《缘比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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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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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饱肚子,大伙儿可要赶路。”

我点点头拿过筷子便吃,她在一旁笑道:“这样才好,只要你依顺听话,六娘给你担保,没人能动你一根头发。”她还伸手在我头上摸了一摸,方才转身出门去了。也不知是忘记不是故意她居然未曾锁门,我心念转动,几次都想拔腿跑出,但终究生生忍住,将一碗面吃了一小半。

刚刚放下碗筷,又见六娘走进来笑道:“吃不下啦?也是的,你哪吃的惯这个。等咱们到了大点的城镇,一定带你去吃好的。”她收拾碗筷离开,依旧没有锁门。

我料想必有人在旁监视,因而对开敞的房门只装做不见,此时此刻,再没有比抚摸那白瓷罐落泪更能使人相信的举动。我怀抱瓷罐坐在窗旁,却真正地落下泪来。

过了一会,门外脚步声响起,他们仨人都走了进来,六娘道:“姐儿,快别伤心了,咱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我故做茫然,抬头看他们,满脸泪痕也不去擦拭。那王胖笑眯眯地道:“大伙商量了一宿,终究被你孝心所动,决定就做这一回好人。既可圆你娘的心愿,也成全你的进孝之心。”我抻手擦泪道:“真的?”

六娘笑道:“这还有假!你小小年纪,这么远的路怎么去的,有咱们几个陪着你,那不是省心的多么?”

我心知计谋得逞,顿时流露一脸喜色来,一瞥间却见到王胖狡诈的目光正盯着我一动不动,一时无法收容,只得匆匆低下头来,只听他嘿嘿一笑道:“我把话说在头里,这里可没有什么善男信女,你倘若是在耍弄咱们,要你生不如死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浑身一震,却听到六娘娇笑道:“好好的,你吓她做什么,快收拾收拾,咱们要上路了。”

我依言站起,正要去抱那瓷罐,却见王胖一伸手,已将它拿在手里掂了一掂,他斜瞟我一眼,笑道:“抱好可别摔着”,说罢将它递还给我,径直出门去了。

当日我便随同他们上路,依旧是坐着长李子的那辆马车,六娘同我一起坐在车内,王胖老四二人改了装扮,作车夫模样在前驾车。回想起长李子吆喝的大嗓门,也不知他们如何安排他的尸首,我心知问也无用,只得黯然落泪。

一路上投栈住店,总有六娘在旁一刻不离,王胖的冷峻目光更是常在我身上打转,吃饭之时仨人也是围坐在我的身旁,因而虽时有路经大镇,我却始终没有开口求助的机会。我初时不免寻找机遇,但屡屡不曾遇到时机,也就索性安于现状,王胖初时对我的加意提防也随之渐渐放松。

只觉得一路向北,风刮过脸庞也如刀刃一般,麻刺刺的甚是疼痛。老四早就骂不停口,虽被王胖斥喝着停了一会,可忍不了多久又叫道:“妈的,老子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跑来这么远的地儿吃冷风,再这么走下去,只怕有钱也没命享。”

王胖冷冷回望道:“你再说一次!”他的圆脸上仿似盖了一层黑幕,顿时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使人望而生畏。那老四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终究不敢发做,只得大声吆喝,手舞长鞭,将一腔怒火都发在瘦马身上。

六娘打老四发牢骚时便掀着车帘子看着他俩,这会儿便道:“胖子,别跟老四计较了,这天色越来越暗,也该是找个地方歇息才是,再走一会,老娘还真怕要变冰柱子呢。”

王胖点头不答,马车依旧向前直奔,又走了一段,忽听老四的声音喜道:“瞧,那边亮着呢!”六娘掀帘子看去,我们果见前面大道一侧的林中,有些许亮光。马车直向那边驶去,穿过几株干枯的树木,渐渐呈现于眼前的却是一个极旧的小庙。

马车停在庙前,六娘牵住我手紧跟在王胖之后走进庙去。这小庙破旧不堪,不过总算尚有破墙未倒,可挡风雨。庙内燃着一堆干柴,正嘶嘶作响。火堆的旁边围坐着数个大汉,王胖一进庙门,便笑眯眯的点头做揖道:“众位大爷请了,小人一家子路经贵地,实在是受不了那北风啦,到这小庙来躲过一宿,明儿便早早赶路,有打扰的地方,还得请大爷们担代一二。”

那伙人见我们有男有女,有大有小,便像似信了他的话,其中一人往边上一指。王胖忙鞠身谢了,带我们走到墙角边,理了理地上的碎草,围着我坐好,一会,老四安顿好马车也进庙坐了下来。

六娘取出干粮分食,便这么会功夫,庙外的天色已全黑了下来。六娘道:“好在有这么个地方,要不然今晚可难过喽。”王胖点头不答,过了一会道:“老四去找些水来。”

老四不太情愿的站起身子,一路嘀咕着朝外去了。只一会便回转来道:“这么个鬼地方,我可找不着。”王胖眉头一皱,那六娘伸手拉拉他的衣袖,他方才不再说话。

那老四自找水回来,便坐到我的身旁,这时忽然伸手在我脸上一摸,我吃惊后躲,这边六娘娇叱一声“啪”的将他手打落道:“你找死呀!”老四涎着脸笑道:“真是越看越俊,惹的我心里直发痒。”

王胖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却听火堆之旁有人道:“喂,你们要去哪里呀?”王胖忙笑答:“要去盛京探亲呢!大爷们要去哪里呀?”

那人却并不答话,我微微抬头却和他的目光碰个正着,只见他的眼神在我身上一顿,道:“这些人都是你的亲戚么?”王胖笑答是。

那人又停了一会才道:“这女娃儿是你什么人?”六娘牵我的手一紧,我知她是在警告我,只得低下头来。

却听得王胖笑道:“这是我妹子,”又一指六娘道:“这个是我媳妇,”再指老四道:“这个是我未来妹夫,我们这是要去老家看看族里的长辈,等着将他们的婚事办喽!”老四呵呵笑起来,不停向我挤眉弄眼,那王胖继道:“我这妹夫是个乡下人,第一回带了未来的小媳妇回家去,一时开个玩笑,倒叫大爷们见笑啦。”

那人嘿嘿一声,不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却听他们的人堆之中,有些低低地说话声,不时还有含糊的笑声传出。

我低着头却看见王胖正轻轻的拿出藏在袖中的短刀,还偷偷地向六娘老四做手势。我无比惊讶,抬头看到他的一张胖脸上笑容虽一丝未变,但他眼光只盯着那堆人,额上却渗出一滴滴汗珠来,六娘老四看了他的神情,也渐渐紧张起来。

庙里静了一会,那边方才与王胖说过话的那人忽然笑道:“你们瞧那女娃子,粉雕玉凿的,断不会是这笑里藏刀的胖子的什么妹子,我瞧呀,多半是你们打哪拐骗来的吧。不如你孝敬给了你爷爷我,改日还请你吃一回喜酒呢。”那伙人同时哈哈大笔起来。

王胖脸上变色,但依旧努力笑道:“大爷说笑了,我们都是老实人,哪会做什么拐骗的勾当!”他话音刚落,我们只觉眼前一花,却见王胖脸上的笑容僵着都未曾放下,目光中已尽是惊诧。

再回身看那伙人,那方才说话的大汉手上拿着一件东西朝空中一扔一扔着玩,还笑道:“好个老实人呀。”看真切些,他手里把玩的竟是刚刚王胖手中的那柄短刀,一时间,王胖等三人尽皆呆了。

我看到此等情景,已想不了更多,冲口而出道:“救我。”身旁的六娘大怒,伸手便朝我打来,我只觉得衣领一紧,身子忽然腾空而起,待落下来时,却跌落在一双大手之中,我惊惶失措,抬眼看见抱着我的正是方才说话的那个大汉,他一脸喜色道:“你不要怕,咱们这就救你。”我自他怀中挣扎下地,站在一旁,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笑眯眯地只朝我看,我被他瞧的面红耳赤,转开头去,却看到那边王胖三人已和另外的三个大汉交上了手,人影跳跃中,喝叱之声不断.

火堆上的火焰被风声带动,如狂龙一般乱舞起来。火红闪烁下,忽然听得一声惨叫,是老四的声音,他面上带血扑地便倒。那边厢六娘披散了头发,与王胖合力共斗两名大汉,过了一会,又听到六娘的惨叫声,小庙的破墙之上,顿时溅了一大片血迹。我目瞪口呆,只觉心跳加速,喉口又干又涩。

眼见那王胖力斗二人,已支持不住,只听他闷哼一声,忽然高声叫道:“等等,那丫头……”他话未说完,却像是又受了重手,已一头载倒在血迹之中,身子抽动了几下,不再动弹。

和他对手的其中一个大汉笑道:“二子,你急什么,等他说完话嘛!”另一个大汉伸手一抹溅到脸上的血,朝地上的王胖吐了一口痰道:“妈的,老子杀的兴起,管他要放什么鸟屁。”他提起大刀,在王胖的尸体上擦拭了一下,还刀入鞘。

我看他们四人在瞬息之间杀死三人,神态却自若得意,心中已感恐慌。这时见他们转过身来,慢慢来到我的面前,将我上下打量。只觉身体已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身旁的大汉忽道:“你们走开些,一身血腥气,可别吓坏了我的宝贝儿。”那三人中一个穿灰衣的大汉道:“哈!这么会儿功夫就成你的啦?咱们也出了这一身汗,见者有份,可别想赖下我。”

另一人笑道:“就是呀,这般细皮嫩肉的,俺可没试过。”先前那灰衣大汉笑道:“你那窑子里的花姐儿知道了,可仔细你的皮哟”,说罢,这四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浑身战栗,不住后退,站我身旁的那个大汉笑道:“看看,吓着了不是?嘿嘿,这一张俏脸吓得这样发白,更加好看了。这么着吧,不如带回山塞,给哥哥做压塞夫人好了,不过……”他面露淫笑道:“得让我先尝了再说。”眼见他一张大手朝我身上伸来,我尖声大叫,忽觉背抵土墙,已是退无可退。

第一卷  飘摇富贵花 第十八节 立冬(上)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你们这么多人欺侮一个女孩子,羞也不羞!”

这四个大汉同时回头,我自他们中间看出去,只见庙门开处,立着一黑一蓝两个人。那穿蓝衫的是一个少年,只见他剑眉星目,腰悬长剑,正微微皱眉,看向这边。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站在他的身旁,黑帽遮头却看不清面貌。

大汉们纷纷拨刀在手,转身喝道:“是哪个不怕死的这里撒野?”

那少年笑道:“不错,是哪几个不怕死的在这里撒野?”

大汉们嗷嗷大叫,举起四把明晃晃的钢刀向他身上头上招呼过去。我不由自主惊叫:“小心!”只见那蓝影跃动,他已拨剑在手,耳听得兵刃相交之声不断,他一一格开,百忙中还回头向我叫道:“多谢提醒。”

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专心一些,这招大雁南回用老了。”却是那黑衣男子所说。蓝衫少年闻言立刻收敛自在神色,恭敬应“是”。他不再跳跃,只以剑或刺或挑,与那四个人周旋。那黑衣男子不时出言提点,只指出少年剑式不到之处,蓝衫少年每次听到他的声音,都仿似会将同一招再使一次,直到黑衣人不出声方换别招。

他二人一问一答,不像是在临阵对敌,倒更像是严厉的师傅在为弟子喂招。那四个大汉不多时已大汗淋漓,将手中大刀舞的眼花缭乱,却始终无法靠近蓝衫少年。

又过了一会,他们越舞越急,其中一名大汗忽然一声长啸,四人几乎同时住手,向不同方向四下散开,这破庙本就千创百孔,他们各自往墙角破洞一跃而出,刹时便没了踪影。那少年并不追赶,只微微一笑道:“师傅,你瞧他们刀法不行,逃的却快。”

那黑衣人“哼”了一声道:“这招看似可笑,其实却也大有玄机,我不与敌之时,若能以最快速度离开,方可保得平安之身,再图后继。一味的逞强显勇,到头来……你要记住才好。”蓝衫少年点头答应。他向我看看,我走上前去,微微鞠身道:“多谢救命之恩。”

那少年忙伸手相扶,我又转身向那黑衣人行礼,那人一动不动,并不说话。

蓝衫少年走上前看了看王胖三人的尸首,叹道:“这些是你的家人么?可惜我来迟了一步。”

我轻轻摇头,走到尸首之旁,想伸手去拿一边角落里的包袱物事,但觉血腥气逼人,浑身发抖,手怎么也够不着。那少年忙踏前一步,将诸般一应拿到手中,转身递给我道:“你也不要再伤心了。”

我低头不语,手抚瓷罐,想起这一路上所经历的种种,忍不住又落下泪来。那少年站在一旁,只看着我。

我哭了一会,渐渐收泪,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看到自已的首饰衣物连同那支玉簪都在其中,便拿起那支玉簪,向蓝衫少年递了过去道:“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没有银子,只好用这个做谢礼,谢谢你救命之恩。”

他脸上一红道:“我不要,我一个男子,拿你的簪子做什么?我不要。”我见他这样,心知也许是自己太唐突了,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将手停在半空,也是满面通红。

一旁的黑衣人冷眼看向这边,道:“淮儿,咱们走罢。”那少年急道:“师傅,她一个女孩儿家,没了亲人,再有强盗,可怎么办呀?”

那黑衣看看我道:“我看你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你带着这么些东西,便是引恶人跟随。这样吧,你跟着我们,到了前面的镇子,我给你雇辆大车。”

我只略微迟疑便点头答应,蓝衫少年一脸喜色,忽然手指地上的尸体道:“师傅,这些人怎么办?”黑衣人看看我道:“这些是你的亲人么?”

我摇了摇头道:“他们也是坏人,只是一路之上,却并不曾难为过我,我想……我想把他们安葬了。”那黑衣人道:“既是这样,你自己动手吧。”

我看看满地的血迹,只觉气血上涌,胸口郁闷难当。我深吸口气,将包袱等放在一旁,伸手去位六娘尸身的脚,那少年也来相助,可我们拉的满头大汗,却仍未将他们拉出庙门,二人却已累的气喘不息,实在没有气力再多拉一步了。蓝衫少年道:“师傅……”那黑衣人只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却不说话。

我抬头看看庙门,忽然心生一念道:“这破庙实在太过破旧了,咱们不如便放把火把它烧了,以免将来这小庙忽然瘫塌危及歇脚的路人,你说好么?”

那蓝衫少年笑道:“这样最好,你歇歇,待我去将庙旁的枯草除去,省得大火牵连树林。”没多久,他便回转来,我自庙旁拾了好些干草堆在小庙中央,他打亮火石,点燃这些枯叶。风干物燥,不一会功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我与那少年一直在庙外四周游走,防范火星跳出燃到树林,好在未曾发现。

那火光只照亮了半边天,只烧到天空微微放白,方渐渐熄下来。黑烟弥漫中那小庙终于轰然塌倒,将三具尸体深埋其中。我望着那一堆废虚,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光景,不觉暗自感谢苍天,定是阿玛在天之灵,依旧在庇护于我。

那边听得少年叫道:“我们走吧。”我点点头,正要跟着他们离开。却看见系于不远处的马车,我忙喊道:“喂,那个……”他们同时止步,回头看我。黑衣人朝马车一看道:“我们从不坐车,更不会赶车,你要坐车,便自己赶吧。”

我红着脸,走到马车旁,学着长李子的样子,自马头上将车套卸下,那少年也过来帮忙。我轻拍马背道:“马儿马儿,你自己回家去吧,不用拉车了,可别碰上坏人,要跑快些呀!”那瘦马好似听懂我的话一般,立起前蹄长鸣一声,飞奔而去了。

我抱紧瓷罐,走到黑衣人的身旁,他停足不动。我抬头看他,却见黑帽之下,露出一张四方大脸,他双眼烔烔发亮正盯着我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便转身仰头,迈开大步向前走去。那蓝衫少年与我同行,跟在他身后。

我们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太阳自东边缓缓升起,又渐渐移到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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