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对男人先有三分警惕,摇了摇头不言语,张氏把名帖贴身收好:“好生保存着,以后肯定用得着。“
这事儿总算是彻底有了了解,张氏到底被邪秽入体,第二天就病了一场,好在身子骨强健,又有闺女悉心照料,她这才好转起来。
等张氏一好三人都对庄子有了阴影,也不想多留,驾着车就回到城里的,张氏正在收拾院子,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母女三人都回头看,张氏开了门,一见来人喜道:“朝哥儿?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门外立着个锦衣华服的秀丽少年,进门之后行礼笑道:“堂婶,两位堂姐近来可还安好,咱们好久不见了。”
沈家虽然仅剩下母女三人,但正经有一门煊赫的远亲——锦川侯沈家,这少年就是侯府嫡子沈朝。
沈朝走进来笑道:“我们家老太太想念堂婶和两位堂姐了,正好家里新买了个别院,让我请你们去避避暑气,还请堂婶赏小侄颜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朝霞宝宝~
下个故事不恐怖哒,可以放心食用~
☆、第8章
沈家母女三人有庄子有铺面,在京里勉勉强强算个小康人家,连富户都称不上,锦川侯府却是京里一等一的勋贵世家,两家虽为远亲离的却近,侯府从不嫌弃沈家门第低,只拿她们当亲戚待。
当初沈婉被人玷污胁迫,沈家男丁想去讨说法却被尽数入狱,一路辗转流亡到京里,多亏了侯府才能沉冤昭雪,家产也悉数讨回,三人都万分感激。
张氏笑道:“既然老祖宗赏脸邀请,那说什么也得去的,朝哥儿容我收拾收拾,田里的事儿才忙完,灰头土脸风尘未扫,总不好这样就去见人。”
沈朝忙道:“不急不急,那别院离京中还不大近,坐上马车也得一日半,大不了咱们晚上在城外的客栈歇一日,堂婶只管准备。”
沈乔给他端来泡好的茉莉花茶,里面还兑了蜂蜜,她随口问道:“阿早,你秋闱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朝啜一口,郁闷道:“最近人人见我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我觉着准备的差不多了,所以想到避暑庄上松快松快。”
沈乔嘴痒,爱说教的毛病又犯了:“圣人云,业精于勤荒于嬉,懈怠一日瞧着是小事,但后日呢?大后日呢?歇这一日,只要养成了习惯,就会老想着歇息,你看那。。。”
沈朝:“。。。”
= =他为什么有种面对先生的感觉。
他忙往沈乔嘴里塞了块糕点,堵嘴:“还好你不是当先生的,不然你学生不给你絮叨死,也要给你烦死了。”
沈乔把糕点咽下去,喝茶润润嗓子,淡淡道:“我要是当了先生,就怕要给学生气死。”
沈朝虽然出身高贵,却没什么侯府嫡子的架子,闻言哈哈一笑,坐直了身子,不料却露出腰间的一段素白汗巾来。
她对这颜色很是不敢苟同,沈朝见她往这边瞧,解释道:“我有位同年前些日子去了,他跟我很是投契,我不是他家亲眷,不好披麻戴孝,所以佩上一段素白的汗巾,也算是寄托哀思,你们不会嫌我冲撞吧?”
沈乔摇摇头,又问道:“他是怎么去的?”
沈朝皱了皱眉:“暴卒而亡,具体是怎么回事,家里人也说不清楚。”
他又摇了摇头:“要不是亲眼见到他棺木,我真是难以相信,前几天还好好的,陪着家中母亲去道观进香呢,真不知怎么说去就去了。”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目光一凝,又念及子不语怪力乱神,便没把话说出口。
沈乔不大擅长安慰人,只能道:“世事无常,你放宽心。”
当初母女三人逃难来京里,全靠侯府照拂,张氏常跟两个女儿说‘你们堂叔家是一等一的良善人家’,叮嘱两人要记住侯府恩德,纵然家里不富裕,也尽心尽力地备下了礼物。
沈朝见状连忙道:“堂婶这是做什么,不过邀你们去庄上玩几日,你这样倒显得像我来你们府上打劫似的,我们老太太知道了定要说我的。“
张氏一笑:“朝哥儿越发会逗趣了,不过是些山乡野意,不费什么钱,让你们尝个新鲜罢了。”
沈朝探眼瞧了瞧,这才放下心来。
门外有车马候着,母女三人收拾好便随他上了马车。
刚出城门十几里地果然到了傍晚,沈朝一瞧天色,对后面马车的母女三人笑道:“瞧我这乌鸦嘴真说了个正着,看来咱们今晚上非得到客栈住一晚了。”
三人自然都没啥意见,侯府的管事极有眼色,见众人没出声,便直接骑快马先去前边的客栈定客房了,四人到店里就入住,压根不用费什么功夫。
沈朝虽然跟沈乔同龄,却已经很有小小男子汉架势啦,主动把母女三人安顿好,沈乔要帮忙他也婉拒了,打点好之后正要回屋,忽然就见门口喧闹起来,一行仆从整齐簇拥着一辆华贵不凡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俊俏公子,怀里还搂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女子面戴绣蝶恋花的罗纱,露出一对儿远山眉和秋水眼,半遮半掩竟比全露出来更为诱人,依偎在男子怀里不住嬉笑,客店中男子都被这女子笑声勾的心痒,却碍于这家仆从甚多,不敢轻易抬头看。
这女子倒还罢了,最让沈朝讶然的是搂着她的男子:“余二?”
沈乔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你认识?”
沈朝点头:“是我当年在山河书院时候的同窗。”他啧道:“前些日子才听说他为了个妾室跟家里闹翻了,余老把他打个半死都不顶用,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他了。”
他又不禁摇头:“余二这人要说打人骂狗是有的,性子也浑,只是没听说他什么时候对女色这般沉溺。”
沈乔探头瞧了眼那女子,干瘪瘪的,脸也遮挡着,真不知美何处,可见有钱人眼睛都是瞎的啊。
她幽幽道:“有点丑呢。”
沈朝对她的诡异审美有过充分的认识,只调侃道:“那是,没有个一两百斤,岂能称得上美人?”
沈乔正要点头表示赞同,这时余二正好看见沈朝,搂着美人往上走,边招呼道:“沈二,好久不见了啊!”
沈朝颔首:“是许久不见了。”又瞥一眼那女子,淡淡道:“余家二老险些给你气的中风,你倒是躲到这里来逍遥快活了。”
沈余二家颇有交情,他要是没见到还罢了,要是见着了自然得说一句的。
余二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爹娘不过是一时的气性,等想明白了,同意我收下阿玉,那时候我再回去,免得给他们打。”
沈朝没想到他真为了这女子连孝道体面都不顾了,余二原来人虽混账些,但对父母兄长却还是孝敬的,他皱了皱眉正要再说,余二就抖着腿对他得意道:“对了,你们还没见过吧,你可得叫她一声小嫂。”
沈朝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公子,哪里会管一个妾不妾婢不婢的叫嫂子,闻言俊脸一沉:“我看你是失心疯了。”说完招呼了沈乔,直接转身走了。
余二脸皮厚,被骂也扛得住,只与那女子脸贴脸的狎昵:“心肝,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的好啊。”搂着女子进了屋里。
店家准备好饭菜请沈家几人去楼下用饭,用饭的当口余二都要和那女子腻歪,你喂我我喂你的,那嘴哟,险些就黏在一块去了,虽然魏朝风气开放,但是两人这样也太辣眼睛了。
沈朝给恶心的险些没吃下饭,转身对着沈婉沈乔道:“咱们上去吃吧,看了这些眼睛里会长疖子。”
沈乔大为赞同,问店家要了个托盘就要往上走,忽然又见门口行来一人,竟是个精神矍铄的道士,身穿泥黄八卦道袍,脚踏登云靴,头上用桃木簪子挽着道髻,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身后还跟着两个仙童一样的小道士,一个捧桃木剑,一个执拂尘。
沈乔最近对僧道行业比较关注,难免多看了几眼,那道士目不斜视,一进来就把目光若有似无地放在余二怀里那女子身上,说来也怪,那女子见道士进来,竟然不敢再放肆狎昵,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余二怀里不说话了。
她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缓缓收回目光,托着托盘一言不发地往上走。
沈婉在屋里等着她,见她进来顺手乘了碗热乎乎的骨头汤:“快喝吧,喝完明早还得赶路呢。”
沈乔闭一闭眼,回想方才场景,缓缓摇头道:“估计今夜有事儿。”
沈婉夹了一筷子肺片到碗里,不解:“色。色都有管事打点着,能有什么事儿啊?”
沈乔不说话了,两人吃完饭便上床,说来也是倒霉,余二和那女子哪间屋子都没挑中,就挑中了姐妹俩隔壁那间,客店的墙壁又不是半点不透风的,时不时传来黏黏糊糊的吸允声,男子的调笑声和女子妩媚的娇笑。
她把头塞到枕头底下还是能听到只言片语,连连朝屋顶翻着白眼:“伤风败俗,有伤风化。”
沈婉安慰道:“理他们呢,明儿个咱们就走了,他们爱如何如何。”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个棉球来:“喏,用这个塞住耳朵。”
沈乔正要塞住,忽然听见隔壁的声音一变,从男女腻歪的声音变成利器剐蹭皮肉的‘沙沙’声,她听的一怔,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屋外传来一声厉喝:“妖孽,住手!”
然后是重重一声踹门的声音,再接着就是男子的怒斥和女子的惊叫,又听见‘蹬蹬蹬’几声光脚踏在地上的声音,女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楼的栏杆边上,纵身一跃。。。
客栈里没住几个人,这般大的响动把所有人都惊动了,忙打开门瞧状况,刚好看见那女子从半空中坠落,趴在一片黢黑的一楼地板上生死不知了,道人紧随其后追了出来。
沈朝自然也听见了这般大的响动,披上衣裳急步走了出来,等看清了情况登时一脸懵逼。
秀恩爱死的快?这道长是恋爱去死去死团的啊!
☆、第9章
余二赤红着一双眼追了出来,不知道何时提了一把宝剑在手里,一剑就要向道人劈砍过来:“妖道,你竟敢害她!”
道士面色不变,直接跳下二楼打起油灯,又从袖笼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女子流了血的头上:“公子你莫要被恶鬼迷惑了,让你瞧瞧她究竟是个什么!”
住在客店里的客人发出惊呼,就见那女子尸首上冒出了幽幽绿光,转眼皮肉干瘪下去,头发枯黄无光,一下子老了十多岁,黑黢黢的眼眶望着天花板,身子还在抽搐挣扎。
道人对着满脸不可置信的余二厉声喝道:“你好生瞧着,她分明就是来索你性命的,明明妖也,竟以为美,真乃愚人!”
余二怔了怔,神色有些清明,却还是不能相信,剑尖一转指着道人:“我不信,定是你这妖道施法把她变成这幅模样的!”
道人怒哼一声,又大步上了二楼,那拂尘把他衣裳前襟挑开:“荒唐!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既然你说我作妖法害的她,那你胸前这些伤势呢,总不会也是我伤的你?!”
余二一怔,低头看自己胸口,果然一道爪印在前,正对着心脏的位置,其实他这伤刚才就有,只是被迷得五迷六道,竟连自己受伤也不知道了。
他心头砰砰乱跳,站在原地脸色忽青忽白,道人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玉瓶,手指遥遥一点,那还在抽搐挣扎的鬼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连哀嚎,又强行变出美女皮相来想迷惑人。
不过道人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转眼就把她收到了玉瓶里,他冲着客栈里的众人遥遥一拱手,颇见神仙风骨:“贫道失礼,这东西狡诈多变,贫道追寻这东西已久,今日才算是将它制服,不慎惊扰了各位,还请各位见谅。”
众人这时候还心有余悸,却从方才那场斗法中回过神来,明白人已经心知这道人是有真本事的了,听他说的谦逊,都回礼道:“岂敢岂敢,仙长也是为了除魔卫道,我们又没受伤,算不得惊扰。”
道长含笑还礼,又请诸人回屋歇息。
但发生了此事众人哪里还敢睡下,都起身命店家点亮了烛火,在大堂里坐着,余二呆立在原地好久,神色已经恢复了清明,半晌才呐呐道:“我,我明日要回去向家中父母请罪。”然后就转身回了屋
有不少客人已经回过味来,见这道人是个有真本事的,纷纷上前搭话攀交情。
沈家四人没事可做,沈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牌来四人消磨时间,他对这道人也有些兴趣,命下人去打听,下人打听完了回禀道:“这道长名唤流霞,常居在苍云山上。”
沈朝听见他道号,捏着牌的手不由一顿,哦了声道:“我知道了。”就再无吩咐了。
这事儿只是个插曲,不耽搁几人行程,天一亮就坐上马车继续往别院赶,终于在晌午到了别庄。
别庄门口沈家几个夫人正在等着,沈朝之妹沈晚照也陪在长辈身边,她见着沈乔便笑道:“堂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书院忙的四脚朝天你也没来帮忙。”
其实沈晚照和沈朝是龙凤胎,两人都与沈乔同年,沈乔的生辰是当初家里人大概猜的,未必就比龙凤胎大。
这一笑清艳明媚,她是沈家的嫡幼。女,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嫁与当朝首辅为妻,出身好嫁的更好,当真是极好的福气。
沈乔下了马车,歉然道:“最近田里正好收成,闲下来我就去帮你。”
沈晚照囧道:“你也太实诚了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最近书院放夏假有什么可忙的?”
魏朝女子地位远胜于前朝,就是婚后也能在外应酬忙活,沈晚照如今就在赫赫有名的山河书院当辅师,所以有此一言。
沈家别庄修在半山腰,确实比京里凉快的多,不披披风还有些凉意,她下马车的时候取了件桃红披风披上,更神奇的是这么一件完全没身量的衣裳竟能把人穿宽足足一圈。
沈晚照感叹道:“你真是葬爱风格永不变啊。”
沈乔对她三五不时冒出让人听不懂的言辞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点点头便没再说话,沈晚照拉着她的手往进走,扭头问道:“我以为你们早上就能到的,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大人们去说话听戏,几个小的就走到凉亭里,沈朝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别提了,昨晚上在客栈里撞邪了。”
沈晚照一怔,他便把昨晚上的事儿说了一遍,摇头叹道:“我说余二怎么得了失心疯一般,原来竟是鬼物作祟。”
沈晚照半信半疑:“真有这等奇事?你别是诓我吧?”
沈朝鄙夷道:“我诓你做什么?诓你有钱拿吗?”
沈乔点头道:“我亲眼所见,却有此事。”
她想着就算不说,张氏怕也会告诉沈家几个长辈,便把上回在沈家庄上被精怪缠身的事儿挑去些不好说的,其他的都简单说了一遍,沈朝兄妹俩都听的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事?”
沈乔颔首:“要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能相信的。”
沈乔说话可信度很高,沈晚照见她无事心里也松一口气,道:“你人平安就好,也是你运道好,才有人甘愿出手相救了。”
她宽慰完之后却抓了个侧重点,饶有兴致地追问道:“那位救下你的道人是哪个?你不是留下他的帖子了吗?让我也看看。”
沈乔就把淡长风的名帖递给她,兄妹俩探头看着落款,顿时跟被雷劈过一样,久久不能回神。
沈晚照不自觉地捧来凉茶喝了口:“这是。。。魏朝的。。。”
沈朝心有灵犀地接口:“国师。”
沈乔也是念书识字的,自然知道国师是个什么地位,闻言一怔,又缓缓摇头道:“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