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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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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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便好……”
    听到这般惊天的秘密,阿德脑中一片混沌,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怕被发现,不敢再听,连忙小心的起身离去。
    用了晚膳,秦颜正要象往常一样出去走走,但因为上次的事情,就准备同环儿说一声,没想到一时找不到人。
    秦颜等在外殿,正喝着茶,抬头时见阿德一脸惶急的走进来,偏脚下走的不急不缓,想是怕引人注意。
    “公公突然到来,有何要事?”秦颜放下茶杯道。
    阿德看了一眼四周的宫女,然后对着秦颜默不作声。
    秦颜立即会意,谴退了两旁的宫女,见她们都下去了,不禁道:“公公请讲。”
    阿德开门见山道:“娘娘可还记得那天夜里阿德送娘娘回来时说的话?”
    秦颜点头,道:“你说让我注意身旁的人。”
    “既然如此,娘娘可知环儿现在何在?”
    秦颜摇头,看着阿德,等他接下来的话。
    “她方才去了皇上那里。”阿德顿了顿,注意着秦颜的神色,见她低头喝着茶,神色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继续道:“奴才今早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是有关秦家的。”
    秦颜神色一动,将茶放回桌上,目光直直的看着阿德,似乎有些期待的样子。
    阿德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动静,他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秦少将军并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皇上密令杀害的。”
    秦颜手旁的茶杯突然倾倒,杯盖‘啪’的一声被摔的四分五裂,茶水也泼了一桌。
    秦颜敛目,按下身子拣起地上的碎片,就在阿德以为她因刺激过大无法思考时,秦颜忽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她再次坐好,神色肃穆道:“公公所言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阿德神色坚定道:“奴才可以拿性命担保。”
    “好。”秦颜冷笑道:“今日多蒙公公点解,日后公公若有事相商,秦颜定当顶力相助。”
    “多谢娘娘的好意。”阿德连忙躬身谢恩,继续道:“娘娘日后有事,阿德一定听候差遣。”
    秦颜面上一片冷凝,她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麻烦公公替我向父亲传个话,将这件事情如实相告,父亲一生忠君爱国,若他实在不信,便说是我亲自证实,让他对日后的事随机应变就是。”
    阿德连忙应承。
    冬至夜里十分寒冷,宫里虽然早早的添了碳火,但对一向畏冷的秦颜来说并无多大作用。
    秦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估摸到了三更的时候,秦颜突然听到一声动静,在夜里尤为突兀,象是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
    秦颜连忙披衣起身,还未等她开门出去,内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阵冷风夹杂着淡淡的酒香迎面扑来,吹的九重纱幔重重飞舞缭绕,恍如轻梦。
    烛火不胜风力,熄的只剩下两三支。秦颜正站在正中,一身白色单衣,衣带张扬,只看着九重帷幔后的身影一步一步的靠近,象极了她和李绩成亲的当晚。
    依旧是一身玄衣,只不过少了帝王的沉稳庄重,李绩几乎是踉跄着朝秦颜走来。他双眼迷蒙,等看到一身白衣的秦颜,他突然站住,脸上竟露出忧伤的神色,眼中却是一片迷茫。
    他低沉的嗓音轻道:“我一直在等你。”
    秦颜不做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李绩向前几步,大约是看不清楚,他伸出的手胡乱摸索着,但仍执意的要握住秦颜的手,待抓住时,触手的温度竟比一向畏寒的秦颜还要冷上几分。
    身体一动,秦颜用手托住李绩将要倾倒的身体,只见他挣扎着要站好,突然有些神秘的说道:“他们都要来找我。”
    秦颜皱眉,仍是冷着声音问道:“谁?”
    “我杀过的人,还有你的父亲,顾氏一门。”他笑了笑,前一刻明明还很温柔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茫然,他指着脚下道:“我是踩着尸体上来的,我这一生杀过很多人,害过很多人,他们会来找我,我死后都不得安宁。”
    “有时候杀一些人,可以救很多人。”秦颜轻笑一声,望着前方继续道:“人死后什么也不会知道,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不会怨恨,他们找不到你。”
    李绩闻言,睁大着眼看着秦颜道:“你不能死,就算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话音刚落,他突然将秦颜拉过抱住,头垂在她肩旁,冰凉的面颊贴在秦颜耳侧,有带着酒香的发丝微微拂过。
    秦颜听见他在耳旁喃喃道:“朕不许你走,朕是皇帝,朕要跟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秦颜眼睫微敛,有波光潋滟,她叹息般轻道:“你这个人,这么无情,如何让人同你白头到老。”
    话音消散,秦颜轻轻将手放在他肩后,微眯着眼,看着前方飞扬的帷幔,有些哀伤的笑着。
    若无于爱情,她在故事里总是一个过客。
    夜色太冷,李绩已经昏睡,秦颜将他扶回床上躺好,替他盖好被子。
    秦颜看着他的睡颜,依旧眉目如画,比最初见时更多了一份坦然与安详,他此刻安静的睡着,竟有些与世无争的味道。
    这才是真的醉了。
    收回目光,秦颜起身将剩余的烛灯吹灭。李绩跟她不同,他习惯生活在黑暗当中,所以她将灯吹灭,即使他仍会从过去的梦中惊醒。
    秦颜转身走到床前,不能再看清他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她坐在床榻边,轻轻念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念完,秦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什么鸟啊树的,全是骗人的,连她都被骗了。
    生则同襟,死则同穴,这样才能不离不弃。
    想着想着,秦颜突然觉得十分疲惫,一阵倦怠涌上心头,她侧身躺在李绩身旁,长发散了一榻,也不知谁是谁的,然后她闭上眼,安静的睡去。
第二十四章
    李绩又梦到了从前。
    他低头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前武门的撕杀打斗声越来越近,三皇子正带着叛兵杀进宣华门。
    时间紧迫,李绩忽然抬起头看着端坐在殿堂上的妇人,那张端庄美丽的脸上微微透出岁月的痕迹,她的眼尾上挑,呈现出一种睥睨的神态,十分明显的张示着她高傲与冷漠,一身华美的宫装铺陈在座椅四处,修长的双手交叠置于于九重纱衣上,雍容华贵至极,她便是太后甄氏。
    甄太后看着李绩,眼里微微露出一丝欣慰,她开口时,声音冰冷且苍老,有时候外表可以迷惑一个人,但内在已经衰老,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去的。
    她道:“绩儿,在众多兄弟中,你父王与本宫最看重你,相信你也不会让李家天下失望。”
    李绩默不作声,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她笑了笑,将桌上的一卷诏书朝李绩扔了下去,落在李绩身旁。
    李绩认得,这是大行皇帝颁布的让位诏书。李绩有些迟疑的伸出手,然后慢慢打开,待看清楚绢上的内容,他猛然抬头看着前面的妇人,眼中难掩惊愕。
    甄太后笑了笑,神色依旧是化不开的冷漠,她道:“这便是你父王留下来的诏书,你可看的一清二楚?”
    李绩压抑着点了点头。
    甄太后大笑起来,明明十分失礼的动作由她做来却变得从容优雅,她道:“现在你该知道,这天下本就是争的抢的,没有什么名正言顺,履至尊制**,本宫要你做天下霸主,你能不能?”
    李绩不再多言,起身来到甄太后身旁,将诏书放到她面前,道:“请太后耐心等待。”
    甄太后微微一笑,在李绩转身离去时轻道:“至尊的人便要忍常人所不能,所有与你作对的事物,只管去杀去砍,一路往前,绝不要回头。”
    李绩没有回头,甚至连动作也没有一丝停滞,他出了殿门,在逆光中接过守卫递过的长剑,带着禁卫军一路向前,暗色的身影渐渐被白日的炫光淹没。
    傍晚的残阳如血,入目一片暗红。
    从宣华门一路将叛兵逼退到前武门外,两旁红墙高耸,连绵不断,代表天朝的统治永无尽头。
    高坐马背,李绩看着前方撕杀怒吼的人群,脚下尸横遍地,从刚死的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在地面上汇成一条条支流,逐渐延伸,直至皇宫四处都弥漫着血腥肃杀的气息。
    李绩注意到前方乱战中的叛兵拼死冲出一条血路,保护着一人冲出重围。李绩从身后的士兵手中接过弓箭,搭箭挽弓,他注视着被一堆人群杀出重围的男人,那个男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缘。
    李绩朗声道:“先皇有旨,朝中乱贼,危我国家社稷,一律诸杀,片刻不容。”
    余音缭绕,李绩将弓箭对准目标,只见得那人在一片混乱中猛然回头,慌乱且茫然的眼神怔怔的对上他,李绩微阖上眼,握箭的手一松,长箭呼啸而出,带着追魂夺魄的尖刃直逼目标。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瞬间,李绩遥遥的看着他,长箭正中他的眉心,倒下时眼中有不敢置信,愤怒与绝望交织,死死的盯着李绩,如此怨恨的眼神,以至于很多年后,李绩仍能清楚的记得他死时的每一个画面。
    李绩翻身下马,落地时,脚下似乎踩到什么东西,他低头去看,原来是尸体横陈的的一只手。将脚移开,他莫名的注视着他踩过的尸体,脑中有些怔仲,突然觉得人死后根本没有身份的区别,都不过是一具空壳。
    有士兵在尸堆里寻找活口,李绩站在当中,看着他们被翻动尸体时,血腥味被微风吹散,弥漫在皇宫内院,柔和中掩匿着残暴。
    “报——”一名士兵跪地,将名表呈与李绩道:“此乃逆贼名单,牵连获罪者皆在其中,太后有令,凡有涉案者,处以极刑,决不姑息。”
    回过神,李绩接过士兵手中的名表,从头到尾扫过一眼,他暗暗心惊,其中竟有甄氏一脉。待李绩再看到名册中顾御珈三字时,他的手一抖,将要握不住手中的名册。他死死的看着手中的名表,眼睛几乎要沁出血来。
    顾御珈的父亲曾是李绩的授业恩师,这次叛乱他也牵连其中,逆反的罪名是要株九族的。
    李绩的母妃早逝,一次同顾御珈见面时,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四皇子。
    她最爱的是白色,任性又固执,偏偏对他很好。顾旭总说三皇子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她便说他将来才是天下的王者,她从不会看走眼。
    七夕那晚,他躲过了重重禁卫,偷偷溜出了皇宫。
    他等在约定的地点,看着永安城的大街上灯火辉煌人影重重,却迟迟见不到要来的人。
    他等了有些时候,甚至还认错了人,就在他向路人道歉的时候,她却突然跳到他面前笑着说对不起,让殿下久等了。
    他哪里会怪她,只怔怔的说等的其实一点也不久。她笑的更肆意,然后拉着他的手冲向人群里。
    七夕,华灯齐放。
    永安的夜晚辉煌又繁华,四处都是嘈杂的人语声,千姿百态的面庞从身旁路过,有着最真实的喜怒哀乐,各种各样的花灯林立在街道两旁,人们三两成群的驻足欣赏,灯火通明。
    李绩有些手足无措,他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没有身份没有猜忌,同四周的陌生人一样平凡。
    李绩被牵着手同她一起走,顾御珈突然回头笑着对他道:“将来这便是你的天下。”
    李绩闻言手一颤,看着这片繁华,有些茫然。
    那一晚,他们逛遍了永安城的每一个角落,吃了各种小吃,猜着灯谜,看着烟花,岁月美好,终其一生,李绩都不会忘记。
    后来回宫,不知道被谁告发,李绩被狠狠的责罚,皇上亲自打了他一百鞭。
    夜晚,皇上不许任何人来服侍他,任他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宫殿里,痛的无法入眠。他一直想不通,默默无闻的自己为何让父王如此生气,直到今日他才知道父王对他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如此。
    半夜的时候,伤口恶化,李绩痛的无法呼吸,不过片刻便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他揪着胸口的衣领,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出去,谁知走了几步便跌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起来。
    当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出去,他要去见一个人。
    他痛的在地上辗转反侧,爬不动,指尖在地面上用力的划过,几乎要在坚硬的地面上抓出五道指痕。痛到最后,他神志已经不清,朦胧中只觉得有人靠近,他努力睁眼去看,只能看到模糊的白影,他无法思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手无力的落在身前。
    忽然觉得有人轻轻将他抱起,耳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他听到有人轻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约你出宫去看花灯。”
    李绩已经知道她是谁,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躺在顾御珈的怀中,一动也不能动,只余一丝模糊的神志。
    他的手突然被握起,一股暖意传遍四肢百骸,头顶有声音继续道:“你要快些好起来,要狠狠的报复陷害你的人。”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要做皇帝,做一个好皇帝,要睥睨天下,要任何人也伤害不了你,就算所有人都背弃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死死的保存着最后一丝神志,李绩将她的每一句话都铭刻在心中,他要坚持下去,做一个好皇帝,让她永远陪伴在自己身旁,谁也不能伤害他们。
    那一夜过的很漫长,李绩拼命坚持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天明时终于有人发现弥留之际的他,而顾御珈早已悄然离去。
    后来,皇上亲自来探望他,问起原由,御医只说是因伤势突然恶化引起,皇上便下令要御医无论如何也要医好他,李绩怀疑皇上是知道些什么的。
    他开始慢慢的养伤,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可李绩却清楚,宫里是真的有人处心积虑想置他于死地,因为御医没有说出他其实是中了毒。
    收回目光,李绩低头看着手中的名表,要坐稳江山便要除去任何威胁,一路向前,不能回头。他拿过士兵奉上的朱笔,在名册上一划,数百条人命瞬间被勾去。
    将名表递与他人去执行,李绩站在暮色中的皇城里,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来报太后自缢,薨于雍华宫,留有一旨罪己诏。李绩取过诏书,眼前只余一片猩红,他开了口,仿佛已经耗去了所有力气,他只道:“天聪二十三年五月,三皇子逼宫,死于乱战,太后突发疾病,薨于雍华宫。”
    夜晚已经完全降临,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所有的血腥都都会被黑暗埋葬。
    黎明即将来临,秦颜默然中睁开眼,她转头去看身侧,李绩仍闭目睡着,脸色青白,将她的手握的死紧,明明手指冰凉,掌中却有一层薄汗。
    秦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久便是早朝的时辰,崇和宫的人大概还不知道李绩在这里,必须马上叫醒他,以免误了时辰。
    秦颜转头看着李绩的脸色,叹息一声,将手抽开,去擦他额上的冷汗。
    仿佛被秦颜的动作惊吓到,李绩猛然睁开眼,眼神灰蒙蒙一片,只剩茫然与空洞,不过片刻,他的眼神一清,平日的凌厉与冷清又重回眼中。
    一睁开眼,李绩见秦颜正看着自己,有些吃惊。他撑着手要坐起来,没想到眼前一暗,李绩浑身无力的跌回床上,脑中轰隆一片。
    “皇上大概是昨夜受了凉。”秦颜一边起身一边穿衣道:“今日恐怕上不了朝,我去叫人替皇上请御医来。”
    李绩闭着眼无力的摇了摇手道:“你叫人去崇和宫将朕的朝服取来便可。”
    秦颜转身站在床前,看着李绩,一动不动。
    李绩久不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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