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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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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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干宫人得了指令,立马叩头谢恩,这才离去。
    宫人一去,整个曲亭空阔了大半,掖庭二人立即上前道:“娘娘还有何指示?卑职这就命人去办。”
    “不必了,只等我吩咐妥当你们即刻行事。”秦颜边说边靠近跪坐在地的晨妃,越靠近晨妃,她的自语便听得越发清晰,依稀可辨有皇上和琰儿等字样,秦颜目光骤然一冷,晨妃似乎有所感应,猛然抬起头来。
    “娘娘小心。”环儿突然惊道。
    秦颜向身后看去,果然见掖庭二人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突然一道大力冲来,逼得她回过头,晨妃蓦然发狂,十指死死的拽住秦颜的衣襟,发狂似的撕扯着向后拖,勒得秦颜胸口一阵窒息,她正要抬手挣脱,衣领蓦然松开,秦颜定睛一看,原来是掖庭二人一左一右拽住了晨妃的臂膀往后拖开,晨妃仍兀自挣扎。
    环儿立马上前查看,见秦颜衣襟被撕开,连忙焦急道:“娘娘……”
    秦颜抬手制止环儿关怀的话,只看着掖庭二人道:“两位吓着晨妃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秦颜所说的话,晨妃发狂的神色淡去,仿佛十分害怕,不住的摇头喃喃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掖庭二人面色十分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秦颜微笑着开口道:“晨妃如今神志不清,受不了太大刺激,在我吩咐好之前,请二位暂时回避一番,可好?”
    掖庭二人相顾一视,心意暗通,最后放下晨妃,躬身抱拳道:“卑职这就在池外候命。”说罢,转身离去。
    见他们离去,秦颜丝毫没有笑意的眸子噙着一丝极幽深的讥讽看着瘫坐在地的晨妃,面容越发冷漠。
    “娘娘……”一旁的环儿见秦颜意欲接近晨妃,欲言又止。
    秦颜偏过头来,好笑道:“怎么,你也跟掖庭的人一样,以为我要给晨妃教训?”
    环儿面色一慌,立即跪下道:“奴婢不敢。”
    秦颜居高临下的看着晨妃,每向前一步晨妃便如惊弓之鸟般,瑟缩着抖成了一团,拼命摇头道:“不要杀我,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错了……”说罢,便大声的痛哭起来。
    秦颜蹙了眉头,目光看着晨妃,口中的话却是对身后的环儿说的。
    “她实在可恨,若不是疯了,我倒真要给她一个教训。”秦颜冷笑两声,慢声道:“让她再也没有悔过的机会。”
    即使看不见秦颜此时的神情,环儿亦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晨妃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止住哭声,作势要跑。
    秦颜目光一动,眼疾手快的抓住晨妃的衣襟,疾退一步,手顺势向后一带,环佩锒铛,漫天的红纱如风绽开,衫摆落定时,晨妃已经重重扑倒在地。
    环儿看的目瞪口呆,只见晨妃仿佛惊醒般抬起头来,看了秦颜半晌,面色蓦然变得狰狞扭曲,她厉声道:“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替琰儿报仇!”说完,又哭又笑,眼中渐渐流露出恨意。
    秦颜冷笑两声,目光怜悯道:“没有想到做了疯子还是这么愚不可及。”话音一滞,秦颜转头看向环桥,只见一名身着粉色衣衫的宫人袅娜行来,依稀可见眉目清丽。
    秦颜坐回石凳上,偏头朝环儿使了个眼色,环儿会意,迅速起身将扑倒在地的晨妃搀扶在一边坐定,然后来到秦颜身后站好。
    那女子转眼已到了亭中,见了秦颜,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未语先笑道:“奴婢莲蕊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起身时,目光若无意般瞟过晨妃一眼。
    秦颜半天不说话,一手撑着下颚,眼光直直的看着莲蕊,直到看出对方的身体显出一丝僵硬,才轻笑道:“我听翠阳宫的人说你从前同晨妃一向亲近。”
    莲蕊心中忐忑不安,面上依旧镇定道:“是,不过奴婢日前已经调往他处。”言下之意是对晨妃所犯的事概不知情。
    “好。”秦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在莲蕊的注视下取了桌上的酒壶杯盏,自斟了一杯饮尽。
    莲蕊正揣测不安时,秦颜复又笑道:“我见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尽做些糊涂事。”
    背上沁出一层薄汗,莲蕊强笑道:“奴婢愚昧,不明白娘娘此话何解。”恰此时,晨妃突然大声道:“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替琰儿报仇!”她目光涣散,说这话时也不知看的是何处,环儿连忙上前安抚。
    莲蕊面色一白,身子仍强自镇定,只是低了头,象是恭候秦颜发话的模样。
    秦颜仿佛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动静,又斟了一杯酒,这次却不是给自己喝的,她看着莲蕊,微笑道:“你也看见了,晨妃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日后少不了人照料,既然你与她亲近,我便将她托付于你了,这杯酒就算是代晨妃谢你。”
    莲蕊脸上血色尽失,她颤巍巍的抬脚迈到秦颜面前,缓缓伸出双手去接,指尖刚一触碰到杯壁,那杯酒便从手中滑落,一声脆响,玉杯被摔了个粉身碎骨,清香四溢的酒也溅散开来。
    这一声仿佛砸在了莲蕊心底,她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秦颜哼笑一声,举起酒壶大口的饮着,也不在意滴出的酒水沾湿了衣襟,宽袖滑落于肘,衣衫御风而飞,动作说不出的豪爽惬意,这番洒脱的举动由女子做来,没有显出丝毫粗鲁无礼之感。
    大约是喝够了,秦颜将手放下,一双眼如烟似雾,她看着莲蕊道:“你随我来。”说罢,她起身走下桥尾,步伐间似乎露了一些醉态。
    莲蕊心如鼓鸣,她不自觉的以手抚胸,起身时,步伐踉跄了几下才站稳,看了一眼环儿身旁的晨妃,她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上秦颜。
    秦颜踏着雕满五瓣莲座的石阶拾级而下,临到水边,她举起酒壶将余酒倒在湖中,破碎的水面将她的倒影摇开,显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身后的莲蕊下意识的退开,却被突然转身的秦颜逮了个正着,见她目光迷离,莲蕊强笑道:“娘娘醉了。”
    秦颜恍然点了点头,身子突然一颤,头上绾发的凤簪从发间滑落,‘咕咚’一声沉入了水中。
    半数长发突然迎风散开,秦颜眉头轻蹙,抬手对莲蕊道:“你快过来帮我绾发。”
    莲蕊见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似乎真醉了,悬起的心稍微放下,于是提步走到了秦颜身后,刚一站定,秦颜的手突然攀上莲蕊的肩,一阵酒香袭来,耳旁有笑语阑珊道:“我的簪子落到水里了,你先帮我找找。”
    莲蕊心中一震,猛力后退,却被一股大力强行钳制着不能挣脱,天旋地转之际,冰冷的湖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之中,她手脚乱舞,借着浮出水面的空隙正要大声疾呼,突然头顶一紧,令她的声音顿时淹没在喉咙里。
    秦颜单手提着莲蕊的长发,目光澄澈,口中仿佛自语道:“这里可比添香池要大的多,不知发现一具宫人的尸体需要多少时候。”
    添香池三字一出,莲蕊心神俱裂,挣扎时已看不清秦颜的面容,只有那双映着水光的乌眸越发清晰,蔚蓝的天影水色皆溶散在其中,独映不出自己。
    咳出大口水,莲蕊嘶声道:“娘娘饶命,奴婢……是受人……指使……”
    身体蓦然被提出水面,空气冲进肺腑,莲蕊急忙大口吸气,她咳了几声,立即道:“娘娘饶命,奴婢知道七夕娘娘落水一事的真相,太子一事也知道!”
    “这个时候竟还敢与我谈条件。”秦颜轻笑出声,凉凉道:“如今依附了新主子,见她跟晨妃一般大势已去,你便无所顾忌了么?”
    莲蕊双眼大睁,仿佛不甘心般伸手要抓秦颜,秦颜提着长发的手将莲蕊使劲摁入水中,大红的衣袖遇水浸染,抬起时湿落落的,象吸食了人血般暗沉。
    “你确实该死,我又怎会饶恕你。”秦颜笑道。
    莲蕊仍在做垂死挣扎,湖水四溅,落了秦颜满身,衣衫为之尽湿。
    秦颜眯起眼,身子因下按的动作微倾,散开的发顺势从前襟滑落,贴着水面拨开。渐渐的,手下的挣扎越来越迟缓,扑腾了几下,最终归于沉静。秦颜望着前方天水相接处等了半晌,确定无生还的可能,她松开手,感受到发丝轻轻的撩过指尖,再探时,只有水流划过。
    自水中抽手而出,秦颜起身,随意拨开粘在臂上的衣袖,转身时,正见环儿站在石桥上,一脸茫然。
    秦颜朝环儿遥遥道:“晨妃发病了,你还愣着做什么?”
    环儿如梦初醒般看着秦颜,她顺着秦颜的话去看晨妃,却见晨妃仍是眼神呆滞的坐着,口中一直重复着方才的话,环儿立即会意,朝池外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晨妃疯了!”
第四十六章
    春来多雨,无边丝雨细如轻愁。
    莲蕊的尸体在一场雨后浮起,据说被发现时已经被泡的面目全非,宫里死去一名宫女本就不是多大的事,顶多草席一卷除了名册,不过因她是被发病的晨妃推下去的,便带了一点话题的意味,成了大家闲来无事的话柄,那些曾经受过她欺负的宫人对此更是津津乐道。
    连日来的雨在天明时分骤然停了,泛着浅金的日光透过碧绿的枝叶,叶上的水珠折出五光十色的线,随着日出东方变幻迷离,空气里有幽幽的清香隐匿。
    或许是上次衣杉尽湿以致受了凉,秦颜的气色总不见好,连盛妆也遮不去她眼底的憔悴。
    环儿端着熬好的汤药进了寝宫,不曾想到秦颜已经梳妆妥当,正站在琴台前出神。
    琴台上摆的正是李绩先前派人送来的焦尾琴,环儿从未见秦颜弹过,原来是以为她不会弹,可后来证实不是,而现在是不能弹。
    无声静默中,秦颜忽然抬起右手,顺着弦抹去了上面的微尘,随后用单指试了一个音,音色润泽,果然是一把好琴。秦颜眼中兴起了一丝兴味,她五指轮拨,琴声淙淙,如清泉流水,但因少了和鸣,变得有些单调逊色。
    似乎也发觉了其中的不足,秦颜以极快的指法使琴音绵延不绝,和成一片,却又缺了些层次,一只手奏出的琴声始终无法如愿,秦颜蹙眉,手中拨琴的力道不减。
    ‘峥’的一声,琴弦在一个高音时被挑断,一时间满室嗡然,缭绕不绝。握着被琴弦割出血的指尖,秦颜神色若有所思道:“话说回来,杨妃的琴弹的真是不错。”
    环儿将汤药放在桌上,半晌才道:“杨氏受太子案牵连,已经被废为庶人,依照娘娘的意思,不得流放出宫,如今亦被打入了冷宫。”
    秦颜一怔,继而笑道:“我的记性越发不好了,如此看来,冷宫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环儿沉默不语,取出了贴身的丝帕,欲为秦颜包扎伤口,秦颜推开她,径自走到桌旁坐下,她抬头看着环儿,神色认真道:“你过来。”
    突然被叫住,环儿偷眼看着秦颜的脸色,仍是一副平常模样,可不知为何她心中觉得忐忑不安,难以平静,环儿下意识的咬住了唇,向前迈进一步。
    秦颜一直看着环儿的举动,见她这样,不禁失笑道:“你怕我?”
    环儿连连摇头,欲言又止。
    秦颜叹息道:“你确实该怕我,我杀了人,你怎能不怕我。”
    环儿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良久才道:“奴婢知道娘娘是因为太子的缘故,莲蕊该死,却不该是娘娘动手。”
    秦颜偏头道:“你想说的可是我为何不将真相告诉皇上,由他来查明杀害太子的真凶?”
    环儿迟疑片刻,点点头。
    秦颜无声的笑了笑,眉眼舒展开来,柔婉中透着坚韧的意味,她缓缓道:“昭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大将军祸乱朝纲,谋害太子,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你难道还想为他翻案不成?”
    环儿面色一白,目光黯淡。
    “有时候真相就是这般无奈,既得意于它所带来的成就,又失落于它所掩埋的事实。”秦颜似乎在回想什么,目光悠远,她许久才道:“人们都不知道,大兴朝的太子短短一生中最大的成就并不是那一纸祭文,而是除去了威胁这江山社稷的逆臣。”
    “娘娘……”
    秦颜抬手制止,正色道:“不必多说,我已经将你们的家人迁往他处,你马上回去收拾一番,去见小蔻,然后带着她一起离开这皇宫,我已经安排妥当,出了宣华门会有人送你们出去跟家人团聚。”
    环儿立即跪下道:“娘娘,奴婢现在不能走。”
    秦颜伸手示意她起来,玩笑道:“按照俗语说来,你我缘分已尽,难道你还想留在宫中继续看我杀人不成?”
    “娘娘若要杀人,也必定是该死之人。”环儿兀定道。
    “天下间哪有那么多该死之人。”秦颜大笑出声,见环儿神情迷茫,她笑意稍减,声音低柔道:“我杀过很多人,成千上万,手上早已经沾满了鲜血,相比李绩,有过之而无不及。”
    环儿目中透着不信,语气倔强道:“不管娘娘说的是真是假,娘娘有恩于奴婢,奴婢自问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今后发誓长伴娘娘左右,尽心效力。”
    秦颜不语,一双墨眸凝视着环儿,半晌才道:“可我不需要一个奸细在身边。”
    环儿神色大震,不自觉的退后几步,面容晦涩道:“先前皇上下令杖责奴婢时,娘娘就已经得知奴婢是皇上派来的人,娘娘事后还怕奴婢难做,特意嘱咐奴婢去见皇上,现在为何又说出这番话来逼奴婢离开?”
    秦颜反问道:“你怎知我叫你去见李绩不是另有所图?”
    环儿依旧不信,她目光坚定的摇头道:“不会的。”
    秦颜叹了口气,神情越发柔和,甚至有一丝怜悯,口中的话却近似残酷:“亲近自己的朋友,更要亲近自己的敌人。我最开始为你家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你归顺于我,你需知道,当你对一个人有了好感时,很多事情都不免偏向于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和小蔻都一样,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现在我不需要你们了,自然要做个顺水人情,你无需对我感恩戴德。”
    “娘娘不必再说了,奴婢懂。”
    环儿强自笑了笑,目中有水光闪动,她莫名道:“现在宫里许多人都说娘娘是贤明圣德的皇后。”
    “我是故意的。”
    秦颜亦笑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轻扬跳脱,又有一些顽劣的意味。
    这是环儿二次见到秦颜这般少年天性的目光,让她整个人突然鲜活起来,不若平时的冷眼看客。她将自己埋的太深,环儿猜想,若是能在十年前遇见秦颜,她应当不会是现在这番模样,年华匆匆,这其中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时光。
    “请娘娘保重。”
    环儿突然跪下,这次秦颜没有拦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她三叩首,目光却不知投向了何处。
    叩完三下,秦颜微侧首,窗外透进来的流光璨然,将她的冷漠淡去,微卷的眼睫下,目光竟有了些温柔的意味,她轻道:“你去吧。”
    环儿起身,转身离去时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方才秦颜目光所及之处,那里有一蓬新叶,经过雨水的洗涤越发清新,树枝上成簇点缀着浅浅的白点,在微风中姿态怡然,原来是五月将至,槐花要开了。
    秦颜到冷宫时,杨妃正坐在院子里对着一副白绢神情仔细的绣着什么,春正深,光华灿然,阳光至院外四周的绿荫中投落到白绢上,如泼开的山水画,衬着素衣淡妆的女子,未语已成诗。
    秦颜悄然行至杨妃身后,细细端详着白绢,图样绘的是一只五爪金龙,绣品只成了一半,却有腾云破日之势,秦颜虽不精于此道,但在她看来,会刺绣就已经相当了不起。秦颜有些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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