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诏令是命诸将巡边,在这道诏令中宣德帝告谕道:今国家无事,边塞无警,可以安逸。然居安虑危,乃保邦之道。况西北二边,虏常出没。今秋高马肥,宜预警备。但师行须慎重,无贪利轻进,无肆杀戮。申严号令,整齐部伍,坚利兵甲,以振耀武,使虏慑服,不敢侵掠。而边城各固封守,此为良策。“
第三道诏令是颁布宣德帝亲自制定的《官箴》,以警戒百官。
《官箴》共三十五篇,内自六部、九卿以至主事、行人,外自布政、按察二司,各府、州、县以至儒学,武职则自都督府以至各都指挥、内外诸卫,都明确制定了其职责范围内所应遵守的准则,以为鉴戒。
宣德帝在诏令中谕言:吾抚绥兆民,实赖中外文武群臣,同心同力,兴起治功。远臣既不得数见而告谕,近臣朝夕见面,亦不能数以言谕。因取古人箴儆之义,各著一篇,使各揭于厅,朝夕省览,可期有助职事。然古之君臣,有交儆之道,凡在位君子,有以嘉言告我,尤是美事。
第四道诏令是将巡抚和巡按文移事例形成定制,以缓解巡抚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巡按御史之间的紧张关系。
巡抚成立之初由于职权有限,因此在巡抚地方时所遇上诉讼的案件时,情节严重的案件交给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二司或巡按御史鞫问。
如此一来,巡抚就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巡按御史的职权有了重叠,致使双方之间屡有冲突发生,毕竟谁也不愿意与别人分享手中的权力。
因此,宣德帝让都察院拟写巡抚与巡按御史、按察司文移事例:圣朝内设监察御史、外设按察司,凡诸司官不公不法,皆得纠举。所以与诸司无承行,此乃重耳目之客、崇纪纲之司。今巡抚欲令按察司以问完词讼回报。此刑名重事,系刑部、都察院所掌,纵使按察司回报,不惟其难擅自决断,亦恐其专肆妄为。
又虑御史、按察司被其挟制,曲法阿从,以致颠倒是非,出入人罪,此尤不可。请令各处巡按御史及按察司自今遇有巡抚侍郎送到诉讼,其间果系切要重事,则遵敕问理,奏解赴京决遣;如有干碍军职及五品以上文官及当奏之事,则奏请裁决,仍照例呈都察院。
乞敕礼部移文,令巡抚自今凡有事务,只行移布政司及府州县转行巡按御史、按察司行之。若非切要重事,不得一概径行。
第五道诏令是稽考勾军条令的制定,宣德以前若都司卫所军旗缺伍,兵部预给勘合,从其自填,遣人取补,及所遣之人,事完还卫,亦从自销,兵部更为稽考。
因此,官吏夤缘为弊,或移易本军籍贯,或妄取平民为军,勘合或给而不销,期限或过而不罪,致使所遣官旗迁延在外,娶妻生子,或取便还乡三二十年不回原卫所。
虽令所在官司执而治罪,但积弊已久,猝不能革。
于是,宣德帝以为此皆失于考较所致,衣令各卫所将其原填堪合遣去之人籍贯、程限及所取军士籍贯,类册报部。其续填堪合遣去者,于每年末类册报部。其所遣官旗还卫,仍具所解之军及无解之由、有无过期之罪,类册申报。以使堪合出入有所稽考,而为弊过期者,得以究治其罪。
第六道诏令是诏免逋租,宣德帝以旱灾下诏:蠲免京、省被灾逋租杂课,免今年夏税,赐复一年。
乏食军民,有司验口给官粮;如无官粮,劝有粮大户借贷,待丰收如数偿还。
又敕直隶巡抚、在外按察司使理冤狱,减殊死以下,赦在逃军匠罪。有司各举贤良方正一人,巡按御史、按察司使纠治贪酷官吏及生事使臣。
得知宣德帝的六道诏令后,李云天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黯然,这意味着宣德帝已经在安排身后的事情,否则岂能一口气下发数道圣谕?
几乎与此同时,他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
第764章 事态激化
讲武堂。
“国公爷,卑职得到一个消息,刘仁在应天府的大牢里被人毒死了。”就在宣德帝下发六道诏令后不久,陈慕义急匆匆地走进李云天的处理日常事务的公房,沉声向正在翻阅公文的李云天禀告道。
自从卸任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一职后,李云天在京城办公的场所就只剩下讲武堂,左春坊大学士是荣誉官衔因此并没有办公场所。
“死了?”李云天闻言眉头顿时就是一皱,心中立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据卑职所知,仵作在刘仁的饭菜中发现了砒霜。”陈慕义神情严肃地答道,他能担任李云天的卫队队长不单单因为是陈凝凝的堂哥,而且身手矫捷、头脑灵活,因此自然清楚刘仁的死对李云天来说殊为不利。
由于京城地界上发生的案件都归应天府管辖,故而刘仁击响了登闻鼓后被押到应天府的大牢。
对这种告御状的钦犯应天府府尹自然不敢怠慢,不仅单独给了刘仁一个不错的单间,而且还派人严加看管,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可惜的是百密一疏,刘仁今天午饭时刚吃到一半就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地挣扎,抽搐了一会儿就两腿一蹬没了声息,吓得牢头魂飞魄散,连忙向上司禀告。
顺天府府尹很快就得知了此事,立刻心急如焚,亲自赶去大牢查看,为了稳妥起见请来了刑部最好的仵作前去验尸。
那名仵作经验丰富,见到刘仁尸体的第一眼知道是中了砒霜后的症状,随后用银针验看了刘仁所吃的饭菜,结果一盘青菜使得银针变黑,意味着里面含有砒霜类的毒药。
顺天府府尹对此是勃然大怒,已经下令逮捕了伙房的伙夫和看守刘仁的狱卒,正对其进行严刑拷问。
而刘仁这么一死,矛头无疑就指向了李云天,毕竟刘仁之所以进京告御状就是因为李云天,因此李云天就有指使人杀死刘仁的嫌疑。
“砒霜!”得知了刘仁的死因后,李云天站起身背着双手来回在屋里踱着步子,眉头微微皱着,砒霜是民间常用的一种毒药轻易就能买到,因此想要弄清楚砒霜的来源恐怕不容易,这就使得刘仁的死变得复杂。
“国公爷,要不要我派人去探听一下进展。”见李云天陷入了沉思中,陈慕义不由得低声请示道。
“不用。”李云天闻言摇了摇头,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向陈慕义说道,“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当它没有发生过。”
“卑职明白。”陈慕义顿时微微一怔,没想到李云天竟然对刘仁的死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随后向李云天一躬身快步离去,他相信李云天这样做另有深意,不会无的放矢。
“刘仁,你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等陈慕义走后,李云天的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脸色显得有些凝重,他怀疑刘仁并不是被别人毒死的,而是服毒自尽。
刘仁是朝廷的钦犯又被顺天府尹特别关照过,应天府大牢的狱卒肯定会小心照看,谁也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毒杀刘仁,这可是累及全家的大罪。
再者,李云天可以肯定刘仁是受人指使诬告他,幕后指使的人为了置他于死地肯定会趁着宣德帝病重之际下手,而不会等到南京三法司前去交趾探查,如此一来起码需要半年时间而宣德帝很显然已经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而宣德帝一旦驾崩,那么继任的太子由于年幼无法理政,肯定会把这件事情交给宣德帝指定的托孤重臣来处置,届时案情势必会大白于天下,这绝对是那名幕后指使者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因此那名幕后指使者一定会激化事态,进而加快事态的进展,而让刘仁在大牢里横死无疑是最佳的一条途径。
虽然李云天怀疑刘仁自杀,但是以目前的情形他也无法排除掉他杀的可能,毕竟那名幕后指使者费尽心机地想要陷害他,一定进行了周密的筹备,这就使得任何可能性都有几率发生。
事已至此,李云天唯有静观其变,静待事态的进展,他之所以不让陈慕义派人去顺天府打探案情的进展是因为根本没有必要知道拷问的结果,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对方一定会留下模糊的证据含沙射影地来指向他,这样才会给人遐想的空间,令外界怀疑这件事情是他所做。
由于那名幕后主使者处于暗处,因此李云天索性就等着对方出牌,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招数要施展。
虽然应天府府尹下令严守刘仁被毒死一事,不得向外透露,但京城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哪个衙门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故而一夕之间告李云天御状的刘仁惨死在顺天府大牢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不仅文武百官就连平头百姓也有所耳闻。
这令朝野上下倍感震惊,谁也想不到堂堂的镇国公会牵涉进这种人命官司里,很显然,刘仁一个千里迢迢从交趾赶来的外地人不可能在京城有什么非要杀死他的仇家,要说谁想要了他的命,那么自然是被他状告的李云天了,难道是李云天恼羞成怒指使人杀了刘仁?
因此,面对刘仁在应天府大牢里莫名横死一事,京城里流言四起,百姓们私下里围绕着李云天是否指使人行凶杀人一事议论纷纷。
顺天府府尹在仵作验尸后立即进宫向宣德帝禀告,在东暖阁的暖榻上卧床休息的宣德帝得知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怒,一边咳嗽着一边下令顺天府府尹彻查此事,如果查不清事由的话他这个顺天府府尹就别干了。
见宣德帝发怒,满头大汗的顺天府府尹唯唯诺诺地退出了东暖阁,他可不想栽在刘仁案子上因此亲自到大牢里坐镇审问相关的涉案人员,打得那些人哭爹喊娘,皮开肉绽。
不仅如此,顺天府府尹还派了大量人手对那些涉案人员的家人、朋友以及相接触的人进行调查,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天晚上顺天府府尹就从一个赌场得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事发前两天的晚上,顺天府大牢伙房里的一名厨子忽然之间有了钱,不仅还清了以前所欠下的赌债而且还面不改色地输了两三百两银子。
顺天府府尹当即提审了那名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厨子,询问他钱的事情,那名厨子辩解说是他在路上捡到的,一共有一千多两的银票,他用了一半把剩下的一半埋在了家中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
虽然那名厨子信誓旦旦地保证那些银票是他捡来的,可顺天府府尹岂会相信如此荒谬的话,一边让人继续对厨子用刑,一边派人去挖那些银票,同时彻底搜查厨子的家。
前去搜查的人很快就从厨子家的院子里挖出了数百两银子的银票,随后又从灶台前面的一块砖下面找到了装有半瓶砒霜的小瓷瓶。
这一下,那名厨子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毒杀刘仁的嫌疑者,顺天府府尹见他死活不开口老实交代,因此就让人抓了那名厨子的家人,准备当着那名厨子的对他的家人刑讯逼供。
见此情形,那名厨子再也忍受不住,终于开口交代,说那些钱和砒霜是一个陌生人给他的,让他找机会毒死大牢里的刘仁。
虽然他知道这是死罪,但由于当时欠了赌场不少钱因此唯有铤而走险,趁着伙房里的人不备在刘仁的饭菜里下了砒霜。
至于那名陌生人,厨子表示他以前从没有见过,只知道操着一口北直隶口音,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顺天府府尹难道那名厨子的供状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下毒的人他找到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追查陌生人的下落。
第二天一早,顺天府府尹急匆匆进宫向宣德帝禀报刘仁岸的进展,与此同时一名中年女子带着两名五六岁左右的孩童敲响了顺天府府衙前的鸣冤鼓,中年女子自称是刘仁的妻子,想要给死去的刘仁讨个公道,吸引了众多行人围观。
顺天府府衙的差役们见围聚的行人越来越多,连忙将在那里痛哭流涕地控诉着李云天“罪行”的刘仁妻子带进了院子里,由顺天府的一名推官开堂审理。
由于刘仁妻子声称是李云天害死了刘仁,因此顺天府的推官对此感到无能为力,他总不能传李云天到堂审理,按照流程要想审理李云天这种级别的朝廷重臣首先要得到宣德帝的许可,而他一个小小的推官根本就进不了皇宫,只能向上禀告最后又顺天府府尹进宫请旨。
经过刘仁妻子这么一闹,不仅使得刘仁横死一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令京城百姓们对此事更感兴趣,一时间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想知道大名鼎鼎的镇国公是否涉及了这起案子中来。
虽然刘仁事件的矛头直指李云天,可作为当事人的李云天却显得波澜不惊,根本就没有过问此事,每天依旧照常在讲武堂和皇宫两头跑,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头的公务,这令众人感到颇为惊讶,谁也没想到李云天到这个时候还能沉得住气。
李云天这样做并不是妄自尊大,而是因为由于刘仁的案子涉及到了他,因此他现在最佳的选择就是远离此案,以免让人抓到把柄说他干预案件办理,同时也是等待躲在幕后的那个人继续出招。
第765章 反击
腊月初七,已经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刘仁一案得到进一步发酵,都察院山西道监察御史柳明升向宣德帝上了一道奏章,认为刘仁一案涉及到了李云天,如今此案万众瞩目,故而李云天应该协助彻查刘仁的案子,以安民心。
宣德帝看了这道奏章后一言不发,让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派宦官将其送给了在军阁与张辅和周征等人议事的李云天。
李云天看到柳明升的奏章后心中顿时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宣德帝的意思,宣德帝这是让他自己选择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其实,李云天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没有选择,要是他拒绝去应天府的话反而会被外界视为心中有鬼,因此即便应天府是龙潭虎穴他这次也要闯上一闯。
与此同时,这也是宣德帝趁机在向李云天施加压力,如果宣德帝信任李云天的话绝对会拦下这道奏章,可是宣德帝却没有这样做,这对李云天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尤为重要的是,宣德帝想要以此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李云天已经在他面前失势,否则宣德帝绝对会护着李云天而不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李云天。
因此,军阁的议事一结束李云天就进了宫,想要到乾清宫面见宣德帝,可惜的是他竟然连乾清宫的宫门都没有进去,在宫门口就被值守的内侍挡了驾。
那名内侍满脸堆笑地告诉他宣德帝正在歇息,今天不见文武大员,请李云天明天再来见驾。
“劳烦把这道奏章递上去。”诸位李云天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他知道宣德帝这是在向他施加心理压力,随后把随身携带的一道奏章递给了拦路的内侍。
“镇国公放心,杂家这就交给金总管。”那名内侍微笑着接过了奏章,他口中的金总管自然指的是金英,金英负责把下面呈上来的奏章整理好交给宣德帝御览。
李云天闻言微微一颔首,抬头望了宫门里一眼后起身抬步离开了,身形显得有些落寞,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幕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那名拦路的宦官随即急匆匆地进了宫门,快步赶向了东暖阁,在门口把李云天的奏章交给了一名侍立在那里的内侍,那名内侍听闻是李云天上的奏章后不敢怠慢,连忙送了进去。
东暖阁里,宣德帝正与京畿都督府左副都督、仁国公陈泰以及京畿都督府右副都督、诚勇侯胡大海等几名勋贵聊着家常。
那名拿着李云天奏章的内侍自然不敢打扰宣德帝的雅兴,因此双手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