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薇眨了眨水眸,咬着嘴唇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事她虽然早就知道,可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口里说出来,她依旧感动。
屈郎中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指着窗外问,“怎么自我进来,便一直有人在哭?”
在哭的,自然是黄鹂。她上次被吕妈妈接走后,告了三日的病假。也不知请没请郎中,反正再回来时,黄鹂是不叫嚷着肚子痛了。
不过只好了两天,黄鹂就又开始叫嚷肚子痛,吕妈妈便又将她接出去住了两天。
这才又回来一日,便又开始叫上痛了。木婉薇打发了小丫鬟去请吕妈妈,吕妈妈却不肯再来了,直言让木婉薇看着办。
吕妈妈以为,黄鹂是在借着由头偷懒,不愿意好好当差。
屈郎中主动问,木婉薇也就带着许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让他给黄鹂诊断下,黄鹂得的到底是真病还是懒病。
屈郎中自不会推辞,跟在樱桃后面去给黄鹂诊脉了。
两刻钟后,屈郎中一脸凝重的回来了,再次打发了丫鬟婆子,对木婉薇道,“五姑娘,那丫鬟并未得病,而中毒!且,她每次中毒前,都是偷食了本应给端给你的食物……”
☆、第 121 章 抓鬼
黄鹂中的毒很有名气,是最为阴毒的断肠草。
屈郎中指着桌几上的一蛊鸡汤推到木婉薇面前,修长白净的手指从里面捏着一片浸了油渍的叶子,指给木婉薇看,“五姑娘,你看,这草,名叫雷公藤,大毒。七尺高的壮汉,只要吃要六或七小叶这草的嫩芽,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无力回天。若不是那丫鬟偷吃时,鸡汤炖的还不到火候,她只浅尝了一口的话,只怕,已是害了一条人命了……”
木婉薇心底发凉,头皮发麻,抖着手将那片能害自己命丧黄泉的毒草拿在了手中。此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恐惧外,再无别的思维。
雷公藤,木婉薇在药书上看到过,深知它的毒性有多大。她没想到这毒草竟是会出现在自己的膳食中。
猛的一下将那片叶子扔在地上后,木婉薇后退到墙角,花容失色的问,“黄鹂上两次腹痛也是因为食用了雷公藤?”
“我觉得不是,”屈郎中弯下腰把那叶毒草拾起来,放在桌几上后,微皱着眉头道,“我问过黄鹂了,她上两次腹痛都是将东西都吃光了。若是雷公藤,早就中毒身亡了。她说她第一次是腹中闷痛,那定是中毒,只是毒性不强。第二次,”屈郎中话说到一半,竟是笑了,“第二次就不是了,只不过是来了天葵而已……”
木婉薇可笑不出来,她盯着桌几上那根毒草,咬着牙含着泪问,“到底是谁要害我。”
“这……”木婉薇的问题,屈郎中回答不了,细思了须臾后,他道,“五姑娘,莫不如,你将这事说与安平侯夫人听吧。我可以为你做证……”
“好……”木婉薇抬起袖擦了眼角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抬腿便往外走。却不想脚步踉跄,一个不小心被裙摆拌得摔倒在地。
屈郎中连忙弯腰去扶,他想安慰却不知要说什么话。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五姑娘,不急……”
木婉薇在屈郎中的搀扶下坐起来,眨了眨还泛着恐惧的双眸,坐在那里不动了。
这一摔,把木婉薇摔醒了。
须臾,她从地上爬起身来,脸色虽还苍白,神色却镇定了许多,她对屈郎中问道,“您刚刚给黄鹂诊完脉,可是对别人说她中毒的事了?”
屈郎中摇头,“谁也没有告诉,就连黄鹂都没有对她说。”
长年混迹于京都各名门望族的府邸,屈郎中自是明白什么能声张,什么不能声张。
木婉薇咬着唇又思虑了须臾,最后道,“那,就请您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五姑娘,那人可是对你下了至少二次的毒了。”屈郎中大惊,坚起两根手指道,“你何苦要将这事瞒下来,万一……”
“这是有辱门庭的事,万一老太太只往下压而不往深查,我的处境岂不是更凶险了?”
木婉薇不知自己做的决定是对是错,她只知道以木老夫人对自己的厌恶,绝对会把这事交给小王氏或是木二夫人去查。
一伙子暗藏心思的人藏着掖着瞒着斗着,最后只会草草了事。
若是真能瞒住也行,可万一哪个环节走漏了一丝风声,想害她的人会隐得更深,会让她更加防不胜防。
木婉薇只一说,屈郎中便明白了她是何意思。可他坚决反对,苦口婆心的劝了木婉薇足足两盏茶的功夫也没成效后,道了句,‘你若中毒,我定不救!’。
然后扔下瓶能解一般毒药的药丸,气鼓鼓的离开了。
屈郎中走后,木婉薇快速跑到**上,将自己裹在锦被里瑟瑟发抖。她脑子里不停的闪过府中的一张张面孔,暗自思索,到底是谁恨自己入骨,要将自己至于死地。
木婉月,木宏承,承大奶奶,这些曾经与她有过不快的皆被她列在了怀疑之列。甚至于,连木老夫人也没能逃脱嫌疑。
除了幕后黑手,还有下毒的那个细作。
木婉薇平日里所用的饭菜,皆是出自紫薇园内的小厨房,外人接近不了。下毒之人,定在紫薇园里当差的奴才。
木婉薇披着棉被愣愣的发呆时,秋换端着茶盏进来了。她见木婉薇脸色青白,嘴唇不停的发抖,把手抚上木婉薇的额头,问道,“姑娘,您是不是受凉了,这么热的天怎么披着棉被?”
“我冷。”木婉薇回过神,把被子往紧裹了裹,接连打了个两个寒颤,“秋锦,黄鹂……”
“屈郎中说黄鹂是吃了凉的油腻之物引起的腹痛。他回去后就让药童将草药抓好了送来……定是又偷吃了,活该!怎么不痛死她!”秋锦摸过木婉薇的额头后,又摸了摸自己的,疑惑的道,“也不高热啊,怎么会冷呢?”
木婉薇把脸埋在被子里好一会,抬起头冷静的道,“秋锦,你去把屈妈妈叫来。还有樱桃,合子……”
见木婉薇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秋锦心中有些发慌,立马跑出去叫人了。
片刻,木婉薇自认信得过的几个心腹便都聚集到了内室之中。让樱桃去守了门不让人靠近后,她将有人下毒的事,原原本本的对几人说了一遍。
合子手中的茶盏‘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屈妈妈脸色变得青白,扶着雕花桌案晃了几晃,差点晕倒。
秋锦则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抖了会后站起身,寻了根鸡毛弹子拿在手中,咬牙切齿的道,“定是黄鹂那个吃里扒外的,看我不去揭了她一层皮!”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肩膀道,“她还没傻到自己下毒自己吃……”
相比刚刚听到消息的屈妈妈三人,木婉薇则显得镇定多了。安慰了三人一番后,道出了自己想把那个下毒的内鬼揪出来的决定。
屈郎中已经把黄鹂中毒的事瞒了过去,余下来要做的,便是看紧厨房,守株待兔。然后顺藤摸瓜,把那个害她的慕后之人找来。
只是这只害人的兔子,并不好待。
屈妈妈,秋锦,合子三人死盯了厨房足足**日的时间,硬是没发现有人往木婉薇的吃食里放可疑之物。
这几天里,木婉薇不敢动小厨房做的饭菜一羹一筷,为免让人起疑,还故意和秋锦把盘碗弄脏弄乱。
然后,带着幼妹靠秋锦从外面买进来的糕点果腹充饥。实在是嘴馋了,姐两儿就到木婉萝或是宇二奶奶那里蹭饭。
就这样熬了半月有余,那只自寻死路的兔子终于上门了。她趁厨房里无人给木婉薇的鱼汤中放雷公藤时,被藏在暗处的秋锦和合子抓了个正着。
☆、第 122 章 幕后
给木婉薇下毒的是两个月前刚分进来紫薇园,在小厨房里给厨娘打下手的一个小丫鬟。这个小丫鬟名唤绿萼,不是别人,正是春苹的亲妹妹。
春苹不是家生子,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她带着身孕死后,木老夫人曾经给了春苹家人二十两银子,以做补偿。
这还是说春苹成了木宏承的侍妾,算是个有脸色的奴才了。若她还只是木老夫人身前端茶倒水的丫头,给五两就是大意思了。
春苹家贫,爹烂赌,娘无能,前前后后给她生了七个姐妹两个弟弟。除去她在安平侯府当差外,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被卖与别的府邸当差,只是都没有春苹这般的能耐,先是侍候内宅的大家长,后又一纵身,爬上了小爷的炕成了半个主子。
春苹家的日子靠着春苹刚刚有些起色,春苹便因为一颗丹药一命呜呼了。
春苹爹捧着那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哪还记这是自己女儿的命换来的?把银子往怀里一揣就进了赌坊,只几把,便将春苹的买命银泼洒了出去。
只这还没完,春苹爹越输越想往回捞,越捞越输。最后把家中的三间破茅草房和两亩荒地都输了。
欠了一屁股赌债的春苹爹懊悔不已,蹲在地上直拿头去撞墙。当赌坊的人追上门来要债,喊打喊杀要将他剁碎了喂狗后,他把自己的五女儿和六女儿都卖了。
屈妈妈气得直哆嗦,拧着绿萼的耳朵问,“你家另一个在哪里,是这院子里的哪一个?”
绿萼年纪还小,只有十一岁,她捂着耳朵连连喊疼,哭着说她妹妹叫杏花,正在下人房里**着,还没分到内宅来当差呢。
绿萼和杏花都是春日时新买进府的丫鬟,按规矩,最少要在下人房里**半年之久,才能进来当差。
绿萼能这样早分进后宅,一是她为人机灵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二则是有人在后面疏通,特意将她要进来塞进紫薇园的。
那个人,便是唆使绿萼给木婉薇下毒之人。
木婉薇气得直哆嗦,拿着竹条狠狠的抽在一侧的桌几上,高声喝道,“那人是不是承大奶奶!你说!”
绿萼已经被打酥骨了,她哆哆嗦嗦的回道,“不是承大奶奶……”
秋锦上前抽了绿萼一个耳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这下贱婢子,事到如今还帮她瞒着,看我不揭了你一层皮!”
刚刚怒打绿萼的人就是秋锦,此时见秋锦发狠,绿萼连滚带爬的钻到一张桌几下,死死抱着桌腿不出来,哭道,“真不是承大奶奶。最初是个丫鬟来寻我,告诉我我姐姐是被姑娘害死的,可我并不知道是谁派她来的。后来在我几番下毒都没得手后,那人亲自见了我,给了我一包草叶,说只要放到姑娘的羹汤中就行了。那会儿子我还没认出她是谁来,后来姑娘去宇二奶奶那里玩儿,樱桃姐姐让我给姑娘送披风,我才认出那人是二太太房里的莺姨娘……”
这个慕后主使,大大出乎木婉薇的意料。
时隔两年之久,她早就忘记莺姨娘和木宏宇之间的那点破事了。却不想,真正狠的招术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屈妈妈又厉声问绿萼在没下雷公藤前用些什么毒药,得出的答案啼笑皆非。
身为穷人家的孩子,绿萼那有银两去买毒药,她所做的,不过是在木婉薇的饭菜中加上与主食材相克的另一种食材。
什么猪肉里放百合,鸡肉里放芝麻,土豆枝叶同嫩葱一起捣汁,蟹黄包里放菊花粉……
她这样费尽心思的放了一个月之久,木婉薇只有一次闹了两天的肚子而已。
若不是绿萼这样长的时间都没能得手,莺姨娘也不会把一包雷公藤扔给她。
合子呸的‘啐’了绿萼一口,抬头对木婉薇道,“姑娘,这事闹清楚了,拉着她去见老太太吧,看老太太不让人把她乱棍打死!还有莺姨娘,没想到平日里那样和气的一个人,竟会有这般歹毒的心思……”
木婉薇却愣着没动,她摆让秋锦和合子把绿萼拉下去关起来后,把屈妈妈叫了身边。让屈妈妈挨着自己做了,木婉薇对她道,“屈妈妈,我觉得这事对老太太讲不得。”
害人性命,总要有个理由。
如果老太太问她莺姨娘为何要下毒害她,要如何回答?说她无意中撞见了莺姨娘和木宏宇的奸情,且莺姨娘生的歌儿不是木二老爷而是木宏宇的?
莺姨娘只是个奴才,她的死活没有人去管。木宏宇可是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的心头肉,是安平侯府里排了序的嫡长孙。
如果木婉薇真把他给供出来,只怕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也不会饶了木婉薇。
退一万步讲,就算木婉薇对木老夫人说时不与莺姨娘有奸情的人是木宏宇,只怕死到临头的莺姨娘也会不顾一切的自己说出来。
毕竟,奸夫是木宏宇,她所生的孩子还是木家血脉,就是再受人鄙视,也会留下了条小命。
不然,只怕活命都难。
木婉薇想到头痛,她把这种种顾虑对屈妈妈说出来后,问道,“屈妈妈,你帮我想想,我这样考虑可是错了。我应不应该现在就把绿萼交出去,让她去指认莺姨娘。”
屈妈妈原来是极度反对木婉薇这件事瞒下自己去查的,如今真相查出来了,她庆幸木婉薇够固执,不然此事对木婉薇极为不利。
思虑了许久后,屈妈妈回头问木婉薇,“姑娘,若不告诉老太太,你想怎么办?莺姨娘既是敢指使绿萼下毒,就定不会轻易停手……”
“我要想想……”木婉薇双耳嗡嗡鸣响,她揪着皱起一个疙瘩的眉心道,“事情都过去两年了,莺姨娘为何会选在这种时候下手?要是想除掉我封口,应该在我发现他们之间有苟且之事后就动手啊。”
“姑娘可还记得二月里二房乱成一团?季姨娘说看到一个男人从莺姨娘的房里走出去的事。”屈妈妈把从丫鬟婆子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往这件事中联系,“莺姨娘会不会怀疑是您走漏的风声?如今宇二奶奶又进了门,您又同她交好,隔三差五的就去找她玩,莺姨娘可能是害怕了……”
将这事前后一思,木婉薇觉得屈妈妈说的贴边。可就算猜了了莺姨娘要害她的动机,木婉薇还是想不出能把莺姨娘揪出来,让她再害不了自己的法子。
“要是祖父没出远门就好了。”木婉薇长叹。
“老侯爷在,您就将宇二爷同莺姨娘的事告诉老侯爷?”屈妈妈不由得笑了,“宇二爷是老太太的嫡孙,就不是老侯爷的嫡孙了?”
木婉薇在心中腹诽,还真不一定是!自她发现木老侯爷的那封休书后,看这府中的人,觉得谁都有可能是木老夫人同奸夫生下的孽种。
就是连自己的生父,她也是几翻怀疑……
主仆两个人正苦思呢,樱桃敲敲门进来了,对木婉薇道,“姑娘,杨婆子来了,偷偷摸摸的,腋下鼓囊囊的,不知道拿的什么。”
☆、第123章 计策
杨婆子带来的,正是木婉薇所要的百年老参和雌雄成对的何首乌。
樱桃把她领进内室后,她凑到木婉薇的面前,一脸谄媚的笑道,“姑娘,我把您的话传给那位夫人了。那位夫人当下便答应了,只这百年老参和何首乌比较难寻,她寻了好些日子才寻到。这不,一托人给我送来,我就给姑娘送来了。”
说着,把夹在腋下的蓝底碎花包袱拿出来,将里面的两个薄薄的锦盒放在了木婉薇的面前。
木婉薇抬起水眸看了杨婆子一眼,伸手把上面那只相对小一些的锦盒拿过来打开,里面正是一对何首乌。
只看一眼,她又放回还处了,随手端起茶盏轻饮一口,掩饰了眼中的疲倦。
眼下,她哪里还有心情炼丹。
杨婆子见木婉薇只喝茶不说话,指了指另一个锦盒,道,“姑娘,那只百年老参您就不看看吗?”
木婉薇闻言又将那只装了老参的锦盒拿来看,一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