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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木婉薇正坐在紫薇园里同木婉萝绣帕子,突然有粗婆子来报,说有人来找。
木婉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柳景盛或是柳景瀚,自己几个月不去镇国公府,镇国公夫人定是心中挂念了。
粗婆子却说不是,笑容满面的说来人是长宁公主之女冯青莲。
因对安平侯府厌恶,冯青莲连马车都没下,只让宫女敲门递了话。木二夫人出来迎她,她命宫女将棉布帘子一放,连话都没搭。
木婉薇被宫女扶上马车时,冯青莲正皱着眉头,在不耐烦的跺脚。见木婉薇进来了了,抬头一笑,直问木婉薇怎么不去镇国公府玩了,害得她现在想同木婉薇说句话都难。
因着现在安平侯府在外的名声不好,长宁公主耳提面命的叮嘱冯青莲,再不许她来寻木婉薇玩。
若不然,以她耐不住的性子,也不会忍住半年之久。
木婉薇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等马车行起后,冯青莲去哪儿玩。安平侯府冯青莲不进,长宁公主府木婉薇进不去,两个姑娘家能到哪里去?
冯青莲哼哼了两声,道,“你当是我想你了,我才不想你呢!是有人想见你,借着我当幌子罢了?”
木婉薇扬了扬柳眉,心中升起疑惑,除了柳家姐弟外,她和冯青莲有共同熟识的人?
待随冯青莲入了一处名叫锦绣的绸缎桩,来到后堂一间装饰清悠雅致的房间里看到江顼后后,木婉薇心中恍然大悟。
江顼的确是她和冯青莲都熟识的人。
江顼神色很不好,脸色发青,嘴唇干裂,眼睛里全是血丝。他见到木婉薇挑起嘴唇笑了笑,脸色一变,又捂着胸口猛咳了几声。
冯青莲亲自提起茶壶倒了杯水,送到江顼的面前后轻声道,“顼哥哥,人我给你带来了,一会子说完话,你快回府去休息吧。”
江顼轻轻点头,让冯青莲出去后,又指了指自己对面让木婉薇坐下。
木婉薇被这样落魄的江顼惊到了,而且听冯青莲话中的意思,江顼仿佛是为了见自己才托着病重的身子跑出来的。
江顼的确是为了见木婉薇才强撑着病重的身子,寻了机会跑出来的。
他是被病中的皇帝招回朝中后,才知道木婉薇行克的名声已经传遍京都的。
那手笔,江顼再熟悉不过,正是出自安庆王妃之手。
他知道是自己临行前同木婉薇去道别惹下祸事,所以特意为此来对木婉薇道歉。怕再被安庆王妃发现,又寻了冯青莲当做幌子。
一提这事木婉薇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要是江顼好好的,她定会闹上一闹,咬上两口以解心头之恨。可江顼病成这幅样子还前来道歉,她也不好意思把怒气撒到江顼身上了。
江顼喝了口茶后,说了第二件让他觉得抱歉的事儿。“当初顺天府断定安平侯府的案子时,是我母妃暗中插了手,若不然,你父亲不会严重到被吏部革职……母亲倒不是迁怒于你,她是迁怒于你二姐姐,耿家的少夫人……总之,又累了你的名声,让你议亲更难了。”
木婉薇弯起眼眸笑了,低声道了句,“这可不一定,没准你和司徒姑娘还耗着,我……”
脸上一红,木婉薇咬了嘴唇不说了。
江顼见木婉薇脸上带了一抹羞红,眉头一挑,很是意外的问道,“安平侯府给你议亲了?几时下聘礼?”
这种直白的问法木婉薇哪会回答,她低下头含糊道,“……反正我没怪你,你也不用挂在心上。你还是速速回了府中请太医治病吧……”
江顼没再追问,也没起身,而是牛马不相及的道了句,“上两日,皇上招我入宫了……”
江顼自见过病中的皇上后,心中就一直苦闷的厉害。他想找人说说话,又不知去寻谁。最后,他脑子里浮现的竟是这个几次‘偷听’了他心里话的小丫头。
木婉薇见江顼有话要说,提起茶壶给两人续了新茶。
许是因为正在病中,江顼的话比醉酒时还多,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
总结起来便是这些年来皇帝对他很好,说是视如亲子,一点也不过份。此次病重,皇帝也是在病中下旨,让人将远在江南的江顼叫回来看上一眼。
说到最后,江顼喉咙一动,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来,我视皇上如君,更视皇上如父。如果他老人家真……”
“皇上乃真龙天子,自有神灵庇护!”木婉薇连忙接了句,“皇上那般看重你,你更应该养好身体。不然等下次皇上招见于你,你要以何脸面去见他?”
“说的是。”江顼笑了,泛青的手指在木婉薇白皙的额头上轻轻一弹,道,“回去吧,让青莲送你回安平侯府,我也回安庆王府。”
说罢,捂着胸口起身,率先走出了房间。临开门时突然又回头,指着外面笑道,“这绸缎庄是我私下里开的,你若不嫌弃,便去选几匹布料,全当,全当我陪罪了……”
“只几匹布料就算认罪啦?”木婉薇见江顼心情转好,便开起了玩笑,“世子爷也太过小气了!”
“你这丫头,真不识抬举,”江顼抬腿向外走去,笑道,“罢罢罢,这庄子送你了……”
木婉薇愕然,直道江顼比她还能开玩笑!
江顼走后不久冯青莲提裙进来,坐在木婉薇的身边后猛一拍桌子,怒了俏脸道,“我早就说司徒静那人不可交,你非不信。看看如今她把你害到了何等地步!真不明白顼哥哥到底喜欢她哪一点,还要为她做下的龌龊事收拾烂摊子!”
江顼寻冯青莲帮忙时,略略说了几句安庆王妃对木婉薇有些误会,他要解释清楚。冯青莲心思通透,一想便知定是司徒静在安庆王妃的面前嚼了舌根子!
木婉薇连声附和,同冯青莲坐在一起把能想到的恶毒词全都用到了司徒静的身上。骂完后,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杨林今日刚巧在锦绣绸缎庄对面的酒楼上请几位江湖兄弟吃酒,那日救木婉萝回来,这些人都出了力。
散了酒席后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出来,他无意中瞄见木婉薇进了绸缎庄。
杨林笑了,他认识木婉薇这么久,从没见木婉薇上过街。同姚谦等人告辞后,他又在酒楼旁的茶肆坐下了,想等木婉薇出来再一同到别处转转。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时辰。对于挑选布料量身制衣来说,这时间用的久了些。
正疑惑着,杨林突然听到身边路过的一主一仆聊天时无意飘出了几句‘木五姑娘’‘薇儿’。
杨林沉了脸色,京都之中姓木的不止安平侯府一户,可姓木排行老五又叫薇儿的……
付了茶水钱后,杨林起身跟在了那对主仆身后。
江顼虽在病中,却也在行了一会后查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他故意避开人群,带着随从快步拐进了一条空旷的小巷里藏身。
待杨林尾随而至时,他横空一掌扫了过去。
杨林没想到一个病重之人还能有如此凛冽的掌风,当下不再轻敌,同江顼纠缠在了一起。
数十招后,杨林突然住了手,皱着眉头对着脸色泛青的江顼问道,“这位兄台,你可知你中毒已深?”
☆、第 194 章 嫡长
木婉薇带了四五匹苏锻回了安平侯府,只说是同冯青莲出去玩的时候顺便买的。
让黄鹂和薄荷把苏锻细心的收起来后,她让秋锦抱着余下的一匹细棉布一匹正红的绸缎同自己去了二房。
木二夫人见木婉薇来很是高兴,让许河家的抱着帐册出去后,将木婉薇拉到自己身边儿坐。
看了眼木婉薇带来的两匹布,笑开了,“亏得你有心了,我正想着多准备些细棉布,你就送来了。”
“我知婶娘定是准备了的,可今日逛街遇到,便又买了一匹。这次用不了,等二嫂嫂下次生小孩儿再用。”木婉薇又指着那正红的绸缎对木二夫人笑嘻嘻道,“孩子满月时,正用得着……”
木婉薇的话,瞁合木二夫人的心意。她巴不得宇二奶奶赶快和木宏宇和好,然后一个接一个的生,为二房开枝散叶。
又聊了几句,木二夫人让木婉薇去看宇二奶奶,笑道,“今个儿你二哥哥从外面带回了些稀奇的小玩意儿,都送到你二嫂嫂房里去了。你去磨一磨,你二嫂嫂定能会舍你两样……”
“才不。”木婉薇起身往外走,回头弯眸笑道,“要是让二哥哥知道我从二嫂嫂那里抢东西,可不揪着我往死里打……”
木二夫人指着木婉薇笑骂,“你个不知足的,这些年来,你二哥哥可是动过你一手指头!”
木婉薇不再回话,笑着跑出去了。
壁虎正端了残茶往出送,见到木婉薇过来,笑了,把棉门帘挑开道,“五姑娘,这眼瞅着就落雪了,您怎么过来了?”
“想你家奶奶了……”木婉薇迈进屋子里,边揉耳朵边问壁虎,“刚刚来客了?”
壁虎眼里全是笑意,点头道,“常客……”
大半年过去,宇二奶奶终是肯让木宏宇进屋儿坐坐了。神色虽还是冷冰冰的,可木宏宇送来的东西,却不再让壁虎往出扔。
宇二奶奶的转变,让木宏宇又看到了春天。他小心翼翼的讨好靠近,不敢做出一点逆了宇二奶奶心意的事儿。
木婉薇和壁虎才说了两句话,宇二奶奶便在里面唤木婉薇进去说话。木婉薇把身上披风脱下交给秋锦,转身儿进去了。
宇二奶奶正坐在靠窗的矮炕上,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绣一件婴孩儿的小衣服。脸色很好,如白瓷的肌肤上带了一抹红润。她抬眼瞥了木婉薇一眼,半是埋怨的道,“也不知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壁虎的,竟是同她在外面说起来没完了……”
木婉薇在矮炕上坐下后,抬手把宇二奶奶手里的针线花绷给抢下了。瞄了眼宇二奶奶高高隆起的肚子,道,“这都快生了,还做这累眼的活计……”
宇二奶奶也没再往回抢,抓起木婉薇的手摸上自己的肚子。直道这小家伙这几日闹腾的厉害,有时踢得后腰酸痛,让她想把这调皮的小东西拎出来狠狠拍上几巴掌。
木婉薇是第一次摸孕妇的肚子,细细感觉下,果真摸到了有个小东西在里面动来动去。当下便笑开了,“可不许你打,我这当姑姑的不让……”
说着又往宇二奶奶的身边凑,笑得和只小狐狸一般,直道宇二奶奶乌黑发髻上独簪的那只桃花簪好看。
宇二奶奶脸一红,转过身去不看木婉薇了。过了许久,低头头抚着肚子小声道,“……我还能不让孩子认亲爹吗?再说,我看你二哥哥,是真的改过了……”
木婉薇知道宇二奶奶又心软了,不过她也相信木宏宇是真心改过了,这十个月来木宏宇的表现可是可圈可点。
不说不看卢碧云一眼,便是欢姨娘他也是显少亲近。在腿伤好后,又独自一个人居到了书房中。
姑嫂两人只聊一会儿,木婉薇便在秋锦的催促下起身了。
此时天色已经变得阴沉沉,寒风刮得正烈,一些丫鬟婆子缩着肩膀在风里跑进跑出,似被推着走一样。
木婉薇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把披风往紧拉了拉,带着秋锦往回跑。
待到跑进紫薇园的屋子里时,寒风里已是裹了雪粒,那雪粒大的似小个的冰雹一般,砸在脸上生疼。
木婉薇把披风脱下来交给黄鹂后,搓着手回了内室。坐在**榻上后,把木婉萝抱着绣了一日的花绷拿起来细看。
只一眼,木婉薇愣住了。那花绷的底布上净是什么也没有!她把花绷拿到眼前细看,用手摸了摸后,发现底布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针眼。又看别在底布上的绣花针,明白了,针上根本没有穿线。
木婉萝拿着根空针,在绣布上扎了一整日。
木婉薇心中一叹,把花绷放下,又拉着眼神空洞的木婉萝去打双陆。
算计着让木婉萝赢了一局,才见木婉萝脸上有点笑模样,合子突然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
顾不得扫身上的雪粒,进到内室里对木婉薇急声的道了句,“姑娘,宇二奶奶要生了!”
木婉薇眨了眨清明的大眼,她回来时宇二奶奶还好好的,怎么还没到一个时辰就要生了。
合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揉着冻红的脸道,“我是听二房里的小丫鬟说的,说宇二奶奶下身突然出了好多血,叫了几声肚子疼后晕过去了。二太太已是让人拿了帖子去请产婆子……”
屈妈妈刚好进屋,听到后道了声不好,“妇人生孩子时最忌讳的就是晕过去,用不上力气,孩子生不下来。”
木婉薇的心猛的一下揪急,她连忙让秋锦去拿披风,想要去看看。
屈妈妈却将木婉薇拦住了,劝道,“姑娘,我知道您心急,可您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去见这种事情。”
“我不进屋儿,我只在外面等消息。”接过秋锦递来的披风,木婉薇把它披在了肩膀上。
屈妈妈却抓住木婉薇的手不放,犹豫片刻后,直言道,“姑娘,去不得!!我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就是不去,宇二奶奶若有了万一,只怕二太太也会怪到您的身上。您要是去了,岂不是更让人拿住了话柄?”
木婉萝也拉住了木婉薇的手,对她连连摇头。木婉薇带着行克的名声,这种时候去二房是给自己惹祸。
木婉薇脸上的急色退下了,她把披风脱下来交给秋锦,坐回到**榻上对秋锦道,“勤打听着些吧……”
秋锦连连点头,转身儿把樱桃,合子,如意都带走了。临出门前,对薄荷道,“六姑娘身子弱怕冷,你多给手炉里填几次炭!”
薄荷点头应下了。她原来是木婉欣的大丫鬟,后来木婉薇觉得自己身边的二等丫鬟忆朵是个机灵的,便把两人调换了。
如今木婉萝身边原来的丫鬟婆子都被卖了,木婉薇就又把薄荷给了木婉萝使唤。
因事前准备的充足,宇二奶奶临盆的虽然突然,却也不至慌乱。此时,丫鬟婆子们烧水的烧水,扯红布的扯红布,一切都在井然有顺的进行着。
产婆来了后,先是拿着银针扎了宇二奶奶的仁中一下。
待到宇二奶奶醒来,开始闷声喊痛后,产婆出来对木二夫人眉开眼笑的道了声喜,“二夫人,老婆子我接生有近二十个几年头儿了,看奶奶的肚子,定是个男孩儿无疑!二夫人好福气,等着抱大胖孙子吧!”
说罢,挽起了袄袖,对跟在身边听使唤的余妈妈道了句,“吩咐丫鬟们把热水,剪刀,棉纱布,包被,参片都准备好……”
这些东西余妈妈早命人准备好了,说了声已经齐备了,跟着产婆进了内室。
木宏宇拄着一根拐棍,在外室踮着脚走来走去,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看着丫鬟婆子端出一盆盆的血水,忍不住问木二夫人,“娘,如月不会有事吧。”
木二夫人正高兴着,如果宇二奶奶能生下她真正的嫡孙,那可比卢碧云生的强多了!她连连拍着木宏宇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哪个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儿。如月好福气,定能平顺生下来……”
木宏宇在原地转了三圈,最后皱着眉头一咬牙,说出了让宇二奶奶取笑一辈子的话,“不管是男是女,我就要这一个,再不让如月受这般的苦了……”
木二夫人听后哭笑不得,指着木宏宇刚想骂句难听的,便见许河家的急匆匆的进来了。
许河家的脸上是带着怒色的,站到木二夫人身边后道了句,“太太,卢姨娘也要生!”
“这生孩子,哪是她要不要生的?”木二夫人冷笑了,“想生也要孩子想出来才是啊!”
许河家的已是恨得直咬牙了,“不知是哪个丫鬟婆子嘴碎,把产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