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杀出。
那么攻城之兵不足为惧,需要小心的便是未投入攻城的那五千金兵。
辛弃疾紧了紧手中长枪。
郑直正了正盔甲。
大半个时辰后,几骑斥候风驰云掣的奔回,未及近,便大呼:“金人第二次攻城失败!”
赵恺笑了笑。
郑直立即挥手传令。
三千骑军率先冲出,其后步卒全速推进,将在寿州城南集结,其后绕过寿州城,直取金人军阵后方。
蹄声如雷。
战马嘶鸣。
千骑卷平岗,旌旗舞青天。
大地之上,一支巨大的黑色羽箭势如破竹,冲向寿州。(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襄阳无人不知金人来
宋金大战爆发。
淮南西路,寿州已死人。
淮南东路,纥石烈志宁大军兵临盱眙城下。
利州路,完颜悉列和金将万户豁豁的大军已取了秦州,老将吴璘在虞允文的协同下,已然出兵,务必要守住珉州和祁山。
谁家儿郎守边关,念疾去,寒光铁衣照血胆,青衣冢冠;谁家娘子针轻衫,记归期,倚窗望月笑无言,奈何夏寒?
一首不甚工整,不知道是出自哪家少年抑或是哪家少妇、小娘子的边关小词儿迅速流传,边境无人不传唱。
甚至于越过千山万水,传进了临安。
大内皇宫垂拱殿,赵昚看着一封封从边关加急送来的奏呈、战报和文书,情绪黯然。
虽然军政奏呈、战报和文书都由枢密院三衙公事房经由洪适、蒋芾两人主持掌控下的诸多官员斟酌处理后再送过来,只需要咱们的官家盖章落实下去即可,但赵昚依然觉得心慌。
甫一大战,利州路便丢了秦州。
淮南东路盱眙告急。
淮南西路的寿州倒还好,朱镇甫守住了寿州,而节度使赵恺驰援,却扑了个空。
夹谷清臣第二次攻城不下,便鸣金收兵。
等赵恺率领的三千骑军五千步卒赶到,金兵已退回阵营,结下严实的防御阵型。
赵恺只得放弃,率大军进入寿州。
不过经此事后,赵昚对自己这个仁厚儿子大为改观,凶猛之风,拓疆之气,都在这孩子身上有了一点点的迹象。
如此,便着文表扬其一番罢。
而最让赵昚揪心的是京西南路,据发回来的文书,张超、张明之采纳了襄阳通判朱文修的建议,齐聚均州、随州、安丰军之兵,意在黑龙集一带伏击金兵。
其战略意图是一战而胜,之后进取唐邓两州,再以唐邓两州为跳板,直取颖州的仆散忠义老窝。
主意是个好主意。
如果成功,真是个弥天大功,但赵昚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期盼张超和张明之能不负众望,不求能一击而愧军人,哪怕是战败之后保持兵力退守襄阳,自己也不会怪罪于他们。
毕竟,京西南路兵力太过薄弱,如此情况下,他们尚想着的是进取,以襄阳之鸡肋,逆转整个战局,着实难能可贵。
实乃朕之良臣呐。
只不知李凤梧这小子又在干嘛,该不会收拾了细软准备带着哪个叫什么唤儿的女婢跑路吧?
李凤梧当然没有跑路。
张超和张明之出军,很难预测胜负,襄阳此刻并没有危机。
况且自己是襄阳知县,如果敌人大军未到自己就先跑了……这是自己扼杀仕途的节奏,当然不会那么傻。
手头所有鸡毛蒜皮的公务全部压下。
县衙一众人等,三班衙役以及县尉黄斐弘掌控的没有编制的白衙,也尽数放到了襄阳城区,配合着襄阳府兵昼夜巡视。
确保襄阳城内不乱。
原本襄阳大户乡绅和士族们已打算逃难,先从京西南路进入荆湖北路,不过因张超和张明之的主动出击,这些望族乡绅们又安定下来。
先看看情况。
万一宋军大胜而归呢。
因知晓金人进攻襄阳目的之一是取自己的狗命……哦不,是取自己头颅。
李凤梧越发小心。
鬼知道有没有金人细作趁乱潜伏进了襄阳城,逮着机会就给自己来一个迎头痛击。
两千新兵,在致果校尉、光化军正将魏疏笙的操练下,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每日闻鸡起枕星眠,相当见效果。
不过是否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那就得到战场上去检验了。
对于正将魏疏笙,李凤梧确实有些诧异,没想到魏族竟然还有这么个牛逼人物。
正将啊,正儿八经的主力营长。
能成为襄阳第一望族,真不是说着玩的。
前有进士老爷子魏半山,后有二房魏平川在徽州为官,又有三代子孙魏疏笙在光化军担任实权校尉。
文臣武将,魏家都有了。
如此家族,在今时没落的襄阳,岂能不是第一望族。
张超和张明之出兵已两日,襄阳府内,治安巡逻有黄斐弘带领县衙差役配合着郭靖带领的府兵,两千新兵的操练更是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
是以李凤梧开始思考,如果真到了需要死守的地步,那么自己怎样利用上帝视角来帮助大宋守住襄阳?
守住襄阳就是守住自己的仕途。
更是守住自己的脑袋。
可无论怎么想,都没有什么有效办法能为襄阳打造出一支雄师来。
所以说,穿越者也是人,不是神。
不是每个人都有刘秀那种能力,可以施展大陨石召唤术——如果李凤梧有刘秀的本事,恐怕就不会货与帝王家,而是想着窃国了。
吃过早食,带着朱唤儿漫步在襄阳街道。
至于恶仆李巨鹿,这几日反而很少露面。
青石板铺就的长街,因为昨夜下了场小雨,洗掉了尘埃却又不留下泥泞,再经艳阳照耀,襄阳城宛若新生一般,很是干净整洁。
大街小巷,酒肆茶楼饭店,贩夫走卒,依然一派繁荣。
路经一巷子。
两位白发老人坐在大榕树下,光影斑驳洒落在两位老人家的身上,此刻正捉子厮杀,棋盘上兵过河、炮当中宫,连环马踏,两车袭底,很是精彩。
李凤梧看了看,自愧棋力不如。
正欲离开,却听得一位老人抬起头,白发苍苍,一脸的褶皱随着笑容越发紧密,很是和蔼的笑问道:“敢问李知县,两位大使出征可有消息传回?”
李凤梧愕然,这老头子怎么认出自己的?
回身看着老人,“老人家,您怎的知晓两位大使是出征,而不是公干?”
老人笑眯眯的,“我家小儿子在安抚使治所当了个小差,所以老朽也知晓一二,李知县莫非不知晓?如今襄阳无人不知金人来。”
难怪……
虽然时代局限性,导致襄阳百姓不能即使知晓消息,但安抚使治所、转运司治所、襄阳府治、县衙诸多人员的家人亲属大多自襄阳,总会有那么点消息传出来。
如今襄阳无人不知金人来。
可襄阳城一切照样。
没有惊慌失措拖家带口逃难的艰辛汉子,也没有带着美貌娘子仓皇逃离的年轻官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都只是读书人人
李凤梧看着满大街的人,无奈的笑了口气,自己还是小看了大宋人啊——经历过诸多战乱,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大宋人都淡定着呐。
怕也是有人怀着“金人影子都还没看见我就跑了岂非很没面子”的心思。
襄阳人确实有这个底气。
绍兴三十一年,张超率军大败金人,绍兴三十二年,李道于光化军境内大败金人。
两战之后,张超成了光化军节度使,李道成了庆远军节度使。
虽然近些年大宋对金作战败多胜少,但守备四川利州路的吴璘老将军除外,就是后娘养的京西南路也鲜少吃败仗,襄阳人焉能没有底气。
眼前这两位老人,此刻便气定神闲的下着象棋。
也许在他们看来,张超和张明之此次出征,必然又要凯旋而归。
另一位捉子对杀的老人放下手中那个欲卧槽逼宫的黑马,反手将过河卒横推了一步,恰好送到了红车口上,堵住顺下砍相偷士的一步,淡淡的道:“就怕又要无处不见新寡。”
说话很有水平,这两位老人应是读书人。
读书人不好忽悠啊。
李凤梧长叹了口气,“太平江山焉能不染血,边关才能升新月。”
两位老人抬头,目光中精彩熠熠,同声抚掌大笑,“好一句太平江山焉能不染血,好一句边关新月,李知县探花之名果然斐然出众。”
李凤梧谦虚的微微弯腰,“两位老爷子过奖了。”
执红子的老人抚着白须,红车不动,却抬了抬炮,架到中宫马之后,这才笑眯眯的道:“李知县这是要去府治?”
李凤梧点头又摇头,“随意走走。”
说完便转身离开。
身后两位老人顿时吵了起来:“吃车!”
“哎……”
“休想悔棋!”
“某与李知县谈话,不曾注意到你这过河卒。”
“那又怎样,落子无悔,是你自己想马后炮将军再横车死将,你太贪心,难道这要怪李知县咯?”
“……”
走出许远,李凤梧才回首看了看,两位老人依然坐在树荫下,重新摆好了棋局,灿烂阳光下的斑驳疏影里,很有些岁月悠长的韵味。
这样的襄阳……真好。
来到城头,恰好看见魏疏笙在检查城防。
张超和张明之去了古驿镇,整个京西南路的重点也随之前往黑龙集和古驿镇一带,襄阳城的城防几乎形同虚设。
两千新兵还在操练中。
两百襄阳府兵带着县衙人手负责城内治安。
襄阳的城防便只有三百府兵。
如此城防力量,金人若是有一千人偷偷辗转至城下,取襄阳简直如探囊取物。
看见李凤梧,魏疏笙笑着过来打招呼,“大热天的,李知县不在县衙纳凉,却怎的出来遭受这种罪过?”
李凤梧眯缝着眼,看着满身披甲汗如雨下的校尉,“值此之际,不敢苟安于县衙。”
魏疏笙闻言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身边有如花美眷,又只是个负责襄阳县的文官,却能有如此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德行,着实是个好官。
跟随在他身旁的一个亲兵,拱手行礼,“卢震见过李知县。”
李凤梧看清后吃了一惊,“你投戎了?”
卢震点头,“卢某妻家在襄阳,金人大军来袭,愿一身热血,保得家眷平安。”
魏疏笙欲言又止。
李凤梧诧异的问道:“何出此言?”
听卢震的话,似乎对张超和张明之等人主动出击不抱希望啊,否则干嘛要投戎,而且是跟在魏疏笙身旁守护襄阳。
以魏族的能力,若是看好张超和张明之,大可以前往古驿镇,博取军功。
卢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妻兄魏疏笙,见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便道:“莫非李知县以为两位大使此次主动出击能凯旋而归?”
李凤梧愕然,“你的意思是……”
卢震凝着脸,“这只是卢某的一家之言,在卢某看来,古驿镇十有八九要败,襄阳肯定要面对金人兵锋,所以卢某才不敢苟安于婚房,誓死战城头。”
李凤梧震惊莫名,卢震这番话着实有些晴天霹雳。
如果古驿镇大败,就以襄阳城现在的兵力,如果荆湖北路不来支援,怎么可能守的住?
而且,荆湖北路的兵力已被抽调了不少前往两淮防线,又有多少兵力过来支援襄阳?
这是个一想就要头皮发麻的困局。
卢震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有点危言耸听,前几日说与三哥魏疏笙听时,三哥的表现可不是震惊,而是有些慌乱,不似李知县这般镇定。
李凤梧沉吟半响,看向魏疏笙。
魏疏笙便点点头,“小震已对我说过,我觉得很有道理,襄阳真有可能要正面承受金人大军的攻城。”说完对卢震示意,让他将见解说与李凤梧听。
魏疏笙二十有六,和卢震差不多大,不过辈分在那里,称呼卢震为小震并无不妥。
听完卢震的分析,李凤梧陷入了沉思。
良久,才轻声道:“这种情况有几分可能出现?”
卢震思忖一阵,“只要纥石烈答鲁不傻,这种情形出现的可能有五成,况且就算没有这种情况出现,金人的行军完全落入张超和张明之的算计之中,黑龙集一带大胜,古驿镇和吴家集又真的能挺到黑龙集胜兵回援?”
顿了顿,不无担忧的道:“最重要的一点,尽起唐邓两州的金兵,有多少铁浮屠,若只有五百,上有一线生机,若是有一千铁浮屠……”
李凤梧看向魏疏笙,“这种情况应该着人去告知张超和张明之。”
魏疏笙笑了笑,苦笑,“已遣了人去,不过估计没有什么效果,黑龙集、古驿镇、吴家集的兵马怕是早已落位,等我派过去的人到了古驿镇,双方应该已经对阵了。”
临阵撤兵,兵家大忌。
李凤梧也苦笑,“如此,回天乏力,只有期待天意了。”
卢震和魏疏笙都不做声。
显然并不看好大宋军队的战斗力。
李凤梧沉默良久,才道:“我们怎么做?”
魏疏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全力训练新兵,加强城防,做好最坏的打算,等待溃败之兵回城之后,全力防御襄阳。”
李凤梧心情沉重,“能守住?”
卢震点头,“能!”
语气异常坚决!
李凤梧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就凭两千新兵和五百府兵?”
魏疏笙苦涩的道:“凭这当然不行,不过按照小震的估算,应该能有八千左右的溃兵回到襄阳,如此便可守。”
李凤梧没有说话了。
读书自己在行,可是行军打仗自己是个门外汉。
良久才道:“狄府尊知晓了么?”
卢震和魏疏笙对视一眼,没有回答,意思很明显,没有告诉狄少生,就是怕这个知府知晓后心惊胆战,未战先逃,乱了襄阳人心。
李凤梧叹了口气,“需要我做什么?”
魏疏笙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李知县做好本分工作便可,守城一事,交与我和小震,不过狄府尊那边,还望李知县帮忙一下,他也只是位读书人。”
只是读书人!
言下之意,你和狄少生一样,都只是读书人,别添乱就好。(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朕有愧
虽然卢震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毕竟只是分析。
张超和张明之并不是必败之局。
饶是如此,李凤梧离开城头之后,也开始陷入沉思,如果真的败了,自己能否帮助襄阳守城?
有什么办法能够在短期内提升襄阳守兵的战力?
……
……
七月,如火如荼。
两淮边境如火如荼,利州路如火如荼,京西南路如火如荼。
大宋大内,却如寒冬腊月。
大内垂拱殿,满堂文武重臣,除了被遣往边境战线的,但凡在临安之人,无一不在,就连抱病的参知政事钱端礼,也病怏怏的出现在人群中。
不过官家体恤赐了座。
垂拱殿内一片凝重,几无片声,只有宫女呼哧呼哧给官家扇扇的声音。
战争打响了半个月,局势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两淮防线,在安丰军境内抵御颖州仆射忠义雄师的赵恺部,虽无重大胜利,但寿州守将朱镇甫却接连瓦解了夹谷清臣两波攻势……这两波攻势都是在庆王赵恺领兵策应的情况下,逼得夹谷清臣不得不退兵。
夹谷清臣不退就要遭受夹击。
是以安丰军防线,几乎没有丢掉一寸国土。
但其他防线却堪忧。
盱眙城经历了五天血战,最终金兵以在城下留下了一万二千余尸体的代价,站上了城头。
城内八千守兵全部阵亡!
守将刘梦虎杀至麾下无一人后,慷慨赴死。
盱眙知州赵楚在城破之前,便仓皇南逃,如今被看押在滁州。
盱眙军防线即将面临全线失守的危机,而坐镇滁州的恭王赵惇和招讨使李显忠部,在盱眙守城战中,并没有驰援盱眙城。
如此,淮南东路的防线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利州路防线上,虽然有老将吴璘和虞允文,但军人出师势盛,珉州已陷落,而大宋雄师却还没到达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