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梧轻轻扒开李巨鹿,毫不在意的道:“我知道你的身手,之前一直不如巨鹿,应该是保留了实力,那么问题了来了,你究竟是镰几?”
魏廷晖有些泄气。
总不能真收拾妹夫……况且自己虽然保留了实力,但要和李巨鹿全力一战,胜算最多五五开,甚至可能是四六。
自己四,李巨鹿六。
也不知道李巨鹿这货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比自己还厉害。
不得不服李凤梧这个妹夫。
低头道:“镰一。”
李凤梧并不意外,“不用说,我老婆肯定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倒是好奇,不知道我那老大人知道么?”
魏廷晖苦笑,“我爹也不知道。”
李凤梧长叹了口气,“还是别让他知道了,不然老大人又要担心。”
难怪王望北和魏杞联姻之后,官家赵昚并不急,感情结婚的这个人,就是他赵镰的王牌镰子,当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魏廷晖想了想,“也别告诉妹纸。”
李凤梧点头,“不敢告诉她,怕动了胎气。”
魏廷晖怔住,“这么快?”
这怎么可能,昨夜成婚洞房,今天就有了?
喜当爹?
也不可能,我家妹子德行家教不说临安第一,绝对是标准的名门淑女,这么多年,也就被你李凤梧一个吃了豆腐……
李凤梧哈哈一笑,“反正我现在待制,有的是时间,你就等着当舅舅罢。”
魏廷晖也乐了。
妹子反正是正妻,而且是天子赐婚,不用担心她今后会受到欺负——她现在的诰命,在李府是最高的,也没人欺负得了她。
李凤梧倏然笑容一凝,“你今天来,是官家交待你事情了的罢。”
魏廷晖脸色沉稳下来,“官家让我问一句,赵汝愚是不是你杀的。”
李凤梧作惊讶状,“赵汝愚死了?怎么死的?”
魏廷晖无语,“你就装……”
现在临安的眼线势力,就你李凤梧最强,有德云堂,有六扇门,还要加上赵恺的眼线势力,你会不知道赵汝愚死了……
鬼才信!
李凤梧呵呵一笑,双手一摊,“不是我。”
真不是自己,昨夜自己洞房呐,哪会去见血腥——不对。
昨夜见的血腥也挺多。
李巨鹿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头……
魏廷晖看了他一眼,不过李凤梧不承认也没办法,为了妹子着想,自己回禀官家的时候,当然也要圆一二,不能让妹子下半生担惊受怕。
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官家还说过一句话。”
李凤梧正色,“请说。”
这恐怕才是官家将魏廷晖送到自己面前的意图,是告诉自己,别以为你蹦跶得很厉害,我能让魏廷晖变成镰一,就能让你身边其他的人也变成朕的人。
魏廷晖说了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凤梧沉默了。
这句话,自己初入仕途的时候,叔公张浚也曾说过一次,说这是做官入仕的大忌之一。
官家让魏廷晖转告自己,当然不是探讨仕途。
而是在提醒自己,做事要留有余地,如果自己太过耀眼,就会成为朝臣的公敌——他真正的用意,是警告自己不要对柳子承下手。
因为一旦柳子承玩完,这个大宋朝堂,能制衡、抗衡自己和张杓的,就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
官家的意图,李凤梧摸的太清楚了。
大宋的天子,传承了一贯的作风:制衡。
这是大宋几百年统治岁月里,朝堂上永恒的手段:主战主和制衡,朝臣互相制衡,而且归根结底,大宋冗官,制衡是个不可或缺的诱因。
还有个诱因,就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制。
所以说,对于古代中国而言,中央集权制和地方分权制,各有裨益。
中央集权制,加强了皇室对地方的掌控,不至于出现晚唐的潘镇割据困局,但也催生了冗官,以及掣肘地方军队建设。
有利必有弊。
但是不管怎么说,官家这么保护柳子承,保护一个自己必然要对付的人,用意很明显。
从这方面来说,官家是在敲打自己。
而官家为什么要敲打自己?
只有一种可能:官家即将重用自己!
这都是环环相扣的事情。
官家如果不重用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来敲打自己了。
自己刚待制,官家却有了要重用自己的意思,是为了哪样?
答案呼之欲出。
官家想北伐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天下无人不知魏公浩然长气
赵汝愚之死,在临安根本激不起浪花。
历科进士,最终能佼佼然耀于朝堂中,也就那么几人,即使是一甲状元,最终泯然众人的也不要太多,区区一个赵汝愚,还无法让临安朝臣牵心。
是以这件事在官家的暗示下,临安府和六扇门都有意无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终便消散在历史的车轮里。
没有激荡起浪花来。
轰轰烈烈的乾道六年春天,就这么悄悄的走了。
随着恭安郡王赵惇出任荆湖南路漳州知州,坐镇常德府,大宋从隆兴就开始延续到乾道六年的争储风波,终于落下帷幕。
出乎李凤梧意料的是,那日和魏廷晖谈过之后,官家并没有立即起用自己。
就是赵恺接连上书都没有用。
初夏。
四川那边传来消息,张浚因病去世。
在张杓赶回四川老家不到半个月后,张浚终于捱不过去了,悄然死在了四川老家。
然而毕竟是大宋的功勋之臣。
又曾是枢密使。
魏国公张浚之死,在大宋还是激荡起了一层浪花——张浚当然不是赵汝愚可比的。
随着张浚之死,临安很是惨淡了几日。
枢密使蒋芾着书信去了四川吊唁。
大宋官家赵昚也伤心了大半日,当众言曰:朕失一肱骨也,大宋失一参天大树也。
而直接导致张浚致仕的大宋左相汤思退,因为赵惇争储的失败,备受打击后沉寂了一段时间,得知魏国公张浚死后,在书房里愣了半天,最后才喟然叹道:“魏国公之死,我大宋之殇也。”
随后,亲笔书写了一副挽联,却并没有送去四川。
第二日的大朝会上,这位大宋左相很是诚挚的谏言,魏国公张浚为国劳高,功勋重臣,当由官家亲书挽联,八百里快马加急送去四川。
无人反对。
毕竟死者为大,毕竟是曾经撑起大宋半边天的枢相公。
于是赵昚亲笔。
卸下铜甲,尽一世苍茫,跨马枪挑落日轻纱。
讨来白衣,谱一曲沧海,落笔轻书万骑奔流。
横批:功业长存。
张浚的一生,在历史上褒贬不一,就是今日的大宋,对这位魏国公,口风也不一致,崇拜者有之,鄙视着亦无不少。
很难说,这是一位功臣,也很难说,这是一位庸将。
张浚作为南宋初年主战派大臣,几度执政,几次率大军与金决战,兼为将相,权倾一时,颇为显赫,一生经历,着实充满了传奇色彩……可以说,这位走上枢密使相位的文臣,其一生的传奇色彩,不比大宋涅面将军狄青少多少。
其出生就带有传奇色彩。
张浚的父亲,张咸字君悦,参加科举,宰相章惇览其策,以所对不以元祐为非,张君悦得签书剑西判官以去,尝一日昼寝,梦神人自天降,告之曰:“天命尔子名德作宰相。”惊而寤,未几而得张浚。
当然,抛开封建迷信的因素,这应该是张氏后人美化张浚编纂而来的故事。
一如李凤娘出生,军营前出现凤凰一般。
张浚最值得世人津津乐道的,当然不是其出生的故事,这种故事历史上一抓一大把,在淮西军变时,统制郦琼投降伪齐皇帝刘豫。
在张浚宴请宾客时,副将前来报告此事,满座的宾客大为吃惊,只见张浚面不改色,照常饮宴。直到夜深才写了一封信,用腊封口后,命一名死士送交郦琼,信中写道:“如有机会刺杀刘豫则见机行事,否则尽快抽身。”
刘豫截下这封信后,便下令逮捕郦琼及他的手下,安定了边境。
又有诱杀范琼一事。
建炎初年,将领范琼拥兵自重,占据上流之地。宋高宗召他不到,到后又不肯解散军队,中外人心惶惶,喧扰不已。
张浚与心腹好友刘子羽密谋诛杀他,命大将张俊带一千人渡江,假装要来缉捕其他盗贼,乘机请范琼、张俊及刘光世都到政事堂来商议,并为他们准备了饮食。
刘子羽坐在廊下,怕范琼发觉事情有异,立即取出一张黄纸,假作诏书走上前去对范琼挥一挥,说:“跪下!皇上有命令,将军可以到大理寺申辩。”范琼惊愕不已,不知所措,刘子羽示意左右拥着范琼上轿,用张俊的军队护送他到监狱,再由刘光世出去安抚其兵,不久后乱事便平定,范琼伏诛。
再有凿冰拒敌。
绍兴年间,金朝大举南侵,这时正值冬季大雪,城中池水都结冰,金人借着凝成的冰层为阶攀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入。
张浚听说金人用这种方式攻占城邑,就下令取消原先禁止百姓在池中捕鱼的禁令,于是百姓争相凿冰捞鱼,池中的冰层始终无法冻结,金人来到城下,观望许久,叹息离去。
然而后世人们对他的评价,却存在着截然相反的两种意见:褒之者誉之为抗战派英雄;贬之者斥之为害国之狗熊。
尤其是符离之溃,着实让无数人对张浚充满怨言。
当然,李显忠和邵宏渊罪不可抵。
然而这也是张浚用人不当之罪。
但随着官家亲手所书的挽联送出临安,至少在乾道六年的初夏,临安朝野,对这位前枢相公、魏国公只有赞誉。
又随着青云书刊本月关于张浚生涯事迹的著文刊登,大宋万千读书人,便更加了解到这位相公的一生功勋。
尤其是知晓当今官家手书的挽留,其实就是张浚致仕前的感言后。
无数人为之震撼。
如此雄浑壮志的词作,袒露了这位高功之人的心迹。
于是乎生子当如张紫岩的说法在民间很快流散开来——紫岩先生,是张浚的别称。
青云书刊这封文章,当然是得到官家同意的。
李凤梧虽然待制,但这种事情,如今交给了秘书少监王挘鯍算是李凤梧的心腹——虽然李凤梧待制,但王挷槐俊
况且李凤梧还是他老上司魏杞的东床快婿,当然要好好结交。
青云书刊,如今俨然已是大宋的人民日报,影响何其深远。
随着这封文章面世。
天下无人不知魏公之浩然长气。
第四百七十六章半壁江山起狼烟
张浚离世,张约素作为他的侄女,也要回四川老家去吊唁。
好在只是侄女,而且张约素之父张滉是张浚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又隔离了一层,况且张约素又是嫁出去了的,倒是不用丁忧。
李凤梧担心三娘张约素的安全,于是让徐眉娇同去……虽然舍不得老公儿子,不过张约素也是她的干娘,徐眉娇没有理由拒绝。
到刑部、吏部请了假,徐眉娇带了德云堂几个身手不错的人,陪着张约素出发前往四川。
李凤梧当然也要去信吊唁。
关于张浚之死,李凤梧有过一些伤感,不过想来也算是幸运了,张浚本来应该隆兴二年就死,结果在自己的提醒下,多享受了六年的天伦之乐。
这么一想,李凤梧释然不少。
张浚死了,和陈康伯一样,临安朝堂这边自然要考虑其追赠和追谥的事宜。
关于追谥一事,礼部、国子监等部门很快有了谏议。
其实关于张浚谥号一事,朝堂各部门各臣子还是折腾了许久——因为不好定断,这位魏国公究竟应该是谥号是走文臣路数还是武臣路数。
最后大宋左相汤思退、右相周必大拍板。
魏公既然任过枢密使,他一身也戎马天涯,当是武将——但魏公一生饱读诗书,起于科举而非恩荫管,还高中进士,当然也是文臣。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好争论的,果断文武臣啊!
两位相公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其他异议。
而且枢密使蒋芾也表示赞同。
这本来就是事实。
然后就是拟就谥号的问题,这个事情大家都要先看看官家的意思表达,不过随着汤相公提议,官家手书了那封对联送至四川,负责拟就谥号的心中便清楚了。
在咱们的官家心中,魏公是有大功于天下。
于是揣摩圣心后,众人一致决定,来个通谥罢,反正是文物臣,通谥正合适,而且这个东西也比较简单,不会出什么篓子。
果断拟就了通谥中和文臣最高谥号媲美的“忠献”。
当然,通谥之中,还有个更牛逼的谥号,那就是忠武——但是忠武的规格太高,有宋一朝,谥号忠武的也不多,要知道赵普也才忠献。
然后忠武还是公认的武将第一谥,李继隆身为北宋第一名将——也许潘美要表示不服,但姑且这么说,李继隆为北宋第一名将,加上是皇帝的舅舅,有了这双层BUFF加持,才拿到手的“忠武”。
北宋名将郭守文,谥号忠武。
韩世忠是南宋名将,生擒方腊,计困兀术。抗击西夏和金,声望显赫——这么牛逼的人物,还是孝宗赵昚给他追封蕲王,谥忠武,配飨高宗庙庭。
南宋抗金名将岳飞,赵昚登基后为其平反,谥武穆,宋宁宗赵扩时追封鄂王,宋理宗赵昀时改谥忠武。
有宋一朝,几百年时间,也就四个忠武而已。
所以张浚虽有功勋,但忠武确实不够资格。
那么只能是通谥之中第二等的忠献了。
然而忠献在有宋一朝也不差。
南宋史家李心传在《建炎以来朝野杂记》里说:大臣之谥极美者有二,本勋劳则忠献为大,论德业则文正为美。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李先生无法解释的问题是,被李元昊揍出卵子来的范雍先生是怎么混进“忠献”序列里去的……
当然这个事情韩琦自己也不干净,你有三川口我有好水川,谁也别笑话谁……
而忠献,就是大宋开国功臣赵普的谥号。
所以说,忠献也是最高级别的谥号,当然,这得加个之一,还是不足以媲美忠武……但是从规格上来说,不同的时代,是可以媲美“文正”的。
当然,在宋朝不行。
因为司马光的缘故,宋朝谥之极美,依然还是“文正”!
其实宋朝的忠献有点泛滥了,韩侂胄给他曾祖父韩琦争取了个忠献,意思说韩琦韩相公的功劳可以媲美赵普,好家伙,后来的秦桧、张浚、史弥远都谥号忠献了……
当然,张浚的忠献是实至名归。
官家一看到礼部、国子监等部门拟就出来的“忠献”,暗暗觉得满意,于是大笔一挥,批准了。
接下来就是追赠。
这就是属于官家的事情了。
官家赵昚考虑多日,始终觉得张浚之功劳不足以封王,毕竟符离之溃是个无法抹去的污点,给了一个忠献的谥号已是皇恩浩荡。
最后询问过上皇,大笔一挥,追赠张浚为太保。
虽然都是正一品。
但太保和王之间的差距却海了去。
对此,远在四川的张家族人,尤其是张杓也没有什么怨言。
而临安朝臣,蒋芾、李凤梧之流也觉得并无不妥……魏公之功勋,虽然高山景仰,但真的还没有达到封王的地步。
这件事后,有个很细小的人事变动。
但在临安朝臣眼中看来,这个人事变动一点也不简单。
因为涉及到了一个人——李凤梧。
自从赵惇被贬,左相汤思退沉寂,右相张杓罢相,回四川现在又丁忧,临安朝堂上,真正让人害怕的臣子不是新任右相周必大,也不是那个并没有因为赵惇而受到牵连的柳子承。
而是李凤梧。
因为谁都知道,这货虽然待制,但是要不了多久,就要青云朝堂。
说不准哪天就成为相公了。
按说,以李凤梧的才华,以及他和赵恺的关系,重新入仕的话,应该是担任东宫属官,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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