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放言,攻破徽州,城中钱财任士卒抢夺,女人随意玩弄。
反正不是自己的江山。
被赵恺守城守得心慌的李道,彻底豁出去了。
战争的残酷,让李道也失去了作为名将的底线。
若是不能成功,李家将万劫不复,与其死李家,不如死别人,这个时候哪还管得了别人,哪还管得了别人家的女儿媳妇。
拿下徽州,才是王道。
成大事不拘小节,又有一将功成万骨枯。
自己要成功,总得有人死。
徽州之战,越发惨烈。
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从叛军开始攻城,哪怕是入夜,也没有停下过,更甚至于,到得后来,连尸体都没人收,大夏天的,徽州城上城下,血腥味已经被恶臭味掩盖……
叛军杀红了眼,禁军同样杀红了眼。
寸土必争,不失砖瓦。
在第三日,双方便有高级将领战死!
率先死的,是负责西门的柳兴祖。
叛军中的精锐组织了一波敢死队,精锐冲上了西城门,柳兴祖身先士卒,却抵挡不出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的叛军士卒。
最后被叛军伤兵抱住了双腿,眼看要被围砍。
柳兴祖一声怒吼,“李道,我日|你妈!”
弃剑,保住一名叛军士卒滚下城头,落在尸山血海里,没死,一拳砸晕那叛军,顺手捡过一把长刀,继续杀敌。
最后寡不敌众,被叛军的枪兵穿胸而过。
钉杀在城前。
双目不闭!
屹立不倒!
便如一座狮子镇守在徽州城前。
汝等已杀吾子,又欲焚我家园,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吾死,不悔!
主将身死,早已杀红眼的禁军没有崩溃,反而死战到底,最终在王捷的驰援下,守下了西城门,抢回了柳兴祖的尸首。
……
……
临安,大内。
赵昚双目充血,看着不断从前线送回来的军报,又不断传出政令,蒋芾和魏杞两位枢密院大佬,几乎也在垂拱殿里没有离开过。
为了防备徽州城破,临安周边开始大肆征兵。
然而形势不容乐观。
徽州柳兴祖死了!
衢州龙卫军副都统制周贤武死了!
唯一能欣慰的是,衢州任在。
徽州任在!
赵昚深呼吸了一口气,都是朕的好将军啊!
谢盛堂从殿外轻轻进来,“大官,柳统制的公子求见。”
赵昚缓缓抬起充血的眼睛,“请。”
是请。
而不是宣。
谢盛堂回首,“请。”
片刻后,一个刚及冠的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面容酷似柳兴祖,此刻神色哀戚,显然已经知道其父战死的消息。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老人,一个满身腐儒气息的老人。
赵昚并没有问责老人不宣而见。
见礼后,少年轻声问道:“官家,吾父之死,可益于国?”
赵昚掩卷叹息,“功盖徽州。”
“既然吾父已死,臣之死讯已无益于彰父之战志,善文虽是一介书生,愿请战!”
这青年豁然是柳兴祖那个有望一甲进士的儿子,柳汴,字善文。
原来根本没有被李凤梧所杀。
事实上,柳汴身后那个老人,就是王捷的父亲,才华满临安不输周必大多少的王纶,不仅这两人没死,赵希的妻女也安然无事。
这本身就是个计谋,一个瞒着赵恺和虞允文的计谋。
目的就是激发徽州、衢州两城守将的死战之志——这些被杀的人,全数被德云堂和皇城司合作,秘密的接到了临安大内安置。
李凤梧这一计,赵昚不得不佩服,至于死的那些替身,都是天牢里的死囚。
原本是太子入主东宫后大赦,不过国难当前,只能如此。
赵昚犹豫了下,“疆场之事,当有我大好武将守城,你乃读书人,当诗书朝堂,勿要辜负汝父之望,若那徽州失守,休说汝等读书人,朕也欲披甲一战!”
柳汴之行,赵昚赞誉,但一者担心他去到前线,会曝露李凤梧这一计。
二者,还不到读书人披甲的时候。
身后那老人哈哈的爽朗大笑,甚有读书人的风骨,“官家此言善矣,善文之心,可嘉可慰,然吾儿尚在,徽州便不失,心且宽矣。”
老人说完,对官家道:“但我等老朽,将入黄土,留之无用,还望官家旨意,让微臣前往徽州之后,若吾儿战死,微臣也可告之,父尚在家尤平尔勿憾。”
赵昚苦笑,“老司业,您就不要凑热闹了,难道是信不过朕的将军们?”
王捷的父亲,官至国子监司业,当然,已经退休了。
老人又是哈哈大笑,却不再说什么,连却礼都没行,转身出门而去,端的是读书人意气,沧桑豪迈的声音远远的飘回了垂拱殿:
“吾儿且征战,老父尤炊烟,君王寄君望,割鹿且割颅。”
“儿死儿无惧。”
“儿死父无悔。”
“哈哈哈哈哈,痛哉快哉!”
第四百九十章守城卢震今作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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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就是大宋读书人的风骨。
年轻的柳汴看着老司业的背影,浑身上下再无哀戚,一腔热血沸腾,眼里满满的都是父亲战死的自豪。
赵昚看着老司业的背影,暗暗感激。
老司业此来,一者是想去徽州督促王捷,一者是化解柳汴的哀戚。
朕有此等臣子,还惧逆贼?
……
……
随着叛乱的爆发,整个大宋,乃至于整个亚洲这块大陆的目光,都凝聚到了徽州、衢州,又以徽州为甚。
谁都知道,徽州才是这场叛乱的重中之重。
岷江之上,千帆争流。
四川没有水师,胡铨领军的援军,所用之船全是民间征集,好在早就未雨绸缪,数量倒是足够。
尽管走水路,但胡铨还是将四川的骑军尽数带出川。
不过两千耳。
一旦抵达徽州之畔的长江流域,登上陆地,这两千骑军将给王俊、李道的步军带来巨大的冲击力——前提是李睿的骑军没有来回援。
但是……事情不会尽如人意。
没有真正弱智的反派人物。
李道、赵惇起事,早就意料到四川的胡铨会出川,所以才会有林宗棠入主襄阳。
但这是明面上的,谁也没想到,林宗棠早就带着精锐部队,来到了江陵府,就等着胡铨的兵马从水路出川。
毕竟李道是名将,林宗棠也是。
胡铨要从四川出兵,就只能走水路才能赶得上江南那边的战局。
如果走陆地,等他们冲破襄阳府这边的阻拦,临安早就万事俱休,那时候的四川,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归顺赵惇,一条则是继续勤王,但就成了叛军。
所以林宗棠并没有固执的停留在襄阳府,而是带着精锐人马,来到江陵府。
襄阳、光化军也没有水师。
但是林宗棠自然有办法拦住胡铨的百帆前船。
很简单的策略:大石拦江!
无数大石被运到江陵府岷江一处狭窄的河道里,让帆船无法顺利通过,再配合弓弩手,连番密集的攒射,直接将胡铨射懵了。
最后还是卢震反应迅速,所有人马在上游一些的地方弃船登岸,集整队形,和林宗棠对峙。
然而四川兵马,已经折损近两千。
总共才一万人马,顿时去了五分之一,让胡铨和张杓大感头疼,然而卢震却淡定自若,在张杓的配合下,要来了指挥权,要依靠着剩余的八千人马突破江陵府林宗棠一万人马的封锁。
集整队形只用了一个时辰。
张杓、胡铨、卢震三人并骑,望着前方远处那阵型稳固的叛军。
张杓叹了口气。
胡铨也有些一筹莫展,还有一丝不信任,“卢钤辖,时间紧迫,如何破阵?”
卢震手提长枪,笑了笑。
却并不回答制置使胡铨的问话,笑道:“胡大使,可记得隆兴年间,那个率领六千铁骑纵江淮的李睿,转战千里,大破铁浮屠和拐子马?”
胡铨点头,想不记得都难。
只是诧异,卢震这个时候提起李睿作甚,李睿此刻应该带着天逐军和轻骑在临安周边州府游曳,根本不可能在江陵府。
卢震又道:“胡大使,可还记得春风渡,四千破一万,更是三人三骑叩城,又五百残兵偷城的大宋尖刀宗平?”
胡铨更意外了,又提前宗平作甚?
卢震哈哈一笑,“你真以为,李凤梧会寄望我们的步军能抵达徽州?”
胡铨愣住了。
张杓却笑了。
卢震继续道:“没有,从始至终,他就没奢望过,也许官家有过,但是知道,有林宗棠在,咱们就不可能轻易突破阻拦,所以临安那边,其实对咱们的希望不大。”
胡铨懵逼了,“那咱们?”
张杓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难怪李凤梧当初会说,若有大事发生,且留得性命,交给卢震即可,还让自己全力配合卢震,感情是这个缘故。
李凤梧啊,李凤瞻啊……我是真服了。
卢震回首,看着身后藏匿在步军阵型之后的两千骑军,笑道:“隆兴北伐,世人只知李睿六千铁骑纵江淮,世人只知宗平春风渡口四千破一万,只知襄阳卢震守死城,世人却不知晓,我卢震,也可化身为枪!”
长枪顿地,顿起尘埃。
“我卢震,亦可两千铁骑纵江南!”
“我卢震,亦可破阵攻城。”
毒辣的日光泼洒在一身盔甲的卢震身上,熠熠生辉!
“吾待今日殷且久矣!”
意气风华。
今日我卢震,便要在这大好河山上,铸就一个千秋流传的名将之声,要让这天下人知道,我卢震不仅是盾,也可为枪。
要让李凤梧知道,你当年没有看走眼。
我绝对不会输给你那个宗平!
……
……
川军开始冲锋陷阵,步军在前,六千步卒,在胡铨的率领下,一往无前,以诡异的双钳阵型撞向叛军,眨眼间便流血漂橹。
张杓没有去。
他是读书人,他的职责并不是上阵杀敌。
但是胡铨身先士卒。
川军,被吴璘吴玠两兄弟打造出来,建炎南渡后从来不缺乏战争的洗礼,战力之高,绝对是南宋之最,虽然兵力上处于劣势,但依然无所畏惧的以往无前。
川军,从来不曾给蜀人丢过脸。
这一次,也不会!
厮杀,不停的厮杀。
流血,不停的流血。
死人,不停的死人。
两刻之后,卢震提枪,看了一眼张杓,笑道:“如果胡铨还能活下来,告诉他,我卢震劝他一命,如果他要,我随时送给他。”
张杓沉默了一阵,“你不欠他的。”
卢震哈哈大笑,回首,看着身后两千轻骑儿郎,大声道:“且提枪,且按剑,且随我把那江南转一转,且把他叛贼头颅高悬腰袢!”
两千儿郎齐同声,“去江南!”
张杓退开。
卢震身先士卒,胯下白马扬蹄,手中长枪作势,整个人便如一柄长枪,直直的转向战场。
左边是江陵府城,右边是岷江。
绕不过去,那我且带儿郎撞一撞!
两千轻骑化龙蛇。
烟尘漫天。
一骑当先的卢震狠狠的吐了口痰。
儿媳梦华,勿惊怕。
且在临安等着。
只需琴棋书画,待你长大貌美如花,我卢家儿郎娶你过门。
彼时,卢李两家,门当户对。
一骑如枪,狠狠的撞进战场。
第四百九十一章双凤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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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宗棠没有骑军。
骑军全部被李睿带走,面对川军突兀出现的两千骑军,根本无法阻挡,如果说这两千骑军还要恋战,林宗棠有办法,也有实力,让他们无法左右战局的胜利。
毕竟以逸待劳,坐拥天时地利。
但卢震却不恋战。
选择了一个最佳时机,在叛军和川军缠战半个小时候,骑军如一条长枪,穿过了战场,顺便收割了几百叛军性命后,扬长绝尘而去。
战场上,仅仅留下两百多一点的骑军尸体和战马。
卢震的骑军冲出战场后,胡铨便开始撤兵。
为了配合卢震,让他带着骑军凿开一条通道,己方双钳阵型吃亏巨大,几乎比对方战损多出了八百来人,着实是个惨痛的代价。
却并不远走,继续留在原地牵制林宗棠,谨防他孤注一掷全力奔袭长安去支援李道、赵惇。
张杓来到营帐,看着小腿中箭背心被砍了好几刀丢掉了半条命的胡铨,沉默了一阵,“卢震让我转告你,他欠你一条命。”
胡铨愣了下,旋即大笑,“格老子的,全天下都欠老子一条命。”
四川哩语格老子的说得很溜。
……
……
徽州任然在死战。
衢州依然在死战。
江陵府在对峙,都在等待……
……
……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建康江南大营的兵马,并没有火速前往广德军,从而驰援临安,而是直逼宣城李睿所部的骑军。
宣城,李睿的骑军迎来了江南大营两万兵马,根据斥候的消息,更后面一些,是来自安丰军的大军,全是打过隆兴宋金大战的老兵。
属于大宋的绝对精锐之师。
为了对抗骑军,这一次江南大营几乎耗尽家底,所有用来对抗骑军的全部装备都带上了,当然,也有六千轻骑。
事实上李睿心中清楚,自己所带的骑军,轻骑仅一万二,重骑两千。
这已是光化军、京南西路、荆湖南路和广南西路所有的骑军家底。
大宋弱军,真不是说说而已。
一万四千的骑军,如果要冲击两万步军之后,再对上六千轻骑,胜算确实不小,但斥候并没有查清楚,随后而来的安丰军有多少步军和骑军。
所以不敢贸然出击。
而薛岭、陆游统率的大军来到长江畔,而不急于渡江和李睿一战,而是隔江观望。
不明真相的还以为这俩货消极怠工。
事实上这两人比谁都急,但是之前接到以为以生命为代价穿越李睿骑军斥候网的死士的消息,李凤梧让他们在长江北岸等待。
陆游绝对相信自己的学生。
薛岭虽然不如陆游那般信任李凤梧,但在劝说下,也愿意先观望一阵。
如果李凤梧真能说动李睿,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上策。
而且还有个事,陆游和薛岭两人不敢派人去告知李凤梧——建康李府一夜之间大火烧了个精光,李老三、周月娥、李长生、李梦华、铁木真等人人间蒸发。
而那个老将军寇成,被死士乱刀砍死……
薛岭和陆游不渡江,宣城李睿也很安静。
安静是因为,李凤梧到了广德,接到了自己送出去的书信,约在广德、宣城中间的稽亭山荡秋湖见面——由不得他不来。
其父母、女儿、妹妹,还有个蒙古小孩,都已在自己掌控之中。
李凤梧确实很蛋疼。
怎么也没想到,李凤娘竟然真的让人去了建康,将父母、女儿李梦华、妹妹李长生还有铁木真给掳掠到了宣城。
很想破口大骂薛岭,都是吃屎的么。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李凤梧无奈,只好按照李睿信中说的那般,带上李巨鹿,孤身赴会。
魏廷晖和广德守将百般阻挠也无用。
李凤梧甚至下令,任何人,包括赵镰的高手,也不许跟来——敢如此做自然是有把握,稽亭山本就是山丘,自己有李巨鹿在,就算李睿带了一两百骑军,在山林里面,也绝对拿巨鹿没有办法。
况且自己虽然比不上精锐士卒,但多年科学锻炼,逃命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暗中还有张三率领德云堂身手最好的五个人保护。
通过这一次叛乱,李凤梧才发现,自己当初建立德云堂太有远见了,不仅这一次去稽亭山可以暗中保护自己,在临安,自己也留了一手。
稽亭山是座名山,半山腰上有一座香火旺盛寺庙,寿恩寺。
寿恩寺下行六七百米,便是著名的荡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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