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回首看见李凤梧,长身而起,拱手作礼:“可是李家小官人,不才辛幼安。”
李凤梧快步上前,做揖回礼,“原来是稼轩兄,去年稼轩兄在建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我等大宋少年的偶像,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辛弃疾略感意外,自己号稼轩,非亲近之人不可知,这李家小官人如何知晓的。
适时的辛弃疾才二十三岁,除去归正时的锋芒毕露,在词文化上尚无名望,知晓他号的人极少极少。
笑道:“些许事不足挂齿,小官人过奖了。”
你妹,谦虚过头了吧,这还不足挂齿,非得单身匹马闯进大金皇宫活捉金主完颜雍才算大事么……
主宾再次坐下。
已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朱唤儿捧上明前龙井后,便和映容一起悄然站在一旁,只是仍是时不时的偷偷瞟一眼辛弃疾。
这可是连宗平哥都崇拜不已的辛弃疾啊……
言归正传。
辛弃疾很的愧疚的道:“接到义姐来信,我便有心前来建康相见,无奈公务缠身,且小官人你也知晓,我的身份有那么点尴尬,很多事情要顾忌着,所以迟迟到来,给小官人添了许多麻烦,还请见谅。”
如今正在北伐之中,公务更繁忙,使得一些有心人无力盯着自己,这才得以来到建康。
李凤梧也知道辛弃疾的不容易,先前的不满淡去,假声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辛弃疾看了一眼面目红润的耶律弥勒,暗道义姐在李府的日子应该过得不差,这小官人真是有心,着实让人感激,“承蒙小官人照顾义姐多日,幼安感激不尽,今后如有需要,知会一声,幼安自当粉身碎骨为报。”
李凤梧闻言心里有些尴尬,确实照顾得挺好,差点就照顾到床上去了。
那就真的是照顾到多日了。
“些许事亦不足挂齿,稼轩兄难得到建康,不如在府上住上几日,我等也可交流一下学问。”毕竟是南宋大词人,自己见不着柳永李清照,学习一下辛弃疾也是好的。
辛弃疾面有难色,沉吟着才道:“恐怕辜负小官人好心了,幼安怕是明日便要和义姐启程回江阴。”
闻听此言的耶律弥勒眉头拧了拧。
李凤梧甚是无奈,也知道辛弃疾的处境不易,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我们今夜不醉不归。”
辛弃疾哈哈一笑,“那幼安先谢过小官人盛情了。”
李伯来到西院,让李巨鹿一起帮忙,很快张罗起一桌酒水,耶律弥勒和朱唤儿陪坐,李凤梧和辛弃疾饮酒轮诗,大有相逢如故之感……
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夜两人大醉。
万家灯火暖初夏,月朗星稀中,李府陷入寂静。
一道小小身影出现在西院墙根下,轻轻将一封书信抛出院门,旋即四望一眼,又回到最角落的厢房里,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辛弃疾住在北院客房中,耶律弥勒今夜仍然暂时住在西院。
李凤梧半夜时分酒醒,头疼欲裂,再也睡不着,便披了衣衫来到院里,却讶然的发现树下石桌旁早有美人儿。
身姿婀娜,银色月光铺黑发,甚是惊艳。
“你怎的不睡?”
“……”美人儿沉默不语。
李凤梧过去坐下,轻声道:“这才住了多久,便恋旧舍不得了?”
这美人儿自然是倾国倾城耶律弥勒。
耶律弥勒轻抚垂落在胸口的秀发,顾影自怜,良久才吐气如兰,幽怨声如蚊蚁,“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眼里多哀怨,字字如花凋零。
这是苏仙作品,那句此心安处是吾乡在后世极其盛行。
“想家了?”
耶律弥勒幽幽摇头,“自古红颜多薄命,在上京不得心安,在大宋求心安,哪里还有故乡可言。”
李凤梧黯然,古代女人命苦,这是实情,无家世的女人沦为别人小妾倒还算好,如耶律弥勒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有几个落了个好下场。
“你真的不懂呢……”耶律弥勒幽怨叹道。
李凤梧心起波澜,其实我哪里会不懂,是故意装不懂,此心安处是吾乡,你不就是生出想留在李府的心思了么……
可事到如今,已没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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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我有霓裳舞,十年无人知
暗暗叹气,岔开话题,“明日便要和辛幼安离开建康,今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也许你的后半生都要隐姓埋名度过,这世上将再无耶律弥勒了。”
耶律弥勒嗯了声,便垂首不语。
李凤梧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心中尚有几个疑问,可否……”
耶律弥勒抬头,凄然一笑,“你是想问我怎么杀的哈密都卢和萧拱,又是怎么在上京保持清白,最后如何逃离上京来到建康的吧?”
李凤梧点点头,这确实是心里挥之不去的疑问。
犹豫了下,耶律弥勒终于缓缓说道:
“那年我十三,尚未及笄,哈密都卢是远近闻名的美少年,寻常里与我礼好交往,我心甚喜之,以为郎君之选。适得一日天热难耐,我便于闺房之中洗沐降温,不料哈密都卢心怀鬼胎,竟于房外偷窥起了淫心,入房欲与我交|欢,被我呵斥后恼羞成怒,便欲强迫于我,若不是母亲闻声赶到,他便已得逞。”
李凤梧接口道:“这个我知晓。”
耶律弥勒也不意外,这件事在金国早被流传了开来,继续道:“那之后我便断了和他交往之心,可他贼心不死,我无奈之下,只得告知姐夫萧拱,只想着让萧拱惩戒他一番,让他莫要再来骚扰我,岂料萧拱居心叵测,竟让人设计,让哈密都卢死于非命。”
李凤梧恍然大悟,哈密都卢原来死在萧拱手上,适时的萧拱是礼部侍郎,要杀一个无名无望的哈密都卢还不简单。
“萧拱呢?”
“萧拱的死和我没有丝毫关系。”耶律弥勒语出惊人。
李凤梧自是不信,历史记载,萧拱就是因为和你发生了关系才被海陵王杀死的。
耶律弥勒凄然笑了笑,“其实我根本没去过上京。”
啥?
李凤梧开始怀疑人生了,这女人该不是又在骗自己了吧,倒想听听她怎么说后续。
“我家境不差,且知那海陵王喜新厌旧,自己就算入皇宫得一时风光,之后也会万般凄惨,没准就被他赐给那些被他抢妻的大臣,因此根本不想应召去上京,为此母亲耗尽家财,终于在南京郊区找到一位和我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女子,请青楼老|鸨调教半月后便让姐夫萧拱带那女子去上京。”
卧槽,原来是狸猫换太子,李凤梧不由得信了八分。
“那女子家境贫寒,本来注定要成为当地一位富贾的小妾,知晓能进入皇宫成为海陵王的妃子享受荣华富贵,自然应允,萧拱也知晓此事。送那女子去上京途中,只因那女子被老|鸨调教得当,又有七分似我,那萧拱一时忍不住,便偷吃了禁果……”
“等等!”李凤梧猛然想起一事,“这样说来你家姐是无辜的,怎的你当初说她也该死?”
“她啊……是该死,你道萧拱是好人么,也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愿意帮忙送那女子入上京,就是想独霸我而已,这其中便有她的谋划。”耶律弥勒眼里滋生出恨意。
“她是为了什么?”
“她不守妇道与下人私通被萧拱发现,为了不让萧拱休她,这才助纣为虐换去萧拱的原谅。”耶律弥勒笑了起来,很是快意的笑。
李凤梧这便信了,真实的历史,果然比书上的历史有趣多了。
“后面的事情你大概知晓了,海陵王知悉我——我的替身不是处子之身,便杀了萧拱,又将家姐召进宫中淫|乱,正因为萧拱死了,而家姐又怕我进宫夺她恩宠,便将这件事永远隐藏了起来,所以我才能隐姓埋名躲在老家多年。”耶律弥勒甚是嘘嘘,说了这段往事后,似乎轻松了许多。
李凤梧恍然,难怪耶律弥勒还能保留着守宫砂,我就说吧,再有心计的漂亮女人,一旦进了上京皇宫,在海陵王身边还能保住清白,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海陵王是谁?
那是五千年历史,荒|淫无耻终生成就奖获得者,什么隋炀帝商纣王和他一比都是小儿科,唯独能威胁到他荒|淫地位的或者只有北齐疯子皇帝高欢。
论荒|淫无耻,这两货真达到了不是针对谁的境界。
“海陵王已死,你在金国也算安全了,为何还要逃到大宋?”这十余年间,以你耶律弥勒的容貌,竟然还是个老剩女,着实让人意外。
难道偌大的金国内,就没一个让你耶律弥勒动心的俊才?
耶律弥勒轻轻放开胸口秀发,起身来到树下,取过一片风吹挂在树干上的病叶,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海陵王死了,可不知道乌禄从哪里得知,兴许是家姐因年老色衰想保住富贵高密,兴许是我那替身露了破绽,总之,我听闻得母亲说那替身上吊自杀,乌禄有意追究的时候便感觉大事不妙,这才逃离金国,怎料刚到大宋就被人迷倒……说起来,你们大宋的人着实卑鄙可恨。”
李凤梧哈哈一笑,你这么漂亮,任何男人都会变得卑鄙起来。
心中终于放心,妈蛋,原来这女人并不是心狠手辣,只是略有聪明而已,自己还忌惮了这么久,早知道是这样,那夜就该将她吃了。
自己真是傻得可以的,难怪到现在还是个处。
耶律弥勒说完,忽然回首看李凤梧,轻佻而妩媚的笑着,“现在后悔了?”
卧槽,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李凤梧是真心后悔了。
之前说文家大女文淑臻是实战利器,那个评价没错,可和耶律弥勒一比,似乎又要差上许多,耶律弥勒身材不输文淑臻,且更胜一筹。又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浑身肌肤更是美得令人发指,这才是真正的实战利器……
错过了着实可惜。
有风徐来,疏影婆娑。
耶律弥勒自怜而笑,悄然起舞,“我有霓裳舞,十年无人知……”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
窈窕娇躯,披月戴影,缥缈起舞宛若仙姿。
黑发如泼墨,乌云卷子心。
清音渐起,天籁缭绕:“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罗裳袖衣袅秋烟,舞尽杨柳楼心月。
苏仙的词曲儿悠扬,西院里又起无限春光。
挥手频首间,笑容如花盛放,凄艳了天涯明月。
笑意阑珊,几多心酸几多怜,心酸命途多舛,怜一世风华无知音。
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李凤梧痴了……
耶律弥勒,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罢,舞姿曳然而止。
满院空留一地清香。
李凤梧怔怔入神的盯着耶律弥勒,眼前仍有女子披月而舞,那一头秀发甩了自己一脸……耶律弥勒双眼微红,“我若走了,你会想我吗?”
不知什么时候,李家小官人走进了自己心里。
是苏园学会的才华毕露,还是对朱唤儿的霸道温柔……耶律弥勒已想不清,只是觉得,就在这李府之中做一个笼中金丝雀也挺好,可惜他不解风情……
李凤梧倏然惊醒,上前两步,霸道的揽住耶律弥勒的蜂腰,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眸子里极其深沉,“你的心在此处,又能走到哪去?”
再笨,也知道耶律弥勒的心思了。
说完低头,猪嘴大开大阖,彼此融化……
弥勒,待得花开月明时,你便回来。
耶律弥勒怔怔的仍由李凤梧索取,越发泪流不止,我有霓裳舞,十年无人知,今夏初甩袖,便得郎君心……
第九十三章鸿门宴
最角落的厢房里,着睡衣的映容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嘴角带着阴冷笑意,悄悄躺回到床上,睡衣遮掩下的胸腹处一马平川,哪似平日里的略有风光。
无人知晓的黑暗里,朱唤儿狠狠的顿脚,回到床上捂头大睡,却一夜难以入眠。
又闻秦淮靡靡声。
朱唤儿在床上翻来滚去,很是恼火。
她的厢房就挨着纨绔的厢房,也不知那耶律弥勒是天生如此魅态还是后天培养,让人几乎以为是在拆房杀猪,偏生纨绔金风玉露初逢,索取无度……
朱唤儿一脚踹掉辈子,纨绔你够了哈……这都夕阳几度红了!
日上三竿,李凤梧疲倦睁开双眼,身边伊人已不在,空留斑驳嫣红和一床断落的青丝,薄被锦衾上蕴留着女子那如麝香般的清香,很是醉人。
由衷的叹了口气,真累,果然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尤其是自己初解禁,又遇着耶律弥勒这种实战利器,真心让人起不了床的节奏。
吱呀~
朱唤儿一脸不情愿的端着洗漱脸盆进门。
砰的一声将脸盆放在木架上,温水四漾,“洗漱了!”
李凤梧不由得好笑,隐然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也不点破,顺从的听话起身,洗漱之后问到:“玉儿呢?”怎的一大清早就不在了。
朱唤儿坐在一旁,闷闷的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早走了!”
走了?
李凤梧怔了怔,“辛弃疾也走了?”
“走了。”
李凤梧无奈的叹了口气,昨夜睡前还想着怎么也要留他几日……当然还是为了自己多那啥几日,好歹初闻腥味,这一夜怎能解渴。
昭明宫内,昨夜花天酒地在女子身上兴风作浪过甚,此时才起床的恭王赵惇看着身前的黑衣人,笑道:“是真的?”
“回殿下,属下昨夜知悉后,今晨就守在李府外,确实看见辛青兕带着一素衣女子离开,想必消息应该属实,不会有错。”黑衣人恭谨跪着,神态语气不敢丝毫不敬。
辛弃疾二十二岁就斩杀奸贼,如今大宋亦有人称之为辛青兕。
青兕是一种凶兽。
这还有个传说故事:
《宋史》中记载,辛弃疾在北方参加了耿京的义军,并介绍他的朋友义端和尚也加入进来,却不想那义端只是个投机分子,有一天趁人不备,偷了义军的大印逃跑了。耿京加罪于辛弃疾,辛弃疾哪里受得了这份冤枉,于是单人独剑,纵马飞奔,追捕义端。义端和尚没料到,义军之中这么快就有人追上他了,猛一回头,却见一头迅猛青兕张牙舞爪而来,心里惊恐,立刻滚下马来。
辛青兕之名流传极广,更是被无数人景慕、效仿,其中不乏名家,而且他们还被誉为“青兕后身”,或者竟以“青兕”自称,皆以辛弃疾为统领,浩浩荡荡,穿越八百年的历史长河。
清初词坛巨擘陈维崧,明亡后隐居不仕,其词的气魄、骨力皆得稼轩真传。浙西词派领袖朱彝尊《迈陂塘》称许他:“擅词场、飞扬跋扈,前身可是青兕?”
由此可见,辛青兕影响之深远。
赵惇点点头,对手下的行为及其满意,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这倒是个好消息,先别去惊动他,且让我思忖思忖,看能否以此收服辛青兕,以备不时之需。”
争夺皇位从来不会云淡风轻,流血漂橹是常有的事情。
若自己得到辛青兕之助,再运作一番将他送至临安禁军某个位置,不啻于多了一把利剑。
黑衣人退下。
赵惇轻抚手上的玉扳指,眯缝起眼,神经质的笑容很是碜人,环望四周,心中雄姿英发,待得时日,若我赵惇再临建康,将不再是以皇子的身份入住昭明宫……赵愭,我不会让你登上太子宝座的!
这天下,是我赵惇的!
五月上旬末,北伐再传来捷报。
李显忠部以排山倒海之势进攻宿州,激战时日,城破之时,邵宏渊率领大军乘势而来,大宋雄师大破宿州,杀敌数千。
宿州又称符离。
宿州大捷,领大宋君臣振奋鼓舞不已。
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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