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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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阙-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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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将白嫌弃地盯着她衣袖上喷出来的汤汁,拿了自个儿的手帕替她擦了,又折叠两下帕子,擦了擦她的嘴:“天子之怒,浮尸千里,死两个人的确不算什么大事。”
  宫里命案接二连三,等于是在皇帝的枕头边扔石头,帝王怒也是情理之中。为了立威,少不得要砍两个人头。
  至于张德,叶将白微笑,这个人本就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犯了错,也就该折了。
  长念抖了抖,看着一碗肉也没了胃口,放碗去旁边,小声道:“我宫里又出了事,还惹父皇生了气,母后想必要责备我了。”
  “殿下不必担心。”叶将白道,“明日殿下便可出宫,再不必看皇后脸色。”
  长念很感动:“国公竟然如此为我着想,甚至这么大费周章地接我去国公府,我……我真是无以为报。”
  看着她这带着泪光的表情,叶将白一噎,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风停云的话。
  这人是真的很喜欢他呀。瞧瞧看他的眼神,瞧瞧这把他当港湾的信任,唉,可惜是个男人。
  有时候一个人太过惹人喜爱也是一种烦恼啊,叶将白想,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点,导致这人断袖敢断到他头上来了?
  微微眯眼,叶将白故意用凶一点的语气道:“殿下这等境地,的确是没法报答在下,不添乱即可。”
  被凶得一愣,长念眨眨眼,有点无措地看着他。
  叶将白瞧着,又觉得不忍心了,感情这东西是没法控制的嘛,更何况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喜欢,也算不得全是她的过错。
  不过,喜欢男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国公?”外头传来大太监的询问声,“殿下如何了?”
  飞快地拉下床帐,叶将白转脸,神色凝重地道:“伤得很重,面容难以入圣眼,陛下就不必亲自来看了,我这就去回禀。”
  “是。”大太监应下,等他掀帘子出来,便引他去御前。
  长念依旧坐在床帐里,有点没反应过来。
  辅国公刚刚的表情怎么那样啊?看起来像是……像是真的对男人感兴趣了一样。那眼神……别提多别扭了。
  打了个寒战,她搓了搓胳膊,心想外头说风停云和辅国公有一腿的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能去国公府住着是好事,这宫里,真是太不安全了。
  “中宫宫女若兰是被人一剑封喉,仔细掩埋在了花圃里,故而找了许久才找到。”林茂跪在御前禀告,“能在宫里杀人,并且有足够的时间销毁一切证据,说明凶手是熟悉崇阳门的人。”


第32章 不忠不贞的断袖
  皇帝高坐龙椅,一双眼幽幽地盯着下头,没有说话。
  叶将白进门来,脸上满是忧心和唏嘘,上前行礼:“陛下,臣已看过七殿下伤势,周身受刀伤十余处,血流不止,形状可怖。御医正在尽力救治,但……”
  似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他长叹了一口气。
  旁边跪着的张德抖了抖,心里暗骂这辅国公真是敢编,七殿下要真受那么重的伤,御医还敢站着说话呢?
  但他没胆量开口,毕竟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玄乎了,他到现在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朕有些头疼。”龙座上的帝王扭头看向叶将白,“爱卿来审吧。”
  “遵旨。”叶将白拱手应下,侧过身来,俯视张德,“张统领可知罪?”
  张德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臣不知何罪。”
  “你身为崇阳门统领,玩忽职守,使得中宫宫女丧命,此为罪一;未得令而擅离职守,此罪二;任由刺客横行宫中,未能护得七殿下安危,此罪三。”叶将白拧眉,“三罪并罚,当斩。”
  一个“斩”字落下来,张德大震,慌忙道:“今日之事实有原委,还请听卑职一言!”
  “统领且讲。”
  咽了口唾沫,张德道:“今日卑职的确是按岗守在崇阳门的,但有守卫来禀,说是看见有可疑之人从附近跑向锁秋宫了,卑职这才带人前去查看。”
  “统领这话可说不通。”叶将白道,“就算有刺客,但离了崇阳门的辖地,你便该转禀锁秋宫附近统领,何故要自己带人去追?”
  张德苦笑,宫里统领都是要看功绩的,有立功的机会,谁会舍得让给别人啊?但这话不能在御前说,他只能叩头:“是卑职糊涂。”
  “锁秋宫宫女说,并未看见刺客。”叶将白道,“那七殿下身上的伤,到底是谁人所为?”
  他也很想知道啊!张德咬牙,他从头到尾连七皇子的面儿都没见着,那宫女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竟然说没看见刺客,那难不成是他带人去把七殿下给伤了?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啊!
  “张统领还有话说吗?”帝王撑着额头沉默了半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沉声开口。
  张德浑身是汗,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就磕头:“请陛下恕罪!”
  “你自上任以来,无功不说,还犯下这么多过错。以何来要朕恕罪?”皇帝拍了拍扶手,“来人,收了他的绶带佩剑,先关进大牢。”
  “陛下,卑职冤枉啊!”
  喊冤没用,旁边的御林军手脚极快,拖了人就往外带。张德一路哀嚎,听得帝王眉头皱得更紧。
  大殿里慢慢安静下来,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林茂道:“你且去崇阳门顶上一段日子。”
  “卑职遵旨。”
  崇阳门是个好地方,能去顶那儿的统领差事,等于升迁。林茂微喜,行礼退下之际,感激地看了叶将白一眼。
  叶将白拢袖站立,面色和善。
  等其余人都退下了,皇帝才幽幽开口:“爱卿,你觉得念儿遭此祸事,是巧合吗?”
  叶将白微微颔首:“陛下自有圣断。”
  怎么可能是巧合呢?深宫之中,多的是看不见的血腥杀戮,谁生谁死,都在人算计之中。
  想起之前叶将白还说太子定能明白兄弟手足之情,皇帝就更加恼怒。
  念儿长年不争不抢,也就最近搅合到了典狱史被刺一案里,就接二连三地被太子为难。之前打些板子,他还当太子只是一时任性,但这闹得在深宫之中要杀人了,把他这个父皇往哪里放?!
  有张德在场,皇帝顺理成章地就会想到皇后,而皇后是良善之人,没道理突然为难皇子,除非是太子挑唆。
  越想越气,皇帝一巴掌拍在御书案上,道:“是该长点教训。”
  叶将白微笑,他什么也没说,是皇帝自己想得多,实在不关他的事。
  于是三日之后,皇帝下旨,军粮督管一事交由三皇子,且因典狱史一案七皇子有功,赏银五百两,并一单子绸缎宝物,允出宫养伤。崇阳门统领换人,中宫因监管不严之罪,罚闭门半月。
  “好端端的,父皇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呀?”长念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抱着个脆饼咔擦咔擦地啃,一边啃一边道,“方才听红提说,太子跪在御书房门口,已经有两柱香了呢。”
  叶将白嫌弃地捻掉她衣襟上沾着的碎屑,道:“太子殿下运气不好。”
  要是崇阳门没命案,张德的乌纱帽还不一定掉。要是赵长念没“命在旦夕”,中宫也不一定会受罚。
  但是很遗憾,这两件事偏巧在他计划之外发生了,又是有利于他的,那么就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殿下也许是个福星。”叶将白道,“自从与殿下结交,在下行事都变得十分顺利。”
  一听这话,长念眼睛亮了,邀功似的望着他:“是吧是吧,我就觉得自个儿挺旺人的,国公带着我肯定没错!”
  给她点颜色,还真就开起染坊来了?叶将白微哂,而后道:“在国公府,殿下便可高枕无忧,再不必惧怕中宫请安,去刑部也更方便些。”
  “多谢国公。”长念可感动了,“您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微微勾唇,叶将白斜眼睨她:“有多好?比北堂将军还好?”
  “呃?”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长念愣了愣。
  这一愣,在叶将白眼里看来就是否认了,本也就是一句玩笑话,但看见她这反应,叶将白突然觉得有点不爽。
  喜欢男人,还能同时喜欢好几个男人?
  断袖都是这样不忠不贞的?
  “哎,您别生气,我是觉得您和北堂将军是两种人,没法比呀。”察觉到旁边这人突然阴沉下来的气场,长念连忙道,“他是那种冷冷清清的,跟谪仙似的人,说不上坏,也没多好。但您是平易近人又和蔼可亲的,这要怎么比呀。”
  还谪仙,不就是变着相夸人好吗?叶将白凉凉地笑:“殿下喜欢人冷冷清清,在下也可以。”


第33章 真正扶持的人
  给她冷成个冰块也没问题!
  长念愕然,眨巴眨巴眼,吞吞吐吐地问:“您……您这是……在闹脾气吗?”
  这话说得很含蓄,再直接点的话,她很想问辅国公是不是脑子被御书房的门给夹了,怎么突然跟个小孩子似的,非要跟北堂缪比个高下?
  不过想想也是,北堂缪还在京的时候,经常被人拿来和辅国公放在一起比较,还有好事的文人作赋,说他俩一个是边关雪风刮出来的锋利宝剑,一个是富贵人间养出来的绝世好玉。
  因为争论剑好还是玉好,当时京中女子还分成了两派,一派“保剑”,一派“护玉”,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就算身在深宫,赵长念也是时常耳闻。
  想来辅国公这样的人,定是嘴上说不在意那些个高低争端,心里却十分介意吧,她许是戳着人痛处了?
  人家刚帮了她的忙,她还这样对人家,怎么想也不厚道。长念软下身子来,把吃了一半的脆饼转了个方向,将没咬过的那一面送到他嘴边,一脸讨好地道:“其实各花入各眼呀,在我眼里,国公就是天下无双,顶好顶好的人!”
  叶将白是听惯了奉承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听面前这人这样说,再斜眼瞧着她那黑亮黑亮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燥。
  “咦,国公您热吗?”见他脸上泛红,长念很是体贴地伸出小手当扇子,殷勤地给他扇风。
  “不热。”恼羞成怒,叶将白连人带饼一起推开,背过身去对着车壁生闷气。
  这个人对他的非分之想真是太过直接了,都不知道含蓄一点的吗?弄得他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该觉得不好意思的难道不是她吗!真是……真是胆大包天!不知羞耻!
  长念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辅国公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不理她了。
  脾气真是太古怪了,怪不得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成亲呢,这性子谁受得了哇?
  看了看手里的脆饼,长念继续吃,决定放他自己生气好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于是马车到国公府的时候,长念很乖巧地就自己跟着管家往里走了,也没再骚扰车里的人。
  风停云今日是来围观七殿下的,结果站在门口,反而是被满脸阴沉的叶将白给吸引了。
  “怎么回事?今晨不是还说一切顺利,心情舒畅吗?”走过去上下打量他,风停云轻笑,“谁惹你了不成?”
  叶将白拢了狐毛披风,一张脸冷冷清清的,半阖了眼抬着下巴看向前面蹦蹦跳跳地往府里走的人:“她。”
  “嗯?”
  拧了拧眉,叶将白哼声道:“还会欲擒故纵,真是小瞧了。”
  风停云摸了摸下巴,以他灵活的脑子猜测:“她……欲擒故纵你?”
  叶将白抬步往前走,高冷地道:“你与她聊得多,也可以提点她一二,我这人最恨断袖,更不喜欢人与我耍手段,她这些小心思,收起来最好。”
  风停云叹了口气:“也是啊,好端端的一个少年郎,怎么就眼瞎看上你了呢?”
  叶将白:“……?”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早该知道国公您不好男色,就不该闭着眼睛往上撞呀。”风停云立马改口,“不明智。”
  斜他一眼,叶将白回去了自己的院子里,也没再亲自去安顿赵长念,反正她那个人,也不会觉得他在怠慢她。
  “主子。”府里的管事过来问,“七殿下住的院子有什么要特别安排的?”
  “能有什么特别?”叶将白冷哼,“不饿着不冷着就行了。”
  察觉到今儿自家主子火气大,管事一个激灵,立马想告退。
  “等等。”人都走到门口了,里面却又传来命令。
  管事皮子一紧,立马回去低头听着。
  叶将白抿唇,沉默了一瞬才道:“七殿下身子弱又怕冷,屋子里的地龙别歇,厨房那边也打个招呼,把瞿厨子分给她,开个小灶让她自个儿想吃什么就说。”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那没见过世面的人,估计连菜名都报不出来,于是补充:“把瞿厨子会做的菜都写出来,呈给她。”
  管事听得愕然,接着就有些感动了。谁说他家主子是个冷血无情势利阴狠的人啊!瞧瞧这细致,这体贴,如此对待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简直是浑身散发着观世音菩萨的慈光啊!
  十分郑重地行了礼,管事带着崇敬之心退下去安排了。
  长念站在温暖的屋子里,透过半明的窗纸看向外头纷纷扬扬的雪。红提正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一边收一边小声叨咕:“还别说,这国公府的院子比咱们锁秋宫可好多了,就是比东宫也不差什么,瞧瞧这舒服得,要什么有什么,规制还比宫里的更好。”
  “奴婢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以为国公没安什么好心,谁晓得是真的在帮殿下。”
  窗明几净,一点灰尘也没有,长念伸手摸了摸窗纸,神色有些恍惚,不过片刻之后就回过神来,低笑道:“是啊。”
  也算是帮她了,虽然那人最终的目的是让三哥拿下军饷督管的差事。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猜,叶将白拿她当盾,想掩护的究竟是谁?也曾想到过三哥头上,但这两人交集实在太少,她只敢怀疑,没敢定论。
  但眼下来看,可以断定了。旁人也许都看不明白,但全程参与其中的她心里门清,辅国公是利用典狱史死于宫中一案扯上太子,再用她来扯五哥下水,五哥与太子相争,最后便是三哥得利。
  三哥,为什么会选三哥呢?长念其实不太明白,三哥虽然功绩甚多,但与她一样出身卑微,这样的人想扶持上位,其实是很难的,要想省事,叶将白完全可以选五哥。
  难不成是觉得自己本领高强,选个困难点的来展现实力?
  以叶将白这古怪的性子,真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长念坐去软榻上,摸了摸上头铺着的兔毛,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也没别的奢求,能在他的大刀之下保住命,再能蹭吃蹭喝点儿,就很满足了。
  不过,典狱史究竟是谁杀的呢?这个问题到现在,好像都没人关心了。
  “你不好奇,若兰到底是怎么死的吗?”风停云坐在茶榻上,饮一口热茶,轻呼了一口气,“听刑部的人说,杀人之人手法十分干净利落。”
  茶香袅袅,叶将白慵懒地倚着软枕,眼皮都不抬:“与我何干?”
  若兰的死只是这次大风浪里的一个小浪头,打翻了张德,提拔了林茂,是对他有利的。至于她是怎么死的,叶将白一点也不关心。
  “你就不怕,杀她的是七殿下?”风停云挑眉,“殿下不是没有嫌疑的。”
  一听这话,叶将白笑出了声:“谁?七殿下?”
  “不可能吗?”风停云也笑,“她身子骨看起来弱,可万一会武呢?万一她是在扮猪吃老虎,你岂不是要在阴沟里翻船?”
  叶将白但笑不语,抿一口茶。
  风停云睨着他,连连摇头:“你以前可不是会这般大意的人,莫不是真如传言所说,为男色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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