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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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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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言重。”冯静贤道,“户部还有几位同僚在外头等着,想同殿下请安。”
  “好。”眼眸微亮,长念道,“请他们进来。”
  烧着的银碳“啪”地响了一声,御书房里温暖如春。
  叶将白站在御前,已经从前朝历年的恩典,数到了去年皇帝的广发米粮。
  “爱卿。”皇帝忍不住打断他,“以爱卿之见,今年的恩典不足?”
  叶将白拢袖微笑:“陛下今年大赦天下,令散兵归乡,游子返程,的确是很大的恩典。陛下以天下为家,万民为子,有此恩典,哪里能说是不足呢?”
  “只是……”他叹了口气,“先皇后西游得早,彼时宗庙尚未扩建,家国又动荡,只得屈先皇后于白马寺。如今天下人都有所归,陛下至亲之人,哪能不归呢?”
  皇帝沉默,心想老子之前就提过想把先皇后的灵位请回宗庙,不是你说先皇后乃病逝,迁庙恐动国祚,才一拖再拖的吗?结果一转眼,怎么就成了他薄情,忘了先皇后似的?
  心里这么想,皇帝面上还是点头:“爱卿所言甚是。”
  “先皇后生五皇子有功,封号也可再追。”叶将白拱手,“礼部已拟好几个封号,还请陛下定夺。”
  以往叶将白是绝不喜欢提这些虚头巴脑的封赏的,在他看来,人都死了,活着的时候干嘛去了?死了封一堆名头有什么用?阎王给添用度吗?
  然而现在,他站在御前,就此事认认真真地与皇帝商议。
  帝王很意外,意外之余也觉得莫名感动。辅国公竟然通人情了,这么多年来只谈民事政事的人,终于跟他谈这些封赏之事,且没有半点私心,多难得啊!
  “陛下。”文阁老站出来道,“生子有功的不止先皇后一人,又值年关,单独封赏先皇后,恐是……”
  “爱卿言之有理。”皇帝点头,“那今年的恩典,就再算上后宫有子嗣的妃嫔,一律封赏。”
  “陛下仁慈。”叶将白笑着行礼。


第50章 幼稚!无聊!
  出宫的时候,叶将白放慢了步子,刻意等了等走在后头的北堂缪。
  “将军今日这一身衣裳真是不错。”迎着人,他笑,“白蛟翻浪;绣工了得。只可惜腰上无物,到底单调了。”
  北堂缪心情不佳,站在他面前,眼眸半垂,睨着他腰上的冰种挂件:“什么东西都当宝贝,国公眼光也不过如此。”
  等的就是这句话!叶将白立马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感慨道:“毕竟是七殿下千辛万苦寻来送我的,眼光再不好,也只能戴着了,不然回去少不得要闹脾气。”
  北堂缪:“……”
  这股子嘚瑟劲儿已经要冲破天际了,眼前这位少说也是个大人物,怎的这般幼稚?
  他拂袖,越过他就要继续往前走。
  “将军。”叶将白笑吟吟地道,“别在锁秋宫等了,她不会回去的。”
  步子一顿,北堂缪皱眉回头,眼眸迎上他的,空气里“刷”地划过一道凌厉的光。
  气势相对,叶将白笑得更欢:“将军下次与我较量,还是正面来得好,殿下手无缚鸡之力,真连累了她,倒是得不偿失。”
  正面与他较量?北堂缪眸色微暗,略微一想,转过了身。
  “这玉是好玉,晶莹剔透,雕工了得,只可惜国公的袍子没人精心绣过,到底单调了。”他勾唇,“不若改日我同殿下说说,也给国公绣一件白蛟翻浪的袍子,如何?”
  也。
  叶将白一颗雀跃的心,被这个字“呯”地一下给打进了冰窟里。
  这袍子,竟然是七殿下绣的?
  不可能,男人怎么会女红?就算七殿下柔柔弱弱的,不像个男人,但好歹还习武呢,让她拿绣花针不是侮辱人吗?
  北堂缪愉悦地看着他的反应,朝他一拱手:“后会有期,辅国公。”
  都在京都,都要上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说这四个字,简直是挑衅!叶将白风度极好,心里怄了个半死,嘴上也还是答:“后会有期。”
  长念从外头蹦跶回来,回进院子里,就听见下人道:“恭喜殿下!”
  “嗯?”长念茫然,“喜从何来?”
  下人满脸笑容:“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今年的恩典,一并追封宫里有子嗣的各位娘娘,礼部已经在筹备从白马寺迁灵进宗庙了。”
  瞪圆了眼,长念一把抓住他,喜得嗓子都哑了:“真的?”
  “千真万确,是国公去同陛下提的恩典。”下人连连点头。
  松开他,长念扭头就往叶将白的院子里跑!
  叶将白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烤火,听见下人说七殿下往这边来了,他冷哼,扬了扬下巴,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
  “国公!国公!”长念一过月门就边跑边喊他,语气里的雀跃藏也藏不住,蹦蹦跳跳的,活像是点着的炮仗。
  叶将白头也没抬,心想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子这么疼你,你给别人绣衣裳不给老子绣!
  不能原谅,说什么也不能给她好脸色!
  优雅地捏起手边矮几上的茶盏,叶将白撇了茶沫,慢条斯理地抿上一口,打算彻底忽视她。
  长念可没觉得这人是在生气,仍旧高兴地喊:“国公!国——”
  啪!
  第二声没能喊出来,她左脚拌着右脚,在雪地上猛地摔出了一个“大”字形的坑。
  叶将白一口茶“噗”地就喷了出去。
  茫然地爬起来,长念抹抹脸,喷了喷鼻子,喷出两条雪来,然后看向屋檐下的人,傻笑:“国公,谢谢你呀!”
  擦了擦嘴角的茶水,叶将白横眉,恢复冷淡的神色,道:“有什么好谢的?”
  “国公跟父皇求的恩典,我母妃也在恩典之内。”长念小心翼翼地踩着雪绕到屋檐下,然后蹦到他身侧,眼眸亮如星辰,“母妃再被追封,便是有封号的妃位,灵位也能入宗庙!先皇后的灵位在白马寺,我母妃也有灵位在白马寺!”
  废话,就是知道这一点,他才跟陛下开的口。
  叶将白冷哼,斜眼道:“那恭喜殿下了。”
  察觉到这人好像不太高兴,长念缩了缩肩膀,无辜地问:“您遇见什么麻烦事了吗?”
  “没有。”
  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是摆明了一副“大爷不高兴,大爷不爽,跟你脱不了关系,你最好来说点好话”的意思。
  作为一个刚刚受了恩惠的人,长念很懂事地捏着拳头给他捶肩,讨好地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叶将白不答,目光往旁边一扫,落在旁边的针线篓子上。
  “嗯?”长念不解,挠了挠头,“您直说成吗?我有点笨。”
  暗骂一声没良心的狗崽子,叶将白没好气地道:“听闻殿下绣工了得,还会给人绣白蛟翻浪的袍子?”
  白蛟翻浪?长念一脸茫然,想了好半天,突然一拍大腿:“那不是北堂将军爱穿的袍子吗?”
  脸色一沉,叶将白眯眼:“殿下记得很清楚。”
  “那当然。”长念道,“去年我爬树爬高了下不去,北堂将军为了救我,把那件袍子给划了口子,那袍子原来是浅蓝浪纹的,红提手巧,为了掩盖掉缝补的痕迹,绣了白蛟上去,倒是比原先看着更好看了。”
  不是她绣的,是红提?
  叶将白豁然开朗,眉头也不皱了;心里也不沉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虚张声势!压根不是出自七殿下之手,北堂缪在得意个什么?
  幼稚!无聊!
  瞧着面前这霎时愉悦起来的人,长念很不解:“所以,您是为了一件袍子在生气?”
  “没有。”叶将白勾唇,“一件袍子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要是以前,长念觉得不是,可现在……看辅国公一眼,她咽了口唾沫。
  这人真的十分小心眼啊!
  “明日咱们有事要忙吗?”长念问。
  心情很好的叶将白十分轻松地道:“没有,殿下想去做什么?”
  “我想去一趟北堂家。”长念笑道,“一早约好了,要去同北堂将军喝酒的。顺便把披风还给他,红提已经缝补好了。”


第51章 你了解叶将白吗
  叶将白觉得,人的感情真是一种多变的东西,而且变化十分剧烈,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他就从想给她点心吃的高兴,变成了想掐死她的气愤。
  收起矮几上的点心,端起自己的茶杯,叶将白冷冷地看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关上了门。
  “呯”地一声响,屋檐上的雪扑簌簌地往下掉。
  长念眨眨眼,茫然地追了几步到门口:“国公?国公?我是能去还是不能去呀?”
  “随便你。”
  屋子里传来叶将白的声音,冷淡又疏离。
  摸摸鼻尖,长念小声嘀咕:“真的是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
  反正她已经禀明了,他也没有反对,那她定还是要去的,毕竟北堂家那位长辈……
  轻叹一口气,长念转身离开,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去收拾。
  “主子。”良策站在叶将白身后,小心翼翼地禀告,“七殿下今日出府了。”
  叶将白面朝墙壁,坐在茶榻一角,闷声问:“去哪儿了?”
  “醉仙斋。”良策道,“本是带了八个护卫,但护卫回禀,半路就被甩掉了。”
  “被甩掉了?”叶将白微怔。
  “是。”良策低头,“等他们找到醉仙斋的时候,殿下和红提已经用完了膳。奴才特地问过,今日天寒,外头街上的人不多。”
  街上的人不多,八个护卫还能同时跟丢?叶将白拧眉,转过了身:“有去醉仙斋里查探过吗?”
  “回主子,有,询问过小厮,殿下只与红提两人用膳,并无其他异常。”
  这就奇怪了,叶将白垂眸,没有异常,甩开护卫做什么?还是说是他养的人都太笨了,没能跟上她那蹦蹦跳跳的步伐?
  “另外,宫里的林统领传来消息,说若兰的尸首仵作已经查验清楚,凶手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但线索不足,无法确定到底是谁。”
  这种小事,叶将白倒不是很关心,挥手道:“前崇阳门统领不是还留了不少麻烦给林茂吗?从那里头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顶罪,这案子就算林茂的功绩罢。”
  “是。”良策应下。
  叶将白回眸,也不再多想什么醉仙斋,只气哼哼地腹诽,要不是他一时善心,赵长念没死三回也死两回了,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感激,反倒是想着要去跟北堂缪喝什么酒!
  北堂缪有什么了不起的?除了家世显赫些,人长得俊朗些,带兵打仗厉害些,还有什么好的?
  她想去就去好了,去了之后,看他还帮不帮她的忙!
  主院上空阴云沉沉,赵长念完全没有察觉,第二天用过午膳就出了门,连红提也没带,只带了几个护卫,到了北堂家的侧门,就让他们统统在门房里等着了。
  庭院落雪,纷纷扬扬地扫过六角亭的红色漆柱;瞧着好看得紧。
  北堂缪引着长念往里走,一进亭子,两人齐齐拱手行礼。
  “父亲。”
  “北堂将军。”
  北堂华抬手示意他们坐下,看着长念微笑:“殿下又长高了。”
  “是长胖了些吧。”长念笑道,“最近没少吃好吃的,也想长高,但偏是不长了,只横着来。”
  “哈哈。”北堂华慈祥地笑,伸手塞给她汤婆子,又叹了口气,“京都还是这样冷,比边关的风还刺骨,若不是皇命,我真是不想回来。”
  对有些人来说,京都是富贵之地,但对北堂华来说,这里是一座荒芜的坟墓。
  长念理解地颔首,替他斟满一杯酒,乖巧地递给他。
  北堂华低眼就看见了她手上的冻疮,接了酒杯皱眉:“我听人说,殿下最近住在国公府,那样的地方,怎的还会生这个?”
  不好意思地拿袖子遮了遮,长念道:“我自个儿身子不好,稍微冷一下就得生的,住哪儿都一样。”
  这还护起辅国公来了?北堂华皱眉:“京都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殿下可清楚?”
  长念道:“您知道的,我一向不太打听外头的事。”
  “若是别的,尚且能说是外头的事,可殿下参与其中的,也算得外头吗?”
  微微一噎,长念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略微心虚地道:“长念参与的……实在是逼不得已,之前险些要被驱逐出京,又险些没了小命,说来多曲折。若不是遇见辅国公施以援手,今年恐是都不能坐在这里,与将军畅饮了。”
  北堂华略微有些恼:“听殿下的意思,还对辅国公甚是感激?”
  长念不解地眨眼:“国公那个人……虽的确有些阴险狡诈,腹中多算谋,但的确是有助于我。先前少不得有算计……但最近……国公最近对我甚好。”
  “荒唐!”北堂华将酒杯重放,连连摇头,又瞪北堂缪一眼,“你怎的没劝过殿下?”
  北堂缪垂眸:“没有机会。”
  自回京到现在,他就见过长念一面,还被叶将白打断,匆匆分别,哪来得及说别的?
  北堂华“唉”了一声,看着长念道:“殿下可了解那叶将白是个什么人?”
  “以前不算了解,现在倒是熟悉了些。”长念小声道,“脾气古怪,不过倒也嘴硬心软。”
  “他心软?”北堂华笑了一声,“他若是心软,何以忍心用前典狱史一条人命,换得他自己名利双收?”
  嗯?长念有些怔愣:“前典狱史……您是说死在宫里的那位侯大人吗?”
  “正是。”北堂华道,“杀他的人,只会是叶将白,再没有别人了。”
  长念惊了惊。
  莫名地,她想起太后寿宴那日的八宝殿,她躲在柜子之中,外头的叶将白说的是:
  “今日太后大寿,典狱史遇害之事,会压到三日之后再禀上。届时,还望七殿下能自首。”
  望七殿下能自首?
  当时她太着急了,没有察觉到不对,可现在想想,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叶将白何以就知道里头的是她?
  除非,他当时也在附近,看见了被刺的典狱史和她。
  那么,既然看见了,该知道她不是凶手,何以会让她去自首呢?
  ——想让她顶罪。
  长念白着脸,脑子里缓慢地想着。顶罪许是还不够,没将她这个皇子的身份利用彻底,所以她送太后的寿礼,转眼就变成了一大盒珠子。
  能有这么大手笔的人,除了太子,便是叶将白,他这个人很有钱,一盒珠子简直是九牛一毛。
  她走投无路,他便适时出现拉她一把,这样,她就会感激并且信任他了。
  就像现在一样。


第52章 礼尚往来
  而利用她这份感激,叶将白便顺理成章地引导她指证五哥宫里的奴仆,使得五哥与太子相斗,最后三哥坐收渔利。
  后来的这些路数,长念是清楚的,知道叶将白想怎么做,斟酌过利弊才决定顺从。
  但她没想到,她知道的叶将白的算计绸缪,只是管中窥豹,那人从一开始就在布局,第一句与她说的话就是在下套,她还傻傻地以为只是自己运气不好,撞上事了。
  禁宫之中杀四品典狱史,假意扶持她而使三皇子得利,收五皇子与太子贿赂,得江西粮草督管实权。
  这样步步为营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儿女情长呢,哪怕是与人亲了吻了,抱了睡了,怕也是在他算计之中。只有她这种自作聪明的傻子,才会把他的逢场作戏当做真的情动。
  她差点就要上当了。
  睫毛颤了颤,长念轻声道:“是晚辈愚笨。”
  “怨不得殿下,辅国公若没有过人的手段,也不会年纪轻轻地居于高位,令一群老臣敬之畏之。”北堂华叹了口气,“留殿下一人在这京都,老夫实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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