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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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阙-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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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软了软,秦大成带他去旁边的客栈,打了热水给他擦了脸洗了手,问他:“是叶家人又惹你不高兴了?”
  秦大成是知道些叶家情况的,叶家老爷子当年还只是叶家少爷,有个心爱的女人,结果硬生生被人拆散,之后家里人把叶将白的母亲硬许给了他,为了让他繁衍子嗣,下药促成洞房,直到叶将白的母亲怀上叶将白,叶少爷才被放出去。
  坦白说,同是男人,秦大成很理解叶老爷子,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生出来的儿子,更何况他对他的心上人用情至深,心里从来就不曾放下过别人。只是可怜了叶将白,这个从小就聪明伶俐受人喜爱的小孩儿,从来没被自己的父亲当成儿子看待。
  叶母死之后,叶将白搬出了叶家老宅,怀着满腔的仇恨,读书习武,踏入仕途。谁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或许有一天会找叶家的人报仇?可都是他的亲人,这仇该怎么算呢?
  秦大成叹了口气,抬头间听得叶将白回答他:“没有。”
  “嗯?”
  “他们没有惹我不高兴。”叶将白淡声道,“除了合作,我与他们没有别的话好说,从何惹怒呢?”
  秦大成皱眉,想拍拍他的背,又觉得身份有别,还是放下了手。
  这孩子一身霜冷,但没人能救他啊,只有他自己能走出来。
  不过……看了看水盆里的血迹,秦大成很担忧,他觉得叶将白杀心实在太重,若有朝一日无人控制,怕是会草菅人命,屠戮一方。
  然而,这场发生在京都里惨无人道的杀戮,在几天后就变成了震慑各方难民的功绩。
  长念站在朝堂上,听姚阁老语气喜悦地道:“年前便有难民四处为非作歹,朝廷一直没有好的解决之法,最近一场倒春寒,难民更是多了,臣等正在商议办法,左右为难呢,没想到国公雷厉风行,杀一儆百,吓得各地难民都安分了,近三日来,与难民有关的案件少了一半。”
  帝王咳嗽着道:“此事国公有功劳,当赏。”
  姚阁老笑着站回自己的队列,看了旁边的刑部尚书李释庆一眼。
  李释庆出列,道:“陛下,今日有万人血书一份禀呈到了刑部,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擅自决断。”
  万人血书这样的字眼,一向是不会有人在朝上提起的,李释庆这么一说,满朝哗然,皇帝也微微皱眉,犹豫许久才问:“所为何事?”
  “宫中有皇子强占人妻,使得富商刘凌云一家上下百余口人冤死狱中,引起民愤。官府出兵镇压,伤及百姓,民怨不减,反而更加沸腾,臣等无奈,只能上禀于陛下,请陛下裁夺。”
  朝野上议论声渐大,帝王的脸色很难看。
  李释庆说得委婉,没点名是谁,可在宫中的皇子,如今只太子一人。先前就一直有人上禀太子恶行,他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事突然就闹这么大了。
  但闹得大归大,如今他最疼爱的孩子也就剩个太子了,总不能为些平民,把太子给办了吧?
  “此事,退朝后再议。”
  “陛下……”
  “若无别的事,就先退朝。”帝王起身,晃悠一二,被大太监堪堪扶住,颇有些狼狈地离开了朝堂。
  风停云唏嘘:“咱们陛下护太子是护得真紧。”
  “没用。”叶将白转身往外走,“只要东宫受罚,太子便不会领陛下这份情。”
  说话间不经意抬头,正好撞上赵长念的目光。
  心口一紧,叶将白抿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风停云一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殿下。”
  长念与他颔首,又看向叶将白:“国公意欲为何?”


第119章 猪队友和神对手
  “殿下的话,在下听不明白。”叶将白下颔微抬,“在下身为臣子,意欲之事,自然是山河稳固、国泰民安。”
  长念看着他,眼里波澜欲起,又硬生生压了回去,捏着拳头道:“太子夺人妻之事,发生在一个月之前,国公当时为何没有提出,反倒是在三哥离开京都之后闹得沸沸扬扬?”
  还能是为什么呢?自然是逐个击破,才能掌控全局。
  叶将白淡笑,上前半步,轻轻理了理长念的衣襟:“殿下还是在王府里呆着,陪陪王妃为好。朝野之事,自有他人操心。”
  说完,越过她就要往外走。
  “若国公所求,当真只是山河稳固国泰民安,念必助之。”
  刚跨过两步,赵长念的声音就从后头传来,冷冷冽冽的:
  “若不是,那便就算要付诸性命,我也定会阻你。”
  心头火起,叶将白转身,冷眼看她:“殿下真以为自己很厉害?”
  长念朝他拱手,唇瓣紧抿,眼神执拗。
  叶将白大怒,抬步想回去她面前,旁边的风停云却伸手拦了他。
  “国公。”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御林军,“殿下年轻气盛,您跟着冲什么?”
  微微一顿,叶将白压下火气,眯眼看了看长念,拂袖便走。
  风停云转头,笑着朝长念拱手:“殿下莫怪。”然后慌忙追上去。
  长念看着他走远,想了想,去了一趟御书房。
  李释庆正在跟帝王禀告万人血书之事,帝王听得脸色难看,见太监传话,招手就让她进去。
  “念儿也有事?”
  长念捞着衣袍跪下,拱手道:“父皇,儿臣在巡卫营听闻,太子奔波于三镇招募新兵已有半月,以往春季招兵,一月不过三万,可太子亲自出马,这短短半月招募的兵马已有三万余。”
  原以为她也是来落井下石的,没想到却是来给太子说好话?皇帝眉头松开,颔首道:“你起来说。”
  “谢父皇。”长念起身,看了李释庆一眼,接着道,“眼下正值新兵入伍训练之际,因这等后院之事而罚前庭之将,实在有失妥当,不若令太子归妻于人,再散家财以偿。”
  “殿下。”李释庆皱眉,“上百口人,在狱中被折磨致死者过半,太子殿下散家财要偿给谁?”
  赵长念侧头,勃然发怒,横眉道:“刑部乃大人管辖之地也,所囚之人无罪而枉死,大人该当何罪?”
  李释庆一惊,被她这突然而来的气势给吓得眨了眨眼。
  长念高抬下巴,双手拢袖,厉色道:“太子强夺人妻,刑部不但不阻止,还帮着将受害之人下狱,如今反过来责怪太子让人冤死狱中,是何居心?陛下龙体有恙,尔等不为君分忧,反是用自己的失职来为难陛下,又是何居心?”
  众人印象里的七皇子,都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李释庆震惊,皇帝也很震惊,两人齐刷刷地看着她,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此事因刑部而起,自然该刑部先分好罪责。”长念拧眉道,“至于太子的处置,由父皇私下定夺,不必抬上朝堂。”
  说罢,她回头,朝帝王拱手:“请父皇裁夺。”
  御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帝王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就笑了,甚是欣慰地颔首,然后道:“李爱卿先退下吧。”
  有七殿下出来挡着,太子的罪怕是轻易落不下来。李释庆脸色难看,往长念的方向轻瞪一眼,拱手退出去了。
  “你能来说这些,朕很高兴。”帝王道,“所有的皇子当中,只你一人知道手足可贵。”
  长念低头,心想说实话,这些手足真的都不太可贵,除了远在外头的二哥,其余的皇子没一个好相处的,是手足,也是相互打架的手足,半点也不可爱。要不是朝中只剩了太子,她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违背良心来说这些话。
  “唉,抚宁这次做得也的确过分。”帝王叹息,“夺人妻为妃,传出去脸上也无光,不知他是怎想的。”
  “父皇打算如何处置皇兄?”长念问。
  帝王想了想,道:“按照你说的来,好歹先压一压外头的民愤。”
  把妻子还给人家,家财也全用去补偿人家,这听起来不算什么重罚了,毕竟太子表面上的家财还不及暗地里的十分之一。
  然而,长念和帝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决定招来了太子的剧烈反抗。
  “人本宫是不会还的。”赵抚宁站在东宫,冷声道,“他要美人,我还他别的美人,十个、一百个都行,婵娟是本宫的人。”
  长念很头疼:“皇兄,外头闹大了,父皇已经是扛着众臣给的压力在轻饶您,您总不能半步不让。”
  “轻饶我?”赵抚宁侧头,眼神不善地看她,“是你故意想让本宫还人吧?整个东宫都知道本宫有多宠爱婵娟,你却想让本宫割爱?”
  不愧是从小被皇帝亲自娇惯长大的,半点委屈也不肯受。长念急得抓了抓耳朵,问他:“美色与江山,孰轻孰重?”
  太子桀骜一笑:“庸君才需要二择其一。”
  他两样都要。
  长念劝不动了,她觉得心很累,旁边本就有个叶将白在虎视眈眈了,偏生皇兄还是个目光短浅美色熏心的,她能怎么办啊?
  太子不肯还人,刑部不断上奏,帝王听得也恼了,躺在病床上怒道:“他实在不肯让人,就让他把太子之位让出来!”
  “父皇,言重了!”长念摇头如拨浪鼓。
  “不肖子!不肖子!朕若还惯着他,百年之后,他必败光赵家江山!”猛烈地咳嗽,咳出一丝血,帝王吓得脸色白了白,看向赵长念,“念儿,那太子之位,你可想坐?”
  长念想也不想地摇头:“不。”
  这个节骨眼上改立太子是最不明智的,更何况,她的命可没赵抚宁那么硬,叶将白想弄死她,比弄死太子轻巧多了。
  皇帝咳嗽不止,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闭眼休息。
  长念出宫之前,认真地叮嘱了盘龙宫里的宫人:“今日陛下所言,切不可传出去。”


第120章 不好啦!
  说完,可能觉得威慑力不够,长念还瞪了瞪眼鼓了鼓腮帮子,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以恐吓。
  看着宫人们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她觉得,应该没问题了。
  然而,“帝王有废太子之心”,这消息还是跟长了翅膀一般,扑棱棱地就飞出去了,穿过大街小巷,最后落在了太子的耳朵里。
  彼时赵抚宁正在点兵,一听这消息,旁边的副将当即道:“殿下鞠躬尽瘁至此,奈何陛下却有眼无珠,此等君主,拥之何为?”
  赵抚宁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啊,父皇不让他要美人,还企图不让他要江山,他若不反抗,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于是,本该上朝的这天,太子请了病假,留在屯兵镇里继续操练新兵。
  叶将白拱手在御前哀叹:“太子不遵圣命,已是不忠不孝,若还不加以惩戒,恐怕会出大事。”
  皇帝咳嗽不已,病恹恹地问:“爱卿有何良策?”
  “收太子兵权,陛下正是龙体有恙,不能留兵权于太子之手。”
  听着很有道理,帝王点头:“那就让太子先回东宫来休息两日吧。”
  叶将白得令,拿了圣旨带了人直奔太子所在的乌行镇,二话不说,硬闯军营,让叶良将太子硬扣下,然后阴阳怪气地念了圣旨。
  “殿下,圣命不可违。”念完,他垂眸笑道,“还望殿下三思。”
  赵抚宁的脸色白里透青,青里透绿。
  父皇这是要强夺他兵权了,他若就这么认了,岂不是要回宫再眼睁睁看着太子之位被拿走?赵抚宁摇头,这旨意不能听。
  “来人啊!”他反手掀开叶良,振臂一呼,“护驾!”
  卫兵像洪水一般涌上来,叶将白狐眸一闪,惶恐地跟着叶良往外退,一边退一边喊:“殿下这可是抗旨!”
  赵抚宁冷笑,心想老子想揍你很久了,碍着各种关系,一直没能动手。如今圣旨都不听了,那可得趁机多揍你两下。
  于是,一众士兵追出去老远,太子混迹其中,趁乱拔剑,砍伤了叶将白的手臂。
  叶将白逃出乌行镇,看了看手上那道浅浅的口子,嫌弃地撇嘴:“拿纱布来。”
  良策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这位主子用纱布将自己从头裹到脚,然后让人给他抬回京都——走正门,一边抬一边安排两队士兵在旁边哭。
  于是,长念正在给皇帝侍药的时候,就听得外头慌慌张张地喊:“不好啦!不好啦!辅国公命丧太子之手,尸身已经抬到崇阳门啦!”
  “啪”地一声,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长念白着脸抬头,就见帝王身边的大太监喝止了那咋咋呼呼的小太监,厉声问:“怎么回事?”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道:“辅国公奉命去乌行镇宣旨,太子拒不接旨,反而拔剑伤了国公,他们将国公抬回来了,瞧着已经没气儿……”
  帝王气得坐了起来,大骂:“那孽障!”
  大太监慌忙来劝帝王,嘴里连声说着好话,替他顺气。
  长念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光芒一闪,带着尖锐刺耳的声响,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叶将白死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心里念这句话,念完觉得不明白,又多念了两遍,睫毛才颤抖起来。
  “殿下?”旁边有人唤她,长念听不见,双腿自己动作,站起来走了出去。
  护卫队站成了两行,抬着一个人正朝盘龙宫走来,叶良神色落寞地走在最前头,后面的士兵都满脸是泪。
  长念怔忪。
  叶良抬头就看见她了,小声对叶将白道:“七殿下在。”
  叶将白本是想到了盘龙宫就让人扶着下去请安的,一听这话,直接倒在担架上不起来了。
  长念缓步走过去,眼神有些呆滞地问:“人死了?”
  叶良神色复杂,心想这我怎么回答啊?答死了?那他可能被主子给打死,可要是答没死,殿下转头就走,那主子起来也得把他打死。
  沉默半晌,叶良直接让开身子,叫她自己看。
  长念怔愣地看着担架上那包裹得脸都瞧不见的人,嘴巴扁了扁,眼泪刷地就掉下来了。
  “殿下……”叶良偷瞥着担架上的人,轻声道,“您别哭。”
  您一哭,主子心里暗爽,等会装不出重伤了可怎么是好?
  叶将白一动不动地躺着,心里哼了哼。老子死了你知道哭了,老子没死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气死老子,哭,哭死你!
  然而,真的听见耳边有这人的抽泣声,叶将白又忍不住皱眉。
  这人可真爱哭,那么软懦的一个人,做什么要来参合朝堂?
  要不,他动动手?示意自个儿没死?叶良也真是的,就看着人哭,也不知道劝?
  正想着呢,叶良的声音就响起:“殿下,您不必太伤心。”
  “我没有伤心。”长念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道,“我只是生气,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死?他要的国泰民安山河稳固呢?这个时候死了,朝野不大乱才怪。”
  叶将白:“……”竟是在哭这个?
  气得拍了拍担架,他咬牙道:“停在这里做什么?进去面圣!”
  长念正哭呢,被这突然出声的尸体吓得打了个嗝,懵了。
  叶良干笑,朝她一拱手,担架绕过她,继续往盘龙宫里去。长念瞪着叶将白,跟着转身,追上他们问:“国公没死?”
  “劳殿下惦记。”叶将白冷声道,“在下命大,暂时死不了。”
  长念迈着小碎步跟在旁边,担架却是跟生风似的越抬越快,最后长念跟不上了,只能看着盘龙宫的门在自己眼前合上。
  他没死,挺好的,长念松了一大口气,可接着,心里就又吊了起来。
  没死,为什么弄这么大的阵仗?
  还能为什么?叶将白心里有气,情绪十分到位地对皇帝禀告:“太子抗旨不遵,臣好言相劝,殿下竟想杀臣。臣不敢反抗,只能回来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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