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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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阙-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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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念没忍住,一巴掌就朝他打过去。这人反应倒是快,捏住她的手腕,翻转过来就握进掌心,柔声道:“就算是不喜欢,也没有朝自己夫君动手的道理。”
  “……”
  夫君?
  哪门子的夫君啊!
  “今日大吉,钦天监看过时辰,卯时最宜嫁娶。”叶将白垂眸,温柔地道,“但卯时你还在昏迷,为了不错过时辰,为夫便只能抱着你跨了火盆,进了门。”
  ……骗人的吧?长念神色紧绷,左右看了看,眯眼:“你吓唬我?”
  屋子里半点红色也没有,更是不见喜字,怎么可能就成亲了?
  “吓唬你做什么?”嗔怪地看她一眼,叶将白将她扶下床,半抱着她道,“还有最后一个礼节,等着你去完成。”
  长念眉头紧锁,很是抗拒,奈何身上还少力气,被他带出去,压根无法逃脱,只能挣扎着到了侧庭。
  侧庭的门紧闭,门口放着蒲团,叶将白将她按跪下去,轻声道:“磕个头。”
  长念梗着脖子不愿意,叶将白便捞住袍子蹲在她身侧,诱哄似的道:“乖,磕头,不然脖子会断的哦。”
  浑身起了颤栗,长念脸色铁青地瞪了他半晌,看见他眼底渐渐升起杀意,她咬牙,权衡良久,还是撑着蒲团磕了下去。
  眼神缓和下来,叶将白伸手将她抱起来带到旁边,良策上前将蒲团拿开,然后那紧闭的门倏地就往两边拉开。
  一把纸钱兜头洒下来,赵长念只觉得眼前一花,纷纷扬扬的好半晌才落干净,露出后头的场景。
  几个她未曾见过的妇人排成了三排,鱼贯而出,为首那人手里捧着一个灵位,上书“忠仁孝悌平西侯叶梁渠之灵”。
  他让她,给她的杀父仇人磕头?
  心口一堵,长念猛地把叶将白推开,一双眼缓缓抬起看他,红得充血。
  “进门给长辈见礼,是规矩。”叶将白依旧在笑,“今日是家父祭灵之日,能迎得妾室,也算冲喜。”
  “贼人也配祭灵?”捏紧拳头,长念浑身发抖,“他是弑君之贼!”
  声音大了些,惊得送灵的人纷纷看过来。叶将白皮笑肉不笑,伸手将她揽过,对那头道:“刚过门的小妾不懂规矩,各位长辈先行,我带人回去调教。”
  说罢,带着人就走。
  “你放开我!放开!”长念恨声大喝,“谁是你小妾!你这奸臣、妄图夺人江山的贼子!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不会与你为……唔!”
  嘴被捂上,长念恨得张口就咬,一点力也没省。
  然而,叶将白却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任由她咬,连拖带抱地将她带回侧院。
  松开的时候,他的手心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赵长念哽咽地推开他,眼里恨意滔天。
  “恨我吗?”叶将白轻笑,随意拿绸带将手一缠,睨着她道,“甚好。”
  既然不能深爱,那恨之入骨也好,总归百年之后忆平生,还是彼此想起的第一个人。
  “今日我国公府纳妾,来送贺礼的人不少。”转过身,叶将白看着外头道,“北堂将军也送礼来了呢,还说要亲自来一趟,想必也是迫不及待地想救你出去。”
  “可惜啊。”他勾唇,“他救不了你。”
  赵长念闭眼,脑子里转了转,很快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
  将她纳为妾,作女装,便可大大方方放在众人面前,就算北堂缪趁着这机会带人来救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绝不会将她认为七殿下,一旦认了,她便是欺君之罪,再无人心可言。
  “真是好一番算计。”她讥讽出声,“为了藏住我,竟不惜在娶姚家小姐之前纳妾,也不怕人生你的气,不肯嫁过来了?”
  “幼舒待我极好,自是会嫁我的。”叶将白轻哂,“她说爱慕我多年,便是爱慕我多年,不像别的人,面上应和,背地里算计。等她过门,你得唤她一声主母。”
  主你个大头鬼的母!长念冷笑出声:“希望国公有能耐随时护住她,不然这后院里多我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出人命。”
  微微阖眼,叶将白走近她两步,低头道:“我真心喜欢的,自是会用心护着,至于别的……”
  他没说完,长念也不想听,后退半步,神色恹恹:“烦请您离远些。”
  眼神一沉,叶将白绷紧下巴:“谁稀得靠近你不成?若不是别无选择,这妾室的头衔我也不想予你。”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国公?”长念歪着脑袋,阴阳怪气地捏着手给他作女子礼。
  叶将白黑了脸,一甩袖子大步出门,走到门口犹觉气不过,冷声道:“府里也不白养人,你要吃穿,便自己做事,冷了饿了,这府里都无人给你开方便之门。”
  说完,踹了一脚门,气鼓鼓地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生气,长念倒是有些解气,左右看看,桌上还留了饭菜,她走过去坐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就算是为了报今日这下跪之耻,她也得好好养伤。
  叶将白大步回去主院,将良策和雪松都叫来,阴沉着脸吩咐:“侧院的用度都给我掐紧了,谁敢让她过好日子,我就让谁过不好日子!”


第146章 传说中的掐用度
  良策打了个寒战,雪松倒是机灵,抽了算盘出来立马开始拨弄。
  “侧院那位伤势好转,灵芝鹿茸人参都可以停了,用度便……”
  叶将白皱眉,想了想,打断他:“药的用度不用减。”
  雪松一顿,摇了算盘重新拨弄:“刚做的衣裙十几套……”
  “衣裙也不用减。”叶将白眯眼,“她不愿意穿的,我非叫她天天穿不可。”
  咬牙切齿的,带了点孩子气,听得雪松立马又是将算盘一摇:“那便减吃食的,侧院的食材一向用得好,还有瞿厨子的工钱……”
  叶将白琢磨了一下,恶狠狠地道:“给她从八盘菜减到四盘,用小碟子装,肉不许给多了,她若是不干活,就给她炒白菜!”
  想了想,又补充:“白菜别放糖,每次放糖她就不吃。”
  雪松:“……”
  算盘声不响了,叶将白抬头:“怎么?太刻薄了吗?”
  皱皱眉,又自己嘀咕:“那肉就不减了罢。”
  良策犹豫地看了他好几眼,低声道:“主子,这……委实没必要。”
  掐用度跟不掐真的没太大区别啊!
  “不行。”叶将白一脸严肃,“得让她知道我没那么好相与,总不能叫她踩在头上来!”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他道:“等她伤好些再让她去后院,免得伤重了又得用药。”
  “是……”
  两人退出主屋,一个望天,一个看地。
  “良策。”雪松道,“你说咱们主子这是何苦呢?”
  “看不明白。”良策唏嘘,“这是为难殿下,还是为难咱们呢?”
  很明显,为难殿下是不可能的,主子只是要颜面,谁若真去为难七殿下,那不是找死么?就像上回那个百步穿杨立了功的黄安,最后被外放去边疆都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
  雪松挠头道:“今日这一出,我看殿下委实是气死了,若叶老爷子真是殿下所杀还好,可我总听外头的人传,说叶老爷子是自尽而亡。”
  “外头还传先皇是病逝呢,你也信?”良策撇嘴,又叹口气,“不过两人仇怨实在太深,已经是没了重修旧好的可能,我是宁愿主子再不与她纠缠的,可看样子……主子放不开。”
  世间多少痴男怨女都是如此,明知道不得善终,偏生是舍不得放手,贪恋短暂的温存,将伤害越滚越深。观局者皆清,当局者难明,到后来不过惹看客几声唏嘘,有多少苦痛,还不是自个儿生咽着。
  “唉。”良策叹息,“还是独身一人好,没这些烦恼。”
  “唉。”雪松跟着他叹息,“还好我家媳妇儿懂事,与我天作之合,琴瑟和鸣。”
  嗯?良策黑了脸扭头看他,雪松倒是乐,朝他挤了个鬼脸,抱着小算盘就走了。
  赵抚宁屯兵京郊之外,一直不敢妄动,三催四请,总算是将叶将白请到城门口附近的茶馆见上一面。
  “国公。”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赵抚宁上来就行礼,笑着道,“数月未见,实在是想念。”
  叶将白回礼,与他一同坐下,和善地问:“殿下百忙之中召见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赵抚宁干笑:“国公言重,眼下哪里敢说是召见呢?七皇弟霸占京都,本宫这正统的太子倒成了要造反之人,属实是抬不起头来。”
  “这是一点小心意,还请国公给个颜面。”
  他一挥手,外头的随从便往屋子里抬箱子,一个个铁沉的箱子落地,每层六个,叠了三层。
  “世道将乱,别的东西都没用,还是这东西实在。”打开最上头一个箱子的红盖,金光霎时照亮半间屋子,赵抚宁扭头赔笑,“本宫带兵三月,收下了不少城池,这些小东西,就当给国公赔礼,当初是本宫急躁,不懂事,冒犯国公之处,还请国公海涵。”
  对于红礼这种东西,叶将白是来者不拒的,当即便挥手示意收下,然后神色更加温柔地问:“不知殿下此回,有何吩咐啊?”
  赵抚宁道:“本宫之所求,不过拿回本该是本宫的东西。父皇仙逝,七皇弟无才无德,何以盘踞皇宫?那北堂将军也是愚忠,死守城门不让本宫归朝,还请国公想想法子,迎我一迎。事成之后,国公必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叶将白状似沉思,片刻之后叹气道:“我负隅顽抗,本也是为着替正统守住京都,您愿意回来,自然是要迎的。可如今京都内的形势,殿下打听一二也知道,那北堂缪除了七殿下的话,谁的话也不听那。”
  “这……”赵抚宁皱眉,抚着酒杯道,“若实在不行,必定是要强攻的,但本宫担心的是,这造反之名一旦坐实,可就不好面对朝中百官了。”
  “殿下放心。”叶将白笑道,“只要殿下能回京都,入皇宫,别的事都有在下操办。”
  要的就是他这个话,赵抚宁大悦,拍了拍手:“好,咱们里应外合,焉有拿不下之理?来,这一杯,本宫敬国公!”
  叶将白颔首,接下酒杯一饮而尽。
  一局饭了,门客皱眉问太子:“这辅国公,还信得么?”
  “有什么信不得?”赵抚宁一边往外走一边哼笑,“他手里无兵权,只能选择依附于本宫,只要皇位拿下,这天下,还不是本宫说了算么?”
  “殿下英明。”门客连连奉承。
  叶将白满脸醉意,目送赵抚宁离开之后,风一吹,脸上迷蒙的表情瞬间消散。
  “东宫太子啊。”他笑,“咱们大周这一页青史,会精彩得很。”
  许智跟在他身侧,低声道:“东宫无德,不配正位,主子,太子一旦回来,少不得有人会重提先皇病逝之事。七殿下已经下过通缉旨意,指明叶家弑君,太子若为立威望,用叶家开刀……”
  “宽心。”叶将白眯眼,“也只有赵长念有这个胆子朝我动手。”
  想起她,他心情便不好,脸色阴沉地哼了一声。
  许智想了想,道:“七殿下所为,其实也是逼不得已,处在她的位置来看,一个女子能挟持您稳住局势,实在是难得。”


第147章 国公的小性子
  不悦地侧头,叶将白道:“我难不成还得夸她,挟持得好?”
  许智轻笑:“抛开立场来言,是该夸。主子虽然生气,但七殿下在此回纷乱之中表现着实不俗,不仅收服人心迅速,并且占据皇宫也未曾登基——她若直接登基,事情会简单很多。”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赵长念只要假造遗旨登基,旁人再来打京都,便是实打实的乱臣贼子,讨不了好。
  可她没有,离皇位只一步之遥,她也是先将先帝安置妥当,并未急功近利。
  这样做有弊端,那就是她如今落在国公手里,逃脱无望,可也有好处——没有人会怀疑七殿下对先帝的孝心,一旦谁能拿出先帝改立七殿下为太子的遗旨,七殿下要登基,便是势不可挡。
  以许智的算谋,他都分不清哪一条路更恰当,但七殿下做抉择却是十分果决,行事之间让人看不出犹豫的痕迹。
  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登上皇位?
  许智想了想,复又摇头。
  皇位这东西诱惑太大,就放在眼前的话,没有人会不动心。七殿下蛰伏多年,想来等的也是登基为帝的这一日,哪会真的清心寡欲呢?
  叶将白神色晦暗,眸子里情绪起伏良久,才恹恹说了一句:“休要提她了。”
  他不想听,也不想去想这个人,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谁有空管她一个女儿家。
  “是。”许智拱手应下,退到后头。
  京都依旧笼罩着一层阴云,城里的人不少往外逃窜,往日繁华的街上都显得空荡荡的,秦大成打马从集市上过,回去了国公府。
  拐过几个回廊,越过几个院子,他瞧见长念穿了一身紫色流绢纱裙,正坐在屋檐下头绣什么东西。瞧见他来,她左右看了看,笑着轻声喊:“舅舅。”
  秦大成皱眉过去,低声责备:“伤还没好全,怎么就出来了?”
  “屋子里闷得慌。”长念眉眼弯弯,看起来温柔极了,“瞿厨子缺件春袄,外头天气好,我正好出来晒晒太阳,顺便给他缝上一件。”
  “瞿厨子?”秦大成不解,“你做什么要给他缝袄子?”
  “辅国公说,府上不养闲人,要我干活儿才给饭吃。”长念耸肩,“我今日想去后院帮忙劈柴的,谁知道那些个下人跟见了鬼似的将我赶回来了。想打水丫鬟也不让,就只能给瞿厨子缝衣裳,好让他继续给我做饭。”
  秦大成微恼:“府上还缺你这点活计不成?国公是摆明了折腾人。”
  “还好。”长念拎起袄子看了看,“也不难。”
  就一件小马褂要她缝个边儿,丫鬟教了她一会儿,她也就会了,缝得还不错。
  秦大成叹息,在她身侧蹲下来,轻声道:“外头形势不太好,有风声说太子要带军攻城了,今日还与国公见了面。”
  一针扎在指头上,长念皱眉:“赵抚宁是被驱逐之人,就算太子之名仍在,被废黜也是迟早的事。他来攻城,封地之人必来勤王。”
  “远水难救近火。”秦大成摇头,“除却提前告知的二皇子,别的皇子都在封地不曾动弹,许多人是不愿意来蹚浑水的。二皇子就算前来,兵力未必敌得过太子,更何况,太子主东宫,对他动手,传出去也不好听。”
  “太子的位子,不该叫赵抚宁一直占着。”长念摇头,“是我疏忽了,该替父皇下旨废黜他。”
  “眼下若补救,便是来得及的。”秦大成道,“三朝元老季国柱尚在,他是三皇子的舅舅,三皇子与太子仇怨最大,说服他老人家来颁旨,可以服众。”
  “季国柱?”长念无奈地道,“他家的儿子,不是娶了唐太师家的小女儿么?眼下两家关系如何,我不甚清楚,贸然去说此事,万一叫唐家知道,反而不妙。”
  秦大成沉吟道:“此事,可以让北堂将军接手,多多试探。”
  现在她被关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也只能指望兄长他们了。长念长叹一口气,正想再说,余光却瞥见月门外头远远地有人正往这边来。
  神色一紧,她立马扭头对秦大成笑得一脸谄媚:“大人,你便教教我武艺罢!”
  秦大成一脸茫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起身作欲走状,正色道:“武艺不传女子,姑娘的要求委实叫人为难。”
  “总归这院子里也无聊,我听人说,北堂将军的功夫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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