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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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阙-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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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狠咬了咬牙,北堂缪闷哼一声不作答,推着她继续往前走。
  当初与她那样说,是因为知道她的性子,冒进必定被她推开,不如占牢了兄长之位,至少能在她心里有分量。
  然而现在,北堂缪发现自己不满于此,人性的贪婪,就连他也躲避不开。
  伸手揉了揉眉心,他道:“与你玩笑,不必当真,回去吧。”
  长念边走边回头看他,满目担忧,北堂缪只好撒谎:“我只是想起了你的几位皇兄,与他们同做你的兄长,叫人不太愉快。”
  原来如此,长念苦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现在人都没了,也没必要再怨。再说,还有二皇兄在呢,他也疼我。”
  二皇子赵淮居已经与他们汇合,这几日陪在太后身侧尽孝,来的时候不仅带了援兵,还给长念带了她小时候最爱吃的米糕,就一小块儿,放在他自个儿的衣袖里揣了八百里,难得的是长念拿着的时候还能吃。
  提起二皇子,北堂缪稍稍松了表情,颔首道:“他是好的。”
  长念又笑,伸手替他拎了一只野兔子,蹦蹦跳跳地就往前头寺庙里冲,边冲边喊:“皇兄、皇奶奶,兔子回来啦!”
  远不如宫殿巍峨的山间寺庙,因着她这一声吆喝,多了几分宫里没有的烟火气,一桌简单烹饪的晚膳,也比宫宴吃着香。
  议政宫。
  叶将白正与风停云等人闭门议事,桌上的菜已经放凉都无人动筷。
  “不知道哪里传出的风声,说大皇子已经薨逝,盘龙宫里放着的只是一具尸体。”风停云面色十分凝重,“已经追查了两日,有人说消息是从盘龙宫出去的。”
  叶将白阴沉着脸。
  盘龙宫的人他是亲自打点过的,按理说不会有人胆大包天泄密才是,但这世上许是当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皇子的死讯怕是瞒不了太久了。
  本来行这一步棋,是万无一失的,若是没有武亲王,眼下大皇子薨逝,他便可坐上皇位。但武亲王半路杀出,这一步棋便是将死了他自己。
  有些烦躁地起身,叶将白去了一趟盘龙宫。
  十几个御医在旁边战战兢兢地行礼,里头伺候的不是宫女太监,是往日太子身边的亲信。
  “见过国公。”那人行礼。
  叶将白眯眼打量他半晌,问:“你叫什么来着?”
  亲信拱手:“下官徐游远。”
  这名字听得耳熟,叶将白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是谁,只道:“最近几日你可有离开此处?”
  “回国公,不曾。”徐游远摇头,“外头守着人呢,轻易不让出去,下官如何能离开?”
  说得有理,叶将白抿唇,进殿去看了看赵抚宁。
  昔日意气风发的太子,如今变成了一具枯尸,被封在长长的木匣里,隐隐有些尸臭。
  就算消息没有泄露,这味道也瞒不了多久了。
  只看了一眼,叶将白便转身往外走,径直走到崇阳门才停下,捻着手里的玉铃沉默半晌,吩咐道:“明日,我要上山一趟。”
  风停云知道他想怎么做,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没有其余的法子了?”
  “也许有,但我现在没有想到。”叶将白冷着脸道,“凡事都要做万全的准备,是该去走一趟。”
  长叹一口气,风停云也不拦着他了,只道:“缘分这东西,躲不过就是躲不过,罢了,若真走到那一步,武亲王与七殿下之间,我也偏后者一些。”
  斜眼看他,叶将白问:“因为她更好控制?”
  “不是。”风停云嬉皮笑脸地冲他眨眼,“因为她更可爱。”
  叶将白:“……”
  “哎哎,我开个玩笑,你黑脸做什么?”风停云护着自个儿就往后退,“是谁说的不惦记了?又是谁说的想杀了她?眼下怎么的,玩笑都开不得?”
  “开不得。”叶将白沉声道,“要杀她的是我,恨她的也是我,她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被这主儿一噎,风停云翻了个白眼。
  就没见过他这样的,爱时霸道得要命,恨上了也蛮不讲理,仿佛赵长念从头到脚都是他一个人的似的。
  抱紧手里的账本,他告了辞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她才不会做你一个人的。”
  赵长念的心里,也有整个天下呢。


第173章 黑白无常
  五月天气转暖,山上却还是有些清凉。长念一早起来便打水洗漱,认认真真地束起男儿发髻,再选了一身新些的袍子换上。
  太后就坐在她屋外的小院里看花,闻声回头瞧了瞧她,笑道:“念儿这是要去见皇妃么?”
  沐疏芳亲自上阵说服附近城镇粮商卖粮,已经三日未归,今日想必也是赶不回来的。长念摇头,乖巧地趴去太后膝边,轻声道:“孙儿今日要去与人议事。”
  太后有些茫然,寺庙就这么大,平日里他们有什么动静她老人家都能听见,可没听说今日哪位大人要来议事啊,念儿准备得倒是挺仔细。
  “不管议什么,别委屈了自个儿就好。”摸了摸她的头发,太后慈祥地道,“人这一辈子,也不是离了荣华富贵不能活。”
  长念苦笑:“皇奶奶,走到这一步,谁还为的是荣华富贵呢?”
  太后怔愣,像是瞬间忆起许多往事,眼里情绪翻涌难平,不由地阖上目,轻咳两声。
  “皇奶奶?”
  “无碍。”长叹一声,太后眼睛湿润,拍着她的手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长念困惑地看着面前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她觉得皇奶奶好像知道很多事,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管,像前殿里捻手俯视众生的观音,慈悲而默然。
  瞧着时候差不多了,长念也没追问下去,行礼起身,带着红提就往外走。
  红提好奇地问:“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长念道:“后山腰上有个凉亭,在咱们守卫范围之外。”
  红提吓了一跳:“去那边做什么?万一遇见刺客……”
  “你放心吧。”长念道:“不会来刺客,只会来客人,而且,是带着不错筹码的客人。”
  “……”红提听不懂,她只觉得担心,一路上忍不住左顾右盼,小声念叨:“该多带两个侍卫呀,后头那几个人哪里够。”
  长念微哂,心想做坏事哪里能让太多人知道啊,带点心腹就成了。
  后山腰上的凉亭里一个人也没有,微风过处,野草倒是香。红提按照长念的吩咐将凉亭收拾干净,倒上热茶,然后就好奇地在旁边等着。
  谁会来呢?
  日头渐高,长念哼着小曲儿喝着茶,像是一点也不着急,兴致上来了,还翻去凉亭后头的花丛,采一大堆花上来编花环玩儿。
  “殿下,花环不是这样缠的。”红提看得连连皱眉,“这枝条儿将花都压着了,不好看。”
  “我在民间街上看过,是这个形状呀。”长念叨咕,“一个圈儿么,要成圈儿,就得缠。”
  “可不能缠着花,要像这样……”红提忍不住上手帮忙。
  长念瞧着,就见她手指翻飞,没两下就弄出个漂亮的花环,像极了当初她与叶将白出府,在集市上看见的那种。
  微微眯眼,长念有点走神,手里拿的分明是野花,她却总觉得哪儿有腊梅的香气,隐隐约约的,寻不着来源。
  若是她当初一直装傻充愣,不去参合这些争斗,她与他如今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摇摇头,长念自个儿否了自个儿,出身就注定了的事,不是她躲就能改变的,除非她冷血无情,将赵家其他人的生死都看做浮灰。
  但显然,她做不到。
  叶将白也做不到,他那个人,不可能舍得下谋划了这么久的大业,儿女情长于他,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调剂罢了。她顺他,便可得他庇佑,若逆他,长箭射来也是丝毫不留活路。
  垂下眼,长念将手里的花环扔回了草丛。
  “哎?”红提不解,想留没能留住,疑惑地看一眼自家主子。见她神色不好,便也不再开口。
  新鲜的花环孤零零地躺在草丛里,有点委屈。
  日近午时,山腰上终于有了动静,赵长念侧头看过去,就见叶将白带着叶良遥遥而来,一身白衣被山风拉扯,墨发也跟着翻飞,像哪家挂画里的仙人,不小心走了出来——如果他身后的叶良没穿玄衣的话。
  “殿下?”看清了来人,红提吓得白了脸,“这!”
  长念气定神闲地撑着下巴看着,低笑道:“是不是很像黑白无常?”
  红提:“……”这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能开玩笑!那可是辅国公啊,这个时候来这里,万一打起来……
  “见过殿下。”叶将白走至凉亭,笑着行礼。
  “国公多礼了。”长念起身还礼,一样是笑脸盈盈。
  红提:“???”
  “今日天气甚好,正想来山上吹吹风,没想到巧遇殿下,倒是缘分了。”随意在石凳上坐下,叶将白看了看桌上的两个茶杯,挑眉,“殿下在等人?”
  长念微笑:“不过与山风同饮罢了,国公既然来了,这一杯便与您同饮。”
  说着,拿起茶杯倒掉凉茶,重新斟上一盏。
  叶将白大笑,说:“殿下当真是潇洒。”而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这两个之前还都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人,如今竟坐在这里毫无防备地喝茶,红提看得呼吸困难,万分不解。长念倒是很自如,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两盏茶品完,才道:“国公竟有闲心上山。”
  叶将白淡笑:“我叶家上下皆为殿下所囚,不上山来看看,岂不是真要落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国公睿智。”长念朝他拱手,“那上山这一趟,国公如何就觉得有一定能看到叶家人?”
  “因为殿下想回京,在下想要家人,两厢有得谈。”叶将白没看她,只盯着远处的山峦,“殿下既等在此处,想必也是愿意谈的。”
  长念垂眸。
  她想的半点没错,赵抚宁没了,京中有武亲王,叶将白一个人抵不住,便想要她回去助力于他。叶家人只不过是个台阶,双方都能顺阶而下,不伤体面。
  只是,这样的对话真是虚假,两人脸上的笑也没一个真切,她与他,终究是同朝中其余皇子臣子无异了。
  “好说。”长念开口,“若国公肯迎太后回京,叶家上下,我放了也无妨。”


第174章 重回京都
  “殿下既然如此痛快,那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叶将白道,“只要殿下放了叶家人,那么在下自当恭迎太后回宫。只是殿下回去的时候,难免要委屈些,仪仗一类,想来是不会有。”
  “我知道。”赵长念笑,“但国公可想过,我一旦回去,他们早晚会知道?”
  “知道也是后头的事了。”叶将白轻咳两声,“只要殿下回去,在下定不会苛待。”
  “好。”长念想也不想就点头,“如国公所言。”
  在来之前,叶将白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赵长念不愿意配合,亦或是直接对他刀剑相向,独没有想过她会像现在这般冷静而圆滑。
  圆滑得像他一样,令人烦躁。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也从未走进过她心里,他于赵长念而言,从来只是一把上好的刀,亦或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别的什么也不是。
  眼底微微有戾气,叶将白别开了头。
  长念自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问:“我若与国公化干戈为玉帛,国公如何与部下解释?”
  这事有些大,肯定是要让手下人都知道的,但解释起来甚为麻烦,也无从下口,总不可能直说:老子扛不住武亲王的压力了,赵抚宁已经翘辫子了,必须把七殿下接回来当新的傀儡,才能名正言顺地继续争权。
  这样说不体面,做大事的人,最需要的就是体面。
  狐眸一转,叶将白道:“此事,就需得殿下机灵些了。”
  他眼里又泛起了算计别人时独有的光华,长念在旁边瞧着,竟觉得挺怀念的。这人坏透了,向来会使手段,与他为敌太累了,但若站在旁边看他算计别人,那倒不失为一件愉悦的事。
  山风渐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细节。长念看了看觉得天色不早了,很想说要不今日就到这儿,明日等她回京了还能接着说。
  然而,她刚想开口,叶将白眼眸就眯了眯。
  好歹也在一起过,长念很明白,这人这表情是不高兴的前兆。也对,辅国公万人之上,一向只有他给人下逐客令的,哪儿能让她先开口赶人?
  于是长念生生将话咽了回去,继续同他商议太后仪仗的规制问题。
  日头在天上打了个圈儿,眼瞧着要往西边落下去了,叶将白仍旧不慌不忙地道:“为了先压住消息,还得委屈殿下暂住国公府。”
  提起国公府,长念就想起那被自己撬走卖了的玉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不必麻烦了吧?”
  “怎么?殿下还怕在下谋害?”叶将白满眼讥诮,“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会想杀殿下,独我不会。”
  “倒不是怕这个……”长念干笑。
  叶将白斜眼看着她脸上明坦坦的心虚,低低地哼了一声:“国公府已在重新修缮,断不会让殿下用绳子吊着上楼去。”
  长念傻笑着抬头望天,叶将白这个人也是有优点的啊,大方极了,她搬空他的国公府,他都没打算跟她计较。
  那随他回府住两日,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么定了。”长念道,“之后,国公可要好生配合。”
  叶将白微微颔首,目光看向山下隐隐的京都轮廓。
  京都尚在一片迷雾之中,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朝中百官也是人心惶惶。武亲王正与旧部密谋呢,就听见宫里的眼线传来了消息。
  “王爷!大事不好了!大皇子薨了!”
  一枚玉棋落在了地上,清脆地跳了老远。武亲王陡然起身,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一早盘龙宫里尸臭散发了出来,这才终于是瞒不住。”下人回禀,“至于大皇子薨于何时,倒是没能知道。”
  武亲王沉默片刻,大笑出声:“哈哈哈,本王料想的果然没错!叶将白狼子野心,妄图用大皇子牵制于本王,却不曾想抚宁已经死了……死得好啊!”
  下人怔愣,惊慌地低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武亲王扭头就对方才坐在他对面下棋的人道:“时机已至,就看大人愿不愿意与在下放手一搏了。”
  那人捏着白子,闻言也没侧头,只平稳地将玉棋放在棋盘上,摆正了位置,才慢悠悠地开口:“既然时机已到,那便搏吧。”
  “可只本王一人,诸多顾虑啊。”武亲王笑,“您既然也有此意,何不鼎力相助呢,姚大人?”
  座上的姚阁老终于抬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夫毕竟也是跟着国公一路至此,眼下突然倒戈,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不仁在先,阁老又何必顾虑太多?”武亲王眼眸微阖,“人呐,还是要多为自己打算。”
  姚阁老淡笑,看了看盘上局势,点了点头。
  ……
  长念收拾好行李,藏在叶将白的马车里回了京都,再次踏进国公府,她丝毫没有什么物是人非的感觉。
  因为整个国公府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已经修葺成了另一番富丽堂皇的模样。
  “国公。”她面无表情地问,“您这银子,又是哪儿来的?”
  要是没记错,他当初逃离京都,府邸是被她抄得一个铜板也没剩下的。
  叶将白微微一笑:“谁知道呢,回来的时候府邸就已经是这样了。”
  骗鬼呢?长念眯眼。
  “殿下先在此处安歇。”叶将白引她去了个院子,“等时机成熟,便可动作。”
  长念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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