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没头没脑,而且很多年的老黄历的事,叫秦寿翻出来,雒妃一怔,继而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似乎不晓得他又要做什么。
秦寿居然自晒一笑,浅淡眉目舒展如云,“是皮相吧?”
雒妃并不否认,她初见他的时候,本来第一眼注意的就是他的皮相,尔后再是其他。
秦寿将她神色尽收眼底,眸色幽幽,“盖因初见那日。我其实见着你,也是你的相貌。”
听闻这话,雒妃挑眉,那神色,好似再说。那凭甚成亲后还嫌她?
秦寿见她被自己引了注意力,这才放松的继续道,“成亲那会,我并不喜欢你,空有颜色,却是个娇纵任性的,且圣人的赐婚,也是我不能违背的,这样被人按着脑袋拜堂的滋味,约莫你一辈子也体会不到。”
这点雒妃早就有所察觉。毕竟秦寿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骨子里兴许比她还傲气。
然雒妃又觉得心头不忿,她冷冷道,“倒都是本宫的不是了?秦九州你敢说,你与本宫的赐婚。你没有其他盘算继而才不反对的?”
哪知,秦寿大方点头承认,“自然有的,你的身份地位,这些都能达成我的野望。”
果然,心里知道一回事,这会听他半点都不掩饰的说出来,虽隔了两世,雒妃还是觉得难堪的慌。
又有些莫名的觉得难过,为经年的自己流年轻许。也为自己曾那般执着于一个人的不值当。
秦寿目光落在旁处,透过虚空,他好似在回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想,“可息宓。你我毕竟是夫妻,有正儿八经婚书的,白纸黑字,也好过,若你与白夜毫无瓜葛,你我又岂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说来说去,雒妃还是觉得他这话里头,好似所有的错误都是她所致,而他却最是无辜。
他都狠心下手杀了她,这会还装出个无辜的脸面。简直平白叫人膈应。
她扬起下颌,鄙夷的道,“本宫如今最后悔的,就是与你好过,倒不如一开始本宫就直接指白夜为驸马,好歹他生死都是只为本宫一人,心思再是明白不过。”
秦寿觉得自己听了这话,要以往该是气恼的,可目下想起上一世所有事情始末的,加之漫长的一生,他早已没了年轻之时那样冲动,什么样都真正的淡薄许多。
皮相年轻着,可心却是苍老的,连带看周遭的一切都是云烟,而唯有身边的人是鲜活存在的。
他笑了笑,高深莫测的道,“息宓,那看的出的心思是叫心思,看不出来的,也是心思……”
是以,未曾走进过,又岂知那是何种的心思?
这样的话还没说出来,金辂车下就有太监在唱喏,“圣人驾到!”
原是不知不觉间,金辂车就已经进了宫门,且皇帝还急急走了出来接她。
雒妃朝车外喊了声,“哥哥。”
然后提着裙摆,三两下跳下车,她第一句话就是拉着皇帝手问,“哥哥,母后到底如何了?”
皇帝看了眼尚在车中的秦寿,转头回道,“受了惊讶,目前在宁王扈地的宁王府休养。”
那便无甚大碍!
雒妃稍稍松了口气,她眼角余光瞥见秦寿下了金辂车,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那一身鸦青色刻丝长袍,清贵优雅。
她心头一悟,蓦地就怀疑,起先秦寿突兀与她论起上辈子的事,莫不是故意引开她的注意力,使她不至于太担心母后而慌乱手脚?
这年头在她脑海一闪而逝,随即她便摇头甩开,她所认识的驸马秦寿,哪里会有这样好心的时候。
第148章 公主:行军
不过大半天的功夫,皇帝息潮生就雷厉风行地点齐宫中御医,并无数珍稀药材,要亲自出宫去接太后。
第二日朝上,群臣据理力争相拦,甚至有老臣不惜给皇帝跪下,要皇帝三思而后行,且宫中不可一日无主。
雒妃在这当突然出现在金銮殿门口,巍峨的朱红殿门,映衬的她身躯娇小,她穿着一身公主朝服,绾高髻,簪八宝凤钗,眉目带凛然贵气,那一身浑然天成的气势竟不输皇帝半点。
她冷然开口道,“诸位大臣说的在理,圣人不可轻易出宫。”
皇帝眸色复杂地望着她步步走进来,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曳地的长裙,随着走动步步生莲,恍若雨后海棠。嚣媚而热烈,雒妃字字珠玑,犹如大小玉珠落玉盘,清脆而铿锵,“是以。请圣人恩准吾出京!”
这话一落,起先还吵闹不休的群臣顷刻鸦雀无声,站在前头的上官寂更是神色莫测。
皇帝不说话,他背剪双手来回走动,见雒妃还保持着敛衽行礼的姿势。遂道,“朕,准了!”
“吾叩谢皇恩!”雒妃的规矩礼仪是挑不出半点错来,她起身抬头看着皇帝,又道,“还请圣人与吾一队兵马,若再行遇上此刻,吾定然他们有来无回,死无全尸!”
最后一字方落,竟从雒妃身上弥漫起凛然的冰寒来,她冷肃着张脸,那模样居然与秦寿面无表情时颇为相像。
皇帝思忖片刻,目光在底下群臣身上扫了圈,后落到不甚有表情的上官寂身上,“上官爱卿,朕将京郊的朱雀营中将士拨去接应太后,爱卿以为如何?”
上官寂心头一跳,刹那之间,但凭皇帝这一句话,他心里就已经联想出诸多的事来。
他拱手站出来低头道,“圣人英明,驻守京郊的朱雀营将士,满打满算共有上万人马,臣以为,拨五千与长公主。太后定然安全无虞。”
哪知,皇帝大手一挥,“不,朕以为将营中所有将士悉数遣去接应太后,毕竟那可是宁王的扈地,太后岂能有闪失!”
话都到这份上,上官寂不得不道,“臣遵旨!”
皇帝又道,“鉴于长公主并无带兵打仗经验,故而着上官宵爱卿随驾同行!”
上官寂眉头一皱。不过还是单膝跪下谢恩。
此事作罢,雒妃也就不在金銮殿多待,她匆匆回了公主府,让首阳等人赶紧收拾行李,顾侍卫又点齐三十亲卫,不过下午时分,就一切准备妥当。
而上官寂即便再是不愿,也只得点齐兵马,让上官宵去接雒妃。
临到公主府门口,他却看见往日京城传闻与雒妃不合的驸马秦寿赫然在侧。且那模样,哪里是与公主关系不好了?
不见雒妃公主上个金辂车,驸马还搭手才扶她上去,那等小心翼翼的做派,都将公主呵护在手心里。
对于秦寿要同行,雒妃也不甚有意见,毕竟行军之事,他更是擅长。
雒妃当先出城,先是往京郊朱雀营去,这营中人马她是打算大半都给带走,余下的老弱病残,与恭王等人放松警惕。
秦寿深谙雒妃的心思,雒妃不好显露人前,他便亲自跑这一趟,将营中名册拿在手里。挨个的数,叫本就直肠子的上官宵抓头挠耳,毫无办法。
暮色时分,雒妃本是想连夜赶路,在秦寿的建议下。还是推迟到了明个一早。
岂料,当天晚上,朱雀营中,迎来了雒妃意料之外的人。。。。。。
宁王与息芙。
她一见息芙,就瞪了宁王一眼!
不用想,定然是宁王将人一并带来的,她冷笑,“皇叔,这是作甚?”
宁王脸上少有的不见笑意,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太后之事,本王悉数听闻,故而要与蜜蜜一并走这一趟!”
雒妃没给他好脸色,“皇叔莫不是忘了,无诏不得出京。皇叔这是要抗旨不尊不成?”
宁王摊了摊手,“本王心系太后安危,心急如焚,想来圣人是会体谅的。”
雒妃还想说什么,在一边的秦寿拉了她一下,抢白道,“若太后知晓宁王的担忧,必定会十分欣慰的。”
说完,他还意思有所指地瞥了息芙一眼。
宁王望着秦寿,忽的嘴角扬起了笑。“多半是。”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莫名让人摸不着头脑。
雒妃晓得拦宁王不住,便呵斥了息芙一声,“杵在那作甚。还不赶快过来!”
“哦。”息芙一回神,小跑着到雒妃身边,还特意绕开了秦寿,不看他一眼。
雒妃唤了个小兵过来,给宁王安排了房间,她带着息芙,也没招呼秦寿,先行回去,准备与皇帝哥哥书信一封,说说当下的情况。
秦寿也不介怀。他自行一人大晚上在朱雀营中到处转悠,还饶有兴致地去看了营中将士平时训练的校场,似乎暗暗在心头与秦家军军营做比较。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大军开拔,雒妃带着还在犯困的息芙去了金辂车,两姊妹撑不住,遂头挨头靠在一起,躺软垫上睡了个回笼觉。
雒妃一觉醒来,已是辰时,她睁眼,还想去推推身边的息芙,哪知摸了个空,反倒是抓着只修长厚实的大手。
她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抓着那手眨了眨眼,目光这才循迹看过去,见着坐她身边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秦寿。
她没兴致地甩开他的手,又在软枕上蹭了蹭,这才彻底的清醒过来,“这是到哪了?”
秦寿收回手道,“疾军行路,走了十来里了。”
雒妃撑起身来,扶了扶髻上羊脂白玉的簪子,端着案几上的凉茶抿了口,皱眉问道,“如此速度,要几日才能到宁王扈地?”
秦寿心头默算,“十来日吧。”
闻言,雒妃眉头皱的更深,“不可,太晚了。”
秦寿便道,“公主可先遣部分骑兵带着御医先行,后续兵将缓缓而来便是,这也是急不来的事。”
雒妃点头,遂冲车外招手,首阳当即附耳过去,雒妃与她吩咐了几句,首阳便去找上官宵传话去了。
秦寿半隐在袖中的手,拇指摩挲食指,似思量了好些时候才道,“九州以为,公主还是趁这几日,知道些行军打仗的事也好。”
第149章 公主:母后,么么哒!
秦寿所谓的行军打仗的事,囊括从古至今各赫赫有名的各场厮杀,另还无数排兵布阵,以及让人头晕脑胀的典故。
雒妃耐着性子听了几天,就彻底的沉了脸。
她甚至不耐烦见秦寿,一听他说话,就头疼。
但秦寿似乎狠下心,也不晓得出于何故,硬是将一些兵法一一说与她听,那架势恨不得劈开她脑子,将兵书塞进她脑子里才好。
雒妃人虽聪明,可她到底对行军打仗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在她看来,这样的事,那都是糙男人才干的,她么,作为公主,自然在宫里头把玩胭脂水粉就好。
即便清楚目下大殷之势不容乐观,秦寿难得说这样多,仿佛是在特意指点她一般。她起先还很是乖顺地听着,但几天后,她确实听不下去了。
第七日后,秦寿见雒妃避他如蛇蝎,他这才作罢。半点不论兵法之事。
雒妃稍稍松了口气,她继而拉着息芙,一路闲聊女儿家才感兴趣的话头。
这日,还有半天的功夫就能到宁王扈地。。。。。。兰安,息芙见秦寿不在金辂车里。她遂过来与雒妃同坐。
两人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悄悄对雒妃道,“姊姊,我觉得宁王对母后,好似有点不一样?”
雒妃挑眉,其实她也这样怀疑过,“何以见得?”
背后论人非,息芙显然有些忐忑,她凑近了雒妃,“前几天,他特意问了我好些有关母后在宫里的事,然后言谈间,无意提议,他与母后是打小就认识的,形同青梅竹马。”
这话就惊悚了,雒妃一下坐起身,她将手头的茶盏搁了,认真的道,“此话当真?”
息芙颇为烦恼地扒拉了下齐刘海,“不晓得,都是他说的。”
雒妃眯了眯桃花眼,脸上露出思量来,“母后出自顾家,幼年时,常出入宫闱。宁王皇叔是皇子,打小就认识,也不奇怪。”
息芙点头,闷闷地应了声。
不过雒妃还是道,“你多盯着点他,他这一回扈地,还不晓得有什么目的。”
息芙对宁王实际也无甚感情,毕竟她在宫里日子过的再不好的时候,也没见宁王多照拂她几分,相比较雒妃。她自然是听自家姊姊的话,“晓得了,我会好生看着他,不让他存坏心思。”
雒妃见她那傻乎乎的模样,暗自摇头,她也不晓得这姊妹到底是聪明还是蠢的,亦或大智若愚?
兰安多丘陵与盆地,且四周环山,秋冬虽冷,可到了盛夏。却是阴凉多雨,故而每年太后苦夏之际,都会来这边的承恩避暑山庄住上段时日。
朱雀营万数的人马在兰安城外驻扎,雒妃仅带着宫娥与三十侍卫匆匆进城,直奔兰安的宁王府去。
宁王多年那没回兰安,即便是回王府,他也觉得陌生的紧。
雒妃没空管他,有御医早在王府大门迎接上来,边往里走边与雒妃回禀,“启禀公主,太后左臂皮外伤,日前已经结痂无碍,在王府中安养了几日,一应都好转了。”
雒妃点头,她脚步翻飞。裙裾飞扬,走的来飞快,就是跟着她一道的秦寿,都要大步大步的才能赶上她。
位于王府中央的正殿,雒妃一路走来。能见一些宫娥与侍卫的身影,这些人自然是认识雒妃的,皆朝她敛衽行礼。
她一概不应,好不容易赶到正殿外,她忽的望而怯步了。
正殿镂空雕花朱红门,望进去是安了张黑漆榻的外间,墙角一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里面还插了几枝颜色鲜艳的干花。
再往里,便是十二幅的金丝楠木镶的海上明月的屏风,将正殿隔为里外两间。且还阻了她的视线。
秦寿背剪双手,他陪着雒妃站在外面,目光幽深地盯着屏风。
雒妃捏着裙摆,手心湿濡,小脸上神色不明。
秦寿侧头看她。轻声道,“公主该进去了。”
雒妃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她望了望她,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眼尾不经意就泛出薄粉来,眉目尽是不知所措。
秦寿薄唇一瞬抿紧,他突然探出手,拉着雒妃手腕,将她拉了进去,并直接绕过屏风,进到里间。
正殿里间。汉白玉地罗汉榻上,正有一名身穿暗紫金丝孔雀翎大袖宫装的妇人,单手撑头,微微阖眼养神。
许是听到动静,那妇人睁眼。眉眼瞬间锐利,然,看清殿中站的雒妃时,忽然就柔和了起来,就像是雨后放晴的彩虹,刹那明媚。
“母后……”雒妃期期艾艾地喊了声,这两字才一出口,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珠子止不住哗啦哗啦地让下掉。
太后顾氏展颜一笑,朝她伸出一只手,“蜜蜜来接母后了哪。”
“母后!”雒妃再忍不住。她三两步扑的上去,拱进太后怀里,死死抱着她腰,贪恋的汲着她身上的柔软体香,两辈子以来的苦楚以及被秦寿一剑刺死的愤恨和委屈顿爆发出来,抽抽搭搭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
太后无可奈何,她身边的宫娥姑姑也是抿唇偷笑。
“好了,哀家的娇娇公主,莫哭了,”太后像是幼时般,有节奏地拍着她后背安抚她,“这哭的哀家心都碎了,莫不是也要让哀家与你一道哭不成?”
雒妃嘤咛了两声,还摇了摇,那显而易见的撒娇痴缠,却又是与在皇帝面前有所不同的。
秦寿安静地看着,也不打扰。
太后自然是看到了秦寿,不过对这驸马,她心里一百个不满意的同时,顺势便选择视而不见。
“跟哀家说说,可是路上吃苦头了?还是谁胆大妄为的欺负哀家的心肝儿公主了?”太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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