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太后并未避讳秦寿与息芙。他便如实道,“上官家与恭王快做不住了,就在母后回宫前,朕收到密报,初初回营的朱雀军已经让上官寂禁在了营中,他这是在抗旨!”
说道最后一字,皇帝显然是十分愤怒了。
太后并不意外,“顺王呢?”
皇帝皱眉,“并无旁的动作,每日只知吃吃喝喝。朕瞧不出他想干什么。”
听闻这话的秦寿眉头一皱,那线丹朱色倏地明显起来,雒妃瞥见他的神色,微微发怔,继而她问。“驸马以为顺王会如何?”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实在不该问他。
秦寿眉头已舒展开,他依然面无表情,“谨慎些的好。”
旁的却是再不肯多说,雒妃跟着皱眉,她分明从这话里听出来敷衍之意。
太后轻咳一声,转过话头,“驸马说的也对,谨慎些的好,不过宁王那边,勿须担心,哀家自有法子应付。”
皇帝点头,提及宁王,他又多看了息芙一眼。只见她低着头抠着自个的手指头玩,一副胆小瑟缩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就听太后又道,“明日便是哀家千秋之日,如果可以哀家并不想圣人冒这个险。”
“母后……”皇帝喊了声。
太后摆手。微有叹息,“今晚就别出宫了,也省的出意外。”
雒妃点头,公主府虽在外皇城,可在这深宫之中。她从前住的殿宇自然还在的。
母子三人又说了些旁的,唯独秦寿与息芙一言不发。
时辰晚了,雒妃带着秦寿与太后离别,息芙也是敛衽行礼,与雒妃一道离开。圣人遂送了雒妃一程。
穿过御花园后,便只余雒妃与秦寿两人,并身后跟着的宫娥。
雒妃踏着月色,她面目神色不定,有些忧心明日之事。又觉得心头惶惶无所依。
站在她从前住的河洛宫,她忽然顿脚,见宫娥离的尚远,唇动了动,还是小声的问道,“秦九州,明个一切都会顺利的吗?”
秦寿定定望着她,见她眸底无措,这样的神色她极少在他面前显露,最多的时候都是色厉内荏。倔强得让人头疼。
不过这会,他还是微微一笑道,“会的,公主关心的人,都会无碍。”
末了,他又多加了句,“不然,公主恳求九州,九州自然保公主安然无恙,如何?”
根本还来不及感动,雒妃一下就冷了脸,她板着扬起下颌,朝他鄙夷的冷哼了声,转身进殿,留给秦寿一道翩然纤细的背影。
第161章 公主:今年过生不送礼
七月二十八,宜祭祀,求子,祈福,动土,忌婚葬,出行,安床。
卯时中,雒妃在首阳的伺候下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绀香与她挑了身葡萄紫撒虞美人花亮缎粉曳地长裙,裙摆还坠着各色宝石,奢华非常,臂间一月白流苏披肩,走动之间,轻微浮动,十分好看。
莺时与她绾了个庄重的高髻,并钗十二幅的青鸟红宝石簪,眉心一点朱砂。贵气优雅,带着不可亲近的逼人威势。
秦寿在殿门口等着她,他今日穿着暗红色的藩王朝服,白玉冠束发,眉目俊美无尘,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雒妃甫一处来,秦寿上下打量了她,然后从袖子里摸出对南海珍珠的耳铛来。
雒妃不解,这副耳铛样式简单大方,可在今个太后千秋的场合就稍素净了些。
秦寿也不解释,他拿起一只珍珠耳铛,两指轻轻一扭。那珍珠铿的一声就从中弹出中指长的细针来,针尖泛蓝,分明是还淬了毒药的。
另一只耳铛,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有白色的粉末从珍珠中飘散出来,雒妃毫不怀疑,这粉末定然也是能要人命的。
这下她半点都不嫌弃,几乎是抢的从秦寿掌心抓过珍珠耳铛,不用首阳帮忙,她自己就戴上了。
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施施然先往太后的烟波宫去。
半路上,还遇上了息芙,息芙今个的装扮较之从前,已经好上太多,不过头面与雒妃一比,还是少了些。
雒妃微微皱眉,遂从腕上退下一对赤金掐丝镶七彩碎宝石的镯子给她戴上,末了她还撇嘴道,“土气,也就你戴着还凑合。”
若要换个人听了这话,非的气闷记恨上不可,但息芙已经很是了解雒妃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她笑眯眯地转了转手上的金镯子,镯子很是精巧,又带着俏皮,的确是适合她。
她便伸手挽着雒妃蹭过去道,“姊姊眼光真好,我也觉得很好看呢。”
雒妃微微勾起嘴角,一拍她手背,“站直了,真是有失公主的颜面,莫说是本宫瞧着不顺眼,就是母后也是同样不待见的。”
息芙一下抬头挺胸,学着雒妃的模样,双手拢着搁在腰腹间。
她眼梢看雒妃,发现她每走一步。不仅步伐一样大小,就是走动之间,发髻上的步摇金钗,都不会晃动一下。
息芙暗自咂舌,她从前在现代,看书上说古时礼仪甚严,走起路来,连头上的簪子都不能晃动,当时还觉不太可能,可目下,她姊姊一身宫廷礼仪规范的堪比模范,簪子不能胡乱晃动这样的不雅举止。根本就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
她自然也不让太逊色,故而有模有样的学雒妃,总是姊姊怎么做,她就怎样,不出错就好。
一行人三人到了太后的烟波宫,太后已经身穿暗紫绣八宝吉祥云纹的制式朝服,头戴金冠,不到四十的脸上,肤白无皱,一身历经风雨才沉淀出的稳重威势,叫人根本不敢抬头直视。
雒妃却是无甚有感觉,她行了礼后。便笑着到太后面前道,“今日是母后的千秋,母后什么都不缺,故而蜜蜜略备薄礼,母后莫要嫌弃。”
太后嘴角上翘,眉目的冷冽刹那散的一干二净。“哦?那快送上来给哀家瞧瞧,只要是蜜蜜送的,就是一片纸,哀家都喜欢的。”
雒妃当真不可能送片纸,她一拍手,首阳便手持红漆金边的托盘进来,雒妃从托盘中拿起生辰礼,却是一只雪白的罗袜,那罗袜只边角有浅淡的竹叶纹。
太后一愣,“一只?”
雒妃笑了,她看了眼底下的息芙,息芙福至心灵。略带讨好的开口道,“儿臣今日也与母后备了生辰礼。”
太后目光落到息芙身上,嘴角的笑意瞬间就淡了少许。
息芙当没看到,她身边的宫娥也捧着红漆托盘进来,她同样从托盘中拿出生辰礼。。。。。。
恰好是另外的一直罗袜,与雒妃手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太后怔忡。她实没想到今年的千秋,不仅会收到两位公主的生辰礼,而且还会是这样的礼。
雒妃自不必说,但之于息芙,她心里的感情就复杂起来。
“有心了。”良久,她音色不明淡淡的道。
秦寿适时开口。“微臣也有礼要送太后。”
“哦?”太后按下这茬不提,挑眉看着秦寿。
秦寿点点头,早吩咐好的两小太监便吃力地抬着尊盖了红绸布的物什进来,秦寿也不卖关子,他揭开红绸,一尊半人高的血玉红珊瑚当即刺的人睁不开眼。
血玉红珊瑚不稀奇。可这尊珊瑚奇就奇在,那模样长的竟像是尊莲座观音,叫人叹喟。
果然,这礼颇得太厚的欢心,她竟亲自走下座,绕着走了几圈。还摸了摸,末了道,“摆哀家的寝宫去。”
雒妃瞬间就觉得自个的礼寒酸了些,她轻轻冷哼了声,抢过息芙手里那只罗袜,凑着一双。塞给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娥,当即就给了驸马一个冷眼。
瞅着时辰,皇帝那边的太监过来回禀,“启禀太后、两位公主和驸马,朝臣已尽在东鹿苑,九州藩王贺礼也到了。圣人有请太后移驾。”
雒妃面色一凝,她晓得此去东鹿苑,就算是正式与上官家和三王撕破脸皮。
太后手一扬,搭在雒妃手上,让她扶着点,字字珠玑的道,“摆驾东鹿苑!”
宫外便响起小太监连绵不断的尖利唱喏声,这叠声唱喏一直蔓延至宴饮朝臣的东鹿苑。
皇帝息潮生早等着,甫一见雒妃搀着太后由远及近,他不自觉摩挲起腰间的龙纹玉坠来。
“太后驾到!”
“雒妃长公主驾到!”
“千锦公主驾到!”
“驸马容王驾到!”
前三人并不让人意外,而让人吃惊的是容州容王秦寿竟是太后等人一道过来的,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雒妃与息芙一左一右,站在太后身边,秦寿却是只得在自个藩王的位置上坐定。
太后站在高位上,与皇帝的龙椅有段距离,且她的位置还在龙椅稍下一点的位置,因着皇帝并无子嗣,旁的手足兄弟皆在任上,此次并未召回京来,故而太后再下的位置便是雒妃与息芙的。
其中雒妃左手边,还空着把该是驸马做的椅子。
不过秦寿自来还有个异姓藩王的身份,故而他是既可坐驸马椅,又可坐在藩王位置上。
雒妃并未因此就有不满,她大方地让人将那张椅子挪到秦寿藩王那边去,并将他原本的藩王椅给换了。
这下就是在藩王的位置上坐着驸马椅。
秦寿欣然接受,那驸马椅却是要比周遭的椅子都要高一些,故而他这一坐下,便鹤立鸡群,打眼的很。
先是大殷朝臣齐声应喝太后秋千祝词,太后喊平身,紧接着便是皇帝一人的祭贺表文,洋洋洒洒他说了半刻钟。
太后颔首,聊表几句,大意为勉力之语,并期望大殷风调雨顺。
尔后才是雒妃与息芙两人与太后贺寿,最后便是后宫妃嫔上前与太后见礼。
因着中宫无主,皇帝有意抬举四大世家的凤家,便暂时将中宫之权悉数给了凤锦绣。
凤锦绣也是个争气的,硬是在后宫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独占几分皇帝的恩宠不说,还将一应妃嫔管束的妥妥当当。
就是这次千秋盛宴,那也是她操持的。
这些,太后自然晓得,她见当头的凤锦绣温婉大方,一身气度比之已故皇后,半点不逊,她满意地点点头,加之那么点拉拢凤家的意思。她便慢条斯理的道,“听闻今个这一切,都是媛芳仪操办的?”
媛为凤锦绣入宫的赐字,以示皇帝对她的另眼相看,芳仪乃品级。
凤锦绣上前半步,低眉顺眼的道。“一应都是臣妾该做的。”
太后面上矜持,转头笑着对皇帝道,“要哀家说,媛芳仪甚为辛苦,圣人该将媛芳仪的品级升一升犒劳犒劳才是。”
皇帝自然称是,且还顺势就道,“媛芳仪劳苦功高,晋封惠妃。”
此话一落,凤锦绣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当即后宫其他妃嫔跟着道,“恭喜惠妃娘娘!”
凤锦绣愣愣地让人平身,她不自觉转头看了眼皇帝,见皇帝面上含笑得对她点点头,她遂深呼吸一口,稳着心神,带着妃嫔退下了。
眼见时机恰好,皇帝多看了几眼上官寂与三王的方向,他唇一启就道,“日前与各位爱卿说的酹金,都呈上来与太后瞧瞧,朕也好以表孝心。”
最后一字音方落,整个东鹿苑瞬间安静无声!
第162章 公主:本宫就是欺你太甚又如何
凡为上贡的酹金,自然是有成色要求的,可这成色到底如何,还不是皇帝瞧后说了算。
底下的朝臣没人动,谁都不敢当做这个第一人。
皇帝息潮生面色渐渐难看,他目光在往日这些自诩为他肱骨大臣的身上一扫而过,就拂袖冷哼了声。
这当,驸马秦寿忽的起身,他身姿颀长,本来那驸马椅就比周遭旁人的高,坐着很是显眼,但这站起来,就更是挺拔。
他拱手朝皇帝行了一礼,字字若冰珠炸裂刺人非常,“臣有酹金千两,愿献上为太后祝千秋!”
话音方落,当真就有一众小太监抬着好几口的箱子进来,那箱子还特地用彩绸绾了花结。
五口漆红楠木箱一一打开后,顿金光闪闪的耀眼光芒射出来,叫人忍不住微微眯眼。
箱子里,随意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樽器皿,还有精致的金雕品,无一不闪,无一不金。
雒妃微微撇了撇嘴,眉目不屑一闪而逝,别人不晓得,她可是清清楚楚,这千两的黄金,根本就是凤窝崖上秦寿分到的部分赃物,他只不过找人融金后另铸了。适才又拿来讨太后欢喜,还顺带给皇帝哥哥长脸了。
她觉得这人真是奸诈,上官寂这样的老狐狸也是根本比不上他。
皇帝息潮生一手搁腰腹,一手背身后,缓缓走下龙椅,站在几口箱子面前,捻起盏三角金樽,那亮澄澄的金黄色,显然是成色十足的,且颇为沉手。可见也是实心的,半点都不掺假。
息潮生满意地笑了,“驸马的心意,朕个太后瞧的明明白白,是个好的。”
秦寿微微一笑,“圣人谬赞,一应都是臣该做的。”
息潮生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而喻。
他不管旁的朝臣是何心思,那几口箱子。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留在殿中,背着双手环视一圈道,“驸马的酹金诸位爱卿也是看到的,想必诸位所献的酹金定然也是不差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旁的大臣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准备好的酹金送上来。
有太监专门收敛,也有专门唱喏的,皇帝挨个地看,看过一个,身后的太监就扯着嗓子道,“左中侍郎酹金一百二十两。”
这些酹金。大多是重新融的,被铸成了或杯盏碟盘,或香炉金瓶的模样,端的是各种吉祥的寓意。
息潮生不慌不忙,嘴角含笑,很是喜庆好说话的模样。
而上缴了酹金,顺利过眼的大臣,皆悄然捻袖擦汗,如蒙大赦的神色。
终于,息潮生走到一言官面前,那言官从前乃是司马家的门生,官职不高,可胜在言官太过特殊,且并不受皇帝的喜欢。
那言官也是个迂腐顽固不化的,他竟掏出堪堪五十两的金杯来,那金杯小,也制的粗糙,一看就很是敷衍。
息潮生嘴角的笑意倏地就冷了,他瞥了眼那金杯,淡淡的道,“如此暗淡的酹金,爱卿是在糊弄朕不成?”
这一声龙威喝,回荡在整个东鹿苑,殿中众人情不自禁都屏了呼吸。
那言官色厉内荏,还以为这是在朝堂之上,拂袖义正言辞的道,“臣官小俸禄少,故而只能拿出五十两,且臣以为酹金之事,实为强迫之举,本就是欠妥当。”
“放肆!”息潮生冷若冰霜,他目光锐利如刀地盯着那言官,抿着唇,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怒火,“朕以为此人不仁不慈,且无孝心可言,并以官位甚轻为由,敷衍与朕。”
往日里的息潮生多是温润如水,多数的早朝上,都会让人忘了他还是个帝王,故而还觉他并无威严。
然而此刻,他浑身上下那迫人的威严以及盛怒,叫那言官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息潮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的道,“来人,夺去此人官帽、官印,贬为庶人,用不录用!”
那言官眼前一阵发懵,有禁军来拖他出去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大声喊着,“圣人饶命,圣人开恩哪……”
然息潮生不为多动,他一甩袖子,继续看剩下的酹金。
旁的朝臣,皆低头不言,有觉得自个酹金不足,还悄悄补上的。
随后,息潮生又以同样酹金成色份量不足的理由接连贬去数位大臣,其中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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