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下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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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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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阆冷笑一声:“博闻强识?怕不是妖言惑人。”
  奈何她军职不高,说不上话,司马尹与苏家军有隙,又被徐漮哄的死死的,可如何是好。
  狄军昨夜来犯,说明他们已经养憩的差不多,离下次交战,怕也不远了。
  苏阆想着,无声收紧了手指。
  正思虑间,帐子突然被撩开,营房内进来两个兵士,手按在刀柄上,俨然一副来提罪犯的模样,道:“副尉,将军有要事,请您过去一趟。”
  

    
第58章 
  成斐出使这一趟; 安排好运粮的队伍回到京城时,成相已然病愈归朝,本该由他掌的政务却没能完全收回来; 倒是戚覃那边又起了势; 江涵有意压制,奈何老臣牵绊; 到底有些力不从心。
  成斐奉召进宫时,江涵才从太后那里回来; 面色不虞。
  他依稀猜到所为何事了。
  江涵坐在案后揉着额角; 眉心亦有几条簇纹:“着表妹入宫一事; 母后态度坚决,先前朕忙着,用八字五行一说推诿了过去; 不曾想她竟没告诉朕便着宫中卜师占定了吉凶。”
  成斐道:“敢问是…”
  江涵轻笑一声:“扯什么日柱干支相生相扶,自然是吉,”他有些懊恼,“朕忙糊涂了; 都忘了跟他们打声招呼。”
  以太后的倔性子,他若还不依,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成斐眸色微沉:“占卜之事脱不过察言观色; 卜师自然要顺着太后娘娘的,不知戚小姐态度如何?”
  江涵声音淡淡的:“有襄南候在,表妹何时能自己做主了。”
  成斐思忖片刻,道:“夫妻命理已经不可更改; 不过臣以为,陛下之妻,须得是能与真龙相配的凤命,太后既信卜事,何妨再找人算算戚小姐自己的命数?若撑得起自然是好,撑不起,只怕于戚小姐也是无益。”
  江涵双眉恍然见舒,忽而笑了:“对啊,朕怎么没想到。”他想了想,眉锋又沉了下去,“宫中太卜多受朝事牵制,不免堪顾左右,民间占卜之士若无名声,太后大抵也是不愿意信的,是以卜师人选上,还需费点儿功夫。”
  成斐抬起眼,像是想起什么,道:“臣有一人举荐。”
  江涵唔了一声:“谁?”
  “前朝大卜之子,方士苍阳。”
  前秦大卜鹤山终身未娶,生前素有妙算子之名,所测之事无一不应,秦亡的五年前曾卜过一卦,言曰“春禾没日终消尽,大川中直又为首”,而后乞骸归隐整三十载,后收义子苍阳承其衣钵,苍阳其人豁达通透,俨然成了另一个小鹤山,又放浪不羁了无牵挂,且有名声在那里摆着,若能请他来,倒是最适宜不过。
  对于撑起占卜界半边天的这父子俩,江涵当然知道,亦深以为是,沉吟道:“要是他愿意帮忙自然最好不过,只是苍阳来去无踪,只怕寻着他都得靠机缘。”
  成斐一笑:“这个陛下不必担心,交给微臣便是。”
  江涵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下渐定,掌不住笑道:“莫不是这个机缘还真闯你家去了。”
  成斐唇角微折:“陛下好眼力。”
  江涵挑眉:“朕就知道,成卿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成斐笑了笑:“臣不好赌,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过,之后却怕…难。”
  江涵面上笑意渐渐敛了下去:“朝中之事风云变幻,此消彼长,你势必也察觉出风向有变了,朕也不想瞒你,”他从案边抽出一封奏折,交递与他,“在你从南齐回来之前,有人递上来几个弹劾你的折子,言说前时大旱,你有因祭贪墨之嫌。”
  成斐捏着那封奏折,眼睛在上面扫过,只道:“陛下信它,还是信臣?”
  江涵冷哼一声:“无稽之谈!且不说旁的,泓学院中许多贫生的资费都是你在襄助,他们不过是看你不在便伺机反扑,生怕被你寻着自证之机。”
  成斐没有打开那道折子,又将它放到案上,推了回去:“陛下既信臣,臣自然不必解释。”
  无论什么时候,泼脏水都是最不费成本不耗心力的事,何况贪墨之事,倘当真搜出一屋的金银坐实罪名便罢,可若搜不出,当事者却没法子完全自证清白,孰黑孰白全靠一张嘴,所谓积毁销骨,大抵如此。
  江涵闭了闭眼:“朕自然会将它们压下去,成卿放心,但这事既起了头,你也要当心,回来了便牢牢守住现下的位子,莫放松了生一丝错漏,免得被有心人捏造出什么把柄。”
  成斐沉声应是,江涵扫过长案上的折子,脸上略有嫌恶之色,将其抛到角落,道:“若没有其他事,成卿便先回吧。”
  今日外头的天色,有些阴沉沉的。
  成斐回到泓学院,在书房前盘旋的灰鸽见他过来,咕咕叫两声,停在了他手上。
  竹筒里的纸条叠的不甚整齐,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甚安,勿念。”
  四周沉寂间,方临走过来,又交予他两枚竹筒,说是先前在南齐未归时苏姑娘来的信,他们不在,便由门丁先接了。
  莫不是前两次没有及时回信,她生气了?
  成斐眼中滑出一点无奈的笑意,将那两封都打开,眉间却一锁。
  三张纸条毫无例外的全是“甚安勿念”这寥寥几字,不见一丝多余的话,连落款都没有。
  先前的信笺虽也是匆匆赶时写就,但字里行间总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头,现下这三封,看似笃定,不知为何却教他的心隐隐悬了起来。
  成斐眸色微沉,走进书房,回了一封,末了提起笔,想了想,又在尾处落了几句话:“阿棠所言安之一字,得见其形而不解其意,可否昧请阿棠为之做注,以解愚君之惑?”
  他写完,晾了晾,将其叠起,装入竹筒,紫泥封口,仔细绑在灰鸽身上,走到窗边将其放飞了出去。
  灰鸽在空中扑棱两下翅膀,往北飞远了。
  距离苏阆上一次提笔落下下“甚安”这两个字,已是过了好几日,现下若教她还这么写,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虚。
  事不过三,可她已经说了三次谎了。
  苏阆撑着架在案上的手臂坐起身,朝站在跟前的两个兵士道:“什么事?”
  对方目不斜视:“副尉去了,自会知道。”
  岑帆眉头倏地一拧:“副尉伤成这样,哪来的力气再去中军帐?什么事不能等都尉歇两天再说?”
  两人这才低头看了看苏阆,又相视一眼,才道:“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将军催得紧,副尉还是去一趟吧,否则就算我们回去了,也肯定会再来第二次的。”
  苏阆没有答话,又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唇,才对岑帆道:“扶我起来。”
  “副尉…”他们分明来者不善,过去做什么?
  苏阆没说别的,只又重复了一遍,自顾自带上了那副腕箍,系好。
  岑帆烦躁地叹出一口气,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离了垫子。
  苏阆将睡得松了的长发一丝不漏的用发冠拢到脑后,朝两人道:“走吧。”
  北口大块地界都被烧的不轻,除却被焚毁的帐子,许多地方的萋萋夏草亦遭了殃,露出了焦黑而光秃秃的地皮,新帐虽已经搭起来,没被掩盖的地方还是显得十分惨烈,苏阆一路穿过营道,仍然能闻到弥漫在空中的那股焦灰气味,实在教她肉疼。
  不过比起兵士伤亡,北口失守,王军暴露在北狄的监视之内,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很好了。
  苏阆自认问心无愧,努力定住还有些虚浮的步子,在岑帆的搀扶下进了大帐。
  司马尹按膝坐在案后,见她走近,下巴便抬了起来,眼睛里也闪出了几分幽晦而犀利的光:“苏副尉来的好悠闲。”
  苏阆脱开岑帆扶着她的手,抱拳行了个礼,声音淡淡的:“不敢,实在是因有伤在身,才耽搁了些时辰。”
  司马尹冷哼一声,道:“罢了,本将召你来,是有要事问你。”
  苏阆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
  “昨夜狄兵偷袭一事,本将觉得甚是蹊跷,毕竟在才补兵的当口,是否太巧合了些?”
  总算还没有蠢到家去。
  苏阆提一提精神,道:“将军也察觉出来了,此事确然怪异,除却夜袭之事,先前属下布置岗哨时,因人手不够,有的地方守兵不多,充调之后才又安排了新兵过去,昨夜狄兵来时,倒不偏不倚,正往守备薄弱的地方扎,幸而之前属下着人暗中布置了机关,才当即便察觉了他们,若非巧合中的巧合,便是有人,往敌方偷递了消息。”
  司马尹不想她直接便提了出来,倒有些意外,身子往前微微一倾:“新调去的王军才至北口一天,不会有这个本事,那副尉以为,之前镇守北口的士兵中,谁有做这件事的可能?”
  苏阆眉锋骤然凛冽了几分:“将军何意?苏家军的将士,绝无半个私通叛变之人。”
  司马尹盯着她泛白的脸,似是极力想从中寻出什么,奈何无果,只好将声音放的又重了些:“本将也希望如此,只是有人曾目睹副尉夜间接下外来飞鸽传信,副尉对此有何解释?”
  苏阆乍然抬眼,话里都染了利刃似的寒意:“将军疑我通敌?”
  司马尹蓦地抬高声音:“本将自然不会做无据蔑人的事,奈何现下人证物证俱在,副尉若不能解释清楚,本将只好先把副尉扣下了。”
  苏阆几乎要冷笑出来:“那还要劳烦将军,将人证物证拉出来教属下见识见识,否则红口白牙,只怕不能服众吧。”
  司马尹扫她一眼,后背往椅上一靠,扬声命令:“进来!”
  帐子应声被撩开,苏阆转头,看见一个士兵倒提着一只灰鸽走上前,另一只手里还像是攥着什么细小的东西,透过指缝,泛着一点翠绿。
  那兵士上前,将手打开来,果然是只封了紫泥的竹筒。
  

    
第59章 
  司马尹看向苏阆; 口吻里已经带了逼迫的意味:“这些东西,副尉可觉得眼熟?”
  苏阆的手指猛地收紧,岑帆也愣了; 抬头去瞧她。
  司马尹捕捉到她的神色变化; 以为她是心虚了,怒意骤起:“果然么?军师醒来与本将提及此事; 我还存疑,现下看来; 倒是坐实了!”
  又是徐漮; 他醒的可真快。
  司马尹见她不答话; 更加认定徐漮所言,声音又冷了几分:“先生前日在城外扣下这只信鸽,为了避嫌; 还未将信开封,苏副尉可愿过来,同本将一起做个见证,看看这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前日?上次给成斐送信已有好几天; 信鸽现下应当才到京中。
  苏阆拧眉,看了一眼兵士手中兀自挣扎的灰鸽,心下明白过来; 笑了一声:“有何不愿?”
  司马尹盯着她,从兵士手中接过那只竹筒,将其拧开,取出其中纸条; 扫了几眼,登时大怒,连手带纸一掌拍在案上,嘭的一声巨响:“你自己看!王军所次岗哨位置人数,写的当真清楚明白!”
  苏阆还未上前,身后岑帆先忍不住出声:“不可能!副尉昨夜才击退狄兵,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司马尹将竹筒往地下狠狠一掷,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抛在案上:“本将不是没有眼睛,这纸上的字,和苏副尉之前的军奏,分明就是出自一人之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阆大步走到案边,眼睛从两张写满字的纸上扫过,不支的体力和疼痛仍叫她有些晕眩:“确是我的笔迹。”
  司马尹怒然,当即扬手要换来人,却被她指着才破开的信笺冷声打断:“但这一张,绝非为我所写。”
  司马尹冷笑一声:“东西已经摆在这里,副尉还要睁眼说瞎话不成?”
  苏阆脊背挺的笔直,扬手朝灰鸽一指:“天下鸽子一个样,将军又如何认定它便是我的?字迹,也并非不能模仿。”
  司马尹冷然盯着她:“副尉方才也说红口白牙,焉知现下不是你的托辞?本将只信自己的眼睛,若副尉不能自证,本将只能得罪了。”
  苏阆面色不改,将那张纸往他跟前一递:“为人首者,只信自己的眼睛当真够么?还是劳烦将军,动动自己的鼻子罢。”
  其实她更想说,动动自己的鼻子和脑子吧。
  司马尹眉头一皱:“胡说什么?!”
  苏阆淡声道:“我用的墨块里头皆掺柔了丁香和白檀,这封军奏出自我手,嗅来便有二者气味,而这一张上面,只有墨香。”
  成斐肠胃不大好,是以墨块里也掺了些温胃养神的药材,调出来仔细品,倒是种从未遇到过的奇特香气,她觉得好闻,便要来了几方,平时写两个字,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就像他在自己跟前似的,此次分开便也带了过来,只是没想到会有今天。
  司马尹闻言,到底依次拿起来,放在鼻子底下,仔细辨别了一番,发现果然如此,疑色犹然未消:“焉知不是你为掩人耳目,故意用了普通的墨?”
  苏阆冷冷沉声:“军中仅从六品以上的军官和军师允许配备笔墨,现下北口只有我自己,将军若不信,大可到我的帐中去查,搜出半点无香之墨,我便认罪!”
  司马尹抬眼,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心中狐疑倒不觉去了三分,却竟又有些不甘心,有种快意未舒之感,一时顿在那里,半晌没有言语。
  苏阆看出他暗地所想,心下不禁寒凉,他一心不想调和,自己和苏家军再委屈求全,又有什么用!
  她闭了闭眼,往后退了几步,打断他的神思:“将军若要搜捡,还是现在便去的好,免得有人能走路了,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司马尹听出她意中所指,眸色渐沉,从案后绕出,换来几个兵士:“随本将前往北口。”
  苏阆站在帐中,双肩微微一晃,被岑帆一把扶住:“副尉还好吧?”
  她摆手:“我没事,跟上去。”
  几人一齐到了高地下的营房,苏阆和司马尹站在旁边,三四个兵士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将帐子里头翻了个遍,只找出四方墨来,且无一例外,皆涵着此种香气。
  苏阆扫一眼司马尹青白不定的面色,冷冷别开脸:“这算是自证清白了么,将军。”
  司马尹皱眉,只道了一句“副尉且养伤罢”便要往外走,却被苏阆叫住:“将军且慢。”
  他微一偏头:“又怎么了?”
  苏阆将墨块捧在手心,扬起脸来:“属下此次平白受疑,将军是否,也该给我一个交代?”
  司马尹的脸越发黑的不能看了。
  苏阆但做不觉,只道:“属下只想知道,除了您和已经离开的苏将军,还有谁平日里能看到属下递交到中军帐的军奏,还依照了我的笔迹来污蔑属下,其人居心叵测,显而易见。”
  司马尹身形一顿,拳头也紧紧攥了起来,足有半晌,才掉头离去。
  苏阆见他走了,心下嫌恶之感更甚,当即回过头,连背影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岑帆跟上前一步:“副尉,话已经说的这样清楚,他总该能明白过来,处置徐漮了吧?”
  苏阆将墨方收好,声音寡淡:“难说。不过既然他心里根本不想给苏家军留余地,以后咱们管好自己的就是了。”
  先前她只以为司马尹一团和气,现下却看清了,此人泥古迂腐且度量狭小,欲和无果,她就只当先前那一顿鞭子买了个教训。
  至于徐漮,他在司马尹心里,只怕仍然还是救了亲爹和自己的恩人呢。
  苏嵃已经前往湳城许久,不言而喻,能看到军奏且仿的一手好字的,便只有平日跟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的军师了。
  司马尹尽量撑着没有起伏的面皮离开北口,才至王军营中,心底压抑着的惊吒愤怒、难堪且犹疑的情绪便全部翻腾了上来,就要进得中军帐,又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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