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登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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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登枝-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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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是“合卺礼”,娶亲太太将一对用红线拴着的葫芦瓢递了过来,葫芦里盛着芳香的美酒,傅百善接过小饮了两口却是苦的。这一满瓢怕是有半斤重,全部喝下去真有些难为人,心知这是避让不过的必经礼仪,忙闭了眼睛准备一气儿喝了,手掌却被迅速塞入了另一只葫芦瓢,里面的酒水只剩浅浅一层底子。
  傅百善的脸腾地就红了,她没想到裴青怕她喝苦酒,一个人竟把两瓢酒水都喝了个大半。
  新房里侍候的仆妇发出善意的笑声,娶亲太太也笑得合不拢嘴。她是过来人,帮衬过无数新婚夫妻,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疼人的新郎倌。
  合卺礼就是新郎新娘要分别喝半个葫芦的酒,一人喝一半后,再交换葫芦继续喝。因葫芦是苦的,用来盛酒必是苦酒。所以夫妻共饮合卺酒,不仅象征着夫妻从婚礼开始合二为一永结同好,还寓意着新郎新娘同甘共苦。
  娶亲太太等两人喝完合卺酒,笑眯眯地上前将一对葫芦瓢接过来。破瓠为二,合之则成一器。慎重祝祷之后,将葫芦瓢扔进的新床之下,果然是“一俯一仰,大吉大利!”
  三礼中最后是“结发礼”,娶亲太太拿了一把扎了红绸的银剪刀,把一对新人头发各剪下一缕,用红色细绳死死绑在一起,放入那对一俯一仰的葫芦里,小心供奉在新房的神位上,寓意着夫妻一辈子很难被打散。
  至此,新婚大礼才算圆满。
  娶亲太太和仆佣退出之后,裴青这才有空仔细看傅百善,只见佳人头戴翟凤冠,脸上匀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内穿红娟衫外套花红通袖袍,下身穿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
  傅百善很少如此浓妆,今日妆扮下来便让惊艳不已。那灿若星辰的眸子,那眼角的飞红,那唇上的一抹香脂,都让裴青如坠梦中。
  裴青伸出手,将盘腿坐在床榻上的新娘抱在膝上,就见她已经羞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由嗬嗬笑了起来,将她一把抱起放在黄花梨花卉麟凤纹五屏风式梳妆台前,小心地帮她取下沉重的翟凤冠。
  傅百善这才知道这人原来是想帮自己卸妆,忙抓住他的手道:“你弄不来这些,出去陪客人吧,唤我的贴身丫头进来就是了!”
  裴青此时却微微一笑,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声音沉沉道:“服侍娘子是为夫求都求不来事情,如何要个丫头来替代我?至于那些客人大多是军中同袍,都晓得我此时在做正事,哪里会如此不知趣地过来烦扰我!”
  傅百善不料平日里最是严谨端肃的一个人说起情话来,就象蜜水一般让人愉悦。侧过身再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早已是满面嫣红。
  屋角悬挂着两盏窑青缠枝罩子灯,供桌上早早燃起的大红~龙凤花烛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龙烛的龙嘴前有一颗珠称为盘龙戏珠,凤烛的凤嘴前有一朵色彩鲜艳的牡丹花,称为凤穿牡丹,两支烛的下半段各饰和合二仙并石榴蝙蝠。
  裴青将凤冠取了下来,拿起牛角篦子梳起黝黑的长发。傅百善的发质极好,又细又密,散了发后披在肩上象一匹上好的绸缎。将头发梳好后,又服侍傅百善宽了大衣裳,在净室里泡了澡。递巾送帕,竟然是桩桩件件都不假手于人。羞至极处的傅百善后来索性甩开了,这个身子日后反正要被看光,此时收着藏着未免矫情!
  偏生此时的裴青严肃正经,仿佛楠木澡盆里泡的不是今日新娶的娇妻,怀里抱的不是软玉温香的美人。这导致傅百善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忽然变成了一把名贵至极的上好宝刀,让人珍而重之地拂去水渍,然后用布巾吸干上面潮湿的地方,最后才用软缎一寸寸地包裹起来。
  裴青穿的一套大红礼服早就被打湿了,被稳稳抱在怀里的傅百善双眼正正对着绣了麒麟的胸口处。麒麟是传说中的一种瑞兽,龙首且有两角形状象鹿,全身有鳞甲,牛尾马蹄狮尾。阴暗有致的五彩纹样厚重且平实,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裴青将小媳妇抱至硬木雕花镶嵌螺钿架子床上,这才返回净室,用剩下的水草草地涮洗一番。好在已经进了五月,水也不感到如何冰凉。
  傅百善坐在那里,听着那人在净室里发出哗哗的水声,忽然噗嗤一声笑倒在大红缎地绣了百子纹的被面上。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新婚夜竟然是这样开始的,裴大哥竟然把自己当成是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小心呵护!
  不过半刻钟,裴青只着一袭雪白里衣出来了,身上还带着淋浴后的水气和皂香。大步走至榻前,牵了傅百善的手坐在那对大红~龙凤花烛前。
  面对傅百善不解的目光,裴青温文笑道:“……今日我俩大喜,听了无数祝福,只有一句白头偕老甚得我心。这世道对女子本来就严苛,你性子又是历来不受拘束的,所以你我定下婚事后,我便在菩萨面前许下誓言。不求其余,只求比你多活一日。”
  小儿臂粗的龙凤花烛微微摇曳已经燃烧过多半,饰以蝴蝶蝙蝠石榴的蜡烛一并化为烛水,在双喜字铜灯盏上留下一滩温软的烛泥,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层红色的壳。已经是亥时过了,只余寸高的凤烛将熄未熄。就在那一刹那,裴青伸手将那只还燃得好好的龙烛一掌搧灭。
  两只代表新郎新娘的龙凤烛几乎是前后脚熄了,空余袅袅的青烟。屋子里立时便暗上许多,只余屋角两盏罩子灯散出昏黄黄的光线。
  裴青抱紧了身边人,叹道:“有我护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勿需在乎他人的眼光和脸色。即便是有责难,你只需让人来找就是,因为你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允许的。这一生一世,我只惟愿你活得恣意快活。”
  傅百善心里感动得不行,是谁说这人沉默寡言的?为了掩饰眼角泪意,故意嘟嘴道:“要是……我想杀人呢?”
  裴青就纵容地望她一眼,“那其人必有可杀之处,我必定第一时间把刀磨好递上!”非常奇异的,傅百善心里对于新婚的恐惧和未知象潮水般退去,静静地全然信赖地蜷在丈夫身边,听他胸腔里象暮鼓晨钟一般沉稳的心跳。
  已经是夜深人静了,裴青竖耳听到外面已然是一片沉寂,这才一把抱住昏昏欲睡的新娘,极轻柔地放在榻上。大红被子里,女郎的月白软缎里衣被掀开,有些微的光线从瑞云满地子孙万代销金帐幔里透过来,衬得她一身蜜色的肌肤象上好瓷器一样温润。
  佳人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极温顺地趴伏在绣了鸳鸯戏水图的枕面上,裴青忽然间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缓缓伏下身子朝着女郎背上那对生得极漂亮的蝴蝶骨吻去。
  大红色销金帐漫长的轻纱象月夜下的湖水一样,平缓而绵长地流动着。春风一拂过,湖心的涟漪便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反反复复,重重叠叠,似乎到了天际的尽头。良久之后,帐中才传来男子满足的喟叹:“……不愧是素习弓马的身子,这腰力就是不一般……”
  女子似乎娇嗔了几句,大概伸手教训了一番,那男人就装模作样的低声呼痛。还没等女子辩别真假,初初得偿滋味的男人已经迅速抬起身,将女子重新拉入眩目的极乐之境。
  

229。第二二九章 燕尓

  
  傅百善睁开眼睛的时候; 一时间有些闹不清身在何处。周围静寂无人; 似乎有一两声浅浅的鸟鸣,用心去听时却又一片安谧。雕了海棠心纹的窗子半掩着; 有暖风夹杂着细微的茉莉花香传来; 悠远而清淡。
  身子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酸痛; 要是认真琢磨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反而有丝含混的懒洋洋的疲倦和餍足在里头。就像干渴久了猛然遇到绿洲时的畅快; 就像冬天饥寒时面前有一碗热汤时的惬意; 就像在滚烫温泉里泡久之后的酣然,就像自己无论如何兜转; 那人始终在原地守候的痴狂。
  透过重重的帐幔; 可以望见外面已有天光。傅百善猛然想起昨晚那人的胡闹,禁不住有些脸红心跳。
  大婚前头一夜,母亲亲自过来交代这些事由。宋知春性情向来豪爽; 也没觉得那事有什么丢人的; 大大方方举着本避火图拣要紧的给女儿交代了几点。最后还说夫妻之道有很大一部分关系此事是否和谐,不但那要让丈夫满意; 自己也要从中得趣才是长久之道。
  饶是傅百善一向性情疏阔; 也让母亲的话羞得脸都不敢抬。耳边嗡嗡作响,心想原来这就是男女之事啊。难怪从前和裴青在一起时,情热之际就总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有时候他的眼神好似要把自己一口吞下去。
  昨晚上; 傅百善就是怀着这样忐忑难安的心情嫁进了陌生的新家。不想; 喝了合卺酒之后; 裴青却一脸平和地拉了自己坐在那对大红~龙凤花烛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
  那些话初时听来不过平常,仔细品味了才感觉到其间蕴藏的深厚情意。七符哥向来是个木讷寡言的人,这些话不知在肚子里憋了多久,才在酒后微醺这样似醉非醉的情形下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所以,当裴青慎重至极地掀开自己的里衣时,傅百善心里没有丝毫惶恐,胸口荡漾的是满满心疼。
  心疼他少年时就独自一人在外流浪,心疼他一个人在六榕寺里凄清地祭拜母亲,心疼他受伤时只能自己舔舐伤口。心疼他面对自己的决绝而去时,纵马狂追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苍凉。也许就是这样近乎柔顺的态度,让裴青敏锐地捕捉到了,于是越发纵容了他的放肆。
  在密密实实的帐子里,那人最开始还是中规中矩的,越到后来就开始说些浑话,还要自己这样那样。偏自己是个不争气的,晕晕地听了话,由着他作弄自己。现在想来只记得满眼不住晃动的绮丽罗账,那人迫切烫人的亲吻,还有几乎要灼伤肌肤的黑眸……
  裴青干净利落地练完一套刀法后,到净室里盥洗干净又换了衣服,这才蹑手蹑脚地到内室掀帘一看,就见小妻子正蒙头盖脸地熟睡着。生怕这样子憋闷,特特将被子往下拉了一点,就见女子粉扑扑的面上一对长睫扑簌簌地抖动,心里登时爱得不行。
  “怎么啦?”裴青伏下身子在枕边近乎耳语地细细追问。
  男人刚刚沐浴过后身上有一股好闻的皂角香气,混合了他嘴边的热气让人熏然欲醉,高挺的鼻翼几乎挨着她的耳廓。傅百善羞得满脸通红,双手抓住被角小声嗔怪道:“怎么不早点唤醒我,这都什么时候了,别人岂不把我笑死!”
  裴青哈哈大笑,斜斜坐在榻上用大红被面将人一把搂住,“这宅子里你最大,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我看有谁敢嚼舌头?”话语尾端已经含了一丝藐视于人的傲然和冷戾。
  傅百善抬起杏仁大眼望了他一眼,还没有说什么,就觉男人低头在她颈间轻嗅,嘴里还漫不经心地道:“这宅院里又没有公婆需要你去奉茶,也没有姑嫂需要你去应对,一干人里只有你最大,所以只有你教训他们的时候,万万没有他们支派你的时候。”
  傅百善这才想到这段婚姻的好处,竟是用不着跟些陌生的亲戚见礼,顿时有些欢喜。
  在广州时,傅满仓宋知春都是爽利的性子,几个孩子也是知礼大方的。偏偏回到青州后,遇到大房的吕氏和傅兰香,还有天津来的傅姑母和夏氏兄妹,真真是一家子极品亲戚,一天到晚地算计来算计去,也不嫌累得慌。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男人低低地感叹,“好珍哥那些人你都莫管,从今往后你只要应付我一人就行了,这会先好好陪我说说话。别怕,昨个我喝了些酒手脚不晓得轻重,兴许把你弄疼了。我今天小心着些,万不会再莽撞……”
  傅百善一时羞煞,委实想不到这人说着说着就要胡来,忙按住那双作乱的手嘟囔道:“七符哥,我肚子饿了!”
  男人的一双长着厚茧的大手就停留在一片白腻软滑之间,一双略略有些迷离的眼睛从香氛沟壑当中恋恋不舍地拔~出,似乎在辨别心爱人儿话语的真假。半晌后,才缓慢地将手掌抽回,微微笑道:“是我孟浪了,你昨日只用了一点肉食和酒水,这会肯定饿坏了吧!”
  裴青站直身子复又放下帐幔,站在门口唤人准备些吃食。傅百善依稀听得是荔枝和乌梅回应的声音,正想要如何面对这些贴身大丫头时,就见裴青独自提了一个双层竹编食盒进来。

  硬木八仙小方几上搁了绿豆芽炒肉丝,小葱虾米炒豆腐、及弟粥、糯米糍并几样广式点心。裴青便摆放边解释道:“知道你喜欢吃陈三娘做的东西,不过她年纪大了怕手脚不利落,就把聚味楼里最得意的一个徒弟推荐过来,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傅百善万没想到这人竟心细至此,连自己日后的口腹之欲都注意到了,不由有些赧然,“我让陈溪母子开聚味楼主要是想帮衬他们一把,你把人家得用的人弄回家里,给我一个人做饭如何使得?”
  裴青知道这姑娘性子瓷实,是别人对她好一份,恨不能还上十分的脾气,也不做费口舌。其实有时候斗米恩升米仇,使唤人的时候该如何就如何,过于客气人家反而会感到不自在。更何况他给那个厨子开的工钱是聚味楼的两倍,活计又清闲,傻子才不会答应呢!
  哄着小媳妇喝了一碗粥,用了几个甜点并几筷子小菜,看她样子精神虽好眼下却有淡淡的乌痕,裴青心里暗悔,不该将人折腾太过。可是看着被褥里偶尔露出来的软腻香滑,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热。连忙转开头去左顾言他,“你还想睡会还是起来?”
  傅百善这会子哪里还睡得着,记得昨日睡时将那件大红软缎绣富贵长春的肚兜收在了枕下,这会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便蜷着身子在被褥里慢慢摸索。裴青见她像条毛毛虫子一样在帐幔里左右腾挪,就知道这丫头精神依旧健旺得很,眼底就不由一暗,索性牢牢歪坐在被褥的一角上。
  傅百善蒙着脑袋摸索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等发觉有双手顺着自己的小腿往上摩挲时,已经为时过晚。左扭右扭都扭不开,气得在被子里叫唤,“哪里有你这样白日……宣淫的人,还是堂堂的五品千户,一点都不学好!”
  裴青让她的狡辩逗笑了,三两下宽了外裳挤进帐子,“我们如今是正经夫妻,这敦伦之乐就是周公再世也要允许的。可伶一下你的夫君吧,至今二十有五才初尝个中滋味。更何况先时我已经喂饱了你的肚皮,如今该轮到你来喂饱我了……”
  傅百善简直羞恼交加,这帐还有这般算法的。人人都说最奸猾不过商贾,裴青只是当个青州左卫的千户委实太过屈才,皇帝老爷应该把他提拔去户部掌管全国的粮米才对。
  眼见佳人使性子气得脸色绯红,裴青却知道此时万万不能打退堂鼓,不然到手的福利肯定要大打折扣,索性一古脑便绵绵密密地吻了过去。傅百善先时还有几分清明,过得半会就如同大海上的一叶孤舟,上下颠簸翻覆,早已辨认不得东南西北了。
  裴傅两人新婚燕尓自然缱婘缠绵,等傅百善扫除万般障碍正经坐在梳妆台前时,已经是第三日的巳时。刚把一只掐丝金阁楼耳坠挂在耳上,就从铜镜里看见荔枝红着脸正捂嘴偷笑。
  傅百善被裴青耳鬓厮磨带了两日,脸皮好像也习得厚了些,瞥了两眼后嘟哝道:“且容你放肆一回,以后等你嫁人了,自然就不会再笑话我了!”
  荔枝知道她向来是个脾气宽和人,对身边人又极其看中,遂一点不害怕地回嘴道:“看姑娘跟姑爷好得蜜里调油,奴婢心里比什么都高兴。原先还想着姑爷这般冷清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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