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
绛轻叹了口气,轻袍缓带,踱步向一旁较为热闹的路上走去,“是有些时间没看这人间烟火了。”
说话间,一身绛红色衣衫的男子已走出了几步远,宽大的广袖迤逦的扬起,看的人的眼竟都不由得恍惚。
韩墨尘略微怔了怔,随步跟上。
尊上这几日确实清减了些许,自那日从阴间回来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脸色倒是不那么难看了,只是那原本凝润的眉眼都有些清隽起来,只怕接受的打击太大,又有太多的东西想要知道,心里早已郁结。
倒是公冶玉那女人,承受着尊上所给予的一切,却依旧蛮横的不讲理,不感恩也罢,可又怎么能是这番态度,成日里冷着张脸,也不曾对他们好声好气过。
不过是一介不守妇道的妃子罢了,当初他怎生就迷了心窍给这样一个女人换了脸。
思及此,韩墨尘暗自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却不知为何,那抹不屑突然褪去,慢慢带上了一些迷茫和眷恋,似乎有一抹倾城绝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一步一倾城,一步,一涟漪。
然后,眸中渐清,思绪渐敛。
他啊,怎么想着那个女人就想到她了呢,他怎么又想到她了呢。
心底浮起一抹怅然,韩墨尘抬起眸子,看了眼已经走远了的绛,连忙跟了上去。
……
“我为什么叫绛?”
“我姓什么?我父母是谁?”
清亮的童音响起,黄泉路边的山丘上,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拉着身畔男子的手,依依呀呀的问个不停。
“你没有姓,没有名,没有父母,没有魂……”话音突止,一身仙风道骨的男子冷冽的看了男童一眼,甩袖离去。
……
“尊上,你在想些什么呢?前方人群拥挤,小心别撞着了。”
身畔突然传来熟悉的音调,天边一缕阳光洒下,衬着前方男子雕琢的眉眼流转出一抹诗意的光泽,他的背脊挺直,低垂着的眼睑似乎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之中,微微偏了头去,那略显苍白的坚玉般的眉眼竟是优雅入画。
“呵,没。”绛看了身后的韩墨尘一眼,薄唇轻笑,却有些苍白无力。
他的师父令狐上仙曾对他说过那么一句话,“你没有姓,没有名,没有父母,没有魂……”
这句话当时师父并没有说完,如今想来,却是更加的让人揣摩,他无名,无姓,无父母,那他是谁?他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而那后面不曾说出的话,又是什么?
生死簿上所说,那他和慕千雁又是何关系?他和那粱谨夜又有何交集?当真,不甚清楚,却也更加的疑点重重。
回过神来,绛抬眼看了看天色,似乎已近薄雾初开之时,前方却已然人群喧哗,真如韩墨尘所言人群拥挤。
似乎都围着个什么东西,研究着什么,交谈着什么。
不过那显然不像是有关于老百姓的布告,因为那些百姓们模样很是兴味,就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就像在平凡普通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了什么好供调侃的东西,指指点点着。
这便是这些凡人的通俗啊,在这尘世中碌碌的活着,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倒当真是无趣。
却不知为何又有那么多的人不想死,那么多的人争先恐后的想要过那奈何桥投了胎去,就算失去记忆也在所不惜。
男子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不屑嘲讽来,那一头如墨的长发似烟云般泄下,衬得那绛红的衣衫,衣衫一角上金色的的彩绘,银色的流纹,竟是遥不可及。
收了看向人群的视线,浓密的长睫轻轻地阖在月牙儿般的眸子上,那甚是清冷高傲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轻笑,绛微微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走吧。”绛转过身来,颀长纤细的身形在风中显得有些羸弱,却掩盖不住那一身孤冷的模样。
“这就回去了么?尊主不需要买些什么?只怕此刻雾气尚未散去,回去也是瞎等。”韩墨尘微愣,出声询问道。
“不必了,过不了几日便出城了,累赘之物还是少带些为好。”绛摇了摇头,抬步率先离去。
那刚刚破云而出的阳光洒下,为那缓步前行的卓绝男子踱上了一层金边,恍若不经意间便要随风而去。
引得周围之人看的不由有些恍惚了。
他们想,他们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就算是轻轻一瞥,也端的是风华绝代。
不过,也只是短暂的安静而已,待到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嘈杂声又慢慢响起,一片唏嘘。
“你们说这少年犯了什么事儿了呀,看起来年纪挺小。”一个大妈拎着手里的菜篮子,出声奇道。
正值年少轻狂人,终归会犯些错事儿,但是也不至于被人如此追捕。
第184章 有一点奇怪
“谁知道呢,看着小子年纪小的很,长的也不出色,要是真犯了什么事儿,要抓起来还真的是艰难的很。”
又一人说道,摇着头,想着自家孩子可千万别犯了什么事儿惹了什么人,这朝廷和江湖追捕起人来,当真是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这是就算不知道名字也要抓住的意思啊。
“哎,这是朝廷要抓的人还是江湖上要抓的人啊?有赏金么?”
突然一道清亮中带着些兴奋的声音响起,一个姑娘从外边挤了进来,瞅了半天,然后微微眯起了眼:“咦,这人没名字么?”
“可不是么,想必连贴这告示的人都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儿吧,听说这告示是江湖人士打着朝廷的名声来贴的。”一大汉接口道。
然而,说着说着,那大汉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你们说啊,这世上能够打着朝廷的名头贴告示的江湖门派能有几个?可都是惹不起的。”
这话一说,倒是引得周围看告示的百姓们有些惊到,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只觉得这后头的人当真不是他们这些百姓可惹得起的,看告示归看告示,可得少些闲言碎语,不然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
弄不好,说不定连小命都难保呢。
然,那刚刚冲进来的姑娘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还是有些兴奋的读着上边的告示:“寻一黑袍少年,此人五官不算出众,武功极好,常以银色丝带束发,若寻得此人并帮助抓到他,赏金一百两白银!”
“妈呀,一百两白银,一百两,一百两……”那少女似乎极其兴奋,喃喃的念着赏金的数目,笑弯了眉眼。
她的声音清亮,说的也极大声,带着些喜悦的意味在,然后又凑上前眯着眼摘抄了联系方式,笑眯眯的将纸条塞进了兜里,乐呵呵的离开了。
这般一副张扬模样,不由得引来周围人一阵唏嘘,直叹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胆量倒不小,当真是见钱眼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似乎认出了那人是谁,突然出声道:“哎,这姑娘不是贫民窟旁边买菜的么,怎么对这儿感兴趣了。”
“你认识?”
“自然认识,她可是出了名的见钱眼开,哼,这次可别因为钱丢了性命去。”
……
人声渐远,却依然清晰的传进了不远处一身绛红色衣衫男子的耳中,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尊主?”
韩墨尘轻唤声,然,那风华绝代的男子却只是轻轻的瞥了他一眼,眉心微锁,终是停下了脚步。
……
黑,深不见底的的黑,浓重的墨色渲染,交织着几乎不算光的丝丝亮点,和着沉沉的雾色,在密林伸出沉淀,沉淀。
悠扬的笛声轻扬而缓慢的响起,伴着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回音,在山谷之中回荡,空灵,幽雅,却带着莫名的寒气和杀意,让人闻之色变!
北园深山的密林内,在一片浓重的雾色与瘴气交织的环境之中,一个灰白的身影缓缓的显现出来,修长的手中轻轻地搭在玉笛之上,饱满好看的唇微抿,悠扬的乐符便从唇齿之间缓缓流泻而出,男子俊秀的面容上充满了安静,微微微微睁开的眸子此刻正专注的看着前方。
“报——”
密林之外传来了响亮的通报声,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玉笛,单手向后轻轻一摆,一道令箭模样的物什便从袖中飞射而出,只是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雾色之中。
外边的人接到号令,明白里边的人已然允许他的进入,连忙小心的走进了密林。
北园深山的密林,无一处不诡秘,无一处不危险,武功若是平平之人,进这密林就须得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被周围的奇珍异草所诱惑,小心的来,小心的去。
前方男子灰白的身影越发的清晰,表示着离目的地已然不远,那前来通报的人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安全的到了。
“有什么事儿么?”南司回头看去,见到来人的模样,眸光略微顿了些许,“怎么,有消息了?”
眼前前来通报这人,便是他命令去杀了公冶玉的领头之人,之前一直按照线路寻找,却总有些怪异,行踪竟然不像是预料之中那般的好找,是以一直拖着,不见消息。
然,此话一出,见到眼前来通报之人的神态模样,南司便敛了脸上的温润之色,浅淡的又回了一句:“哦?”
“回蓝杀,在下奉命寻找那裘妃公冶玉的踪迹,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是以……”
那人低下头,恭敬的说道,心中却有些淡淡的紧张之意。
蓝杀的手段,可是可以与族长相媲的。
“有何可疑?”南司略微被勾起了一丝兴趣,看着眼前之人,清隽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不管有何可疑之处,这个公冶玉竟然敢伤他的怜儿,定然只能有一条死路可以走!
你可以在后宫猖獗,却不可伤怜儿,你可以在后宫默默无闻,却不可以害怜儿难过,你若伤怜儿一毫,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思及此,男子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狠色来,他的怜儿,怎么允许被这样对待,粱谨夜他上不得,那这个公冶玉,总是随便他伤的吧。
“那日裘妃奉命出行,为国祈福,原本正午之前便可以离开长安城,却不想拖到了正午时分,在鸿来芳院待了些许时间才走。”
注意到眼前男子周身突然有些凌烈的气势,那前来通报之人的口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蓝杀素来手段狠辣,不过若非伤及族长或者是族长下的命令,蓝杀一般不会出手,想必此次蓝杀是真的怒了。
“属下以为这鸿来芳院中可能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事儿,便去探查了一番,正好见裘妃走出来,可不止怎的就是觉得不大对劲,正巧在下前去询问之时,那小厮说……”
顿了顿,他才说道:“那小厮说,他去送菜之时,看到房间里有一个少年男子,可属下记得,这裘妃出行之时并没有带什么正值年少的男子啊!”
第185章 少年男子
“少年男子?”
南司似乎被勾起了一丝兴味,然后又慢慢敛了笑容,看向远处的眸子慢慢变得深沉起来,让人实在是看不清眼前这个温润如水的清浅男子在想些什么。
安静了半晌,男子修长的手有节奏的敲打着别在腰间的玉笛,淡淡的说道:“你说,如果以当朝宠妃借为国祈福的机会与神秘少年幽会,背叛于皇上粱谨夜,这样的罪名,漂亮么?”
在国之危难之时,却故意挑拨皇上允她代替皇后为国祈福,借此机会与其情夫幽会,暗度陈仓,这样的罪名当真是让人拒无可拒。
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话,这么片刻的思量,便足以尖的魅族蓝杀南司的心思是有多么的狠绝了。
都说蓝杀大人对族长死心塌地,不允许他人伤族长一丝一毫,是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愿意族长难过的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大人这计策自然是极好的。”
前来通报的属下应和道,“不过目前还不清楚那黑衣少年的来历,也不知这少年是如何出现在那里的,身份为何,是以属下斗胆擅作主张命人画了那人的画像,悬赏白银一百两。”
“做得好。”
南司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知道那黑衣少年的身份的时间会早一些了,到时候也能尽快把那公冶玉给处理掉。
若是那少年身份背景不足为惧的话,那么他们也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去寻找那个公冶玉杀掉并想办法处理尸体了,直接就可以找一个机会把那少年押到粱谨夜面前指认,这样粱谨夜自会把公冶玉传召过来,进行处置惩罚。
如果到时候粱谨夜还是顾念旧情不愿杀那公冶玉,那么他可以直接派人进行处理,到时候就说公冶玉是畏罪自杀的好,毕竟女子是如此的注重贞洁名声。
心中计量着,男子清隽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来,“继续吧,相信你能做好。”
“是。”那前来通报的属下脸上一喜,有些宽了心,慢慢退了下去。
毕竟他来之时还是有些担心的,担心他的擅作主张会惹得蓝杀大人不悦。
来人缓缓退下,密林,愈发的幽深,那浓重的黑色丝丝缕缕的渲染,四溢,然后慢慢勒紧,几乎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一身灰白的身影似乎在密林浓重的黑色中慢慢的淡去,然后渐渐变得隐约,变得捉摸不定,只有那张隽刻着清雅的脸上慢慢流露出的那一抹柔软,使这样压抑的环境变得有些温润起来,不那么的危险而可怖。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沉浸入了回忆之中,然后沉淀,沉淀。
遇到怜儿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不管如今怜儿变成如何模样,只要他南司还记得怜儿曾经善良的模样就好,只要他记得就好。
所以无论她慕千怜开心与否,痛苦与否,他南司,会一直都在,他爱她,不需要得到,他只愿依着她,她开心就好。
为了怜儿,他,也许可以杀尽天下人,直到双手被鲜血浸染,双目被血染得腥红……
男子清隽深情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温软的笑意,开心的如斯纯粹。
……
清晨的阳光洒下,拨开层层的云雾,铺满一地灿烂。
不远处,一个男子,静静站立。一双凤目静静地凝视着人潮拥挤的方向,在清浅阳光的照射下,一双美目中流光溢彩,带着丝丝冷冽,长风拂过,吹起男子宽大的衣袖,那衣袖上的银色番莲便在金色的阳光下狂肆的铺满,携带者一股凌烈气势,扑面而来!
明媚的阳光勾勒下,似乎一切都安静下来,突然,一道绛红色的鬼影若闪电般出现在告示栏之前,伸手便扯下了那张画着少年模样的宣纸。
此再观那男子所在之处,出了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便空无一人。
那些围在告示栏前的人惊异于来人出现的速度,瞪大了眼睛,然后有人低声说道:“这扯了可就相当于接了任务,这公子难道认识此人?”
然,方才扯到一半般,男子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修长有力的手指抓着那宣纸的一角,坚玉般的脸上似乎想到了什么,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阳光通过熙攘的人群直射而来,照在那莹白修长的手指上,闪现一抹优雅莹润的光泽。
浓密的长睫轻阖,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布告,脸色阴沉的可怖。
此人,岂不就是慕千雁那女人乔装后的模样?别人认不出,可又如何瞒的了他?
这个女人,当真狠心,自他离开后竟然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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