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左相夫人面色惨白,惊呼一声,瘫倒在地,锦月敛了敛眉,俯下身子,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浅笑,低头问她。
“颜夫人果真认得他。”
左相夫人扶着石桌重新颤颤巍巍的坐下,面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子,笑的清淡恬静,却无形之中将人吓破了胆。
“我不认识他。”
锦月不动声色的笑着,掌心里的茶杯却握紧了几分,那面容像是一只猫在斗老鼠,看的右相夫人心慌不已。
“也难怪,毕竟十七年了,贵人多忘事吗。那月帮你回忆。”
左相夫人眼眸惊恐的瞪大,身体不住的颤抖着,突然将双手抱住了头,她现在恨不得锦月能一刀杀了她,被她这样恐吓实在是难熬。
“不~,不~,不要。”
这人即便已经面目全非她也认得出是鬼影,原以为找一个朝廷束手无策的人,便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听风楼竟然可以捉到他,并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原来这些年,不是听风楼一直不知真相,而是听风楼的人还未动到自己,如今终于是找她算总账的时候了。
“看来颜夫人是想起来了,不知午夜梦回,可否也会心存不安呢?”
她自己做过些什么,会遭受些什么,其实早在这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女儿已经出嫁了,有了最好的依仗,她还畏惧什么呢,想到这里,左相夫人突然释然了。
“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玉玲珑的死的确跟我有关。”
锦月眸光冰寒一闪,愤恨的将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上,脸上的淡笑换上一抹狠厉。
就是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人,觉得全天下都该对她唯命是从的人,她的东西谁都碰不得的人,害的父母双亡后,还将她一手推入地狱。
“你以为弦阳嫁给赫连鸣谦,我就不能奈何她了是吗?我告诉你,即便她到天涯海角,她的生死永远攥在我的手心了。”
百年前,王家倾尽家财,帮得赫连先祖助墨家统一四国,事后,赫连先祖心怀感激,便留下一信物,叮嘱后人。
日后只要王家人拿信物找来,所求之事只要不伤及天朝,赫连后人必须答应,左相夫人便是用这一筹码,用那灵犀镯迫使赫连鸣谦娶了弦阳。
“你即为叶家人,难道不该禀着祖训,不与赫连家,潋滟谷为敌。”
不抵相思半 第三百八十章:不学宋玉解悲愁
锦月迅速伸手掐住了左相夫人的脖子,此时左相夫人才发觉自己全身竟然使不上力气,方想到,方才那茶水,似乎有一股不属于曲尘花的味道。
“但我叶家却没有祖训,不能与你王家为敌。”
锦月怒瞪着左相夫人,慢慢加深了手中的力道,此时她恨,恨眼前这个女人,让她父母双亡,恨她将她推进火海,恨她让她悲惨的人生再加一笔,她更恨她让自己心中除了仇恨,别无其他。
心中的恨一点点加深,她手中的力度也慢慢加深,左相夫人到显得平静受死的模样,因呼吸不畅而泛出青紫的脸上闭着双目,在即将掐死她的最后一刻,锦月匆忙松了手。
突然失去了禁锢的左相夫人趴在石桌上一阵咳嗽,锦月脸上泪如雨下,茫然的从亭子里走了出来,中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好在叶阑一个飞身过来扶住了她。
锦月涩涩的笑了笑,苍凉而绝望,这个世界从出生起,就没曾给她带来过一丁点的欢悦,如今她连个恨到骨髓的人,都杀不得。
“月儿,你若下不了手,我来……”
锦月仓惶的抓住了叶阑,摇了摇头,当年她娘亲输在心不够狠,如今她也要重蹈了覆辙,即便她心中有多少恨,都杀不得这个人。
青草复苏,百花争芳,枫林似火,白雪皑皑,除了潋滟谷外,天下之间再没有第二个地方,能将世间四时之景同一刻收纳。
漫天的飞花飘洒,潋滟谷常年下着花瓣雨,红楼之外,绿苔之上,那一抹水蓝素色衣裙美如墨画。
从南宫霖的角度,只能窥见她一张恬静的素颜,她来潋滟谷数日,对他关怀备至,对他温柔体贴,对他嫣然浅笑,但他却知道,在她看似平静的面孔下,压制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锦月~”
咕噜噜,轮椅压过青石板,锦月脸上沉思所留下的哀伤一冲而散,换上的便是清浅恬静的笑,起身便接替了钟灵的位置,帮南宫霖推轮椅。
“今日风大,怎么还出来了?”
锦月将南宫霖膝上的毯子向上拉了一拉,往日那般清风朗月之人,如今走几步路都要喘个不停,不得不靠着轮椅走动,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每每想到,锦月便无比痛心,恨不得替了他。
“你也在这里站了大半个时辰,可是喜欢这一池的碧荷?”
锦月木然一怔,侧目望去,才发觉,方才她所朝的方向有一片接天碧荷,虽不见一朵莲,却依旧美不胜收。
“看到这一池的碧荷,月想起了弦阳的舞。”
知道锦月只是随口扯出一个理由,南宫霖只是付之一笑,也不出口揭穿,她在这里不开心,但他依旧开不得口然她离开。
“南宫家有位先祖最爱这一池的碧荷,她去世那年,这一池碧莲便再也不曾开过花。”
潋滟谷与别处不同,虽然有自己四季轮换的节奏却不受外界的影响,锦月还以为没到开花的时节,却不想有这样的缘故。
“据传百年前西蜀边界曾有一湖青色莲花,因为一个痴情的女子听到爱人病逝的消息,便跳入青莲湖殉情,此后清莲湖的莲花一夜尽数枯死,清莲湖再也开不出花来,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草木也是有情的。”
南宫霖温和的笑了笑,从坐下抽出一本书卷递给锦月 ,书卷上写着三个字,《清心咒》,白皙的手掌拂过上面保存整齐的蓝色封皮。
“你应该会弹琴吧?”
天籁弦阳仙人醉以琴舞名传天下,而瑶台碧池赠锦月令人称颂的是字画,所以南宫霖并不确定,这琴她是否会弹。
“清心咒,上古失传的名曲,月也只是在古书籍中看到过,对它只字片语的描述,原来它被潋滟谷收了去。”
南宫霖将清心咒递出的同时,钟灵已经将一把暗红色古琴抱了过来,钟灵不比毓秀来的活泼,一言不发的站着。
“你是要月学?”
南宫霖将古琴从钟灵手中接过来,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机虐这几日守在他身边,稍有空闲便一个人呆愣的站着,所以他想找些事情给她做。
“这清心咒有疏经活血,清心去郁的奇效,日后若有难以释怀的事情,便弹来听听。”
南宫霖的手指很长,终年旧疾缠身,比常人清瘦些,指上的骨骼十分明显,却出奇的好看。
轻巧的几声波动,轻缓的乐调从他指尖流出,彷若一股清风迎面而来,有恰似一股清泉萦绕在心田。
若说到琴技,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能够及的上弦阳,但玉和的琴不在技巧,而重在琴心。
此时锦月突然想到蔷薇花道的初见,那是他一身月白长衫,一支白玉洞箫,引来百鸟围亭聆听的壮观景象,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怕是遭天妒了吧,才会如此多病多灾。
琴声突然戛然而止,锦月心神一晃,秋月明眸稍稍一转,含在里面的泪水从眼中溢出,此时锦月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我原以为先祖这清心咒能解百忧,却不想引你哭了。”
锦月用丝帕连忙把脸颊的泪痕擦拭干净,静然一笑,她是个极其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没想到听了南宫霖的琴声,便忍不住了。
“这里风确实有点大,我推你到别处晒晒太阳。”
锦月将南宫霖怀中的古琴抱出,跟手中的清心咒一起递给钟灵,推着南宫霖朝别处阳光明媚之处走,但锦月眉宇之间的沉郁之色,却久久的挥散不去。
她知道南宫霖是好意,也知道她出了潋滟谷之后,将会步入怎样一条满是荆棘的路,但她心中的郁结只会越积月重,早已经不是一首清心咒能否解的了。
“若是他们真能成为一双眷侣该多好,你看多般配呀。”
红楼之上有两个少女,黄衣的灵动英气,红衣的娇俏可爱,他们一同看着正行走在蜂飞蝶舞,百花绽放,曲径通幽的小道上。
不抵相思半 第三百八十一章:旗鼓相当三观合
明媚的阳光铺洒下来,轻柔的微风卷起衣角,一个如月般恬淡,一个似菊般温雅,女子附身垂眸不知说了什么,那男子温和一笑,像一汪春水,将万物侵酥了。
“我还没有见过谷主这样开心过呢?”
傅秋澄纵身一跃,坐在了窗棂上,拖着腮,微微眯了眯她那双凤眸,她经常到这潋滟谷中来,自小便见过南宫霖,确实没见他脸上有这样的笑容。
“要是一早就把慕锦月绑来就好了,这样霖哥哥就能开心的久一些。”
毓秀白了傅秋澄一眼,这丫头有时候聪明的,谁都能着她的道,有时候也迷糊的谁都能骗过,绑慕锦月,还真是忘了上次两人又多惨。
“你确定你打得过守在揽月阁的那些人。”
想起那日两人合力不及的场景,若不是恰好锦月开窗,让她寻了个空隙挟持,按真本事比,她们一点胜算都不见得有,傅秋澄尴尬的笑了笑,又是一跃,从窗棂上跳下来。
“再好看的画面也不能当饭吃,我饿了,你慢慢看啊。”
又是一个流光淡月之夜,不过初冬的天气,自她走后,接连下了半个月的雪,今早才停,傍晚天放晴开来,苍穹的月虽不是很亮,但漫天的星光却依然璀璨。
虽然不是月明星稀,便是星繁月淡,就好似她跟他,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的何止天涯,他从未问过,她为何对他痴心至此,如今一切都揭开后,她是爱错了,但他却泥足深陷。
揽月阁依然不见一丝烛火,只有星辰光反射到雪景上的微光,但足以让他看清路,他曾记得,有多少次自己在窗前,便可看到那张清淡似月的面孔。
飞身穿过窗前的桃树枝干攀附在窗棂上,簌簌的雪花落在身上,反手一推,窗棂果然还是虚掩着的。
赫连鸣谦还未将悬窗完全推开,隐在暗处的人手下意识的捂住了剑柄,接着雪光看清了那人的脸,叶阑摆了摆手,所有人才松开了手,退回了暗处。
桌案上依然有被锦缎盖好的明珠,随手一掀,屋内便亮如白昼,她平常应该就是在这里坐着写字作画的吧。
几只紫毫毛笔悬挂在笔架上,旁边是一个白玉花瓶,瓶中插着几支刚刚打苞的梅花,下方是一张铺平的白纸,上面有几个精美如星的小字,写的是。
“情不知所起,人不知所终。”
赫连鸣谦心头猛烈一颤,手中的玉扇从掌心落下,刚好砸中了那花瓶,砰的一声,玉瓶碎了一地,瓶中的水跟那几枝梅花一起泼在玉扇上,一片的狼藉。
赫连鸣谦拨开了梅花,将玉扇捡起来,有着一股别致香味的水拂过鼻息,而这香气却不是梅花的香气。
白洁的玉扇之上因为与那插梅的水交融在一起,竟然有了五彩斑斓的色彩,赫连鸣谦诧异的将玉扇展开,整个人呆住了。
本空无一物的玉扇面上,显出一副画卷,一片灯山澄海之间,一对璧人共握一柄长剑笑颜相视。
男子面色俊逸温润,女子恬静温婉,即使只是一副画卷,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们之间秋波盈盈,满目痴恋。
曾经看过她画人的那幅画,便得知她的画极尽的传神,她画画时的心境跟情思,都会侵如画中让看到的人感同身受,因为不愿将自己的心迹示人,所以她才不轻易画人。
这画洋溢着满心的爱恋与欣喜,那时她定是一心都在她身上,所以才能做出这样一幅画,只可以当时的他不懂,如今懂了,却都太迟了,迟的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
“情不知所起,人不知所终。”
那张恬淡似月的面孔在眼前一闪,他几乎能感受到锦月是用何种绝望迷茫的心境,写下这几个字的。
他一直以来都坚决的相信自己的所有决定皆是对的,但此刻,他却悔了,痛心疾首的悔。
夜幕星繁,潋滟谷内朱红色小楼里,关闭的悬窗内有烛影微微晃动,桌上的棋盘已经下了大半,锦月落下一白子,纵观棋局走向,淡淡一笑。
“月提你十三个黑子,你却不曾吃我一个,这样下去,你还怎么赢。”
南宫霖也温和的笑了笑,在棋盘上落下一个黑子,依然只是守,对锦月故意留出的破绽视而不见,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锦月,你可信以柔克刚之说?”
对于南宫霖出言的提醒,锦月细细将桌案上的棋子看了一遍,算了算两个人占据的棋目,跟各自坚守的那条大龙,大为惊奇。
“所谓下棋的乐趣,便是攻守相宜,你这样只守不攻,即便赢了 ,不觉得不尽兴吗?”
南宫霖眸光突然怔住,以前他以为自己缺的是个先机,如今锦月这一语,让他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相互吸引,怕是来自于旗鼓相当,三观契合,因为方才锦月这句话,鸣谦也曾给他讲过。
“怎么了?”
发现南宫霖神色不对,锦月便出声问他,她纵然懂得察言观色,却也不明白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另南宫霖不快,毕竟她印象里的南宫霖,并非容易惹怒的人。
“赫连家有位先祖,能在棋盘上,不提对方一子,却让对手的棋按照他的意愿走出他想要的图案,我一直在参其中的奥妙,却始终不得其法。”
南宫霖所说的这个人,锦月在翻看听风楼的卷宗时,略有耳闻,似乎他便是用这样一招,赢的了佳人芳心,南宫霖这是在暗示自己,他也有想要取悦的一颗心。
“玉和我……”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将锦月将要出口的话打断,南宫霖眉梢带笑的起了身,将整扇悬窗推开,将窗外的景致投入眼帘,锦月愣住了。
乌黑的苍穹之间,清月如钩,繁星如坠,数以万计的孔明灯坠着一节红菱,从地面缓缓升起,在眼前飘扬晃动,好不壮观,锦月走在窗前,伸手便可抓到一个,那红菱上写着一行小字。
不抵相思半 第三百八十而章:得知幸不得是命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锦月诧然之间松了手,红楼之下,秋澄跟钟灵毓秀,还在放着孔明灯,那面上璀璨的笑容,是她从未有过的愉悦,她也曾有过这样的年纪,却不曾过过这样的日子。
“喜欢吗?”
锦月怔怔回眸,她心中的愧油然而生,她将他害到此种田地,他依然费尽心思哄她开心,她怎舍得辜负他一片心意,于是笑了笑。
“很美。”
这笑清淡似那苍穹的钩月,若不是见过她此景那般甜美的笑颜,或许南宫霖辨不出她是否发自内心的开怀。
“来……”
南宫霖一个来自余音未断,便伸手拦住锦月的腰际,锦月眸子怔住,还没理解南宫霖要做什么。
南宫霖拦着锦月腾空飞出悬窗,在灯山火海之间肆意穿梭,秋澄跟毓秀撇下钟灵一个人继续放孔明灯,而她们却将放置好的烟花点燃。
灿烂的烟火腾空绽放在孔明灯顶端,南宫霖拦着锦月踏着飞扬的孔明灯穿梭,锦月看的满目暇接,这种如飞鸟一般自由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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