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派几个人过来。”
可能是怕身份被人发现,这三年来,南乔连一个侍奉自己的人都不敢留,他孤零零的待在这所院落里,为的仅仅是偶尔等那人过来坐上一坐。
“月牙儿,不用了。”
南乔一口回绝了锦月,锦月似是料到,温声说了句。
“你放心,我不会用幕府的人。”
若用的是幕府中人,父亲岂会不知,若父亲起了疑心,着手去查,依照父亲对子女残酷的性子,定然不会留他性命,所以幕府的人自是用不得。
“那也不可以。”
南乔知道,不用幕府的人,锦月用的肯定是听风楼的人,依照锦月对他的心性,肯定不会随便让一些人跟在他身边,但他一个戏子,身边跟着听风楼那样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被有心之人留心,肯定会给锦月招来麻烦。
“哥哥是怕他知道吗?”
南乔知道锦月口中的他是谁,苦苦的笑了笑。
“月牙儿,我对他向来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锦月惊了一下,朝前走了几步。
“你是说他知道?”
南乔黯然摇了摇头,似是叹了口气。
“他从未问过。”
是怎样的漠视,才可以做到对身边突兀出现的一个人,可以做到不闻不问,想到此,锦月一阵的心疼。
“哥哥从未悔过吗?”
从一个世家公子沦落为一个任人欺凌的戏子,失掉一身武功,负尽天下红颜,只为一个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能有片刻的留意,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当时明月在 第九十三章:悲欢离合皆他人
“没有”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重重的敲打在心上,让锦月猛然清醒过来,脸色渐渐恢复平静,把手掌伸过去握住南乔。
“月牙儿会让哥哥如愿的。”
南乔一愣,如愿,想到傅风致,若想让那眼高于顶的人妥协,谈何容易,更何况他想要的是一片真心。
“傅将军”
门外青鸾一声惊呼,话音还未落下,紧闭的木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彼时锦月还握着南乔的手,看到进来的人,淡然的松开。
看到院子里神色各异的两个人,尤其是锦月微红的眼眶,傅风致一脸的不解,他记得云裳说过,认识锦月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能为了何人何事欢喜过,悲伤过,有时候真觉得她是无心的。
锦月默然的扫了傅风致一眼,一个字未说,目色沉静的从他身边走过,那淡漠的神情,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烟视媚行,世间万物皆不复存在。
“将军今日怎会过来?”
傅风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南乔一会,看他神色从容,并没有被自己撞破秘密的慌乱。
“恰好路过,便来看看你。”
傅风致依然是不冷不热的语气,他确实是路过,因为在外面看到了守在外面的青鸾,才提起兴致过来看看,这傅家小姐在此做什么。
“哦~”
南乔只是轻声吐出一个字,便垂目静然的站着,清隽的侧脸在日头下有着一份他平常不曾注意的清冷,而这份清冷似乎与慕锦月平常的样子,有那么几分相似。
“你近来可还好?”
虽然心中有丝疑惑,傅风致并没有开了口去问什么,他的心思从来都不曾放在这些琐事上。
“南乔每天演绎的都是别人的悲欢离合,可能无暇顾及自己好还是不好了。”
想到方才,南乔心里一片黯然,即使看到那样的情景,他竟一个字都未去过问,他是真的是不在意吧。
“这样呀,本将到想试试。”
傅风致在那为他摆设的躺椅上躺下,合上了双目,南乔这里是唯一可以让他得到片刻宁静的地方。
南乔未再搭话,他知道,那躺椅上看似凉薄无情之人,何尝不是与自己一样,为情所累,靠着仅存的一点奢望,支撑着一具早已经褪去鲜活灵魂躯体,活的索然无味。
凉风徐徐,清月微醺,素色的悬窗上,那悬挂着的玉环微微摇晃,因触碰不到其他物件,即使费尽全力,依然发不出一丁点的声响。
视线越过高纵的院墙,便可以看到那片茂密的竹林,还有隐在竹林凉亭冒出的尖顶。
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那只受伤的海东青猝不及防的落到了悬窗之上,那时,她还存着对世间万物的怜悯良善,便让青鸾取出药箱,帮那海东青包扎,无意间发现它脚上与之同色的绢布,上面有四个俊逸无双的字。
她是爱字之人,看到上面安好勿念的字迹,一直以来的心静如水,似是被投进一颗石子,掀起一层涟漪,竟然起了结识之心,待那海东青养好伤,便在那绢布上添了“无意偷窥勿怪”。
当时明月在 第九十四章:天高海阔金丝笼
一个看似实属偶然的小插曲,本以为会悄无声息的过去,不曾想那海东青每月都会送来花笺,只是内容显然是给她的,于是便开始了以笺传信,长达五年的往来。
“小姐,这玉兔要放在何处?”
青碧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近些年她从未插手过府中之事,明面上是三姨娘在做主,实则事事都在青碧掌握之下,若事不关她或者碧玉园,青碧便不会来劳烦她。
做工精美的金丝笼已经掀开了上面的明黄绸缎,雪白的玉兔缩卷其中,瞪着一双火红的眼眸,透着水盈盈的波动,怯生生的望着她。
锦月的指尖在金丝笼上滑了一圈,指尖一挑,将那笼门打开,那白兔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很容易便托在手心,温顺的任由锦月抚摸。
“青灵最是细心,你交于她悉心照料,不可出一点差池。”
白兔在她掌心,依然瞪着一双水汪汪无辜的眼眸望着她,或许前一刻它还在蓝天白云下与伙伴嬉戏,或者在母亲怀里撒娇,下一刻便有了这无妄之灾。
外人看来是皇上对她青睐有加,所以才有此恩赐,她却清楚,皇上此举,无疑是给她提个醒,这金丝笼,无论她是愿与不愿,终是要进的,虽然这个提醒出于好意,可锦月却提不起一丝的感激之心。
“阿姐~”
门外甜甜一唤,锦月慌然回了神,慕珏扯着南宫霖已经到了门口。
“好可爱的兔子。”
慕珏看到锦月掌上的白兔,漂亮的大眼睛透着兴奋的色彩,连一直抓着南宫霖的手都松开,快速的朝着锦月跑去。
锦月连忙附身揽住他,防止他跑的急,摔了自己。
“阿姐,我可以摸摸它吗?”
看到锦月掌心那一小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慕珏喜欢的不得了,瞪着与那白兔一样清澈无辜的眼眸,软糯糯的祈求,锦月宠溺的笑了笑。
“你轻轻摸一下,便要放回笼子,然后让青碧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
锦月虽对慕珏极其宠爱,但慕珏却未养成骄纵之气,向来锦月说什么,他从都会依从,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慕珏小心翼翼,极其爱恋的摸了摸,锦月微笑着揉了揉慕珏的头发,将白兔放回笼中,青碧提着金笼将慕珏带了出去。
“锦月很喜欢这只白兔吧?”
慕珏没有发觉,南宫霖却看出,若按照以往她对慕珏的宠爱,只要慕珏喜欢的东西,她向来不会吝啬,这次连让他摸上一摸都如此谨慎。
“天家的东西,月怎能不虔诚爱护,怎有资格去评定喜欢还是不喜欢。”
慕珏一踏出房门,锦月脸上暖暖的笑意瞬息飘散,淡漠的眸光停留在那片,路灯照射下翠绿的竹林之上。
“或许,月还存了份惺惺相惜吧。”
南宫霖的眼帘无意识的上眺,漆黑的瞳仁透出一份痛惜。
“你妥协了吗?”
南宫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锦月却听得懂,缓缓移动视线,落在南宫霖温润的面孔上,顿了片刻,沉沉一笑。
当时明月在 第九十五章:天意无私草木秋
“本就无回旋的余地不是吗?”
南宫霖愕然一怔,只因叶家一句含糊定语,所有人都费尽心思,将她往哪金丝笼里推,这样力量悬殊,腹背受敌的境况,看似顺从是最聪明的做法。
“人心所向,天意如此,确实逆不得。”
锦月的眸光促然一紧,脸上的笑还未退去,看的人蓦然心惊。
“说是人心所向,可这人心又何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无视他人意愿,月想问一句,玉和也觉得,月该顺从了这天意吗?”
她不愿意,似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又有意忽视,经锦月这样一问,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能世道如此,谁又能真正的顺从了自己心意?”
锦月脸上淡漠的笑意未消,只是眸光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片刻后,小声喃喃一句。
“是月妄想了。”
南宫霖眉心微蹙,如今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矛盾,既怕她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拼一拼,也怕她真的就这样消沉的顺从下去。
月牙悄然爬上正空,散着清清冷冷的光泽,让人行至其中,完全无法想象白日是如何的酷热难耐。
太宰府的书房还亮着灯,一个月白影子突然穿窗而过,明明听到了响动,而那握住书卷之人,依然平静的侧身细读着什么,从始至终,眼帘都未抬一下。
“临都城门之事,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即使带着几分怒气,南宫霖的声线依然是温和的,赫连鸣谦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捏着书卷的手指一松,啪嗒一声,书卷落在桌案上。
“你想听我说什么?”
赫连鸣谦将身体向着座椅靠了靠,身体松弛下来,深邃的眼眸静静的盯着南宫霖。
“你至少不该瞒我?”
看到赫连鸣谦缜思定然的眸子,南宫霖到没了来兴师问罪的底气,但想到锦月差点丧命,又有些后怕跟不甘。
“玉和,若我真的告诉你,用云裳跟慕锦月为饵,将成王在临都的人全部拔除,你可做得到坐视不理?”
“我~”
南宫霖瞪大双目,一时语塞,禁不住凝眉深思,不管是云裳还是锦月,他怕是都做来。
“玉和,虽然你不忍我独自背负这些,但有些事你始终做不来,所以由我来做吧。”
赫连鸣谦从座椅上起身,拍了拍神情怔松的南宫霖,语重心长的说道。
“自小你就照拂我,这承诺本是你我共同承下的,我今日过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恨自己无能,不可左右兼顾。”
南宫霖露出纠结痛苦的神色,赫连鸣谦想起白日里慕锦月那句霁月清风,眸光闪了闪,这词明明形容玉和最合适,她为何偏偏要用在他身上。
“玉和,你进幕府也有些日子了,可有发现慕锦月远远没有你我想象的那般简单?”
想起那淡漠的女子,南宫霖心中一震,疑惑的朝着赫连鸣谦看了过去。
“什么意思?”
赫连鸣谦深邃的眸光扫了扫南宫霖讶异的神情,有些许不确定,却又觉得自己发现这些端倪又无从解释。
当时明月在 第九十六章:凉夜无边入迷途
“我总觉得慕锦月与听风楼有着莫大的联系,或许是我多想了。”
南宫霖想起了揽月阁遵循风水八卦的布局,本觉得她母亲是叶家人,会这些也不足为奇,可他出言试探过右相夫人,察觉她对此一窍不通。
“叶家有洞悉天意的本领,历来只会顺天而行,若她真与听风楼有牵扯,难不成是我们选错了人。”
多年来他们一直摇摆不定,十几年前那句日月同辉,凤凰临世,指的究竟是谁,因为两个人迥然不同的性情,以为确定了人选,可这选择依然经不起细细推敲。
“看来,必须要把听风楼挖出来了?”
南宫霖的眉心挑了挑,心中稍稍有些不安,前些年鸣谦虽然有意探查出听风楼,但始终未曾下狠手,若是真费尽全力,怕是有两败俱伤的危险。
“你先不要急着行动,这些天我下些功夫,帮你查一查。”
要挖出听风楼,潜在的危险,是他们无法估量的,损失太重,实在不易往下走。
“听风楼的人心思缜密,又不乏如云高手,你必须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方可行动。”
南宫霖垂目,算是答应,趁着夜色匆匆赶回幕府,回去时看到揽月阁还有微光亮着,长长轻叹一声,如今她便难以安枕入眠,若真有入宫那天,怕是这样无眠的夜晚会更多吧。
炎夏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尽头,闷热的暑气却未曾消尽,正午时分,艳阳高照之时,依然烤的人心慌。
与皇宫仅隔着一条街的镇国将军府巍峨的屹立在哪里,即使被消掉兵权,依然络绎不绝有人进进出出,守门的家奴躲在屋檐下,避开日头,精神抖擞的与来人和善周旋,太度谦卑恭谨,却不低微惶恐。
一顶素色软轿缓缓而至,在门前两头张牙舞爪威猛的石狮子中央停下,轿帘一经掀开,突觉一阵夹着花香的凉意涌出,随后露出藕色衣角,即使见惯大事大非的傅家家奴,都对这来人存了几分好奇,伸长脖子朝那轿子里瞧。
轿子里的人完全出来,看到之人倒吸一口凉气,来人虽未曾盛装,可那淡月般的面容散着清浅的笑意,周身似是萦绕了一层不同于日光的风华,一举一动如春水般灵动娇美,不知不觉便看呆了。
“锦月,你怎么来了?”
不知何时傅秋澄站在门前,守门的家奴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可有拜帖?”
锦月笑而不语,静静的看了看傅秋澄,傅秋澄明媚一笑,也走了过来。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那迎上来的家奴有些许吃惊,更是猜不准这来人究竟是何种身份,能让连世家贵胄都不放眼里的傅家大小姐这般礼待。
傅府的庭院与锦月想象的完全不同,傅家是簪缨世家,府中代代手中攥着东临一大半的兵权,而府邸却不见一丝奢华,反而拙朴精简,但转念一想,这也倒是符合将门世家的风格。
当时明月在 第九十七章:繁花深处有佳人
“你是来找哥哥的吧?”
锦月将注意力从庭院里收回,静默的回眸一笑。
“月来的冒失,不知傅将军可在府中?”
傅秋澄瞪了瞪她那双好看的凤眸,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哥哥一个月在府中逗留的时间向来不足三天,他昨夜才回府,你今日便来,你若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的行踪,你觉得我会信吗?”
锦月笑而不语,面上没有被戳穿的尴尬,依然淡漠平静无波。
“傅小姐方才是要出门吧,不知月是不是误了傅小姐的事?”
傅秋澄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嘟了嘟嘴。
“我是要去鸣谦哥哥哪里找毓秀,不着急。”
初见南宫霖时,他身边有一对性情大相径庭的双胞胎守卫着,到了幕府却只见过钟灵,原来另一个还留在太宰府。
“你们既然如此要好,为何不留她住在府中呢?”
傅秋澄翻了个大大白眼,一脸的委屈。
“我也想,可她嫌弃这里太闹了。”
毓秀虽然性子活泼,但毕竟是在潋滟谷那样幽静的地方待惯了的,现在傅府妻妾成群,免不了争风吃醋这些事情,的确嫌闹,只怕她不跟在南宫霖身边,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傅小姐不觉得闹吗?”
傅秋澄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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