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你二娘那样厉害的人物又怎会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想到右相府二夫人,慕鸿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心中猛然不寒而栗,若娘所说非虚,那她又岂是一个可怕能形容的。
天朗气清,明媚的阳光照射着窗棂上垂下的米黄色水晶珠子,将窗外的喧嚣隔绝开来,一杯清茶冒着热气萦绕在空中。
一支玉手突然将珠帘拨开,秋月明眸朝外一望,与一双犀利的鹰眸猛然相对,惊吓之于松开了手,对面的人也似乎吃惊于在这里能够遇到她。
“这镇国将军好大的气势,能让临都的百姓用十里锦帐铺道而接?”
一个温而清的声线从身后响起,那女子再次拨开珠帘,对面开着的轩窗已经关上,明明只看到一双眼眸,并未看清相貌,为何却让人这般畏惧。
“十里锦帐又算什么,以往可是帝王亲临,百官夹道,不知为何,这次却不同往日了。”
锦月澄明的目光扫过街道上铺就的锦帐,街道两旁站满了临都的百姓,只为看一样心目中的英雄,威名远播的镇国将军傅风致。
“听闻这镇国将军十三岁开始带兵,八年来从未打过一场败仗,手中握着天朝大半的兵权,极得皇上信任。”
端坐在桌前的男子,拿起桌上的白玉茶杯,轻轻吹了一下,放在唇边浅嘬一口。
“傅家战神转世可非浪得虚名,世代不乏功高震主之人,却从无鸟尽弓藏之灾,又岂是一个信任能言尽的。”
暖出春风的笑意在房间里荡漾开来,男子眼眸微微眯,盯着那窗边貌似月神的女子。
“听闻早些年有一倾世美人对镇国将军一见钟情,在他府门前不惧风雨跪了七天七夜,而镇国将军却不为所动,叶家那句,天然风致,别样风流,伊人如斯,公子无情,可真是形容的贴切。”
锦月迎目回身,目光若有所思的扫过桌案前那秀如风竹的男子,明明是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偏偏有种犹如春风拂面的绝世风采。
“若是王家家主也在临都,峥嵘四君子能够齐聚一堂,不知谁更过人些?”
王陌抬头淡入微风般笑了笑,握着茶杯的右手随意的转着,即便如此懂得察言悦色,她也看不出眼前这人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
“家主行踪常年漂泊不定,但临都有慕小姐这般别具聪慧,又才貌双绝的女子,若他真的身在临都也不足为奇。”
锦月笑意嫣然,移步离开悬窗,在王陌对面落了座。
情深深几许 第二十六章:剑走偏锋性难改
“王公子派人邀月前来,不会仅仅是赞月别具聪慧,才貌双绝吧?”
王陌起身,端起茶壶,把锦月面前的茶杯注了杯茶,便笑着落了座。
“王某自问不是镇国将军那样不解风情之人,能对着瑶台碧池赠锦月这样的倾世佳人,王某已觉蒙受天宠,那还敢有其它妄想。”
自小到大,因为天生异象,因为这副容貌,因为这份才情,什么样的称赞不是听到麻木,偏偏这其貌不扬的王陌,能这样不着痕迹的将人捧至云端,就不知摔下来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境地。
城门外的千军万马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呼声震天,打头跨马的将军,不过弱冠之年,眸光如剑,傲然似梅,面容秀致,却神色清冷,仿佛天下之间,无一物能入他的眼,能抵他的心。
抵达临都城下,胯下战马仰头一声嘶鸣,身后的战士齐声高呵一声,“将军得胜归朝”。守在另一边的百姓出声迎合一声,“将军无敌”。
呼声震耳欲聋,可那将军目光冷冷扫过众人,那目光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直到两个天资风采的男子迎了上去。
“致儿”
将军沉了沉那双凤眸,有些淡淡的失落,随后利落的翻身下马。
“他~,没来?”
赫连鸣谦安抚的拍了拍那将军的肩膀,脸上的笑有些勉强。
“皇上日理万机,军务繁忙,来不及迎你。”
将军伸手扯开脖颈上的绳子,将头盔取了下来扔给了身后的副将,将那张雅致傲然的面孔显露无疑,随后又跳到马上。
“他没空,我便亲自去见他。”
南宫霖扯住了马鞍,抬头看向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将军。
“你日夜兼程也累了,不如先回府等皇上召见吧。”
将军嘴角微微扬起,冷笑了一下,居高临下望着很少出现在他眼前的两个人。
“你们都知我日夜兼程,归心似箭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不知吗?你们可是有事瞒着我?”
赫连鸣谦与南宫霖对视一眼,却未曾答话。
“你们不说,我亲自去问他。”
将军狠狠的踢了一下马肚,胯下的战马如箭一般飞驰过去,在百姓亢奋的高呼中直奔皇宫。
路经芳香四溢之时,楼顶挂在悬窗上珠帘又次被拨开,两束目光同时射出,一个皓洁似月,一个恬淡如风。
“天然风致,别具风流,这镇国将军真是名不虚传。”
楼下那人一闪而过,可那份凌人的傲气,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依然让人触目心惊,难怪可以在战场叱咤风云,另敌军闻风丧胆。
“峥嵘四君子虽都在梅兰竹菊各取一物,可真正能道出他们秉性的却是所搭的那个字,兰竹菊所配的星,风,玉无疑有份温雅,唯独梅前加上一个刚烈的剑字,剑走偏锋,宁折不弯。”
烈日骄阳下,身边的女子白瓷一样的面孔,似是透着温润的月色,那双秋水潋滟明眸低下,蕴藏着无可估量的兰心蕙质,王陌心中无声一叹,遇到这样的对手,是幸还是不幸。
春日的天气变幻莫测,白日里还是艳阳高照,傍晚已是雷雨交加,就像那阴晴不定,无从揣测的帝王心。
情深深几许 第二十七章:看似无情越深情
傅风致万万没有料想到,自己心急如焚的得胜归朝,迎来的不是那人龙颜舒展,而是一道谴责他残暴不仁屠城,另他解甲归田的圣旨。
倾盆冷雨从头顶浇下来,身上来不及处理的伤口还在淌血,所跪之处的雨水都已经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可依然及不上心口的痛。
突然一把油纸伞撑在了头顶,噼里啪啦的声响,震的人蓦然心惊。
“你这又是何必呢?”
傅风致直挺挺的跪着,俊逸的脸上褪去了以往的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不肯屈服的倔强。
“玉和,你明知道我在等什么,又何须多费口舌。”
南宫霖沉重的叹息一声,朝着乾坤殿走去,傅家的人果真都是这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乾坤殿的门是敞开着的,走进去,入眼便是那双沉毅的鹰眸,微微向外侧着,似是在看殿前跪着之人,又似乎什么都未看。
“致儿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天朝皇帝墨承乾覆手在窗前濯濯而立,闻声回了身,刀削一般凌人的面孔,透着份久居上位的霸气。
“他想跪,就跪吧,朕没有罚他。”
墨承乾龙袖一挥,铺散聚风,腾生一股威严,让人莫名的想要臣服。
“他身上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这样跪下去,皇上不怕……”
南宫霖将话就此收住,墨承乾对着那悬窗默声一望,鹰眸中散出一丝不忍。
“玉和,总角之好,朕没忘,你们不忍心,朕又何尝不心疼,可他想要的,朕给不起。”
南宫霖凝眉靠前,看过那悬窗,透过那窗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皇上是否想过,也许致儿并不贪心呢?”
墨承乾犀利鹰眸一扫,似带着一阵狂风,大殿的气息瞬间带了重量,压得人透不过气。
“八年了,或许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可朕还替他记得,他已经二十一岁了,朕不能再耽误他了。”
殿前那人满身苍夷,在狂风暴雨之下屹立不倒,戎马一生,腥风血雨,或许无人知晓,他本可以逐世安稳的活着。
“伊人如斯,公子无情,殊不知越是看似无情之人,越是深情。”
墨承乾的鹰眸强烈一缩,浓郁的剑眉临威颤动,似是要将这暮春凝成寒冬。
“玉和,若不是顾忌往昔情谊,朕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收进后宫,无非得后人一句无关痛痒的谩骂,可他是人人敬仰的镇国将军,他是傲然与世的剑梅公子,他还是你我放在心间的至亲,所以他配得上一份完整倾心,所以朕不能为一时心软毁掉他。”
南宫霖沉目下来,心中涌出一股酸楚,为这肯对他坦诚相告的帝王,更为殿前雨中那深情之人。
“我怎会不知,皇上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致儿好。”
外面的狂风把窗棂吹的楞楞发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纸上,仿佛下一次就要掀开禁锢,充斥进来。
“罢了,朕去看看他。”
情深深几许 第二十八章:好一个功高震主
刺眼的明黄突然遮住了视线,傅风致的目光顺着龙袍绣着的龙爪缓缓上移,直到看到胸口的龙头,再向上,便是那张不怒而威的龙颜。
“为什么?”
任由雨水冲刷的凤眸瞪着很坚决,那本储藏在眸低的哀伤显而易见,毫无保留。
“功高震主。”
四个声调并不高的字吐出来,傅风致倔强的面孔瞬间煞白一片,紧咬着牙关,许久才吃力的说了句。
“原来在你心里,我们是主从关系?”
墨承乾附身下去,几乎与跪着的傅风致平视,深邃黑不见底的鹰眸威严肃穆。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傅风致啪嗒一声,瘫坐在雨水里,手掌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突然苍凉的仰头大笑几声,爬起来冒着大雨扬长而去。
那一日镇国将军凄惨的笑声在整个皇宫回荡,那一日镇国将军绝望的身影铭刻在每一个宫人心中,从此一代天骄就此陨落的消息不胫而走,留恋于花街柳巷。
一夜的风雨交加,将整个临都的花架,折腾的七零八落,唯独万福山上的那片桃林安然无恙,反而开的如火如荼,灿烂一片。
锦月手中还攥着刚求来的签文,展开染红的宣纸,十六个触目心惊却百思不解的字,映入在秋水潋滟的眸子里。
“岁月之下,阡陌之上,一半是影,一半是光。”
这是一个下下签,名为花雾,雾里看花,花影朦胧,偏偏花雾又是同根而生,雾存花好,雾散花凋。
因为刚下过一场大雨,此时碧空如洗,阳光明媚,入眼的绯色桃花灿烂一片,锦月叹息一生,将签文收了起来。
桃林深处有悠扬的琴音随着清风拂过耳畔,闻起音色,似是一把古老的桐木琴,这琴声悠扬缥缈,夹杂着悲伤的情绪,另闻着伤心,却又因技法高超的琴技,令人心驰神往。
这曲子锦月曾听过,本觉得那人用短笛奏出已经是将这曲子演绎到了极致,可这桐木琴奏起来比之毫不逊色,可以说更好。
踏着飘落满地的桃花瓣,绯绿相间之处,有一素衣男子迎着锦月,盘腿而坐,膝上果然放着一把看似古旧的桐木琴,额际若隐若现的白发,显示着他人已是不惑,紧锁的眉心透出无限哀思,唯独那清明的眼底,跟俊秀的脸庞,依稀让人捕捉到他年轻之时,也曾拥有过人风采。
锦月已经离他只有数十不之遥,可那人弹的极其用心,丝毫未曾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砰的一声,桐木琴应声而断。那弹琴之人惋惜之余,抬起头,看到眼前之人,眸中瞳仁蓦然放大,桃花濯濯而放,也及不上眼前之人万分之一的绝世风华,蓝天白云印在身后,也难敌眼前之人一丝高洁纯净,天地精华之所养,皓月灵气之所钟,也不过如此吧。
“月被先生琴声所引,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那人怔了片刻,抱着桐木琴起了身。
情深深几许 第二十九章:情到深处不愿悔
“是鄙人扰了小姐赏花的雅兴,该致歉的是我才对。”
锦月的目光扫过那人紧紧抱着的桐木琴,似是很珍惜,想必这琴是他钟爱之物。
“月来此是想请教先生,方才所奏的是什么曲子?”
那人爱恋的用手掌拂过那桐木琴,低着的眉眼透着浓浓的眷恋,他顿了许久才抬头微笑着搭话。
“《归故里》”
锦月淡淡的垂下了眼帘,那琴音传达出来的思念如同一缕挥散不尽的青烟,绕在心间,不知是她琴技高超,还是弹的太过用心。
“这曲子月曾听人用短笛奏过,当时已觉到了极致,不曾想先生技高一筹。”
啪的一声,那人怀中紧抱的桐木琴掉落在地上,那人眼眸瞪大,惊愕的看着锦月,薄如蝉翼的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好吗?”
简短的一句话,那人却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锦月想到了那日宫中见到的女子,容颜尽毁,双腿已残,可能也因此,才在那尔虞我诈的皇宫里得到一份安稳,这样好还是不好呢?
“在哪里,能活着,或许算好吧。”
弹琴之人怔了片刻,仰头闭上了眼睛,顺着眼角留下两行清泪,锦月觉得他有千言万语要问,最终却什么也没问,附身抱起了掉落的桐木琴。
“若小姐能再见她,请帮鄙人带句话,就说桐木琴断,故里待还,中心藏之,无日忘之。”
脚下的落花被沉重的步子踩踏的沙沙作响,那一抹凄凉的背影落在眸中,分外的凄楚。
“那个地方的人,先生不该招惹的。”
那人抱琴驻足回头,隔着一层璀璨的花海,那份浓郁的情思不堪负重,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单薄的身影压垮。
“情到深处,知悔不愿悔。”
锦月凝眉低下了头,她向来不是多事之人,不知是他的一往情深,还是那比起弦阳毫不逊色的琴技,尽然让她不忍心拒绝他所托之事。
想到宫中那人如今的现状,锦月心中一颤,禁不止在想,若他真的见了她,看到她容颜不在,身残体弱,年华殆尽,还会是这句中心藏之,无日忘之吗?还可以坚持情到深处,知悔不愿悔吗?
等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锦月收回了视线,明眸流转之时,在绯色桃林之外看到一抹月白,撞上一束清凉的目光,那目光极其的专注,专注的让她有无所知从之感。
但这专注只是停留了一瞬,转眼便换上一股只有山水之间才存在的淡然清和,温润如玉的面容,清雅似菊的神态,在这片璀璨的桃花林中闲庭信步而来,让人错以为眼前便是九天云际偶遇的仙人。
“玉菊公子,好巧。”
锦月率先开了口,南宫霖神色如常,唯独走过来的脚步顿了一下。
“慕小姐,不是巧哟,我家谷主可是尾随你的马车而来的。”
锦月视线从南宫霖身上移开,便看到安静沉稳的钟灵和笑脸盈盈的毓秀,明明是双生子,可这性情却大相径庭。
情深深几许 第三十章:落花有意水无情
“玉菊公子,寻月可是有事?”
即使被毓秀直言调笑,南宫霖依然保持着坦然温和的神情,尤其是那双漆黑如墨玉的明眸,落在身上的视线,仿佛一股清泉,澄明清澈。
“小姐唤我玉和就好。”
淡淡的一句话,却比嘶声呐喊的怒吼还要来的让人震撼,锦月显然惊了一下,不过寥寥数面,充其量只能称得上相识,他尽然让自己唤他的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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