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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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归-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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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默无声息地打翻了醋坛,才开始着紧,自己这么些年的混混沌沌过下来,是否温珩也是一样的将就随意?
    她向他求婚的时候,他才十四。
    如今想来都两人并非那么有意,好似是两人一齐的将就,懒得再挑,就这么荒唐的定了下来。
    温珩常对她有亲昵之举,或吻或抱,极度习以为常的,每日少则都有三两次。可这样的事在没有爱情之前,亲切最浓的时候也还是会有的,慕禾以为他是个喜欢撒娇的性子,毕竟她年长与他三岁。自打一开始的局促,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没有自我意识明确的爱过,也就不知道感情之中的独占欲是多么可怖的一件事。祁容的出现让她觉着不适,可想到温珩兴许将她当做将就,两厢情绪抵触又微妙的畏缩。
    大抵是那个时候没有多少危机意识,心思来得并没有那样急,兼之多年以来对温珩自以为长辈式包容的溺爱过后,压抑的以为倘若温珩真心喜欢那样明媚活力的公主也没什么不好。
    或者,他觉得好,就好。
    所以当他问出,“可会恨我?”的言论,她心中不着痕迹的痛楚,面色却缓缓一笑,回着不会。
    如此矛盾的心情,许是因为觉着再匆忙美好的爱情,也抵不过十多年的相濡以沫。他就算是喜欢了祁容,也并不会搬空她所在位置。一面惶恐,也一面笃定。
    可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当从渝水口中确切听闻这个消息,才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豁达,或者那从来就不是可以豁达的事,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与人分享。
    而那个时候,纵然是恨,也是恨自己多一些。恨自己明白得太晚,毫无作为的任人将他抢走。
    可造化弄人,她的肚中偏偏还有个孩子,因为服用避子汤,在她刚知晓这么个消息的时候,便走了。
    一日之内,世界两次的崩塌,若不是渝水紧紧攥住她的手,强令她睁眼,那一夜的灰沉之后,她或许都不想再醒来。
    万念俱灰的时候,甚至生不出一丝气力来恨谁,恍似世间无可留恋,呼吸都疲倦。
    华大夫道这是心病,连同崩裂而未能愈合的伤口一起为心如死灰的绝望所封印,伤痕犹在,整整两年亦未能愈合,只是她从来不去看而已。
    温珩所道的前尘,其实还有许多令她疑惑的地方,可是脑中占据着空白的混乱,心乱如麻,整理不出头续。说到底还是在意,面上不想显露,却因为太过于仓促,心底乱成了一锅粥。
    明明浑身都不痛快,却更不想显出一丝的不痛快,矫情得自己都觉得好笑。恍若是生气后端着的架子不肯放下,又或者是心底的隔阂不曾全然消失,可就这么将温珩撇下亦是做不到的,不干不脆,很是恼人。
    洞开的窗口吹进来些许冷风,颇有些凉意,慕禾本是抱膝坐在窗边,九龄后来搬进的躺椅上,想要关窗,便扶着桌子站起身。
    然起身的一刹那,月光漫漫,慕禾自余光所见温珩的手指轻轻收拢了一下,心中立有所悟,唤了一句,“温珩?”
    温珩紧磕的睫颤了颤,没吭声。
    慕禾一瞬间觉着有些泄气,她原本想,话头可以从自己方才为什么打了他开始说起,解释一番之后,再心平气和的说一下之后的事。可温珩不接腔,让她很没辙,因为她总不能对着一个眼睛都没有睁开的人就劈头盖脸的说上一通,显得很傻。
    关了窗,慕禾在漆黑的屋内转了两圈,实在忍不下去,还是道了,“唔,我知道你醒了,拖下去也没意义,你不必装昏。”
    说到这,像是上了弦的弓,已经不得不发。慕禾也顾不上自言自语有多傻,兀自地道,“我搁在心里两年的伤口,不能因为你一番话就彻底抚平、当做没发生过的揭过去。说实在的,我现在很没辙,如果你没有受伤,我肯定就走了。你现在伤得很重,如果还要像刚才那样的乱动,我就只能再敲晕你,丢到郭砾那里去。”
    “脖子好疼。”温珩的声音突兀地在黑暗之中寂然散开,无端带着几分示弱讨好的感觉。
    慕禾瞥了下唇,“你不用再同我扮乖,我现在没有可以用来泛滥的同情心。”
    左右也瞧不很清温珩的脸,慕禾说话时眸光也四下不经意缓慢的游离,颇有些不知道将眸光往哪搁的感觉,“适才我也想过你说的话,可如今却不是失不失望的问题,我并没有那样的情绪。打个比方说,就好似两人曾一起共渡一船,船行江中你将我推下去了,我溺得半死不活,因背叛而煎熬难耐,却还是自己挣扎着爬上了岸。你瞧么,我不曾原地等过你施救,自然也便没有了失望这么一说。”
    “如今隔了两年,你又找到了我,告诉我说你并非本意,情有可原。我听过之后,当然可以理解你的苦楚,可我即便是得了解释,也不能抹消自个两年前那险些溺死的记忆,这个是强求不来的。恨了两年,发觉一直以来都恨得毫无意义也是挺悲哀的,连唯一一个可以为自己曾经的煎熬做出的解释都没了。说真的,如果你没有受伤,我定然会揍你一顿,可惜现在的条件不允许,我很窝火。我觉着你也应该理解一下我,不要再强势相迫,叫我觉着负担。破镜难圆,你若能想开,我们往后至少还可以当朋友亦或者是表面上的师徒。”
    “我可以想开。”温珩点了点头,“所以做师徒罢。”
    慕禾一愣,“诚然,我以为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温珩不经意的抿了下唇,转瞬而逝一个极浅的苦笑。
    慕禾不知,早如十三那年,他便已然看开。即便她与林立的婚约让他辗转难眠,即便是答应伴着她闯荡江湖,若无其事的去给她寻一个如意郎君,也并不是不能忍的。只要结果是好的,他可以收敛所有的情绪,等着她回心转意。
    自昏迷之中醒来时,瞧见慕禾依旧守候在床边,在温珩看来已经是一道救赎的曙光。只是那一番话也叫他明白,那曙光何其的细微,容不得他再不顾一切、肆无忌惮的索取,只能退回安全的地方。
    沉默良久之后,才道,”你明个会离开么?”
    慕禾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有些怔然,不自觉微微颦眉,“你不要耍花招,我不会带上你的。”
    “恩,我会先回一趟上京。”
    慕禾原本打算问他回上京做什么,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你身上有伤,不妨在这多留几日修养好了再走。我同九龄离开之后,官府的人会来照顾你的。”
    “都一样。”他这话带着两分破罐子破摔的赌气意味,“我不喜欢外人碰。”
    “这性子还是等伤好了再使吧。”慕禾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唔,我去睡了。”
    既然温珩都醒了,慕禾自然没有再守下去的必要,转了身边准备离开。
    行将绕过屏风之际,温珩徒然开口,“阿禾。”
    慕禾回眸,磕上了窗的室内一派漆黑,什么都瞧不见,自然更不晓得温珩如今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没什么。”恍然隔了甚久,温珩才道出这么一句,“明日醒来之际或许你已经离开了,便想着提前跟你道个别。”
    “师父,一路顺风。”

  ☆、47|5。15

转眼半月,春意渐浓,正是草长莺飞的大好时光。
    慕禾近来有些嗜睡,心情虽然较之从前开朗许多,偶有兴致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但身子总觉有些乏力昏沉。
    九龄怕她是心情不好,等吃过晚饭便要拉上她去河边逛逛,一介青葱水嫩的少年,为做让她开心些多说说话,时不时在夜市摊位上挑拣两个团扇亦或是旁的小饰物问她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慕禾觉着好笑,终是忍不住逗他,“唔,这美人扇同你是挺搭的。”
    九龄噌的涨红了脸,匆匆将扇子放下。反倒是摊位的老板娘瞧不下去,捂着唇笑,“小公子如此贴心讨好,姑娘怎的还不领情呢。小公子眼光不错,这扇子可是上品呢。”
    慕禾亦笑着,”这倒是提醒了我。“伸手将窘迫想要扎进人堆中的九龄拎回来,”听闻今个韶雪殿的小少主梨清过来招亲,你看,咱们备上点什么礼物好,给人姑娘送过去?”
    韶雪殿乃南陆三大势力之一,殿主唯一就有个女儿,梨清,今年整好十三岁。
    跟慕容阁不同,梨轩臣乃是爱女如命之人,如今招亲乃是为了提前做个准备,比武招亲乃是头一层的选拔,不求十全十美,至少也要十全九美。早些把关,才能避免日后匆匆将就,绝不能让他家宝贝女儿受上丁点的委屈。
    九龄诧异的抬眸,“师父……”
    “唔,她虽然大了你一岁,但确然是个标准的美人,能不能瞧上咱们去瞧了再说嘛。”慕禾拍了拍他的肩,复尓又将方才给他弄皱的衣衫拍敛和顺,“就当是凑个热闹?”
    韶雪殿惯来中立,独善其身,殿主梨轩臣实力非凡,深不可测。十年之前,三大势力中乃是他一家如日中天,大有吞并其他二家之势。
    可恰好那年隆冬,梨轩臣的妻子病逝。
    一夜颓靡,白发若雪。世间再无那不可一世,睥睨四方的梨轩臣,唯有爱女如命,性格阴晴不定的避世散人。只将那豪情万丈,埋葬孤坟之下。
    纵然是不愿再问世事,可宝贝女儿渐渐快到了待嫁的年龄,还是会出手帮衬。
    慕禾让九龄去,确然也有想要两家联姻的意味。她曾听闻梨清的剑法同样不俗,日后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梨轩臣还很难说,若能拉拢而不去对立当是最好的。
    可感情的事情说不准,慕禾本就是揣着凑热闹的心去看看的,若能见着梨轩臣,备上些薄礼才合称。他虽然大不了她多少,毕竟也是和她舅舅同辈的人。
    ……
    招亲的地方是一方水榭阁楼,环水三面的廊道里都挤满了人,湖中心独有一座三层的高楼,飞阁流丹,琉璃鳞次,给那如昼的灯火一衬更是金碧辉煌。
    这方本是韶雪殿,外人不得出入之所,因为招亲而破例开放,也叫慕禾开了回眼界。梨轩臣其人当真是会享受,一座休憩的小楼也修得如此精巧将就,她舅舅就没有这种闲情雅致。
    通往湖中心阁楼的两方走廊各守立了十六带刀侍卫,不予通行。
    这招亲的第一层,基本的资格就是能进到那阁楼。水路陆路都可,只要能过得去,不能伤人。
    阁楼三层,轻纱浮动之后隐约可见一身量修长的白发男子,纵然相去甚远也依旧能感知那内敛的气势,不容轻视。男子身侧则坐着一娇小着浅青色衣裙的女子,只瞧那亮丽的色泽也觉着赏心悦目。
    九龄却顾不上赏心悦目,他有点被这阵仗弄晕了,面色渐沉的嘟囔道,“击退十六守卫,或者轻功点水可跃十余丈,这怎么可能做得到?这殿主是打算给他女儿物色个三十多的‘才俊’吧。”
    慕禾被他逗笑,“谁说这里是让人独自过去了?殿主当着女儿面明着不好说,心底也是在意门当户对这么回事的,背后没有势力的连门槛都进不了,自然不会让他烦心。”摇摇头,也一叹,“可是这么招下去,估摸真的连能进阁的都没几个。“
    话题一转,”教你的轻功练得如何了?”
    九龄垂下头,”同十丈距离还差得甚远。”
    慕禾倒没在意,点了头,“唔,我带你过去。”
    正要动身,攒动着人头的岸边忽而散开一阵惊呼,九龄回眸但见湖面之上好似轻飘飘的浮过一片雪,贴着水面像是毫无重量一般承风而过,临近阁楼之时又倏尔直转而上,犹若鹅毛的轻巧,一派随意,安然若素的走入楼阁开阔之处。
    待得人影落定,才叫人辨清那雪衣胜仙的男子身侧,竟然还带着一人,如此实力,着实震得人心口发凉。
    九龄看清那人影,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手腕便是被人扣住,轻轻一带,身子顿轻,整个人就好似可以脚踏虚空,浑身的不切实感。
    不若方才那雪衣男子贴水而行,慕禾则是牵着九龄犹若蝶翼轻舞的蹁跹,看似朝阁楼临近的同时,看似轻缓而自若的踏临三丈有余的虚空,同阁楼灯火汇聚处齐平,引发一阵山呼似的惊叹。
    “敛息。”
    距阁楼尚有两丈远,慕禾在九龄身边缓缓开口,同时也松开手去,将之轻轻一推。
    众人昂首所见湖面之上恍似能若蝶飞舞、携手而来的两人悄然分离开来,前者速度转急,率先踏入阁楼。后者姿态依旧轻缓,慢一步才步入栏杆后的开阔,瞧见温珩,一言未发。
    适才那个模样,慕禾自然可以将温珩辨出来,却不知道他来是作甚的。
    起初远远得见,温珩身边还带着一名武功全无的男子,一路负担,全靠仰仗他才得以入内的。
    瞧到这,慕禾入阁之时才想要凸显一下自家九龄的优势,松手让他自个稍微展示了一下轻功,博个好印象。如是小胜一筹,慕禾心中正淡然得意,拍着九龄的肩膀。而后才移眸瞧见温珩身边,脸色霎时惨白的尉淮……
    岸上之人被连番两次的惊吓震得面面相觑,争相抢夺着离阁楼最近距离地界的客者皆愣在原地。能不沾水入阁楼一层已经是极佳了,竟然还有两人能带人直上三层,这……
    此后,陆陆续续有人入阁楼,亦有不少掉水的,引发一片唏嘘嘲笑。
    掉水后舍得下面子还是可以爬上阁楼的,不说旁的,至少还能用那浑身*的凄凉显出两分痴心之感么。这边七零八落的狼狈,那边却没有多少人去闯那十六侍卫的守护,是怕到时候没能入阁不说,反倒落得个坏名声,说是连侍卫都不如。
    三层的楼阁,陆陆续续上来了不少人,有人一身狼狈湿漉,有人则是泰然自若,谈笑风生,自然而然的分开了去。泰然自若的一派中又独有二者各成一家,离群而立,气度不凡。
    九龄自见到温珩后略有些不自在,几次想要上前招呼,碍于他身边的尉淮而没有动作。尉淮显然也是没打算走过来,一副避之不及想要离开的模样,眸光都不晓得该往哪里搁。
    桌上的三炷香都燃尽了,临窗雅阁的屏风才为下人缓缓撤下,隔着落地的轻纱,隐约可见临窗而立的女子,纵然年仅十三,面容依稀可辨的俏丽姣好,唇角含笑,一副甚好相与的模样。
    她好相与,她身边,自帘缦后走出的雪发男子却不怎么好对付。
    慕禾曾听慕容阁提及过,梨轩臣年轻之际乃是一等一的翩翩佳公子,气度容貌具是上佳。如今瞧来,虽是可以赞同这一番话,就是那面容之上半点不含笑容,眸光平缓扫过众人之际,生生给人一种抢了他东西的愧疚感,压迫得人不敢抬头。
    在场之人顿时噤声,紧张垂下眸。
    就在慕禾意欲招呼之际,梨轩臣淡淡开口,语气之中三分平缓,“栖梧山庄,慕容禾?”
    此话一出,厅内又是一阵不动声色的躁动,眸中闪烁,往慕禾相反的方向靠了靠,唯恐冒犯。
    慕禾自问自个从未见过梨轩臣,一见面就给人点了名不由诧异,微微颔首,是为尊敬他是长一辈的人物,”正是。”
    梨轩臣唇角终是微扬了些,点了点头,转身之际眸光不经意带过九龄,停留一瞬,才转而朝温珩,”温相此番前来,所谓何意?”
    温珩墨瞳清润,恍似可容皎皎明月光辉,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神色却很好。态度谦和,彬彬有礼,浅笑着,“殿主掌上明珠招亲,陛下同我前来,自然也正是这个意思。”
    尉淮神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开口。
    既然都已经入了阁,梨轩臣并没再说刁难的话语,只是身为南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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