猥琐的臭老头!
楚荀脸黑,宋阁老嗓门洪亮,掌柜的听的一清二楚,手一抖,银子从手指缝里漏了出去,“铛”的一下。
好尴尬。
“小二,天字一号、二号房间的客人退房,快去查房。”掌柜的道,“这位爷,还有两位小哥稍等。”客栈规矩,为了不亏钱,退房之前要检查下房间里的东西有无损坏。
梅千灯恰在这时扭头,淡然的瞅着楚荀。
楚荀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梦境,他真是疯了才会把梅千灯这莽夫带到梦里去。但他觉得这件事情亦存在情有可原之处。
首先,他总是和梅千灯日夜相对,梅千灯又老是换了花样炸毛他,因此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其次,他和梅千灯将将才去过美人庄,堂堂太子从真正意义上来说,是第一次逛青楼,所见男女种种,震撼他纯洁的心灵,一时半会儿中心情难免亢奋,便梦到了美人庄。
最重要的一点,梅千灯居然还拉着他一起男扮女装,这使得楚荀形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在这种强烈的、颠覆性的、无法弥补的刺激之下,楚荀对梅千灯形成了一种扭曲的心态。
最终导致了一个荒诞的梦境。
他居然睡了梅千灯?!不不不,梦里还是梅千灯主导,完全是他楚荀被梅千灯睡了。
哈!哈!哈!
堂堂太子殿下,这怎么可能呢!
“这位爷……那个……您还得加付三十文钱的清洗费。”店小二下来,同掌柜耳语一阵,掌柜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居然莫名脸红,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敢看宋阁老。
宋阁老纳罕:“洗什么费?我们把你们店里什么东西弄脏了?”
“……床单和被褥……”
“什么?!”宋阁老微愕,他年纪大,身板却硬朗,眨眼之间凑到掌柜的耳边,极小声的问那掌柜的,“黄白的还是红褐的?”他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绝壁不可能是他留下的,而他带着两个即将成熟的青少年,还都是比较白目的那种,他不敢确定是哪一个留下的。
“……黄白……”
宋阁老听罢,拍拍掌柜的肩膀,安抚完全处于惊呆中的掌柜的。
老夫明白了。
他乖乖取了三十文钱放在帐台上。“小灯,小笼,我们走。”临走拉着楚荀的手,一脸隐晦。
楚荀:嗷,本太子不想活了!
掌柜的、店小二:客官口味好重……
离城的时候,南百城正在城楼上和几个属下交谈,大约是在检查雪灾过后的恢复情况。城楼下站着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纷纷用敬仰的目光注视高高在上的父母官。
宋阁老叹一句:“南百城,南百城,丈夫拥万卷,何假南面百城。”
楚荀明白宋阁老话里的意思,可他短时间内一点儿也不想搭理这位为老不尊的太子太傅,鼻子喷气,扭头看向另外一边。
“小笼,你再哼起,鼻孔要撑大了。”(尔康:出来,谁要跟我比鼻孔?!)
楚荀被宋阁老吓住,赶紧摸了摸鼻子。
城楼一过,有个告示栏,栏目里张贴了皇榜——
“大胆通缉犯,假冒太子招摇撞骗,请官府和百姓注意,如遇图下此人,立捕,有重赏。”
可不就是楚荀当时在京城素斋铺子里,被几个手下集体卖主,硬逼着画的半身像。没想到在民间反响挺好,现在老百姓都在夸太子嫉恶如仇。此时此地楚荀再看到自己的杰作,也颇为满意。
本太子的丹青实在棒极了!
嗯,素娘的话犹言在耳:“眼睛比这位公子的细长一些,鼻子比这位公子的扁平一些,嘴巴比这位公子的大一些……”楚荀皱眉,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有血有肉的幻影,这幻影又和不久前的一幕画面重合。楚荀灵光一现,一巴掌拍在马车壁上。
梅千灯勒住马绳,对车内动静不解,她扭头想拉开门帘一看究竟,不料里面的人也在拉帘子,楚荀的半个身子几乎是匍匐着冲出来的,他太激动,可他一掀开帘子看到梅千灯近在迟尺的脸。
太子又懵逼了。
“你怎么了?”
梅千灯看不到楚荀精彩丰富的内心戏。只看到楚荀傻兮兮的脸傻愣须臾,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他仰头,鼻孔对着梅千灯,冷哼一声,又钻回马车里。
梅千灯:“……”
她听见楚荀对宋阁老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我前几天见过那个假冒的太子!”
前些天,他们蹲守安西郡边的那个小城,楚荀和梅千灯晚上盯梢小客栈,跟着个壮汉去过一次尼姑庵,没料到尼姑庵也不是个纯洁的地方。楚荀悲愤,世风日下!就是这些人害得他做了奇奇怪怪的梦,硬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偏题了,太子。
“我们再去一次那个龌龊的尼姑庵。”
那天晚上,梅千灯让楚荀躲在角落里,自己去屋顶上不知偷窥什么,就是那个时候,楚荀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夜月光正好,他夜视能力不差,看到那人的脸,心里便觉得眼熟,只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原来是他!
“我非得抓住那大胆狂徒,居然敢假扮太子。”
楚荀双手握拳,义愤填膺。
“你一个人可抓不住他。”宋阁老一盆冷水立即朝楚荀泼过去。
楚荀:“……”他呆愣一瞬,尽管不想承认,可事实确实如此。
楚荀坐在马车里纠结许久,眼下能帮他的人只有梅千灯。他若找梅千灯帮忙,梅千灯肯定会帮,这厮尽管胆子是大了点,老顶撞太子还一脸无辜,正经事儿上倒是十分听话。然,楚荀总有些拉不下俊脸,因为他过度自信,因为他对着梅千灯发脾气,更因为他昨天晚上梦见了梅千灯。
说,还是不说?
“喂,莽夫。”楚荀从马车内露出脑袋。
梅千灯连头也没回,只淡淡“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再去趟山坡顶上的尼姑庵。”楚荀低头看马车轮子,嗓子压低,声音也是往下飘,“你要和我一起去。”说到最后,又急又快口齿不清,说完也不管梅千灯同不同意,立即跐溜一下钻回去,跟小老鼠似的。
回程的路,梅千灯并未选择官道。
马车穿梭在树林间,除了路颠簸一些,并未遇到意外,待第二天旁晚顺利到达山坡下,梅千灯带着楚荀再次上了尼姑庵。哦不对,是太子殿下带着梅千灯。楚荀一定要走在前面。
旁晚的尼姑庵一片祥和安宁,庵内有笤帚扫地的“洒洒”声,还有木鱼声、钟声、打水声、炒菜声……楚荀绕着外墙一路走,这些声音便依次变化过去。走到最后,是后门。
楚荀指指门,再看看梅千灯。
梅千灯出手,轻推那扇门,没推动。是从里面锁起来了。
梅千灯一根手指指指黄土地,是让楚荀等在原地。她自己则往外跨出一步,脚尖轻点地面,使出轻功,眨眼飞天而上,没了踪影。
楚荀暗叹:这莽夫功夫真好。
下一刻,“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楚荀溜进去,发现这里紧挨着灶房,从灶房的窗户外看进去,灶头上有个灰衣女子正在炒菜,炒一会儿还得去添火,添完火还要看隔壁那个灶头的饭好了没有,一个人忙的焦头烂额,并没有空注意后院进了“贼”。
楚荀又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
很好,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楚荀对梅千灯指指灶房里的女人,抓她问一问!
梅千灯点头,先闪过去,楚荀紧随其后,然而并跟不上梅千灯的速度,哎,算了,本太子是主子,不用冲在前面干体力活,不能有失风度。他双手背后走进灶房的时候,梅千灯已经把那个厨娘制住,厨娘的手被反扣,锅铲还在手上,梅千灯修长的两根手指卡在厨娘的喉咙口。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你。”楚荀先安抚厨娘,那厨娘花容失色,目光都有些涣散。她一开始以为是这庵内师太们的相好来了,那些相好也都从后门进来。
楚荀从胸前掏出一张皇榜,给厨娘看,“你可认得这个人?”
厨娘先看清楚荀的容貌,惊为天人,忽然就不怕了,若有长这样的相好,让她干啥她都愿意。她又看看画像,吃惊不已:“宸哥是通缉犯?!”显然是认得这个假扮太子的通缉犯。
“此人冒充太子,诈骗妇女,已经被官府通缉,你若知道,赶紧告知实情,否则以从犯论处。”
“他不是宸王爷吗?”
楚荀额角突了突,这人真行,冒充完本太子,还敢冒充宸王。楚荀:“你可知道他在哪儿?”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来我这儿吃饭,同我说话,跟我做些温柔的事儿……”这女子仍处在震惊中,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如意郎君是个朝廷通缉犯。她边想边哭,越哭越觉得自己委屈,居然养了只骗吃骗喝的白眼狼。
“今晚我们在这儿守着,帮你抓住他。”
厨娘沉默少顷,“不行!他是我的情郎,我不能让你们抓走他!”她突然用力反抗,虽然被骗,但还是坚持自己愚昧的选择。
梅千灯毫不犹豫,劈倒厨娘。
“喂!你把她劈晕了,这些饭菜怎么办!”这是要开饭的时候,等会庵内尼姑们发现厨娘不见饭菜也没准备好,必定起疑,闹得动静一大,那假冒之人如何肯现身。
梅千灯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她要不劈晕,这傻姑娘情绪如此激动,也不会好好做饭了啊。
“你去烧火,我来炒菜。”
啥……你有胆子给本太子再说一遍!?
“快点。”
算你狠!这柴要怎么添!
☆、第25章 守株待兔
有两个年轻的尼姑进灶房,找了一圈没看到厨娘。
一个抱怨:“这新来的厨娘怎么比之前那个还要蠢,饭菜都在桌上,人去那儿了。”
另一个答:“别管她了,师父就是要找蠢的,才不耽误事儿啊。一起端出去吧”
“怎么今天的饭有点糊了。”
“这厨娘笨手笨脚,肯定是把柴火放多了。”
……
你才笨手笨脚!你全家都笨手笨脚!
烧火的太子爷被梅千灯拎在房顶上,听到下面的说话声无比不爽,这些小婊砸,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吃到本太子给你们烧火煮出来的饭菜,居然还敢嫌弃?!
有山风吹来,发丝飞扬,楚荀伸手把散乱的几缕发丝撸到耳后。
“那个厨娘不会突然醒过来吧?”
楚荀蹲着无聊,也不知道那个骗子何时会现身,便与梅千灯说起废话。
梅千灯扭头,“不会,我点了她睡穴。”一个晚上都不会醒过来。此时天色将夜未夜,暗红色的晚霞为他两人陪衬,霞光撒在一片片琉璃瓦上,泛起一种奇妙的眩光,四周静寂。梅千灯朝楚荀伸出手去。
楚荀被她吓了一跳:“喂,莽夫,你想干嘛!”
梅千灯多好的武功,楚荀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感自己俊脸被一只微凉的手摸了一把……楚荀瞬间石化……那个莽夫,刚才,是不是,调戏本太子了?!楚荀打来个寒颤,整个人处于不能自己的神游状态。
无法用语言去描绘那一刻,楚荀内心迸发出种种思绪交织在一起之后到底是怎样的感受。算是恼怒,却又不敢打击报复,总不能调戏回去吧?还有些麻麻酥酥的感觉,比被雷劈稍微好点,颤抖完还有种想尿尿的冲动。
“你那面镜子呢?”梅千灯问了句不着边的话。
楚荀一愣,在啊,只是一直没敢照,感觉兜里揣着个照妖镜啊。
梅千灯比划比划楚荀的脸,“你再照照,我擦不干净。”
啥意思?!
楚荀紧张他的脸。连忙掏出镜子一照,这才发现白嫩的小脸上有数道或浅或深的脏印子,应该是刚才烧完火没有洗手,灰沾在手上,他又碰了头发和俊脸,不知不觉中变成一只花猫。
“都怪你!让我烧火!”楚荀大怒,又不能把梅千灯怎样,磨牙,从牙缝里蹦出一行字。
梅千灯朝后退了两步,离炸毛的楚荀远些。
天黑之后,陆续有人从后门进来,楚荀怕错过那骗子,脏也顾不上,整个人头朝下趴在屋顶上,若是谁抬头正好看到,屋檐便挂着半个目光炯炯的脑袋,不吓尿才怪。
不知你信不信人和人之间有种相吸,就好比你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无法看清所有人的脸,视线只会落在个别陌生人的脸上,这种五百年的擦身而过可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抬头之错。
真有个人一进来,就抬头看到了楚荀,不,应该说是楚荀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两腿瘫软片刻,吓得脸都白了,吼:“娘诶!鬼啊!”扶住门栓。他一时之间并不觉得那是个人,撒腿就想跑。
“莽夫,就是他!”
与楚荀之声同时响起的是衣袍的翻飞声,梅千灯动如脱兔,飞扑向企图逃跑的那人。岂料那人也是个会武功的,反应敏捷,溜出后门,逃过了梅千灯的飞来之掌,可惜只会三脚猫功夫,和梅千灯过不上十招便被女侠制服。
“你是梅子洲头的梅家人。”那人被抓后,开口第一句话让梅千灯感到惊讶。她方才并未使出袖藏剑法,而这人武功平平,是如何看出来的?莫非认识她?又不像,若是认识,怎么不叫她的名字,听他这口气,只是认出了梅家惯用的武功路数。
梅千灯仔细比对眼前人和通缉令上的画中人。楚荀画的人像确实惟妙惟肖,这人五官面相尚可,清秀俊朗,并无猥琐狡诈之气,也难怪能骗得住只认识白菜包菜娃娃菜的单纯厨娘,年纪二十上下,假扮太子太老,假扮宸王太嫩,可居然都有人信。
梅千灯点了那人几处大穴,面色坦然,。
那人却还喋喋不休:“看你年纪轻轻,武功了得,性格又如此高冷,该不会是梅家七公子,梅千灯吧?!”他说到最后,嗓子忽然变得尖细,似乎内心十分激动。
梅千灯神色上有微妙的变化,居然被他猜中了。
紧接着,那人的话更让梅千灯招架不住。他说:“小公子!你真的是梅小公子吗?!欸,欸!小公子,我仰慕你好久了。不要送我去官府,我想跟着你,我愿意替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不要送我去官府,我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牢饭也能吃。”
“不不不要,让我抱公子大腿,让我跟着公子混吧。我真的仰慕梅家很久了!万万没想到今天来抓我的人就是我仰慕已久的人。我也算此生无憾,若公子非要送我去官府,我还是死了一了百了吧。”
“……”
此时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殿下还一个人孤零零挂在屋顶上。
梅千灯私以为楚荀倒挂屋顶的极限要到了,生怕他撑不住从屋顶滚下来。因而转身想先回庵内把楚荀弄下来。
“梅小公子,你别走啊!你要去哪儿!啊啊啊啊,听说你去宫里给太子当差了,如何会在此地?我将将看到屋顶上还有半个脑袋,也是宫里的人吗……求求你们不要送我见官。”他激动极了,可又不敢喊大声,惊动了尼姑庵里的人,事情更加麻烦。
果不其然,楚荀在屋顶上累趴,接近崩溃边缘,骂了梅千灯不下十遍,不知道这厮在墨迹什么。他十分想要换个姿势,起码万一掉下去也不用头着地。梅千灯把他接下来的时候,楚荀已经全身僵硬。
“那骗子呢?”
“在外面。”
楚荀揉着肩膀往外走。
梅千灯:“那人认出我了。”
楚荀脚步一滞,心生不妙。后门已开,不远处被梅千灯定身的通缉犯面朝后门,恰好看到半只脚跨出门栏的楚荀,瞬间张大了嘴巴:“该不是太子殿下亲自出马来抓我了吧……”
楚荀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