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舜觉得自己懂得这种在乎,只是不懂他的儿女情长。恍然间,她察觉到他在乎的是皇后,是她所拥有的皇后之位。
贺云开看出了她的恍然,认真的讲清楚道:“我在乎你。我在乎你的心情,比你在乎元惟的生死还要多的多。”
谢韫舜的心头泛起了疼意的波潮。
“朕没有更合适的选择。”贺云开语声平和,像是大海在惊涛骇浪之后回归平寂。
与她一样,没有更合适的选择。
贺云开深刻的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推促她向前了,这一年之余她经受了太多。是他一直在残忍的控制着节奏,打乱她的计划,暗中施加压力,迫使她按他的计划去应对。自幼生活在祥和之中的她,凭着冷静大方的秉性,逐一应对的很出色,但她的心也因此筑起了坚硬的防护。显然,他需要换一种方式对待她。
他认真的道:“韫舜,请重新考虑一个选择,依靠元惟的协助,把皇权牢牢的完整的掌握在你手里,随心所欲的做你想做的事。”
闻言,谢韫舜不可思议的定睛看他。
贺云开平静的言明道:“你妹妹入宫为妃,你会发自内心的不愉快,会哀愁伤心的疏远朕。朕想跟你亲密无间,想跟你的身心都完好的契合。让她入宫为妃的决定,不利于我们愉快的相处,对不对?我们没有必要两败俱伤。”
谢韫舜则清醒的质疑道:“皇上的成全,皆是因为在乎臣妾?臣妾不认为皇上是儿女情长之人。”
“其一,因为朕在乎皇后。其二,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有治国的愿景。”贺云开坦言道:“既然皇后仍然觉得跟元惟配合的更默契,朕岂能顽固不化的狭隘,理所当然应该成全。”
谢韫舜冷静仔细的观察他的神色,她再次联想到了大海,海面宽广,有着广阔无垠的包容,波澜不惊,却蕴含坚不可摧的力量。
贺云开面带笑意,心平气和的道:“当朝所能实现的一切利国利民的举措,无论何人达成的丰功伟绩,终究是为了朕的天下苍生。”
停顿片刻,他郑重的补充了一句:“终究是为了朕和皇后的江山社稷。”
谢韫舜闻言,内心震撼。他何等明智,何等有远见,又是何等深不可测的勇气!
贺云开的眼神渐渐温煦,温言道:“皇后掌控皇权去施展抱负,朕可以在后宫教育我们的皇子公主,做皇后的贤内助。”
谢韫舜更为震撼,他进退自如,收放自然,宠辱不惊的成全,他真的如此阔达?
在她严苛的审视下,贺云开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化干戈为玉帛。他必须审时度势的权衡利弊,绝不能跟她的关系破裂到无法弥补,要守住她,借她之力撼动难以撼动的谢义的辅政权。他退一步,把局面交给谢韫舜、贺元惟、谢义三人去博弈,等待她需要他之际。
谢韫舜意识到他的决定无疑很高明,能化解当前僵硬的局面。同时,她将面临新的严峻问题,如何处理谢义的辅政权。而当务之急,是确定元惟能顺利无碍的醒来。她冷静问道:“元惟五日后能醒来?”
贺云开道:“嗯,如果醒不来,就永远醒不来了。”
谢韫舜一惊。
贺云开笑了笑,凑近搂住她,温存的安抚道:“别担心,他绝对不会有意外。”
被他温暖宽阔的怀抱圈着,谢韫舜心弦颤的隐隐作痛。
贺云开轻轻的捧着她的脸,温情脉脉的凝视她,极其温和的道:“皇后,朕会努力成为能让皇后身心愉悦的夫君,会努力成为能让我们的孩子们得到关怀爱护的父皇,请皇后用心的宠爱朕,请皇后多多鼓励朕奖赏朕。”
谢韫舜的身心莫名发软,立刻红着脸垂下眼帘。
“韫舜,接受新的选择,可以吗?”贺云开语声恳切,用她能听懂的话,全心全意的说道:“我们不要再消耗精力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太多有意义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可以。”谢韫舜果断的接受,不能停滞不前,事在人为,理智面对即可。
贺云开认真问道:“心情好些了吗?”
谢韫舜不置可否,沉重的阴霾因他的决定而出现曙光,有阳光能照进,涌入光明。她心头压抑的焦虑之感得到了许多缓解,心情好多了。
贺云开抿嘴一笑,臂弯一揽抱起她,抱放在榻,使她坐着面朝着窗外。他随即从她背后紧紧搂住她,脸埋在她脖颈,贪恋的呼吸着她,一本正经的道:“我们先做件愉快的事,庆祝达成共识。”
谢韫舜恍惚,下一刻,就被他从背后搂拢着分开双腿,他热烈的吻烫燎着她耳后敏感的肌肤,掌下是急不可耐的爱抚,耳畔听到他低哑的渴求:“朕情不自禁的迫切需要,请皇后放松享受。”
窗外,冰天雪地,夜晚寂静。
窗内,热情洋溢,在他强悍力量的引领掌控下,激烈的缠绵交融。他耐心的一波一波的催情着她绽放,直到她难以承受的尽兴。
深夜相拥而眠,谢韫舜的心里羞耻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那样不矜持,觉得难堪而自责,情欲惑人。
翌日清早,谢韫舜跟他一同前往议政殿,暂缓册封文妃一事,等待五日元惟醒来。
途中,贺云开漫不经心的牵住她的手,见她惊羞的抽离,不自然的挪开了些。他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里,旁若无人的洋溢着暖流。
议政殿中,谢义正在勤勉的翻阅奏折,看到帝后二人一同到来,霍然起身,把草拟的册封奏疏摆在案上,没等谢义开口,谢韫舜遣退侍从们,大方说道:“册封莹儿为文妃一事,等澄明公主的百日宴后再议。”
谢义有点意外的问道:“你改变主意了?”
“舜儿慎重考虑之下,想要颜面,澄明公主出生不足百日,突然纳妃入宫,舜儿颜面尽失。”谢韫舜暂时不能透露元惟或将醒来,免得出现变故。
“现在想要颜面?你屡教不改时考虑过颜面?你迟早颜面尽失,不差这几日。”谢义语声冷硬,为她的屡教不改气愤难平,强势的道:“既然已经决定,就无需拖延,今日册封。”
贺云开突然唤道:“谢义大人。”
谢义和谢韫舜同时看过去。
贺云开平缓的道:“请谢义大人注意言行,尊重她,她是天华王朝的皇后,是朕的皇后。”
父女二人同时一怔。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拖延册封一事,是朕和皇后商议之后的共同决定,请谢义大人理解。”
第71章 宜去拥护
在贺云开深谋远虑的缓和下,谢义震惊于温厚内敛的皇上竟然勇敢的出言护着皇后,册封文妃一事得以暂且推延。
澄明公主的百日宴在即,整个后宫各尚局都忙碌准备着。谢韫舜听闻宴席盛大隆重,将宴请一百位皇亲国戚,备一百道菜肴、一百种点心、一百坛佳酿,颇为过度铺张,她宣见尚仪局掌事询问:“历代嫡长公主的百日宴皆是这等规格?”
“回娘娘,历代嫡长公主的百日宴没有特定的规格,长公主这次的百日宴按历代皇嫡长子的百日宴规格。”掌事女官恭立,据记载,历代嫡长公主的百日宴都是寻常宴席,澄明公主可谓是备受圣宠。
谢韫舜心下怔惊,不动声色的问道:“礼部和尚仪局一起筹办?”
“回娘娘,下官奉皇上口谕,由尚仪局负责筹办。”掌事女官说罢背脊发凉,皇后显然不知情。
避开朝堂的礼部,全交给后宫的尚仪局,便能巧妙的避开谢义,如果刚正的谢义知道,定然不允许,必会震怒。谢韫舜若有所思,两个月前皇上曾征询百日宴之事,她随口一说由皇上做主,不曾想如此高规格。
掌事女官赶忙惶恐的跪下,恭敬的请罪道:“后宫之事,下官理应先请示娘娘,请娘娘赐罪。”
谢韫舜不能接受这种高规格,但不能传出她和皇上有分歧的妄议,更不能贬损皇上的权威,微笑从容道:“本宫只是随意问问,后宫之事,凡是皇上的旨意,一切皆理应照办,无需先请示本宫。”
“是,娘娘。”掌事女官心有余悸。在后宫侍从的眼中,皇上和皇后的关系颇玄妙,似乎关系很融洽,经常同处同眠。又似乎关系紧张,貌合神离。
待女官退下后,谢韫舜便立刻去找贺云开。
步入御书房,谢韫舜示意侍从们都退下,驻步在书案前,见贺云开专注的翻阅古籍,轻唤道:“皇上。”
贺云开抬首看她,眼神温煦。想起他们洞房夜那日,她果断的来这里找他,便就是这般美丽高贵的亭亭玉立。
谢韫舜冷静的道:“澄明的百日宴,怎能按照嫡长子的规格?”
贺云开温言道:“她能平安的出生,没有让你的身子受到损伤,朕如释重负。她出生时很瘦小,能健康无恙的成长,朕非常欣慰。”
“她是公主,规格如此隆重,史无前例。”谢韫舜同样感慨澄明公主顽强的生命力。
“在朕心里,她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无所谓公主还是皇子,朕一样喜悦,她值得享有。”贺云开爱屋及乌,心爱澄明公主。
“皇上应该可想而知臣妾和谢家将面临的非议。”谢韫舜清醒的道:“皇上赏赐天下跟澄明同日出生的女婴,又暂缓纳妃,宗室朝臣已是很不满。公主的百日宴若是规格隆重,非同小可,即使皇上表态是皇上主张提议,皇亲国戚仍会非议是臣妾和谢家仗势跋扈不遵祖制而刻意为之。”
“朕是出于对澄明的心爱,无意使皇后和谢家经受非议。”贺云开语声诚恳,心安理得。
“此举会更为激怒宗室,势必再度引起宗室群而劝谏皇上纳妃。”谢韫舜定睛看他,其中后患他当真未曾考虑?道:“请皇上收回成命,用其它的方式心爱她。”
她真是理智,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贺云开漫不经心的问道:“依皇后之意用何种规格?”
谢韫舜想了想,道:“宴请先帝的胞弟和胞妹、皇太妃们、臣妾的父母哥嫂,十五人,三十六道菜肴即可。”
贺云开温言道:“朕依皇后之意。”
谢韫舜轻轻一笑,顺便道:“臣妾要大修那处冷宫,废去冷宫,改为‘上善园’,修建成温馨诗意的园子,供皇子公主们嬉戏游玩。”
“皇后做主即可。”贺云开面带笑意的起身,走近她,慢慢的揽她入怀,温存声道:“期待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谢韫舜的眼帘一垂,随即见他松开臂弯快步走出,她一怔。发现他是去关上殿门,不由得又是一怔。瞧着他意味深长的回到她身边,她心跳怦然。
贺云开抱起她坐在案边龙椅,热情的吻着她,低低说道:“好想好想和皇后在这里行房。”
“皇上……”谢韫舜觉得羞耻不已,岂能……。
“韫舜,放松享受。”贺云开很温柔的哄劝道:“请接受尝试体会一次,如果你试过之后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不在这里了,好吗?”
他的语声有多温柔,眼神就有多炙热,动作就有多渴求。
谢韫舜被宽阔坚实的身躯稳固着,被雄性旺盛的阳刚力量笼罩着,被娴熟的取悦,她很快就被他的曲意温柔带入恍惚里,飘飘然。
一个时辰之后,贺云开笑容明朗的将殿门打开,谢韫舜面色红润、眸盈水光的走出,轻声派人宣见颜氤进宫,由颜氤负责大修‘上善园’,先出设计图纸,待贺元惟醒来,再由他调整设计。
贺云开则宣见尚仪局掌事,下令调整澄明公主百日宴的规格,一切从简。
在帝后相安无事的相处中,转眼过了四日。这天,原本是声势浩大的百日宴,变成简约的宴席,筵席上一派和睦融洽的景象。
散席之后,谢韫舜望向谢远川和翟容容并肩的背影,翟容容已身怀六甲,他们有着夫妻间应有的样子,妻子温顺,夫君体贴,情意绵绵一目了然。
正在这时,木梅奔来传报喜讯。
贺元惟如期醒了。
谢韫舜面露惊喜,疾步前往荣盛宫,问道:“皇上何在?”
木梅跟着皇后的脚步,道:“已在荣盛宫。”
贺元惟醒了,睁开眼帘,有着大病未愈的孱弱,出乎所有御医预料的醒来了。
谢韫舜深深呼吸,待心绪平稳了才步入殿内,端着皇后的身份,走在众人的视线里。
“皇后,皇长兄醒了。”贺云开看着她在极力镇定,牵起她的手紧握,带她到床边,让她亲眼目睹。
贺元惟很消瘦,意识模糊,隐约觉得谢韫舜在眼前,他的眼睛发亮。
谢韫舜的胸腔阵阵酸楚,情绪激动,眼眶泛红,仍保持着镇定,道:“安心静养。”
贺元惟听到了她的声音,整个人焕发起一些精神,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谢韫舜看在眼里,他俨然是说:“好。”
贺云开见她的情绪波动渐增,命令御医悉心照料皇长兄,派人将喜讯通报给谢义大人和宗室,顺势带她离开。
走出荣盛宫,贺云开没让侍从跟着,与谢韫舜行至御花园的僻静处,伸臂拥抱她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背,温言道:“开心的想哭?无需再忍耐,哭出来。”
“谢谢。”谢韫舜语声发颤,心情不止是开心,还是别的奇怪的感觉,他的怀抱很温暖,暖的她眼泪直落。
“开心就好。”贺云开抱紧了她。
贺元惟醒来的次日,一道诏书从议政殿传出,在皇上的主张下,赦免贺元惟的幽禁令。
紧接着,又一道诏书传出,在皇上的主张下,册封贺元惟为齐王,原太子府为齐王府邸,享‘皇上之下太子之上’的规格待遇,见皇上皇后免一切礼节。
贺元惟醒来的第五日,他的精神渐渐恢复,已能下床缓慢行走,只待休养康复。于是,贺元惟提出移居进齐王府。皇上闻言允许,并赏赐丰厚。
贺元惟刚搬入府邸,在皇上的主张下,设亲衙尉一职,与此同时一道圣旨跟着颁下:任命齐王为亲衙尉,统领京城衙军,待过两个月身体康复之后上任。
命运变化莫测,贺元惟从在幽禁处中毒奄奄一息,到醒来,到授封齐王掌兵权比当‘太子’时还尊贵有权势,不足五个月的时光。
贺云开把所言之事,都主动的一一做给了谢韫舜。连同没有所言立春之日迎春大礼,也提议让她代行。
去年立春的迎春大礼,因他们在前一日圆房而由翟太后代行,使翟太后风光无限,因此,谢韫舜曾怒其不争,谢义也震怒。
谢韫舜岂能代行迎春礼,她只想在真正的权力上逾越他,不想亦不能当众有损他皇上的权威,毕竟他皇上当的受人尊敬,她的皇后身份才更受尊敬。在贺云开的再次提议下,他们决定一同迎春。
立春,皇上温厚平和,皇后美丽大气,帝后一同率宗室百官出城迎春,阵容浩大,象征着皇权荣耀,赐谷恩惠庶民,祈风调雨顺。
天高云阔,帝后始终默契和谐的同行,宗室百官不难感觉到皇后在皇上身边的地位。
在距离贺元惟上任亲衙尉一职还有半个月之际,后宫喜讯传出:皇后显喜脉,又有喜了。
第72章 宜逐日盛开
春光明媚,天地间生机勃勃。
午后,谢韫舜恬静的躺在窗前榻上歇息,阳光暖洋洋的笼罩着,她的神态镇定从容,不见曾有的焦虑惶然。这些日,贺云开的言行温暖体贴,依她所需要的方式对待贺元惟,缓解了她心中积压的阴霾。
齐王贺元惟的身体康复的很顺利,即将上任亲衙尉。前去齐王府探望之人络绎不绝,他被赦免并得到了尊贵权势,无疑令朝野振奋。
随着脚步声渐近,一碟洗净的未熟桑葚摆在了眼前。谢韫舜看到了桑葚,酸的馋流口水,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