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氏姐妹离开后,姜翠微也并没有立刻去休息。她坐在镜前,仔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在抚摸一块绝世好玉一般,充满了珍惜与爱怜。旁边的宫人们像是早就见惯了一样,丝毫不觉得惊奇,反而一个个垂了头,屏声静气,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这位贵人。
“唉。”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到底不比以前了。这肌肤啊,无论怎么保养终究没有年轻小姑娘来得紧实。”
旁边的心腹慧娟姑姑给姜翠微把一日一盅的人奶端上来,笑道,“娘娘容光甚美,何以说这样的话。”
姜翠微听见她的话,得意地笑了笑,“但比不上以前也是真的。”她端起那盅泛着温度的人奶,奶腥味儿冲得她直皱眉头。不过一想到这东西的功效,她就忍下了。捏住鼻子将那奶一饮而尽,一旁的小宫女早就捧着腌好的辣味肉干跪在她面前。姜翠微尖着手拿了一块,连忙放进嘴里,辛辣味儿把刚才的腥味儿冲淡了许多,这才没有了作呕的感觉。
她把玉盅放下,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这奶的味道怎么这么大?是没有给她吃什么去腥味儿的东西吗?”
慧娟姑姑伏低了身子,说道,“大夫说那些东西吃了会影响效果,更会影响下奶。”
“哼。”姜翠微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来,“来不及供奶就多养几个人好了,难道哀家连几个孕妇都养不起吗?”
养孕妇,说得容易。这孕妇必须要是干净健康的,怀孕之前必须要是刚刚才破瓜的年纪不能超了二十,但也不能少于十八。女子年龄太大,影响奶水效果,年龄太小效果则出不来。还必须是头胎,否则奶水混浊,非但没有养颜的效果,反而会损伤肌理。人寻来过后,不等怀上,就想要喂一下祛除身体污秽的药物,要将身体里面的毒素全部排出来。排干净了,送到童男床上,两人交合之后男子精气进入女子体内,形成胎儿。若是不能一发命中,这两人也就再也不行了。有了身孕之后,才开始用各种中药和奇珍异草养着,那样分娩之后,出来的奶水才雪白细腻,最有利于调养肌肤。
这一轮一轮地刷下来,真的能奉上姜翠微案上的则少之又少了。若要碰到她一个不满意,全部人一年的心血也就白费了。但饶是这样,慧娟姑姑还是伏低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等下就差人去办。这几日通知大夫好好帮她们调养身子,包叫娘娘青春永驻。”
姜翠微面上这才露出点点笑容来,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慧娟姑姑的头顶,像拍一只小狗一样,“这宫里上上下下,也就只有你最合哀家的胃口了。”她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坐下,一边轻轻梳着自己的长发,一边说道,“这宫里越来越无趣了,皇帝带人出去秋猎也是好事。”
慧娟姑姑闻弦歌立刻知雅意,凑近了姜翠微面前,笑道,“娘娘刚才不是还□□了姜家那两位小姐一遍么?想必她们定然能不负娘娘所望,能够好好地给娘娘生活添姿添彩。”
姜翠微脸上却露出几分不以为然的神情来,“她们两个,一个是锯了嘴儿的葫芦,一个又愚不可及,就算两人斗起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叹了一口气,“这人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慧娟姑姑敛眉听着,心底却一片冰凉。刚才姜翠微有意挑拨姜素素和姜风荷之间的关系,所为的不过是她能够看热闹。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主子生性残忍,但慧娟姑姑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片寒意。
她对其他人都是这样,若是将来有一天自己触及到了她的利益,焉知她的刀不会转过来对准自己?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迟迟寝殿的牙床就放在窗边,晚上月光照进来,一片清辉无限。她洗了头,抱膝坐在床上,长长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披在身上,纤薄的身体,好像一片纸做的蝴蝶一样,纤巧欲碎。
琉璃拿着帕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迟迟坐在床上,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不知道今天迟迟跟姜素素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宜兰宫里出来她就不太对劲儿,但问她究竟为什么她也不说。琉璃知道她有心事,既然怎么问都不肯讲,那就不再问了。只是见她如此,难免有点儿心疼。
“厨子做了小椒盐酥,殿下晚上没吃多少,要不要用点儿?”琉璃走过去,拿了帕子轻轻地往她头发上吸水。
小椒盐酥被做成蚕豆大小,方面携带也方便取用,是迟迟最喜欢的小零嘴儿。只是眼下正是她长身体的时候,琉璃一向不许她多吃,要不是今晚上见她闷闷不乐,还不肯拿出来呢。
往常听了定要雀跃不已的消息,如今却分毫提不起她的兴趣。她怏怏地摇了摇头,盯着外面的月亮看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琉璃,我仿佛知道为什么你不肯让我跟无咎一起了。”
琉璃心中“突”地一跳,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今天迟迟这样反常了。可她说她知道自己不让她跟纪无咎相处的原因了,难道就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完全搞清楚了吗?琉璃低头,敛去眸中的光彩,手上却不停,“殿下乱说什么……”想了想,觉得要是让她从今往后断了念想,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复又改口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了,那从今往后,就别再想着念着了。”既然没有结果,那就从一开始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我不要!”迟迟猛地转过身,怒视着琉璃,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全是蓬勃的怒气。她突然转身,琉璃猝不及防,手上的帕子还没有撤下来,拽掉了好大一把头发,琉璃心疼得不行,迟迟却恍若味觉般,看着她说道,“你们人人都说无咎是太监,可那又怎么样?他是太监难道我就不喜欢他了吗?不管他是天上云,还是地上泥,于我而言都没有丝毫的分别。”
琉璃听她这样讲,瞬间变明了她其实并未完全搞清楚,一时之间又好笑又心酸。但眼下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错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一个让她听进去的时机了。琉璃放下帕子,坐在迟迟身边,小声说道,“殿下,我们让你不跟他一起,不是因为他身份低jian,而是……而是因为,纪大人……本就不是男人。”到底还是小姑娘,说到这里,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偏偏迟迟看着她,一双眼睛澄澈而又明亮,毫不在乎地说道,“我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琉璃气得不行,若她不是主子,当下便要忍不住打她两下。“纪大人是太监,太监不能人伦,你跟他……你跟他将来做不了真正的夫妻的。”
这已经是琉璃所能说出来最浅显的解释了,但迟迟懵懂,并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只是听琉璃说了,不知道又想到了哪里,原本被气得绯红的脸此刻依然一片红晕,一双大眼中水光一片,旖旎动人。
“做……真正的夫妻……”迟迟看着琉璃,“什么叫‘真正的夫妻’?夫妻之间,难道不是像皇兄和姜素素那样吗?”日日携手看夕阳,晚来抵足拥红浪,难道不是吗?
琉璃被她问得语塞,她自己也不是很懂这其中的道理。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说道,“你们在一起之后,不会有小娃娃的。”
迟迟浑不在意地看了一眼琉璃,没有就没有吧。她跟纪无咎在一起,关小娃娃什么事呢?况且这其中,未必就不是琉璃编出来骗她的。纪无咎跟皇兄没有半分不同,皇兄都能有娃娃,纪无咎怎么会没有?
这样一想,迟迟觉得自己白天简直杞人忧天,纪无咎身份不行她是知道的,姜素素说那些,未必就不是看在纪无咎身份上编出来吓她的。她以后,一定能跟纪无咎一起,长长久久,快快乐乐。
这样一想便心安了许多,正好头发也干了,迟迟打发了琉璃出去,说她要一个人睡。晚上枕着月光,少女在巨大的床上缩成一团,看起来小小的像只狐狸。她的唇角挂着放下心事的笑容,甜美而又心满意足。只是,她以为这背后是权势是地位的悬殊,却从不曾想,究竟有什么值得姜素素和琉璃这样做。
夜深的时候,迟迟床前的窗户开了,一个黑影从外面闪了进来。他纤瘦的身子微微伏低,接着月光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过了半晌,才伸出手来,从她的轮廓上一一抚过,无限爱怜,又无线眷恋。像是忍不住一样,那道影子弯下腰,像要吻她,谁知刚刚伏低身子,袖口就被人揪住了。一双月牙般的眼眸在月光中睁开,迟迟洋洋得意地看着他,小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纪无咎脸上的神情既无奈又失落,还带着点点庆幸和好笑。见迟迟高兴,他也忍不住微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明明是你来把我弄醒了。”迟迟不高兴地嘟了嘟嘴。纪无咎无语。明明是她自己睡不着,现在全赖他了。“那你快睡,我走了。”说要转身便要离开。迟迟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袍角,“你陪我。”
纪无咎转身看她,清亮的眸子在月光里一片清光。纪无咎最看不得她这幅样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终是转身过来,走到床边坐下,“那你睡着了我再走。”迟迟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倒他的腿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纪无咎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鬓角,少女已经睡去,独留他一人怀揣着心思到天明。那样孩童般的执拗和明净,是他这一生都要守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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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莫旬日,宫里上下都收拾好了。此次秋猎,宫中大部分人都去了,李湛如今后宫空虚,妃嫔也多是高官小姐,位份不低,既然姜素素都去了,没道理她们要留下。原本德妃周氏也在名单当中,临走前却突然来说身体不适,不能同行,偌大的后宫当中只剩下她和几个大行皇帝的嫔妃。姜素素虽然觉得有些抱歉,但宫中不能没有高阶嫔妃主事,也只得把她留下了。
出发那天天气甚好,迟迟跟在李湛后面祭了天,上车时已经头晕眼花。简单地吃了点儿东西,迟迟便再也吃不下,还好琉璃之前给她准备了话本,路上倒也不无聊。
到了行宫,迟迟被安置在往年的地方。以前李湛未登基时,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即使能跟着一起来,也分不到好住处。如今李湛成了皇帝,她的地位跟着一起水涨船高,虽然能住好地方了,但到底不习惯,反而在姜素素来问的时候留在了原来的偏远之地。
好在终究今时不同往日了,地方虽然远了点儿,但里面东西一应俱全,全都是按照她喜欢的来摆设的,跟以前大不相同。
大概是累极了的关系,迟迟反倒不太想休息,洗了澡在院子里晃悠悠地溜达,这里看一下那里看一下,她许久没来,倒也觉得新奇。
北山行宫温度比京城要低一些,京中夏花已经开残了,此处却是一片妍若。迟迟走到外面的池塘边,见里面荷花开得正好,便转头对琉璃说道,“你去拿剪刀,剪几支回去插瓶。”琉璃也觉得这花好看,心下微动,但又怕她一个人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脸上不由显出几分犹豫来。迟迟见她如此,哪里还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当下撒娇道,“好琉璃,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你还怕我去哪里闯祸?”琉璃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这人倒是有自知之明,但她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所以危险的好么?不过眼下大家都才来,到处忙成一团,想来也没时间过来。这样一想,也就放心下来,嘱咐了迟迟两句,“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见迟迟点了头,琉璃这才转身回去了。
待得琉璃走远,原本站得好好的迟迟立刻像一只脱缰的野马一样朝前面冲去。琉璃太了解她了,她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等人来?在□□深处转了好几圈儿,还没见到琉璃,迟迟无聊地踢地上的小石子。好不容易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迟迟以为是琉璃过来了,本想立刻奔出去,可又想到她让自己等了那么长的时间,迟迟想让她吃个教训,眼珠子一转,身子一侧,就藏到小蓬船后面。
看等下琉璃来的时候,不吓她一跳。迟迟洋洋得意地想。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迟迟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想当中琉璃的声音,外面衣服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再仔细一听,才发现根本不是琉璃。那里有两个人,一个男人,声音轻呷又放荡,女人则欲拒还迎,让人不舒服极了。
迟迟知道这是撞上什么人tou情了,正常人家的夫妻,谁会大晚上来这偏僻地方?她藏在这里,不说等下会被人发现,就是偷听人家幽会也不是她应该做的。可如今再要出去已经晚了,那两个人就在她藏身的兰舟不远处的花丛里,听那一阵环佩叮当声,怕是连衣服都脱了。
迟迟在小舟里等得心焦,又害怕琉璃等下突然撞上来被人发现了,那她们两个都讨不了好。她动了动身子,微微探出双眼睛,小心地往前看了看。花丛中,一对男女已经抱在了一起,男人身上的衣服还在,裤子脱了,女人就剩不下什么东西了。一双白嫩的小脚被男人拿在手里不停摩挲,嘴上还不住调笑着。
黑暗当中,其实并看不清楚人的长相,迟迟听声音听了一阵,只觉得那男人的声音相当熟悉,又听他污言秽语地说道,“家里那个母老虎……自己养小白脸儿,却要我一天素着……他娘的,要不是见她是公主,小爷我早就休了她……”
迟迟在里面听得震惊。听这人的口气,应当是哪个驸马。身为驸马,居然敢敢背着家里的妻子出来幽会情人,她的姐姐们虽然比不上前朝公主放荡yin乱,但背地里养面首的也不少。其实迟迟自己觉得没什么,天下间男子都能有好几个老婆,为什么女子却只能守着一个人?只是她觉得,既然两个人相爱,便不再允许第三人插足,那些小妾面首,又算什么?
借着月光,迟迟看到那男人凑过脸去,吻上了女子的唇,原本还坐着的女人立刻软成一滩水,软软地倒在了男人的臂弯里。她的眼神,比此刻外面的湖还要柔媚,看得连迟迟这个女子都忍不住脸红心跳。迟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不懂,为什么这女子被人堵住了嘴看起来还这么愉悦。而且……好像脸上也烫得厉害呢……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缩回头,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外面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就算迟迟未经人事,也听得满脸通红。过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又偷偷把头探出来,继续偷看。
女子仰着头,白皙细嫩的脖颈在月光中高高长长地伸出来,神情既痛苦又愉悦。迟迟有些不明白,这难道是男女之间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吗?要不然,只是听他们的喘息就让人脸红心跳、跃跃欲试呢?外面的两人抱在一起,黑暗当中看不清楚,她只看得见男子伏在女人身上起起伏伏,好像两人已经融成了一艘小船,在海浪中颠簸起伏。
借着月光,男子的脸在极度欢愉当中抬起来,迟迟见了,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知道那人是她某个姐夫,但亲眼见到了还是觉得震撼。不为别的,此人正是迟迟长姐李雨霖的驸马,孙长青。
前段时间先帝大行,李雨霖连夜奔丧,李湛怜悯她孝心可嘉,出嫁多年又很少回过宫中,便准许她在宫中修养,住的还是她出嫁之前的寝宫。李雨霖回来,她的驸马没道理不跟着一起。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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