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以为然,又自持身份强压住嘴角的笑,吩咐贴身太监:“去库房给老五挑点补药,跟他说一声,年轻固然好,也要节制。今日他们夫妇就不用进宫敬茶谢恩了。等身子好些再来。”
萧祺然好不容易糊弄过御医,正要松一口气,就接到他父皇这批御赐壮阳药和谆谆教诲,气得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
明明是他在整顾七七,怎么如今全倒过来了?
损友谢云帆还贴心的安慰他:“说你行,总比说你不行的好。”
“闭嘴!”萧祺然是脸皮厚,可也没厚到要把这种事公之于众的地步。
这下他还怎么做人?
谢云帆还在瞎点头:“都是男人,殿下不用多说,我都懂。”
萧祺然气得要跟他割袍断义:“你懂个屁!”
谢云帆又语重心长的嘱咐:“殿下,还是要节制啊。”
“滚!”
送走谢云帆,萧祺然回到正院。迎面撞见皇后身边的方嬷嬷拿含笑从屋内走出。
“奴婢见过晋王殿下。”
萧祺然瞥了眼她手中的红色锦盒,语气微沉:“拿了什么?”
方嬷嬷笑得暧昧,低声道:“回殿下,这是昨晚的喜帕。”
他没有碰过顾七七,喜帕绝对是干干净净的。
萧祺然一听就觉得能证明自己昨晚的清白,准备让皇后死了这条心,却没想到锦盒一打开,里面整齐的叠着一方白色锦缎,最上面竟然真的有红色血迹!
这不可能!
萧祺然震惊了。
方嬷嬷重新盖好锦盒,笑着说,“殿下,这没什么好看的,还是让奴婢去处理了吧。”
萧祺然磨牙:“你哪弄来的?”肯定是作假的!
方嬷嬷一脸疑问。
她是皇后的人,进府就被晋王府的人看住了,肯定没机会作假。
萧祺然立马又想到顾七七,大步进屋,看到顾七七正在焦急的寻找什么,立刻喊住她:“过来。”
顾七七不明所以,忐忑的走到他身边:“殿下……”
“是不是你做的?”萧祺然指着方嬷嬷手里的锦盒问。
顾七七知道里面是什么,点了点头。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萧祺然恼怒。
顾七七异常不解,她胆子小,却不想莫名其妙就背了黑锅,怯生生的问:“那个不能弄脏的吗?”
眼看新进门的晋王妃就要哭出来,方嬷嬷连忙出来做和事老:“殿下莫生气,这没什么的。王妃也别担忧,这东西也是皇后娘娘要看一眼而已。娘娘是殿下的母亲,又是王妃的亲姑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萧祺然袖间双手紧紧握成拳,强压住喉间的冷哼与不屑。
顾七七瞥见他阴鸷的脸色,不敢出声。
或许别人不清楚,但作为皇后娘家人的她却知道萧祺然并非如今皇后的亲生儿子。
方嬷嬷见机想告辞,却没想到手间的锦盒再一次被萧祺然夺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萧祺然吩咐王府下人拿去烧掉。
方嬷嬷神情微变:“殿下,这是皇后娘娘要的东西。”
“你是不是也想一起被烧掉?”萧祺然瞥了眼她,明明只是一道眼神,却让方嬷嬷如坠冰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她不敢细想下去,压着心中的不安连忙告罪。
瞧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顾七七心中不安:“我不是故意的……殿下很喜欢那块锦缎的话……我可以赔殿下一块……”
萧祺然斜眼睨她,见顾七七不像是说反话,心想他这王妃怕不是个傻子吧?
没有理会顾七七,萧祺然径自入屋,躺回到床上。
皇后以为把自己侄女安插在他身边就万事大吉,可也不仔细想想,他萧祺然要是真心不想娶,谁也没办法把顾七七抬进晋王府大门。
晋王妃是皇后选的,更是萧祺然默许的。皇后如今动作频频,萧祺然不介意帮她一把。
只是……
第3章 谁先把谁吓死还不一定呢
过往不堪的记忆从心底涌出,萧祺然闭着眼,剑眉紧紧蹙起。忽然,他察觉到有人靠近。
“你在干什么?”他起身问。
顾七七正蹲下身子在床下摸索什么,一听到这话,如同受惊的小兔般窜起,连连摇头:“没什么……”右手却将什么塞入左袖。
萧祺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将东西抽出来,竟然是一沓银票。
他挑眉,促狭的说:“没想到本王这床下还会生钱。”
“不是,那是我的钱……不小心掉下去的……”顾七七忙解释。
萧祺然不讲理:“银票都长一个样,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本王还说都是本王的呢!”
顾七七嘴笨,人又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争辩,又实在舍不得那三千两银子,忽然灵机一动,问萧祺然:“那王爷知道里面一千两、五百两、一百两的银票各几张吗?”
这下还真把萧祺然问住了,他能看出来最上面一张是一千两面额,其余的都包在里面,看不出任何线索。他不着痕迹的捻了捻厚度,估摸里面少说也要有□□张银票。
趁他还没说话,顾七七忙说:“里面一千两银票一张、五百两银票两张,两百两银票三张、一百两银票四张。”
萧祺然瞥了眼她,低头将银票展开,数下来果然如顾七七所说。
顾七七笑逐颜开:“王爷,可以还给我了吧?”
她伸手想要去拿,萧祺然却躲开她的手,将银票高高举起。
他自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钱,可也不想便宜了顾七七这个小细作:“你比本王先拿到这些银票,保不齐刚刚就全看过了。晋王府里一草一木都是本王的,这些银票自然也是。”
顾七七不高兴的撅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王爷……这真的是我不小心掉床底下去的……就在去给您请大夫的时候……”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又让萧祺然想起他被老太医差点扒裤子检查的场景,顿时脸就黑了,把银票往兜里一揣,人就往屋外走。
顾七七急了:“王爷!我的银票……”
“没收!”萧祺然头也不会,大步出门。
定国公府世子谢云帆和萧祺然是京城齐名的两大恶少,出了名的酒肉朋友。他刚回府,就又被萧祺然喊去勾栏。
瞧着里面莺莺燕燕暗送秋波,谢云帆异常担忧的为萧祺然斟酒:“殿下这才成婚第二日就来这种地方,若是让陛下知道……”
萧祺然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就板子么,这些年打的还少?”
“那您也不怕冷落了王妃?”
萧祺然斜睨了眼谢云帆:“她为什么会嫁与本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
谢云帆投去了深表同情的眼神,压低了声音说:“皇后这招是真的高,竟然让自己的亲外甥女嫁过来……”
萧祺然不以为意:“嫁过来又怎么样?还真想当晋王府说一不二的主母不成?本王不喜欢,谁来都一样。”他说着甩出一沓银票,“本王今日就要拿她的钱喝花酒。”
谢云帆一阵汗颜:“就不怕把王妃气出个好歹来?”
萧祺然嗤笑:“她早日气得回娘家才好。更何况瞧她那胆小如鼠的样子,指不定哪天就被自己吓死了。”
话音才落,晋王府的小厮慌慌张张跑过来,低声对萧祺然说:“王爷,不好了!王妃想不开要自尽!”
萧祺然神色紧绷:“你说什么?”
“正院传来消息说王妃在找白绫,总管让奴才来找您,您快回去吧!”小厮急的不行。
虽说萧祺然一点也不在乎顾七七,甚至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可真要这个时候就死了,皇后怕是能用这件事怼死他。
萧祺然丢下酒杯,眨眼人便已经跑了出去。
谢云帆瞧着桌上随风轻摆的一沓银票,又望了眼窗外那道匆忙离去的背影,心想谁先把谁吓死还不一定呢。
他丢下一锭银子付了酒钱,卷起萧祺然落下的银票悠悠哉哉出门去。
萧祺然回到内院的时候,顾七七正和丫鬟丈量着几尺长的白绸。
一瞧那长度刚好够绕过房梁打个圈把脖子套进去,晋王殿下顿时脸色铁青:“堂堂相府七小姐,别的不会,市井泼妇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倒是学得好!”
顾七七一脸茫然:“王爷说什么?”
“本王说你无理取闹。”萧祺然没好气的走上前,一把夺过顾七七手中白绸。
莫名其妙被骂,顾七七很委屈,湿漉漉的眼睛里蓦然就氤氲出水光来。
明明是王爷无理取闹。
看她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萧祺然有些受不了:“别哭了,那三千两银子本王还你就是。”
顾七七泪光一停,满是惊喜。
萧祺然白了眼她,伸手想要掏银票,却发现袖中空空如也,脑海中闪过自己不久前将这三千两直接丢在酒桌上的画面。
晋王殿下顿时也有些尴尬,撞见顾七七满是期待的眼神,他有些不自然,干咳一声:“本王忘记带在身上了。来人,去账上支三千两银子。”
大丫鬟应了一声连忙离去。
顾七七瓷娃娃一样精致的面容上露出欢喜的笑:“谢谢王爷。”
自以为糊弄过去的萧祺然心里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顾七七转身拿起了桌上的剪刀。
他眉头一个突突:“你要干什么?”
顾七七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白绸上。
不是吧?三千两都哄不好她?
萧祺然正思索是不是要改变策略,就听见下人来报:“定国公府小公爷说来给王爷送银票了。”
萧祺然眼神一动,生怕顾七七下一刻就举起剪刀往自己脖子上扎,连忙说:“那三千两本王也给你。”
顾七七受宠若惊,原本心里还在嘀咕晋王脾气差,这会儿只觉得晋王善良的浑身都散发着光辉。
“王爷您真是太好了!”她感动无比。
“那你放下剪子。”晋王真心不想她死在自己府邸。
顾七七不明所以的望了眼手中锋利的剪刀,递给身旁的丫鬟,吩咐道:“那你帮我剪吧,一尺长。”说着她抬头问晋王,“王爷,赔给您的白绸是一尺长吗?还是要再多些?”
萧祺然霎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你扯白绫是为了这?”
顾七七点点头,还有些庆幸:“这是我陪嫁里最好的一块白绸,听说是今年江南刚送上来的绸缎。王爷要是喜欢,整匹拿去也没事。”
萧祺然顿时想把刚刚那个跟他说“王妃要自尽”的家伙碎尸万段。
眼瞧着顾七七开开心心的把六千两银票拿在手里,萧祺然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吩咐丫鬟退下。
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顾七七有些紧张:“王爷……您脸色不是很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因为中毒不舒服吗?”
萧祺然眼光微闪:“我中毒的事你都跟谁说过?”
“谁也没说……”顾七七不是傻子,既然御医没瞧出来他中毒,萧祺然也不提起,她当然知道晋王是不想声张。她更犯不着多说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萧祺然稍稍放心,又低声嘱咐:“不想惹祸上身的话,就永远不要提起。”
顾七七神色紧张的点了点头。
原本婚宴都是皇后安排,晋王一旦中毒,皇后难辞其咎。
可没想到皇后棋高一着,竟然事事都暗中请教皇帝,用的都是皇帝心腹。就连那壶合卺酒,都是皇帝御赐。
这样一来,萧祺然如果再想利用中毒的事算计皇后,恐怕适得其反,还会得罪皇帝。
要不是昨晚顾七七晕倒后他得到消息改变了对策,恐怕这会儿早就被人将计就计了。
这么一想,他似乎也没那么讨厌顾七七了。
毕竟按他昨晚的设想,吓唬顾七七一顿后,这位新王妃就该风风火火去给他请太医。而要是昨晚就请了太医,恐怕所有人都会知道皇帝御赐的合卺酒中有毒。
皇帝最恨别人冤枉他,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查出来是萧祺然自导自演,他苦心经营的多年心血势必会遭到重创。
王妃没用也有没用的好处。
萧祺然如是感想。
顾七七丝毫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自己会儿异常幸福。感受着手中银票的真实感,眼底深处都是笑意。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银票,应该够她和姨娘用一辈子了吧?
顾七七郑重的将银票放进妆奁中,有模有样的把白绸叠好送到萧祺然面前,
想起早上的事,晋王殿下又是一阵无语。
什么叫“那个东西不能弄脏吗?”
还赔?
萧祺然不信他一个大男人都知道那代表什么,顾七七会不知道,冲她招了招手:“本王知道要是新婚夜没有那东西证明,你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本王不希望你进府第二天的大清早就在王府做手脚。”
顾七七一脸茫然,她一大早给萧祺然请了大夫,随后一直都在找自己丢失的三千两银票,哪里做过什么手脚?
“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她糯糯的说。
第4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早上的白绸。”萧祺然冷冷提醒。
顾七七恍然,面带歉意:“昨晚您吐了好多血,我顺手就从床上扯下来为您擦血了……我真的不知道不能弄脏……”
萧祺然隐约记得的确有这么回事,顾七七语气真挚,他看不出破绽,反而心底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难道真的错怪这个丫头了?
灵光一闪,他忽然问:“你知道那块白绸做什么的吗?”
顾七七实诚的摇了摇头。
她从得知婚事到出嫁,整个人都是懵的。
先是被嫡母关了一天的小黑屋,然后听父亲唠叨了一整天她所忠于的应该是丞相府而非晋王府,最后一天则在熬夜和姨娘一起补嫁衣。
只有姨娘在这个时候跟她说了几句贴心话,告诉她千万不要惹晋王生气。除此之外,压根儿就没任何人正经教过她什么。
当然更不知道那块白绸是用来证明两人圆房和她清白之身的证据。
联想到她的出生和这三天收集到的消息,萧祺然也猜到是这个结果,慢慢了然。
“笨蛋。”他轻轻弹了弹顾七七的额头,不再纠结此事。
来个庶女,似乎也的确比来个嫡女要好。
他可不想府里多个骄纵的大小姐,每日都不得安生。
丞相府里带来的下人,除了两个贴身丫鬟外,全部被王府的人换下,顾七七只当不知道。毕竟无论是哪方的人,实际都不是听命于她。与其为了这与萧祺然发生争执,还不如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她没什么野心,也不想掌权,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只要下人能本分干活,谁来伺候她都一样。
她也知道晋王不喜欢自己,没指望自己成了晋王妃就真的一步登天。两人分别在不同地方用过晚膳后,顾七七早早准备歇息。
要说嫁入晋王府有什么好处,那恐怕就是这高床软枕,比自己原本的被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昨晚睡了一晚上的硬地铺,顾七七浑身都疼。如今躺在软乎乎的被褥间,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
这几日她一直都没休息好,如今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梦乡。
萧祺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此刻躺了另一个人。
瞧着顾七七酣睡的模样,他的太阳穴跳了跳。
王妃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身子斜着横跨整个床,丝毫没给他留下半点能舒服躺下去的地方。
顾七七你是故意的吧?
萧祺然暗自磨牙,俯身把她弄醒:“醒醒。别睡了。”
顾七七眼皮重的睁都睁不开,压根儿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睡意沉重下只觉得他聒噪,翻个身又要睡。
好在这样给萧祺然留出来了小半块地方,刚好够他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