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张晨这么说,他不由得笑了笑,说道:“我刚才只不过是随便激激他而已,枉费他读那么多圣贤书,却连最基本的尊重人都不会。”虽然张雷自以为自己是小辈,但是这孙夫子不问青红皂白的贬低却让他着实不爽。
张晨自然是十分佩服自己的这个哥哥的,不过他毕竟也还算是读书人,接受的孔老夫子的言论,听了张雷这么说,他便劝说道:“哥哥不必放在心上,他们学了一辈子的圣人言论,自然是这幅做派,哥哥不要因为这个气坏了身子就好了。”
“哈哈,你哥哥我还没兴趣和这些人生气,其实我也蛮佩服孔夫子的,但凡是能够把自己的身份抬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的手段,我都佩服得很。而且他有些话,我不就是在实践着么?比如有教无类,比如因材施教——虽然这两个词语看起来自相矛盾。”张雷笑着说道。
张晨点点头说道:“哥,其实越学,我也越是觉得,有的言论,其实是自相矛盾的,但是为什么大家都深信不疑呢?比如你刚才说的。还有孔圣人的一句话,《论语·宪问》里有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样的话。为什么大家都只看前面四个字,而不看后面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张雷也是深有感触,他叹了口气,说道:“千百年来,也不知道从谁开始,这句话的意思就变了。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呢?孔子的一个弟子问他说:夫子,别人打我了,我不打他,我反而要对他好,用我的德行与恩惠来对待他,让他悔悟,好不好?孔子就说了,你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别人以德来待你的时候,你才需要以德来回报别人。可是现在别人打了你,你就应该‘以直报怨’。找我看来,他的意思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才像是一个正常人。否则,不管别人怎么对你,你都以地回报,那这人要么是神经病,要么就是个怯懦无能的胆小鬼。”
“是啊,我想来也是如此,那为什么要曲解孔夫子的意思呢?”张晨问道。
张雷说:“这只不过是当政者树立典型的需要罢了,当然是将他说得越完美越好了,现在的孔夫子都已经是圣人了。你说,圣人会和你计较这些事情么?佛经里面还写着佛祖割肉喂鷹的故事呢,只不过是为了突出人格的伟大罢了,至于是不是事实,这个不必深究。”
“哥哥说的是。”对于张雷的说法,张晨表示赞同。
张雷又说:“所以你读书,切不可全信书中所说,必须还要自己动手实践才行,否则那就是空谈。你像刚才我和那个孙夫子说的。他就知道之乎者也,但是那有什么用?比之乎者也更加重要的,是衣食住行。只有自己去体会过了才会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像他们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我虽然佩服他们满腹经纶,对于他们的思维方式,却是最为不屑的。”
“这段时间跟在哥哥身边,我学到了很多,确实就像是你说的,说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必须要脚踏实地去做才行。就好像如果哥哥不是最近赚了这么多钱,就算是想施粥救济灾民,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张晨说道。
“就是这个道理,你能够想到这一次层已经十分不错了,去看书去吧,希望你以后做官,要做一个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好官。”张雷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道。
张晨重重地点头,说:“那是的,我怎么可能会辜负哥哥的期望呢。”
过了半天的时间,严觉派了人来叫张雷去衙门里,张雷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来叫自己,不过还是骑马过去了。
三位老夫子都还在和严觉讨论着,看到张雷过来,孙夫子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张雷自然是将他无视掉,然后向严觉作揖道:“大人唤我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严觉笑着说道:“本官已经和三位夫子商量好了,下个月初一就开始进行授课,到时候广贴告示,只要是有志于学的人,都欢迎报名。本官叫你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这个事情的。”
这原本也就是张雷计划当中的事情,既然现在已经条件成熟了,他自然不会反对,便说道:“这件事情就听大人做主了,先前按照我们的约定,下官只负责一些开销事宜。”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毕竟都是你在出钱,本官也要听听你的意见不是?”严觉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笑着对张雷说。
刚刚开始的时候,三位夫子听说所有学生都免费入学还十分震惊,不过在严觉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不会拖欠他们例钱之后才放心了下来。现在终于知道,这所有的开销都由张雷一力承担。
张雷完全无视他们异样的眼神和震惊的表情,只是说道:“我完全赞同大人的做法,幸好我没读书,否则的话,恐怕我还供不起这群读书人呢。”
“你……”孙夫子一听,马上要站起来反驳,不过被旁边的赵夫子给拉住了。
严宽说道:“那好,既然是这样的话,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开始吧,对了,你的那两个外国夫子准备怎么样呢?”
“他们倒是随时都可以开始工作,哦对了,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人,我必须向您说明一件事情。”张雷说到一半,突然之间记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吧。”
张雷看了一眼三位夫子,说道:“我希望如果那两位外国夫子教学的时候不要有人来打扰就好了。还有,我希望作为夫子,不要限制学生学习的zì yóu,只要他们想学什么,就教什么。这样才能充分调动学生的积极xìng,不知大人对我的这个意见怎么看?”
“嗯,你说的也是,就算是夫子愿意教,那也必须要学生愿意学才行,否则的话强行灌输也没什么效果的。你的这个提议非常好。”虽然不明白张雷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不过严觉还是点头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和他们说说,哦对了,还得去找个地方刻印外国夫子需要的教本。”张雷突然想,若是没课本怎么行?于是想赶紧去找地方刻印《几何原本》等书籍。
严觉摆摆手说:“去吧去吧,本官再和三位夫子交流交流。”
找了地方去印刷拓本,张雷便将收徒教书的事情告知了威廉和凯勒。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就看不到眼前的事实吗?这恐怕就是你们所说的睁眼说瞎话吧。”威廉年轻气盛,听了张雷和那孙夫子争论的事情,顿时讥讽道。
张雷笑道:“行了行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在他们心目中,就算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也必须要遵守孔夫子所说的,这就不要深究了。虽然可笑,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改变一个人是没用的。你们到时候授课了也不要和他们产生冲突,否则很容易吃亏的。”
“这些我们是知道的,就按照你说的,只教课本上面的东西,其他的一概不管。”凯勒说道。
又吩咐了一些东西,确保没有遗漏了,他才放心下来,选了基本科学入门书记去印刷了好几百本放在家里面,准备当作教材用的。
平静了一段时间,到下个月初一,巢县的各大告示张贴处,都出现了巢湖知县下发的巢湖书院入学通知。
在这份通知里面,用很大的字体写了所有费用全免的字样,不过后面却说明了,若是考试不合格者,将不再有继续学习的资格。这也是当初和张雷商量过的。
冲着免费两个字,报名者趋之若鹜、
第七十七章 济慈院
时间已经到了九月,各种农作物都已经挂果成熟了,不过这对于徐家营来说除了稻子熟了之外却并没有其他的了。
要说与众不同的话,就是原本空旷的村子现在已经搭建了许多新房屋,在以前废弃的土地上,有了纵横交错的四栋大房屋,足以容纳全村人居住。
当把大家都安置进去的那一天,张雷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那都是前来道谢的人。张雷避无可避,只得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这才算完。
又过了一天,秋天的朝阳暖洋洋地照shè下来,张雷刚好在码头上面监工。远处地平线出现了一支船队,最前面那一艘上面飘着一面大大的旗帜,上面绣着“张氏商会”四个字。张雷不由得大喜,自己期盼多时的东西终于来了。
走得近了,张雷这才看明白,站在船头的正是秦洛风,如今的他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年轻了几十岁一样,在张氏商会里面,他是运输队的总把头,每个月好几两银子的例钱,生活得有滋有味的。
“张老板。”指挥者货船靠岸,秦洛风拄着拐杖一颠一颠地来到张雷面前打招呼道。
张雷看了看后面的大船,说道:“兄弟们都辛苦了。”
码头上工人们早就已经吸引了秦洛风的注意,他问道:“这是做什么?”
张雷便把施粥和安置灾民的事情说了,然后道:“之所以要你们运送这么多机械过来,就是要在徐家营建厂用的。这么多人,如果不能为我产生效益的话,我是不可能白养他们的,我可以做好人,但是绝对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再说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专门养着他们不如教他们一门谋生的手段。”
“还是张老板你想得长远。”秦洛风由衷地佩服道。
“也有段时间没去府上了,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张雷问道。虽然在那边的事情安排得也算是周到了,不过这么久没消息张雷还是有些担心。
秦洛风擦了一把额头上面的汗珠,笑着说道:“得益于张老板那合理的模式,大家都各司其职,相互帮助的
同时也会能够相互监督,而且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家也只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值得一提的是,那个苏家确实是有本事,已经把生意扩大的周围好几个州府了。咱们的麻绳也成了热销货,加班加点都还供不应求呢。估摸着今年的利润一定是个可观的数字。”
对于张氏商会的赚钱能力,张雷一点儿也不怀疑,不过目前虽然赚钱能力还算可以,花钱的速度却是更加惊人,他苦笑道:“你想多了,赚的这些钱分到我这里来的本就只剩下一半了,你再看看这里,还有源源不断的难民再往这边涌过来。有时候我都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想出这样一个施粥的馊主意来。”
“张老板菩萨心肠,上天也一定会眷顾你的。而且以张老板你的能力,再想一些赚钱的方法,恐怕不是什么难题吧。”秦洛风半开玩笑地说道。
张雷无奈地说:“好了,带人把东西给我搬到工厂里面去吧,非得马上动工生产才可以,否则还真的支持不住。”
工厂早在修建住宅之后就马上开工了,而且因为根本就是一个棚子而已,所以搭建起来丝毫不费力气,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就能做好。在住宅不远处的空地上,成片的厂房足以容纳上千人同时工作。徐家营的土地都已经不够用,而由知县严觉出面使用了旁边几个村子的空地。
“这是啥?”
张雷去叫人过来搬东西,路上人看到这些东西,顿时间议论纷纷。
用了一天的时间将所有的工具都安装好,张雷立马贴出了告示,招聘心灵手巧的姑娘家学习使用这些机械,制作出来的布匹绸缎之后的全部归张雷所有,每人每天能够得到一钱银子的工钱。
虽然这工钱比松江府要低上很多,但是设身处地地想想,他们原本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能够有今天这样安定的生活已经都算是天堂一样的了,
现在只要做工每天还有银子拿,哪里还会去计较钱的多少?于是纷纷报名。
秦洛风已经随船带了绣娘来,这些人报名之后马上就有人教他们使用这些工具。几乎是同时间,工厂里的机械已经开动了起来。
至此,徐家营每天都热闹非凡,正在朝工商业地区的身份转变着,对于这一幕,严觉先前还有些顾虑,不过在张雷承诺明年税收可以翻倍之后就默许了他的行为。
不过,严觉对张雷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代表别人也会这样,比如那三个半边身子都已经踏进棺材了的老夫子。
这些工厂的存在严重地挑战了作为农业生产模式捍卫者的老夫子们的底线,就在工厂开工后的第三天,赵钱孙三位老夫子联袂来到了张雷的家里面。
对于他们三个人的到来张雷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看到他们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张雷有些郁闷。给三人看茶,请他们坐了,这才问道:“不知道三位夫子找我来这是做什么?书院今天不授课?”
“恐怕这书教不下去了。”孙夫子说道。
张雷好奇地问道:“孙夫子何出此言?莫非是在下开的例钱不够丰盛?每人每个月十两银子,这不少了吧?”
赵夫子说道:“张老板,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传圣人之言,是利在千秋的事情,怎么能够开口闭口就谈钱呢?那多俗气啊。我们这次来,主要就是想跟你说说你建这么多工厂的事情。”
“工厂?恕我直言,三位夫子乃是为圣人立言,这工厂的事情向来被你们视为奇技yín巧,如何现在好好的你们又关心起这个事情来了?”张雷有些意外地说道。
孙夫子怒道:“正是因为咱们为圣人立言,所以才不能容忍你这样败坏纲常,你必须要把这些奇技yín巧全部销毁。”
张雷一听,顿时来了脾气,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上一次有严觉在也就算了,今天居然三个自己来了,那就不客气了。
“我?败坏纲常?我说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败坏纲常了?我的东西你说毁就毁你算个什么东西?”张雷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拍桌子叫道。这话说的就实在是有些重了,说不务正业什么的还好,破坏纲常可是个大罪名——比如造反就是破坏纲常的典型。
孙夫子却是毫不示弱,同样站起来说道:“难道不是吗?你这样以重利诱惑无知的村民进你的工厂里面劳动,以后谁还种地?不种地我们吃什么?长此以往,非得发生饥荒不可,难不成现在的国家还不够乱吗?就算你有钱有能怎么样?你的钱能吃还是怎么的?”
张雷冷笑道:“此言差矣,要吃稻子我就一定要去种稻子吗?那请问夫子你种过稻子吗?”
“额……这个……没有。”孙夫子一怔,老实回答。
“既然你没种过稻子那你吃的是什么?按照你的逻辑你是个教书匠那你吃的是书?”张雷讥笑道。
三位夫子顿时哑口无言。
张雷乘胜追击:“既然你们不是种田的,那又吃的是稻子,为什么别人吃稻子就一定要买?喜欢吃猪肉就要亲自养猪?哪有这样的规定?”
孙夫子红了脸,说道:“不一样,咱们是读书人,岂能做那些泥腿子的事情?”
“哟?还挺清高?既然你不做那为什么要别人做?你们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有什么用?吃的是庄稼人种出来的稻子,穿的是庄稼人织出来的衣衫,你们有什么借口看不起庄稼人?他们也就是出身不好,若是生在一个好人家,恐怕也不会比你们差!你以为你读书人就高人一等了?在我眼中,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连会种地的农民也不如!”张雷怒道。这几个老家伙,要不是还有点身份,他都恨不得两巴掌抽过去。
“呀呀呀,我说怎么找不到夫子呢,原来到这里来了。怎么又吵起来了?张雷,本官正要找你商量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严觉居然跑了过来。
张雷笑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