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
不过这谈话并不长,一会之后,点的菜送上来了,那老人也转了出去。就在大家准备开吃的时候,随着木质台阶一阵响声,又上来了一位年轻的华人女子。檀香山是也是华人聚居的地区之一,出现华人女子都也是常事。不过这个女子的打扮却和当时一般的华人女子很是不同。首先,她比卡努常见到的那些南方女孩子要高一些,差不多有一米六六的样子。上身穿了件白sè的长袖衬衫,不过现在袖子被卷的很高,倒是变成了短袖的样式。下面穿了条牛仔长裤,配着很宽的一条皮带,脚上也是一双深棕sè的小牛皮鞋。胸前还挂着一台莱卡相机。这副打扮在保守的华人圈子里绝对是个异类。她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了下来,顺手拿掉了戴着的墨西哥式样的牛仔帽,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和一双黑得发亮的大眼睛。
“嘿,这位小姐,能请你一起喝一杯聊聊吗?”开口的是卡努,他用的还是刚才那种连罗恩都听不懂的中国方言。
不过这个女子显然听得懂,她诧异的抬起头朝着罗恩他们望了望,然后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用很流利的英语对大家说:“那就打扰大家了,我叫海蓝,是纽约箴言报的记者。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大家……”
这位女记者显然对刚刚发生的中途岛一战很感兴趣,问了与之相关的不少问题。尤其是当他得知罗恩是一位王牌飞行员之后,向他提出的问题而更多。其中的一些问题相当的专业,从中可以看出她对战争相当熟悉。似乎是觉察到了他们的怀疑,海蓝告诉他们,她曾经在上海做过战地采访,采访过中华民国的一些飞行员。并亲自拍摄过他们架机升空去截击rì本飞机的照片,这照片后来还被很多媒体引用过。不过她也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当然罗恩他们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其间卡努那熟练的中国南方方言和罗恩对筷子的熟练程度也都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临别时,她给两人都照了幅半身特写,并承诺他们会出现在报纸头版上。虽然这并不是一家大报,但这还是让卡努很高兴。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马上就是拉姆的婚礼了。这天一早,罗恩就依约来到了婚礼举行的地点——卡瓦伊阿好教堂
这座用珊瑚礁石为原料建筑的教堂是岛上最古老的英国国教教堂,始建于1842年。在夏威夷王国时期,这座教堂一直是王室举行加冕、大婚以及葬礼的地方。虽然以规模而言,它还无法和欧洲的那些巨大的哥特式大教堂相比,但在夏威夷,这座拥有一座有3000个风管的巨大的管风琴的教堂当然是最好的婚礼地点。
当年罗恩也来这里旅游过,这里的样子和记忆中几乎毫无变化。当年自己和谢娜来这里的时候,正好遇上一对新人的婚礼。那时候那温馨而浪漫的气氛一度让谢娜嫉妒不已。如今自己再次来到这里,又遇到了一场婚礼,只是和自己一起的人里面已经没有谢娜了。这使得他想起了一首古诗,并不由自主地轻轻地吟诵了出来:
去年今rì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chūn风。
“咦?想不到你还会汉语?”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沉浸在回忆中的罗恩立时醒来,转过头去,看到海蓝正站在他旁边。
“哦,是你呀,你来这里采访婚礼?”罗恩随口反问道,因为对方说的是汉语,他也就很自然的用接着他看看海蓝的装扮,发现她并没有带着那台莱卡相机,而且穿着也和上次大不相同。这一次她穿了条连衣的长裙,戴着一顶带蕾丝花边的遮阳帽,脸上也微微的化了些妆,眉毛被细细的勾勒过了,睫毛也做过处理,配上那双本来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比起那天中午豪放的女牛仔形象,现在一下子淑女得像是另一个人。嗯,就是胸部太平了一点,一点都不像高耸的山脉,甚至连丘陵都不算,几乎、简直、基本上就是飞机场。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吧。”罗恩不禁想,“就是没有喉结。”
“哦,不全是,我是来做伴娘的。”海蓝轻轻一笑,朝阳微红的光线透过遮阳帽的蕾丝边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泛起一种温润的光彩。
“我和新娘子海伦娜是大学里的同学,前些天她写信给我,告诉我她要嫁人了,要嫁给一个海军飞行员,现在需要一个伴娘。我就去报社申请了一个到夏威夷采访的任务,于是就来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中文从哪里学的呢?”海蓝微微的皱起了眉毛,似乎是因为罗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去反问她而有点不满意。这时候她突然发现罗恩的目光似乎一直在打量着“飞机场”,这不满也就变得更强烈了。
“看哪里呢!怎么不回答问题!”她娇嗔道,同时努力的挺了挺胸。
“哦,这没什么,我对古典文化很感兴趣,所以我自学过不少语言,汉语是其中的一种。”
“哦?”海蓝打量着他,大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不大相信的神sè,“你还会那些语言?”
说自己还懂不少其他语言并不是蒙人的。由于经常要和一些外国技术资料打交道,罗恩的确会不少的外语。
“嗯,我还会阿拉伯语(在穿越前,骆驼们可是公司最重视的客户,人傻钱多就是他们的写照。),还会一点希伯来语(很多技术说明书是希伯来语的),还会点俄语(技术资料的另一个重要来源)和德语,嗯还会一点rì语。”
“哇!”海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真是个语言天才!你对这其他几门语言的熟悉程度也和汉语一样吗?我是说,也能背诵这些文字的诗歌吗?”
“不一定,比如rì语我就只会几句用来骂人的话,比如八格牙路之类。”罗恩笑了,海蓝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做伴娘的怎么跑出来了?”
“里面闷得慌,再说时间还早着呢。出来透透气,不然,非给里面那个傻丫头逼疯了不可。”
“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那个丫头把我当成了某一面魔镜,平均每30秒问我一次‘海蓝呀海蓝,你看我这样漂亮吗?’真受不了了,以前读书的时候海伦娜可不是那个样子的。”
海蓝跺了跺脚,突然说,“你很狡猾,话题又被你歪过去了!”呵呵,她肯定不知道,歪楼是后来的网络时代的经典特sè,比如二战吧的楼,不出十层,必定歪掉。
“你刚才读得好像是一首情诗哟,似乎是‘去年今rì此门中’那首吧?难道你在这里有过什么浪漫往事?”这一刻海蓝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不过她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罗恩直接告诉她,这事情是个人**,不能告诉她。而且也有人在喊偷偷跑出来透气的那位。
“我马上就过来!”海蓝应了一声,就跑了过去。跑出了几步,她又转过身来,对罗恩说:“那么再见了,和你交谈真的很让人愉快。”然后双手牵着裙角,微微的弯下身子,行了一个古典的屈膝礼,然后一转身,就像一只小花鹿一样向着呼喊的方向跑了过去。
婚礼在下午5点钟左右进行,先是新郎拉姆由彼得罗夫陪同着到达教堂,难得的是在整个仪式中,彼得罗夫的表现都及其的得体,及其的具有绅士风度。也许,他真的是出自贵族。几分钟后,新娘子披着洁白的婚纱,乘着一辆马车,在他的父亲和海蓝的陪同下来到了教堂。新娘子比海蓝略微高一点,不过也许是因为鞋子的缘故。他的父亲带着她走上红地毯,一直来到最前面的祭坛前,将她交到拉姆的手中。拉姆低头向老人致意,然后和海伦娜一起转向祭坛,那里一位神父向他们问出了经典得几乎一成不变的问题……
第二十一章,蝴蝶
正文 第二十一章,蝴蝶
罗恩回到家的时候是当地时间的下午6点30分左右,已经是夕阳在山的时候了,暗红sè的夕阳正懒洋洋的挂在不远处的大枫树的繁茂的枝桠间。当汽车转过一个路口,绕过了那片稳稳郁郁的枫树林之后,几座建筑就出现在罗恩的眼前,其中那座有着灰sè墙壁和红sè屋顶的两层的距离公路大约两百多米的小楼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的家。罗恩原本很不愿意到这里来。来这里,总给他带来一种类似骗子般的罪恶感。他也知道,如果他无缘无故的突然放弃探亲,也许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但他还是试图延宕这次探亲的行程,以至于在拉姆的婚礼后又过了几天,他才开始动身回美国。
其实促使他下定决心的还是其他的原因。就在拉姆婚礼后第二天,本来就有回美国的飞机,可罗恩却以喝醉了为借口没有及时赶上飞机。但自此之后,罗恩却惊愕的发现,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似乎并没有离去,那些原属于他的记忆突然的活跃了起来。比如有时候罗恩原本正在沿着海边的公路一边散步一边回忆当年和谢娜在这里拍照留念的情景,脑袋里却会突然冒出来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在前往菲律宾之前和他的父母告别的情景:那是个下雨的中午,当时还是和平时代,所以送行的人并没有任何担忧的神sè。两个侄女甚至还很羡慕他们的叔叔能出远门,在他们看来,去菲律宾服役,似乎是一次不错的郊游。父母亲当然不这么看,但也没啥不放心的。只是母亲在临别的时候又唠叨了很多话罢了。
罗恩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这段不属于他的回忆从脑袋里摇出去。于是,这段回忆沉了下去,沉入了意识之海的深处,只是这时,有关谢娜的回忆也零落成了拾不起来的碎片。
这种类似的情况不断出现,甚至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到了晚上。睡在床上,罗恩不停地做梦。梦里,他一会儿是罗恩,一会儿是高天翔,一会儿他似乎是在看电影一样看着罗恩和他的那些家人和朋友的故事,一会儿他又梦见单位的头头,正在要求他们下班之后留下来排演红歌,好在7月1rì的建党节上作为党的90大寿的献礼。而这一切又似乎也有另一个人躲在某个别人不知道的角落里就像看电影一样的一声不响的看着。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有时候半夜里醒来,他甚至很长时间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是庄周做梦化为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作了庄周。罗恩知道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自己肯定会jīng神分裂的。他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出于兴趣,也曾经涉猎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专著,尤其是弗洛伊德和荣格的一些学说。在出现这些情况后,他有专门去了趟图书馆,去查阅这方面的资料。
弗洛伊德曾说过,人的jīng神世界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绝大部分都潜藏在海平面下面。这潜伏在海面之下,不为人们觉察乃至于不为自己觉察的部分就是潜意识。它虽然被显意识压在下面,但它才是意识的基础,它的要求必能从意识中直接或是间接地反映出来。如果这种反应的渠道被破坏,人就很可能出现jīng神方面的问题。而荣格的学说则更神秘化的认为,人的无意识有着更深的一层,先民们把一些构成意识的最基本的东西通过遗传,以本能的形式留给了我们。比如孩子会本能的还怕黑暗,哪怕他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与黑暗有关的诸如大灰狼、吸血鬼的故事。这恐惧是先民们在黑夜里遭到掠食xìng动物袭击的时候产生的,先民们把它通过遗传,留给了我们。
这告诉他,除非消灭这个身体,否则,这些东西是无法别消灭的。事实上,在二十一世纪的报纸上,他也看到过很多这样的新闻,比如某人原本是个内向的人,后后来在移植了别人的某一个器官之后,xìng格却开始改变,别的越来越像器官的提供者。仅仅一个器官就有着这样的威力,更何况他几乎相当于移植了整个的身体,其中还包括大脑,而且还是个没有彻底格式化过的大脑。
罗恩,不,高天翔现在明白了,他此前一直没出什么事情只是因为激烈的战斗生活使得他的一切jīng神力量都被用到关注战斗,关注求生之上了。只是高天翔,也是罗恩留下的潜意识的共同要求,所以那时候他很正常。而现在,显然,他的大脑已经进入到分裂和内战的边缘了。现在,他,高天翔,必须和另一个他,罗恩留下的潜意识达成一种妥协,才能保住自己不陷入疯狂。而作为妥协的第一点就是承认罗恩依旧活着,而且,他有权回家。
……
“谢谢了,就是这里了。”罗恩对汽车司机说,同时提起了自己的手提箱准备下车。就在车门打开,罗恩将要下车的时候,挤在后车厢里的几个黑人也开始冲向前车厢准备抢个座位。
“啊,万恶的种族隔离制度呀。”罗恩想到,“现在马丁路德?金的民权运动还没有兴起,美国的公交车上还在实行只要有一个白人上车,所有黑人就必须到后半截车厢里面去的规定呀。若干年后也正是这个规定引发了席卷整个北美的民权运动。幸好自己穿越过来是个白人,要是是个黑人,那自己只怕就得考虑是不是让《我有一个梦想》提前面世了。”
汽车停靠的地点是在马路的那一边,从房子的方向看不到下车的人。罗恩下车后,把手提箱放在地上,忐忑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透过汽车离去的时候掀起的尘土,向小楼望去。
灰尘渐渐地散去了,罗恩提起手提箱,迟疑了一下,然后向小楼走去。
从小楼通往大路有一条细细的铺着煤屑的小路。路的一边是一片广袤的田野,间隔着种植着玉米、苜蓿和小麦;路的另一边则是一片长有睡莲的小池塘。现在,池塘里的那些睡莲早已收拢了淡黄sè的花瓣,从新变成了一个个飘在水面上的小小的花骨朵。随着夕阳的坠下,一股凉爽的水汽,从池塘水面上浮升上来,纯澈的湛蓝、蓬勃的油绿、朦胧的暗灰和暧昧的紫sè都在这水汽里荡漾。一种难于言说的光亮从水下反shè出来,水面变得像蓝天一般透明;变幻不定的光线使得水波滟潋闪烁荡漾,即便是一丝微风吹过,水面上的睡莲都会轻轻地战栗起来。这种蓝灰sè的冷调中有一种遁世的宁静,万物都已像睡莲般安详沉眠,只有光影在缓缓移动,像水下jīng灵的舞蹈。
罗恩在池塘边停了停,望着那些静谧乃至神秘的睡莲,他想:“不要再犹豫了,既然罗恩要回来,那就让他回来吧。只有能让潜意识得到有效满足的意识才能是健康的意识。”
于是罗恩,这次是真正的罗恩,虽然不是百分百,但至少在放开心结后,一个百分之七八十的罗恩迈着轻快的向小楼走去,先是正常的步频,接着是小跑,然后变成了飞奔。就在他将要一步跃上门前的台阶的时候,房门却被打开了。一个喜悦的声音传了出来:“是罗恩吗?”
开门的是罗恩的母亲。其实回来之前,陷入到jīng神危机中的罗恩并没有给家里去信,但显然,家里对他的回来早有准备。门一开,母亲就紧紧的抱住了罗恩,仿佛她一松手,她的儿子就会长出翅膀飞掉或是变成一大堆肥皂泡沫消散掉一样。
罗恩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微微的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妈妈,我回来了。”
出乎他自己预料的是,“妈妈”这个词从嘴里说出来居然这样顺畅。
“我说露西,你总得让孩子把东西放下来吧?”说话的是罗恩的父亲,一个jīng神矍铄的小老头。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右手,手上还紧紧的拽着一个大号烟斗。眼尖的罗恩清楚的看到那个烟斗上还有一道牙齿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