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出的有了出息,那得宠的庶出就恨不能把人拉进泥里,才是出气;那庶出的有了出息,势大的嫡出也恨不能把人弄死,才算心安。
家中压得住、规矩大的人家,自然好些;可一旦压不住,多少祸事,都起在这嫡庶二字上了。
比如前世,沈珩有两个庶出的弟弟,就曾经要害沈家大公子,闹出了好大一场风波,差点儿把姐姐都牵扯了进去。
李花儿想着旧事,又一阵叹惋,才问:“那这蔡家的船队都是做什么生意的?我看就算是如今不太平的时候,他家生意也不断呢。”
柯掌柜的笑答:“他家生意当然不能断,那可是常给京中送贡品的船队呢。”
送贡品!
听见这话,李花儿差点将车窗上的帘子扯下来。
很多的事情,到了此处,也就有了答案。
就算不是此时,平日里,清水河上检查的关卡,可也不少。
私吞军饷的人能控制了整个平水州,可过了清远县的关隘,就不是平水州的地界了。
而那清水河水运与京城运河水运交界的地方,连御南省道都出了。
那想要把这些私吞的银子一路运出去,还不被人发现,什么最好?
自然是那就算查,也没人敢细查的贡品船。
念头虽多,但在李花儿脑海中,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她打了个哆嗦。
难怪这些人能如此大胆,难怪太子和沈珩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出个头绪来。
因为这头绪,着实太大了。
而现在,不管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李大都是最危险的人。
偏偏就在这时候,李花儿又看见一个人,跟着蔡驼子和陶二老爷去的方向走着,一径就进了一个叫临客居的酒楼。
正是李大手下的校尉,方山。
李花儿心中更焦急,果断对柯掌柜道:“掌柜的,我还有些事情,今天就先不去工房了。”
柯掌柜从没见她这么着急,不由也跟着急了起来。
“因为蔡驼子吗?出了什么事情?”他问。
李花儿摇头:“掌柜的先莫要问了,方才看见了谁,您也千万莫要说,只准备着起楼的事情就好。”
说罢,李花儿再不多言,而是掀车帘让齐伙计勒停马车,匆匆离去。
只留柯掌柜和齐伙计在车上,各种摸不着头脑。
……
李花儿本想着也进那临客居,又心知自己身上的红衣惹眼。
陶二老爷是见过她的。
是以,她就近寻了个成衣铺子,买了件粗布衣换上,又将头上的花儿摘下,只打扮了个普通村女的模样,这才也进了临客居。
临客居不甚大,却也不小,内有两层,二层是雅间。
如今过了饭点儿,店内客少,一楼大堂中,并没有陶二老爷和蔡驼子,是以李花儿便问那小二要雅间。
店小二却有些看轻人,只斜着眼问:“客官,这雅间可是贵些。”
李花儿没时间同他废话,立刻递了一钱银子过去。
那店小二立刻换了脸色,满面春风地引着她上二楼,去雅间了。
李花儿上了二楼,那雅间也不过只占了两个,从门口放着的鞋子就知道,谁在哪间了。
李花儿也进了一间屋子,点了两样小菜,一碗粥并一壶茶,开始偷听。
隔壁屋子,陶二老爷和蔡驼子,正推杯换盏,嚷嚷地热火朝天,不过说的话却多没有什么价值。
不过是州府之处的哪户富贵人家新纳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别处县城的谁家新养了个大胖小子;不知哪里的商贾做了大买卖。
李花儿一壶茶水喝了大半,只听得这些,未免有些浮躁了。
就在此时,只听见旁边的陶二老爷呷了一口酒,砸着嘴道:“老蔡,你倒是说说,这南边的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李花儿心中为之一振。(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偷听
终于入题了。
李花儿向后靠靠,认真听着。
那蔡驼子叹了口气:“唉,谁知道呢?二老爷你也知道,这南面的水匪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哪里那么快就能剿灭?就算如今这沈大公子,不照样是……呵呵。”
陶二老爷听他话中有话,忙问:“老蔡可是有什么消息?”
对面沉默了一阵,只听蔡驼子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不瞒二老爷说,我听着那风声,似乎东海公上报朝廷,水贼难灭,不如招安了那群水匪呢。”
李花儿怔住了。
现在的东海公当是沈珩的父亲。
陶二老爷显然有些醉了,听见这话,不由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招安?不是说那沈大公子甚是有本事,扬言不放过一贼一寇吗?怎个又要招安了?”
蔡驼子呵呵笑道:“打不下来,自然就要招安了。那京城来的公子哥儿,不是他兄弟出了事情,便是连战场都没上过的,能有个什么本事?”
陶二老爷又问:“那沈老七不是说死在了水贼手里吗?难道沈家不要报仇?”
蔡驼子道:“逐出门墙的流犯,哪里还顾及得了他?我看这沈家……啧啧,难说……”
陶二老爷打了个酒嗝儿,道:“沈家是要完了,沈家有本事的,什么老东海公,七公子的,如今不都死绝了吗?呵呵,呵呵呵。”
李花儿在旁边听见了,顿时眉头气得都竖了起来。
今儿这话,如果让沈珩听见了,只怕隔壁那二位,就不能活着走出这店门了。
可是转而心中,又有些难过了。
倒是蔡驼子听见,忙斟酒笑道:“二老爷慎言,慎言。”
陶二老爷冷哼一声,继续道:“啐,什么慎言?一个发配来的贼子,也敢在这儿蹦跶,如今不就把自己蹦跶死了吗?”
他越说声音越大,浑似发了酒疯一般。
“还有那姓吴的小子,真以为自己能中状元不成?老蔡,我最不服气的,就是那姓吴的一家,出了几个穷酸秀才,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读书人了,我呸!竟然妄图和老弟你们家抢生意,呵呵,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家狗尿苔样的嘴脸!早晚找了个机会,连那份家私并功名,都夺了才是。”
李花儿听见这番话,握着筷子的手,轻轻一颤。
筷子落在地席之上,无声无息的。
不想这事情里,还关联了吴家。
不过听陶二老爷的话,对吴家那真是,非常不满呀。
那蔡驼子哈哈一笑,口中道:“二老爷果然好志气,来来来,吃酒,吃酒。”
说着,就听见对面传来了杯碗碰撞的声音。
二人又说了一阵子没用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话,忽而又听那蔡驼子放低了声音,道:“不过如今,咱们那生意,确实不好做,如今官府查得……着实严了点儿。”
那陶二老爷本来说戏班子说得正好,听见这话,顿时又拍了桌子,怒道:“呸!那绝户的李大,当个督卫,真个当自己了不得了,真当老子我弄不死他不成?”
李花儿听得真个要气坏了。
这次,她真恨不能过去,给他们几巴掌了。
就在这时,就听见另一个雅间里,传来了碗碎的声音,接着,就是小二慌忙跑上来,说可惜的声音。
紧接着,又听见方山道:“小二,结账!”
李花儿自帘子的缝隙里向外看看,就见方山已经结了账,由人引着,下楼去了。
想必是那方山听见有人如此说他的上司,不服气了吧。
生气之余,李花儿又有些想笑了。
看来自己这爹爹,人缘还真不错。
但是这方山的脾气,真不适合做此类跟踪的事情,李大在用人之上,着实太弱。
还没等李花儿这念头转完,她就听见了那楼梯之上,又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
当是方山去而复返,又溜进了包间之中。
李花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是那有心之人,这一来一回,怕就要起疑了。
幸而陶二老爷和蔡驼子到底算平常百姓,不至于那样惊觉,是以没有因这点儿事情而止了议论声。
只是如今话说到了李大身上,蔡驼子明显更加气怯,摇手道:“莫说,莫说,不怕县官,就怕现管,他如今权势正大,二老爷何必惹他们?”
陶二老爷很不满意蔡驼子认怂的样子,冷笑道:“呵呵,你还真别说这不敢惹的话,我还真个有办法,让这群兵贼,都死在了那渡口上。”
蔡驼子一听,慌忙说:“二老爷噤声,噤声。”
而后,就听见门开的声音。
显然是他们在看门外是否有人。
之后,又是蔡驼子小声问:“二老爷,究竟有何妙计?”
陶二老爷道:“他们不是要查嘛,我就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带点儿东西出去,让他们去查,查不出来,到了京里,便是他们的罪过了。”
陶二老爷的声音,带着十万分的嚣张。
听到这些,已经足够了。
李花儿静下心来,将点了的食物,都吃了。
不就,就听见陶二老爷和蔡驼子也喊了小二来,要结账。
一直等到他们下了楼之后,李花儿算了时间,确定当碰不上了之后,这才也结了账,起身离开临客居。
谁承想,她刚刚出了店门,还正寻思方才听到的话时,就看见蔡驼子和陶二老爷站在不远的街口处,神头鬼脑地探望着。
李花儿慌忙背过身,心怦怦地跳着。
好险好险,差点儿就被他们撞见了。
她想着,又偷偷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
还好那二人看着的,是相反方向。
李花儿舒松了一口气,背着他们站在了一处小摊前,随手挑着东西,间或偷偷地看他们在做什么。
只见那两个人,都躲在街角,偷偷摸摸地嘀咕着。
李花儿顺着他们的眼神,正好看见方山行色匆匆,向城外去的身影。
李花儿心中一惊,只觉得好险。
原来,他们已经发现了方山在跟着他们。
那刚才那些话……难不成就是一出戏而已?!
李花儿心下焦急,更仔细地听陶二老爷和蔡驼子的话。
幸而她耳力好,那二人虽然声音压得低,但还是听得了个差不多。
“呵呵,二老爷这招请君入瓮,玩得当真漂亮。”蔡驼子问道。
还真的是计。(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在后的黄雀
陶二老爷啐了一口。
“哼,我倒要看看李大怎么去死,贡品都敢毁坏,追究下来,大不敬的罪过,连那死丫头,都要一起解决了。”
蔡驼子问道:“不过二老爷,真能确保他们坏了东西?”
陶二老爷笃定道:“能,他以为自己了不起,却不知道他身边,可是有老子的人。”
蔡驼子听说,连忙出口赞道:“到底是陶二老爷,算无遗策,算无遗策!”
李花儿听着这话,后脊都冒出了冷汗。
原来,这才是他们打的主意。
里应外合,毁了贡品,那带队的李大,自然逃不过损毁贡品,大不敬的罪名了。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
事不宜迟,必须快些回去,将事情告诉李大才是。
而且李大身边竟然还有陶家埋伏下的人。
这手,伸得可是够长了。
可是,还没等李花儿挪步,就又听见蔡驼子道:“可是二老爷,那批货,也着实等不得了。”
李花儿听还有后文,便又站住,仔细听着。
陶二老爷哼笑一声,道:“和往常一样,借着运送贡品,一起运出去就好了。那样多的三七,到了京里,能买好一笔钱呢。”
蔡驼子还有些犹豫:“这,会不会涉险?”
陶二老爷嗐了一声:“你也说了,那仗打不了许久,一旦平定了水贼,不但这些东西价格要低了,沈老大查起来,也是要糟糕的。再要是开了海禁,主家能赚的少了,我们只怕连汤都难喝上了。所以,不如先赚这一笔才是,也和主家显显我们的手段。”
蔡驼子哈哈一笑:“是,小人知道了,就照着二老爷的话,如此做来。”
议定后,二人这才散去。
只留下街边的李花儿,呆呆地站着。
平水州是产三七不假,但眼下南面正在打仗,所以那三七就成了军需之品。
莫说三七,这个时候连那各类止血、治疗外伤的药物,各大药铺都要登记造册,不得卖于外地之人。
再加上那句“沈老大查起来”……
所以,他们竟然是在倒卖军资。
她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平安时贪墨军饷,打仗时倒卖军资。
这些人如此的行为,不知道会害死多少军士的性命。
当真该死!
李花儿想着,立刻向城外跑去。
这次,她想的可不仅仅是让李大避险了。
还必须得抓住这群混账才是!
可是,当李花儿到了临近城门之前的一条街,路过间茶铺的时候,忽而听见有人咳了一声,喊了句:“喂,傻子。”
意想不到的声音,意想不到的人。
李花儿停住脚步,回过头,就看见陶大少爷坐在茶铺子里,端着个茶碗,正看着她。
见她看向自己,陶大少爷第一次当着她,露出了阴测测之外的表情。
那是带着嘲讽的笑容。
“书里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觉得刚才我们这四拨人,谁才是最后的那个黄雀?”陶大少爷扔了铜板在桌上,背着手走了过来。
李花儿看着他,一言不发,只在心中揣测,这个人又要干什么。
陶大少爷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又笑了:“别这么看着我,我和你说不定是一伙的呢?”
李花儿这才缓缓地开口道:“陶大少爷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陶大少爷如今比李花儿高了一个头。
他微微弯腰,靠近李花儿的耳边。
李花儿觉得很不舒服,刚要向后退,就听陶大少爷低声道:
“那船的左舷上,插着个蔡字旗,如果旗子是红色,便是有夹带货物;如果是黄色,就是单纯的贡品,到时候看见了红色旗,就去船舱二层寻吧。”
他的话说得极慢,仿佛是确定要让李花儿记住这段话一般。
竟然是来通风报信的?李花儿心中颇为震惊。
陶大少爷也没指望她有什么反应,而是直起了身子,自后脖领取下折扇,打开扇着风,道:
“至于那秘仓机关何在,你不是个木匠高手嘛,肯定能寻到的吧?若是寻不到,你们一家子,怕真就要死了。”
李花儿看着陶大少爷那双胸有成竹的眼睛,仔细想着这段时间的种种。
良久,她才缓缓道:“所以,大少爷此举,是要借我的手,除掉二老爷和蔡驼子?”
陶大少爷一副“你还不算太笨”的样子。
“是,我摆明了借你的手杀人。”他说得理所当然。
“而且这瓮,你入定了。”他的这句话,是在李花儿的耳朵边说的。
李花儿侧过头,看着他的脸。
陶大少爷确实是个很好看的人,只是她今天才发现,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的那双桃花眼,已经蒙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色彩。
深邃、冷漠、阴冷。
李花儿到了此时此刻,终于叹了口气了。
她以李花儿之身重生今世,错了一件大事。
因为陶大少爷的年纪、出身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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