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又看了李花儿一眼。
他知道这个女儿心细,这样的事情,不会瞒过她的眼睛。
不过,他还是开口道:“这是军机要事,你个小丫头,就别管了。”
李花儿却一脸“我就要管”的样子,道:“我虽然是个小丫头,却比方校尉强些。好歹跟了那么久,他们还没发现呢。”
李大听见这话,手一错劲,差点儿将一个小木楔子掰断了。
“爹当心些。”李花儿忙道。
李大这才放下药箱,皱眉道:“那是两个跑惯了船的男人,就算有一个是驼背,你也打不过,一旦被他们发现,起了什么歹意,你可怎么办?”
李花儿知道李大是关切她,心中暖洋洋的,笑道:“这不是没发现嘛……不过爹,您知不知道。蔡家船队是干什么?”
李大道:“押运咱们州府往京城去的贡品。”
李花儿见他清楚,这才将今天听见的话,都告诉了李大,只是隐去了陶大少爷的部分。
“所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呢。”李花儿说完,幽幽地叹了一句,“听起来怪吓人的。”
李大的脸色,已经泛青了。
一则是因为他们这计策的歹毒,二则是因为他们竟然还敢倒卖军资,三则是因为合着如今的军中,还有他们的人。
“不行!”李大猛地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得去告诉佟将军。”
李花儿立刻拉住他:“爹你别着急!”
这事情,怎么可能不着急?
李大刚要说话,却听见李花儿问道:“爹可知道,这样的事情,关系到到多少京城、州府两地官员的乌纱帽?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别说您一个小小的督卫了,就是太子,不也照样差点儿死在我们这儿吗?”
李大此时慌乱,已经想不到李花儿怎么会知道这些了。
不过他已经听懂她这话的意思,却摇了摇头道:“这事情不但关系到那些人的乌纱帽,也关系到很多军士的死活,而且……”
李大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当初北三关我被俘虏的那场仗,就是因为那兵屯的小吏,偷将上等粮草、铁器等与外邦交易,到了敌人来犯的时候,才发现吃的不能吃,兵器也都是绣死,这才……”
这是李大第一次说起这个事情。
李花儿听着,心中顿时一紧。
能想象,当这群军士到了战场之上,发现无粮草、无武器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但李花儿还是拉着他坐下,“就更要抓了十成十的把柄才嘛。爹您现在去和佟将军说了,那叫空口无凭,抓不了人,还打草惊蛇。”
李大听她这么说,这才坐稳了,问:“那你说,这事情要怎么办?”
“就如常那样,等到他们动手了之后,内奸也抓了,东西也搜出来了,他们就跑不了了。”李花儿道。
李大挠挠头,想了很久才问:“你的意思是,叫什么……将计就计?”
李花儿点点头,笑道:“爹等会儿去和佟将军说的时候,也这么出主意吧。到时候我也天天到渡口去,真个搜起来,我可以帮你找那暗仓。”
李大听见,集忙摇头:“不行,这不是把你也扯进来了吗?”
李花儿叹道:“到时候查不出东西来,那毁坏贡品的大不敬罪名,也是要牵扯的。人家都立意要让我们一家活不成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嘛。”
李大听说,心中突然难过起来。
都是因为那个东西,才让自己招了有些人的眼,最终连累了妻小。
看着李花儿托着腮,蹙着眉头想事情的样子,李大突然很想将那东西直接交到佟将军里,自己从此再不管这些。
可那是别人交了性命托付在自己手中的,他又怎么能违背了对人的承诺?
他纠结地了好久,才歉疚地说道:“花儿,是爹对不起你们。”
李花儿在想自己的主意,没注意李大的表情,还以为他依旧在说之前的事情,忙道:“怎么会是爹对不起我们呢?明明是他们存了歹心。爹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李大看着女儿那乐天的模样,除了歉疚之外,心情倒是舒展了很多。
……
自那天之后,李花儿依旧是如往常一样,每天跑到岸边去待着。
等药箱做好之后,她就拿着一摞纸,边画乔妈妈要住的院子,边留意河上的动静。
现在已经是要入夏的时候了,春忙已过,眼下那田里的人,是忙一半、闲一半的。
忙的一半是忙着自家那夏收或夏种之事。
而闲的那一半,则开始在河边守着,想看谁家的船队、商队需要人,好打个短工,赚些钱财。
是以这人来人往,商船与客船来往穿梭,虽然因着南边的战事而不如平时那样鼎盛,但比之前太子在平水州出事时候的萧索,明显繁盛了很多。
李果儿看着李花儿画东西,看到一半有些困了,就打了个呵欠道:“今年雨水好像少了些。”
李花儿百忙之余抬头看看天。
太阳当空照着,偶尔的几片云彩,看起来也是懒洋洋地趴在天上。
“是呀,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呢,就这样了。”李花儿叹了一句。
好几天了,却一直无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触即发
这几天,陶、蔡两家的船队都有走过,李花儿也认真留意过蔡家船头的旗子,却一直是黄色的。
李大的神色,也一天比一天严肃。
有些事情,越吊在这儿,越让人紧张。
以至于李花儿都有些懒怠干活了。
“这个时候了,我们先回去吧。”见时候不早了,李花儿收拾了一番东西,对李果儿道。
李果儿哦了一声,抱着自己的书起身,又看了一眼渡口之上,感叹道:“唉,连着好几晚了,爹爹都守在渡口,也不知道那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
李花儿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现在李果儿的头发,比起之前的枯黄,已经好了很多。
“快打完了。”她撑着笑容道。
这几天心情总是烦忧,连笑都笑不好了。
等她们回到家的时候,张氏已经做得了饭菜。
“天天往外跑,也不嫌弃累。”张氏见她们回来了,笑说。
李果儿换好了衣服,抱着张氏开始撒娇,给她说岸边的新鲜事情。
待吃罢了晚饭,母女三人又说了好一阵子话,做了些缝缝补补的活计,便都睡下了。
李花儿心中压着事儿,翻来覆去地辗转了很久,也没能睡着。
是以,她干脆坐起身,开始靠着床沿,开始想事情。
岂料,她刚刚坐起身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慌张的脚步声,以及各家各院养着的狗都开始叫了。
而后就是有人喊道:“李大媳妇在家吗?”
竟然是邻居孙四叔,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十分的紧张和急切。
李花儿猛地打了个激灵。
一定是出事了。
张氏应了一声,接着就是窸窣的穿衣声。
“姐姐,怎么了?”就连李果儿也被吵醒,揉着眼睛,问道。
李花儿此刻已经披好了衣服,见她起来,便道:“你好好地在屋里待着。”
说罢,她趿着鞋跑了出去。
刚一出门,就听见孙来财对张氏道:“李大嫂子,渡口刚才的消息,李大哥出事了。”
张氏听见这话,眼前一黑,就向后踉跄了几步。
李花儿已经冲过去,扶住了张氏,又问孙来财:“孙四叔,我爹怎么了?”
孙来财是一路从渡口跑过来的,此刻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爹带人查船的时候,毁了蔡家要往京中运的一箱贡品,此刻正在岸边闹呢。”
“咕咚”一声,是屋里跑出来的李果儿听见这话,摔在地上的声音。
方才还只是踉跄几步的张氏,听见这个话,直挺挺地晕倒了。
她虽然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妇人家,却也知道“毁坏贡品”是什么罪名。
李花儿也顾不得其他,只用力扶着张氏,却见李果儿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呆滞不语,立刻厉声喝道:“李果儿!”
李果儿听见这声喝,打了个激灵,这才醒了过来,捂着嘴哭道:“姐姐,姐姐怎么办?”
李花儿见她哭了出来,这才安了心。
前世的时候,她就听说有人突然遭了巨变的时候,容易散了精神,就傻了,所以才要那样喊一声。
“不怕的,有姐姐在,先把娘扶进屋中。”李花儿镇定地说。
在河岸上守了几日都没个消息,却不想他们是晚上发难。
此刻,孙家也亮了灯。
宁氏披着衣服出来,见李家院子里如此乱,忙问:“当家的,这是怎么了?”
孙来财急道:“你快过来,帮着把人抬进去。”
宁氏哪里还等他说,已经过了来,帮着李花儿,要把张氏抬进屋子。
谁知道张氏此时已经转醒过来,立刻抓着李花儿的袖子,哭道:“花儿,我要去渡口寻你爹。”
李花儿连忙抱着张氏,急切地安抚着:“娘,您好好在家歇着,我过去看看就好。”
张氏拼命地摇着头,哭道:“你不懂,那泼天的罪名,是要坏事的。”
她以为李花儿不明白。
而隔壁的孙家众人,听见孙来财的话,也变了脸色。
李花儿拍着张氏的后背,道:“娘,女儿明白的,你放心,我现在去岸边,一定把爹好生地接回来,您现在这个样子到了岸边,再出了事情,就不好了。”
张氏听说,抱着李花儿的肩膀,看着自己的大女儿。
她想起了在善堂看见李花儿的那次。
李花儿也是这个样子的表情,对她说:“女儿很能干的,能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恍惚之前,张氏点了点头:“好,花儿,娘等你将你爹带回来。”
……
如今这河岸之上,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当李花儿到了那河岸上之后,才发现如今那阵势,竟然似两军对垒一般。
她放慢了脚步,观察着河岸上的动静。
李大此刻已经被绑缚双手,被四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人押着,站在左侧。
而对面,就是清远县关口守将,一贯阴冷着脸的佟将军。
只见押着李大的那群人里,一个着银甲,留山羊胡的男子冷笑道:“佟将军这就不讲道理了,你的手下毁了贡品,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佟将军冷然道:“他是奉命搜查南边逃向北面的水匪,纵然不慎毁了贡品,也是忠于职守,有情可原。要处罚也该是本将具表上奏,酌情处理,又与你们州府军吏有何关系?”
山羊胡男子面色一沉:“押运贡品,当然是我州府的事情,佟将军既然要插手,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省道,请都总大人定夺,可好?”
佟将军表情依旧不变:“如今平水州内军兵,只听左都将军的命令,全力做剿匪之事,所以今天这事情,便是都总大人,也管不了。”
左都将军就是如今正在南面剿匪的沈大公子。
山羊胡男子呵呵冷笑道:“不愧是东海公的旧部,看来心中是只有旧主,没有陛下了。”
此话诛心。
这句话一出,河岸之上百余号人,竟连气都不敢出了。
佟将军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
李花儿在旁听到这句话,暗自冷笑。
那个山羊胡男子,应该就是太守的府兵了。
那些人不但安排了府兵跟船,而且心还不小,竟想借着李大的事情,捅了沈家的天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对峙双方
李花儿越过了河岸边对峙的双方,看向了停靠在河上的蔡家船只。
三层的高船,比之前李花儿见过的蔡家船只,都要大很多。
不管他们是否有备而来,真正的重点,只是船上究竟有没有私运的军资。
她想着,又想船头的方向看去。
借着岸边的火光,能清晰地看见船头高高扬起的旗杆上的蔡字商旗,并蔡家商队徽记。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船舷之上却没了棋子。
李花儿心猛地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漏夜出船,又是这等架势,本就是很大的疑点了。
况且事情到了这等地步,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在船上找出点儿东西,才能救下李大的。
就在此时,又听见那山羊胡男子得意地笑道:“怎么?佟将军到底想得如何了?”
佟将军继续沉默着,那阴冷的表情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明显多了曾矛盾。
方才那句诛心之言,一旦处理不好,莫说佟将军身家性命不保,就是京中的沈家,怕也是一番挫折。
若不能证明商队有问题,那么该牺牲谁保住谁,真是显而易见。
所以,还没等佟将军开口说话,李花儿就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道:“爹!”
小女孩儿的声音将岸边的沉默划破,让岸上的军士、府兵并船家,一起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只见李花儿从岸边跑了过来,边跑边说:“爹,爹!您这是怎么了?”
被人五花大绑的李大听见李花儿声音,侧头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对女儿的歉疚。
山羊胡男子见斜里突然跑出了个小丫头,口里还喊着爹,便知道是李大的家人,立刻道:“来人,把那贼女拿下!”
不过佟将军这边的军士却比他们更快地过来。
尤其是方山,跑得比众人都快些,已经先将李花儿拦住了。
“现在快回家,照顾好嫂夫人吧。”他在李花儿耳边小声劝说道,又加了一句,“有佟将军在,起码能保住你们姐妹和嫂夫人。”
李花儿侧过头看向他。
青年人神色有些沮丧和歉意,显然是觉得自己坏了差事,却无能为力,就拿这样的话安慰她。
“方校尉,让我去和我爹说句话吧。”李花儿认真道。
她倒是不怕被府兵拿住,但是如果方山这么拦着自己,那她可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方山还要再劝,却发现李花儿现在的面色十分平静,没有半分的恐惧之情,反而是胸有成竹的。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那是个轴性的人,后面又有府兵步步逼近,还是道:“你要过去,只怕也要被抓了,听话,先回去吧。”
方山的背后,几个军士手按腰刀,不许人府兵靠近捉拿。
见这个样子,山羊胡男子不干了,尖着嗓子怒道:“佟将军,你今天一定要护着这大不敬的贼子父女吗?”
佟将军眼下颇觉得无力。
查商船是他安排下的差事,而且之前李大来告诉了自己陶、蔡二人的诡计的时候,也是他让李大放手去做的。
可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看来已经是保不住李大了。
他心中有了这等心思,那自然就想着要护住李花儿,以安李大的心。
是以,听见山羊胡男子如此说,佟将军这才缓缓开口,道:“如今罪尚未定,哪有先拿妻小的道理。”
山羊胡男子不想他会如此说,吹胡子瞪眼地嚷道:“佟将军看来,是真个要与我州府为敌了?”
态度异常的嚣张。
就在这时候,早就急坏的李大开口了:“花儿快回家,照顾好你娘,是爹……爹我对不起你们,佟将军,是卑职处事不力,便在此以死谢罪。”
说罢,竟然就要向着身边军士的刀上碰。
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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