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太太忙点头道:“是是是,还是你懂道理,你妹子从小就爱听个墙根儿学个舌的,也是该管教了。”
说着,吴大太太又问:“对了,刚才听说来了个什么好生气派的小姐,你还认识?是什么人?”
吴灵均微微一顿,道:“是燕归先生的大侄女,关丞相的长孙女,关大小姐。”
吴大太太听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哦?那她……”
吴灵均知道吴大太太又想说什么,忙道:“娘可别乱想,去年的时候,大小姐就许下人家了。”
吴大太太好生失望。
她也是听过很多话本子、看过不少戏文的人,总觉得按照那上面的话,这样子的姑娘,应该嫁给自己儿子嘛。
想着,她便嘟囔了一句:“能是什么好人家?我儿子还是探花呢。”
吴灵均差点儿笑喷了出来。
“娘,您要是再这么说话,这官,儿子是真当不得了。”
吴大太太撇着嘴,兀自不服气。
吴灵均道:“我和娘说关大小姐许配的人家,娘可不许告诉别人。”
吴大太太斜眼看着他。
“祁王爷,当今陛下的第三子。”吴灵均小声道。
只是“做侧妃”三字字,他没说。
毕竟是那样一等一的出身,就因为无妇长女和曾经沈珩的事情,便成了侧妃。
京中之人多有嘲笑。
吴灵均毕竟是小地方来的,拐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消息传出来的当天,好脾气的燕归先生气得摔了茶盏,关相爷也是一天都阴着脸。
听说关老夫人还气病了。
他还记得那天,和关尚书在关家后花园里说事情的时候,偶听关三小姐和关大小姐,怒气冲冲的说话。
“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却被个雀儿捣了眼,姐姐别哭,看我怎么整治他们。”
这桩婚事最后到底如何了,他也不清楚,但直到他前些日子回清远县上任的时候,这婚事也没说成,也没说不成,反倒是如今,关大小姐跑到清远县来了。
不过这话,哄住吴大太太别起那些心思倒是足够了。
吴大太太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
那是皇帝的儿子呀!那自家儿子……确实比不上。
吴大太太终于寻回了自知之明,不敢再问关大小姐的事情了。
而吴灵均见事情终于过去了,便丢开这些,又说了不少好话,逗得吴大太太笑得眼睛都弯了。
她依旧觉得,还是自家儿子最好了。
这时,外间一阵雷鸣之后,那豆粒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好大的雨,今年的雨水真多。”吴大太太看着外面,道。
吴灵均担忧地看着外面,不说话。
真怕出了汛情,明日去衙门,还是要和唐师爷好生说说才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迷茫
吴灵均正想着防汛的事情,恰好厨子进来说晚饭得了。
他这才起身道:“娘,我先回去换衣服,然后咱们全家吃个团圆饭。”
吴大太太喜滋滋地点头,召唤仆役去唤老爷、少爷、小姐等一众人等。
而吴灵均则自吴大太太的屋子出来,要回自己的房中。
大约是方才平复了吴大太太怒火的原因,他此刻虽然忧心汛情,可是看着外面的骤雨,心情却不错。
衙门后院的一侧有个小园子,吴大太太住进来后,心血来潮种地种了些菜蔬果物,因着是刚种下没几天,所以也看不出什么来。
只是吴灵均看着那整理地整整齐齐的园子,不由勾起嘴角,傻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吴小少爷斜里蹿了出来,勾着他的肩膀,湿漉漉的衣袖上,还滴着水。
他低声笑道:“大哥好本事呀,妹妹这几天,估计有得受了。”
吴灵均嫌弃地看看被他打湿的衣服,提着他的手扔开,板着脸道:
“这是什么姿势?学里先生难道不教你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吗?”
吴小少爷这种时候,是绝对不可能怕吴灵均的,不过却故意高抬起手,假意讨好道:“是是是,大哥您说得都对,你可别跑去和学里的先生告我状哈。”
涎皮赖脸的,没有半分正形。
吴灵均看看他,再想想李果儿那样子的孩子,心里都替李花儿嫌弃自家亲弟弟。
他皱着眉头,严肃道:“好,我知道了。”
吴小少爷还一心想开他的玩笑呢,可是如今看着他的眼神,突然脊背有些发凉。
“大哥知道什么了?”他警惕道。
“沈先生已经回来了,所以是该和沈先生说一下,好好拘着你了。”吴大少爷肃容说罢,抬步向自己屋子去了。
吴小少爷顿时有一种天晕地旋的感觉。
完蛋了……
这天夜间雨大,好在李家的屋子结实,开春之时又刚刚修缮过,所以没有漏雨。
但是雨打门窗之声,雷鸣电闪之状,再加上李花儿心思多,所以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
早起醒来时,天尚未亮,屋外大雨依然,只是没了昨晚恨不能倾天下之江河的架势而已。
李花儿刚一睁眼,就见李果儿披着被子,趴在床上,穿着薄薄的小衣,肩膀都露在外面,双手支着下巴,侧脸看着自己。
目光带着深深的怀疑。
倒吓了李花儿一跳。
“这是怎么了?”李花儿问道,伸手将她被子向上拉了一下,“当心吹了肩膀,要疼的。”
李果儿一动也不动,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李花儿,还是不说话。
“看什么?”李花儿难得被这个小妹妹看得心中有些发毛,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李果儿又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姐姐,你昨晚上梦见什么了?叫谁‘姐姐’呢?”
李花儿愣住了,实在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
“胡说什么呢?你这丫头难不成傻了?”她勉强笑问。
李果儿鼓着腮,生气道:“姐姐和我扯谎呢,昨晚你就是喊了姐姐,还说什么姐姐别和他去,他会害你的。”
李花儿默然了。
她知道自己昨晚睡得不踏实,却记不得自己昨夜做过梦了。
不过既然一贯嗜睡的李果儿都能被吵醒,那么只怕她昨晚,也是没轻折腾。
“想是做恶梦了吧,没事儿的。”她不去看李果儿,而是看着屋顶的大梁,轻声道。
李果儿还有些不信:“姐姐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的。”
“哦?什么时候?”李花儿疑道。
“记不得了,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李果儿说着,这才躺下,凑过来抱着李花儿的胳膊,担忧道,“姐姐,昨天真的没人欺负你吗?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和我说说吗?”
两年了?那大概是自己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吧。
“真的没人欺负姐姐,就是看见了一些事情,心中犯难罢了。”李花儿笑道,只是语气,难掩难过。
李果儿听着她的语气,更确定李花儿有心事了,便问道:“姐姐觉得什么事情很难?”
李果儿这孩子也是轴性,有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李花儿无法,只得问她:“果儿,如果有人得罪了你,伤害了你,可又全是那个人的错,甚至他可能都不知道这些事情,那你会原谅这个人吗?”
李果儿听得都糊涂了。
怎么叫“有人伤害了自己,那人却不知道?”
世上还有这种糊涂的蠢人吗?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想了很久。
久到李花儿觉得这个问题,大约真的很难为这个小女孩儿的时候,才听见李果儿轻声问道:
“姐姐我问你,你想要原谅那个人吗?”
李花儿顿住了。
她想原谅沈珩吗?
本来因为两年前的一些事情,她已经有些怀疑沈珩与姐姐之事,可能有内情了。
但是当昨天她看见姐姐的时候,那对沈珩与沈家人刻骨的恨意,又就重新回来了。
她想着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说起来这事情,并不是我是否原谅,而是那人肯不肯原谅……”
李果儿更觉得奇怪了。
姐姐的事情,好像很复杂?
她又想了一会儿,才问:“那姐姐觉得,那人肯原谅他吗?”
李花儿再次被问住了。
昨日关舒鸿街头诘问沈珩的样子……只怕今生的姐姐,依旧没有放下他。
那么姐姐会原谅他吗?她知道前世沈家对她做了怎样不能原谅的事情吗?她应该将那些事情告诉姐姐吗?
前世和今生,该遵从的,到底是哪个自己呢?
前世的很多事情,对她来说都是仇恨。
她最想保护的是李花儿的家人,这是她的承诺;而她最想知道的,是害自家家破人亡的仇人是谁,这是她的愿望。
救太子也好、改变关家人的命运也好,都是建立在保护与寻找答案之上的。
所以当她知道平水州和李大,很可能是一切的开始时,她就在寻找真相。
但沈珩的事情,却不一样。
前世,那是她仇恨的一部分,而今生,沈珩也是真相的一部分。
所以究竟该用什么样子的态度面对沈珩,该不该原谅前世这一部分的仇恨,她也着实纠结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李果儿的道理
李果儿难得看见李花儿如此纠结的表情。
她想了一下,又问:“那我换个问法,姐姐觉得原谅那人会开心些?还是不原谅那人会开心些?”
李花儿依旧无法回答。
她认真想了很久,终于笑了。
“果儿真是长大了。”她看向李果儿,由衷叹了一句。
李果儿被一贯崇拜的姐姐夸奖了,脸上泛红,靠在李花儿肩上,不说话。
“这问题,我着实不知道……”李花儿喃喃道:“甚至我都想不明白,他到底算不算好人,原谅了,又会不会让我后悔。”
李果儿听见这个话,笑问:“那姐姐为什么不等知道那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之后,再决定呢?”
这句话,说得就有些孩子气了。
“果儿,原谅别人这事情,难道还要以好坏人分的吗?”李花儿问她。
李果儿沉默片刻,才正色问:“姐姐觉得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李花儿听她话中有话,便不回答,而是等她说话。
李果儿仰面躺好,认真道:“比如陶大少爷,他做的事情,在我看、在国法看,就是大大的坏人,可是前几天,我还听咱们村有人议论说,那是仗义行事的好人呢。”
“而在我、在爹娘、在孙奶奶家人、在很多人看来,姐姐都是个顶顶好的人,可是在三婶娘和村子里有些人眼里,姐姐就是不守规矩的坏人。”
李果儿说着,看向李花儿,问道:“所以姐姐,你说,到底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李花儿被她这番言辞给说笑了。
“那你说,这世间的事情,如何定好坏善恶?”
李果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李花儿本还等着呢,结果这丫头却说了个她最想不到的答案。
只是细想这“不知道”三个字,李花儿又严肃了起来。
这世上,最难得的事情之一,便是承认自己“不知”。
“你都想得这么明白了,怎么还说不知道呢?”她问。
李果儿道:“就是不知道,看好坏这事情,总是简单,却也不简单。尤其是事情关乎自己,就会忘了道理。而那些圣人的话和他们做的事情,好像也不太一样。我想大概,还是因为看得少,见识浅的缘故吧。”
说着,李果儿又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这世上总有公理、有是非曲直在的,所以与其姐姐在这儿纠结,不如丢开这一时一地,再看看,多看两次,搞不好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李花儿听罢,侧头看着李果儿那双亮亮的大眼睛,语带玩笑道:“我和族中长辈那样行事,在世人眼里看,也是错的。”
李果儿听见,小声说:“那是世人错了。”
李花儿顿时笑出声来:“刚说完自己看好坏难也不难,就开始顺我者公理天道,逆我者宵小之徒吗?”
李果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依旧争辩道:
“公道天理,又不是永远不变的。家中那样艰难的时候,姐姐撑起了家门,没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怎么就错了?世人要是不看那些族人对我们的所为,只挑姐姐的错处,那这样的天理公道,不要也罢了。没个谁家的公道,是不许人好好活着的。”
李花儿不说话了,而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看得李果儿都不好意思了。
“姐姐今天怎么总如此看我?”她问。
李花儿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
“两年的功夫,果儿也能说会道了,可见这几年的书没白看,姐姐都比不上了。”
李果儿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起来,将头靠在她的胳膊上,一个劲儿地撒娇。
依旧是那小丫头的模样。
而今天,这个小丫头,着实令她刮目相看。
自己两世为人,及今,却被她开解了。
再不是当年那个柔柔软软的小女孩儿了。
若来日,她真的有幸能行遍天下路,阅尽人间事,那成就只怕不会在男子之下。
李花儿由她闹了一阵子,忽然道:“我教你射箭吧。骑射骑射,咱们暂时买不起马,那起码学个射箭。”
“学这个做什么?”李果儿不解地问。
“防身。”李花儿算着时间,对她说,“等你练个两、三年,就先跟着铺子的伙计,把平水州转个一年半载的,而后再跟着商队,走走南商路,之后你就可以如愿,四处走走了。”
李果儿听见,眼睛笑得都弯了起来。
“好,我都听姐姐的!”
……
姐妹们正说笑着,对面屋张氏和李大都起了床。
听见姐妹二人在屋中私语,张氏掀开门帘进来,整理着身上的衣服道:
“怎么都醒得这么早?”
李花儿忙坐起身,将床边架子上的衣服取下来穿好,笑道:“外面下着雨呢,所以没睡安稳。”
张氏走过来。
李果儿放开了李花儿,转而和张氏撒娇。
张氏摩挲着李果儿的头发,柔声问李花儿:
“看这雨恐怕还要再下一阵子,花儿你今天还去城里吗?”
李花儿摇头道:“先不去了,这样的雨,当也没什么生意,齐兄弟在铺子守着就好,我在家画些东西,等天好了再去。”
说着话,她已经穿好了衣服。
而李果儿和张氏撒了会儿娇,又抱着被子,赖回到枕上。
方才话说得虽然热闹,但一贯嗜睡的李果儿真到了要起床的时候,就开始耍赖了。
李花儿和张氏都知道她的个性,嘲笑了两句“懒丫头”。
虽是玩笑,不过李花儿知道她若睡不好,精神就容易不济,所以便将李果儿推回到床上。
“再睡一会儿吧,瞧瞧,早起了这点子功夫,眼底都是青的。”她笑道。
李果儿也不客气,窝在被窝里,睡起了回笼觉。
……
外间的雨淅淅沥沥的,不大却也不小,像自屋子向外看,就像是天地间,蒙上了一层帘子那般,什么都看不清楚。
张氏先进了厨房,开始淘米熬粥,李花儿则将昨天就备好的干粮,装进了李大用的食盒里。
李大则罩上了蓑衣,拿着斗笠,一脸愁容地看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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