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这等时候出城,那城门口除了来往的人,人并不多。
但是今天,越向着城门去,人仿佛更多了的样子。
只见十多个货郎、县民,背着货架、拐着篮筐,站在城门口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张望。
而城门口,则有那么二十多个人,正在和城门军说着什么。
李花儿驱车过去,停在人群之外,再一看,就笑了。
她就说,自己每次出门,总要见几个熟人才对。
只见吴大县令,穿着官衣,站在人群最前面,其后面还有崔捕头、唐师爷、高县丞,还有一班衙役,最后面跟着的,是抱着个包袱,身后还背了个书箱的小仆从篆儿。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也不知是要往哪里去。
未到一盏茶的时候,已就见又有两个穿着粗布衣服,肤色黝黑,身材精瘦的人,自城内方向跑了过来,一直到了吴灵均的身边。
崔捕头看见,叱了一声:“怎个这么晚?”
那两个人弯腰弓背得,一个劲儿地赔不是。
倒是吴灵均,制止了崔捕头,对那两个人语气温和地问了两句话。
那两个人恭恭敬敬地答了。
李花儿是认识这二人的。
其中一个方脸的汉子,是清远县专门负责揽活干的,不管是铺子、大户需要寻个短工,或者那暂时闲下的人想要找个活计,甚至外乡人想在这里找活计,找到他,定然错不了的。
今次李花儿要给关舒鸿做家具,就曾想过若是人手不足,也要请他帮忙,寻些会点儿木工的人帮手。
而另一个长脸的汉子,则是个泥瓦石工,手下还有一班人,往年县里修堤的时候,也曾找过他。
而如今吴县令会找这么两个人,自然还是为了修堤的事情了。
如今县令老爷一伙人既然齐了,也不多耽误,便出了城门,往清水河边去了。
聚在城门边,正小声议论县老爷行事的百姓,也一哄而散,或进城、或出城,各干各事去了。
李花儿也是趋着车,走到了城门。
……
李花儿刚出了城,还没走出半里地,刚过了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忽然就见篆儿自前面跑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把伞,拦在了李花儿的牛车之前。
“李掌柜安。”篆儿声音清脆,孩子气十足地作了个揖。
“篆儿哥安,”李花儿停了牛车,在车上回了礼,笑问,“寻我有事情?”
篆儿先将手中的伞,直接塞给了李花儿,道:“我们大人让我还你的!”
李花儿刚接了伞,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见篆儿又将背后的书箱取了下来,也是那样直挺挺地塞给她,道:“还有,大人本想在书箱上多加隔个格子放东西的,不过在家捣鼓的时候,给捣鼓坏了,所以请掌柜的帮忙修一下。”
说完了之后,才发觉李花儿腾不出来拿东西,就过来将伞接了过去,把书箱放在了车边。
而后,站在车边,抬头看着她。
说话口齿伶俐,做事情却毛躁,但也有些眼色。
篆儿是个浓眉大眼的孩子,长得很是讨人喜欢,尤其是这样一番举动,更让人忍俊不禁了。
李花儿笑着将书箱拿了起来,认真地打开来看了看。
果然,里面单放笔墨的格子之下的暗格机窍,被人掰成了两截。
但也好修理。
只不过李花儿心中有些奇怪。
就算吴大县令心血来潮想要加暗格,那也是寻木材“安”进去,怎么还破坏了之前的机关?
想着,李花儿将书箱都放回到车后,问篆儿:“你们大人怎么想着捣鼓这个了?要加什么样子的机窍?装什么用的?说出来我也好做。”
篆儿性格耿直,听问,立刻背书一样地直爽道:
“我们大人说,也不拘什么样子的,做了就好。他也是李掌柜做东西的样子很好看,所以才想要捣鼓的。”
李花儿没坐稳,差点儿从车上掉下来,更是很难得地红了脸。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找个小厮穿这种话,这县令大人原来是个也不正经。
而篆儿也不会看这样的脸色,只觉得自己找到机会说这个话了,一脸完成任务的喜悦,又问道:“李掌柜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花儿很想说几句骂吴灵均的话,让篆儿带回去。
可是再看看篆儿那纯真的样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孩子只是个跑腿的,看样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别自己再骂了两句,他反而觉察出来些事,张扬出去,就不好了。
是以,李花儿摇头笑道:“没有了,只是烦请篆儿哥回去告诉你们县令大人,修这个书箱,要二两银子,加一个暗格,也要二两银子。”
说“二两银子”的时候,李花儿刻意加重了语气,显得咬牙切齿。
篆儿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这么贵呀?”
李花儿笑道:“这个不算贵了,你去和你家大人说了便是。”
篆儿抓抓头,道:“好,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跑开。
只留李花儿在那儿肚子生了会儿闷气,旋即又笑了出来。
自己也是的,生什么气呢?
只不过吴灵均今天的这番举动,着实太令人奇怪了,也不知这县令大人,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她忽然想起了关三小姐给自己的信。
难道……
她想着,立刻重新拿起书箱,仔细搜查。
果然就在那坏了的暗格旁边的格子里,找到了一张纸条。(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上船见人
李花儿拿出了那张纸条,打开看时,就见上见写着四大八小十二个字。
四个大些的字写着“防备祈王”。
而八个小些的字,则是“渡口之上,万事当心。”
四个大字是很陌生的字体,并不是吴灵均所书。
而祁王……李花儿看着,心中很是奇怪。
又与祈王有什么关系?前世的时候,这位祈王那才是真正的闲王,万事不管的。
这千头万绪的事情,又有哪一头,是和祈王相关的?
李花儿愣怔片刻,想不通。
而那八个小字,是很工整的楷书,正是吴灵均写的,显然是写给她的。
显然是这位吴县令也知道了自己要去见那个杜爷,才有此一说。
李花儿会心一笑,将纸条叠折,放进了随身的荷包内,又将荷包系得紧了些。
而后关上暗格,将书箱放在车后,这才继续往前走。
……
刚到清河村,还没等入村呢,就看见李果儿兜着些果子,坐在村口的井沿上,边吃边张望。
李花儿见状,吓了一跳,忙道:“果儿快起来!”
而李果儿看见她,早就将果子收拾了,兜着裙摆跑过来道:“姐姐昨夜怎么没回来?娘担心坏了,让我来这儿等着。”
“昨天来了个大生意,说得久了些,错过了城门。”李花儿将她拉到车上,埋怨道,“你这丫头也不找个好地方,怎么坐在井边?一旦掉下去怎么办?”
李果儿吐了吐舌头,伸手递了个果子给李花儿:“刚采的,姐姐吃一个。”
语带讨好。
李花儿见她这样,也没办法发脾气了,只是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年纪越大,越淘气。”
李果儿嘿嘿一笑,因着车上绑着那张椅子,所以她只是挂角坐在边上,将车后的棉布掀开一角看了两眼,问道:“这就是那杜爷要的圈椅吗?做好了?”
李花儿重新驾车,道:“是,约好了今天给的,所以你先回家告诉娘我回来了,我直接去岸边。”
李果儿听见,忙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李花儿摇头道:“不用了,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和娘说,别让她担心。”
李果儿皱着眉头,两只脚前后摆着,道:“可是我不放心……他们那么凶,一旦难为姐姐怎么办?”说着,她想了想,出主意道,“要不,我去告诉爹?”
李花儿一笑:“没个做生意遇见事儿,还要带着爹的道理,咱爹又是督卫,传出去,成我仗势压人了,果儿放心吧,我还不怕他们。”
李果儿略微放了心,这才点头道:“好,那我回去和娘说完,就到岸边去找姐姐。”
李花儿点头应允。
……
等李花儿到了岸边的时候,那兰船主的船队就停在渡口上,正在装货。
兰船主就站在渡口边上,远远地看见李花儿,先跑过来抱拳开口道:
“哟,李掌柜当真好守时。”
态度之恭敬,言辞之恳切,着实不能与那日渡口之上相提并论。
李花儿赶着牛车过来,跳下牛车,也不托大,而是回礼道:“生意之人,自当守诺。”
说着,她又指着自己的车上道:“东西已经做好了,兰船主先过过目?”
兰船主依旧是满脸堆笑,道:“好说好说。”
说着,走下渡口,将李花儿车后遮着的棉布掀开,仔细看了看,口中不停赞叹道:“哎呀,果然是李掌柜,真个是好手艺!”
李花儿笑道:“兰船主谬赞了。”
兰船主招呼了人,将那椅子小心翼翼地卸了下来,又对李花儿道:“李掌柜,我们杜爷说了,若是你来送东西的时候,要请了您上船,他要当面一谢。”
李花儿一顿,点头道:“应当,杜爷是个讲究的人,一旦这椅子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也好修改。”
兰船主道:“怎么会不好呢?李掌柜的手艺,谁不知道?”
语气越发的恭维,李花儿却越觉得,事情很蹊跷。
不过,她还是随着兰船主,跟在那抬椅子的船工身后,抬步上了船。
……
这魏王商队的船都是大船,甲板也很是宽阔,只是如今装货的船工正忙,所以显得有些乱。
众人绕开了那些货物,就到了船舱外。
杜爷的船舱,甲板之上的一层,在通向二层的楼梯之侧。
兰船主到了门口,敲门,恭敬道:“杜爷,李掌柜将椅子送来了。”
只说了一句,就不敢再出声,而是垂手在外面候着。
李花儿心中再起思量。
这杜爷的身份,还真是很不一般,兰船主那是魏王商队在南商路的大管事,竟然也对他如此小心。
众人站着等了许久,才听见舱内传来了沙哑、虚弱的说话声:
“快请李掌柜进来吧。”
兰船主紧忙着推开舱门,引着李花儿走了进去。
只是这舱门刚一打开的时候,就有股极重的香气扑面而来。
那是很昂贵的龙涎香,味道极为浓厚,猝不及防的李花儿,差点儿被这味道熏得晕过去。
这得是点了一缸的香吧?
她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等适应了这味道,才往里进。
而这时,她则闻到了就是那香气都掩不住的,一股更大的药味。
李花儿虽然粗通医术,但没到闻着药味就能知道这人得的什么病的程度。
只是这药的味道还带着股奇怪的腥臭之气,乍一闻见,令人作呕。
这就是点香的原因了。
只怕这位杜爷,病得也和寻常人不同,可是这样重病之人,真的好点这么重的香吗?
李花儿想着,人已经进了船舱。
船舱方方正正的,内里的两扇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船舱中间挂着厚重的帘子,地席之上铺着厚垫子,帘后的地席之上,影影焯焯地躺着个人。
兰船主在后面,将门也关上了。
李花儿的眼睛,就落在了地席四角之上,正燃着的炉子。
这已经是将要入夏的时候了呀。
李花儿皱着眉头,额上已经热出了汗。
看着架势,这位杜爷只怕不是病了,而是……命不久矣了吧?!
这样一个人,只怕得是有非常的本事,才会让魏王器重,并让兰船主恭敬对待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十两银子
李花儿心中百转千回,对这个杜爷,着实好奇极了。
但纵然想法多,她依然没忘了礼数,而是恭敬地对帘后的人一礼,道:“小女,见过杜爷。”
只听帘子后面的人重重地咳了一声,才艰难开口道:
“李掌柜无需多礼,请坐吧。”
李花儿听这个人说话,就觉得比前几天第一次见的时候,似乎病得还要严重些。
她道了声谢,跪坐在了帘外的垫子上,挺直了腰背,目光向下,礼数很是周全,也让人看不出她正在琢磨着帘子后那人的病情与身份。
“东西已经做好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先生的用。”她笑道。
兰船主听说,这才敢插嘴道:“杜爷,小的将椅子给您搬过去?”
杜爷每每开口,总是未说话先咳几声。
他又重咳了两声,才开口道:“有劳李掌柜了,先搬过来吧。”
兰船主依言,忙独自抬着椅子,转到了帘后,将椅子放在了一侧。
杜爷这才又说:“好了,兰大叔先去忙吧。”
兰船主不敢有丝毫怠慢,弯腰弓背退了出来,一直到了门外。
出去后,还细心地将门关上。
这下,屋子里,更是又闷又热,让人好生不舒服。
帘后,杜爷支撑着起了身,对旁边站着的侍女道:“去将帘子卷了吧。”
两个轻柔的女声齐齐应道,自帘后出来,将帘子卷起。
那两个侍女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着实出挑,个个低眉敛目,全程动作轻、快、柔,半点儿声音没有发出,一看就是大家出身的侍女。
更令人好奇了。
随着帘子挂起,李花儿也终于看清了那杜爷的样貌。
穿着厚厚的织锦袄子,手上还抱着个暖炉,脚边放着个暖炉,而脸上,还带了个铁面具,挡住了大半的脸。
而露出来的那半脸上,还爬满了烧伤的疤痕。
如果不是那抱着暖炉的手太过年轻,只看这诡异的脸,还真看不出年纪。
李花儿突然看见眼前出现这么个人,先是觉得后背一阵发麻,接近着就觉得惊悚而且诡异。
毁容的人她不是没见过,但这样做面具的,她是第一次见。
杜爷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一样,沉沉一笑,嗓音更哑了:
“李掌柜大约是想,我为什么不将伤疤都遮住吧。”
李花儿连忙垂下眼睛,歉意道:“杜爷勿怪,初次相见,小女失礼了。”
杜爷刚要说话,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侍女连忙一个端了痰盂、一个拿了帕子过来。
李花儿安静地坐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纵然是死而复生的她,都觉得眼下的场景当真是太诡异了。
这样的一个人,任谁看着都是命不久矣了,却天天在船上颠簸,到底图什么?
好一阵忙活之后,杜爷才止住了咳嗽,虚弱道:“无妨,我如此戴面具,就是不想有人总好奇问我,我为何戴面具罢了。”
李花儿一时无言以对。
真是一个怪人呀,她在心中叹道。
杜爷说完,又咳嗽了两声,喝了口茶,顺了气,才看向那圈椅。
“扶我起来。”他对侍女道。
侍女忙应了一声,一左一右,扶着他起身。
这位杜爷身材格外消瘦,站起来的时候,那衣服就像是挂在他身上似的,晃晃悠悠,。
他慢慢地挪到不过咫尺之遥的椅子边,缓缓坐下,整个人都似瘫在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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