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前世一起北逃的时候,肯定会告诉她的。
沈珩的脸上,顿时有了怒色。
他年轻,却是沙场上跌爬滚打过来的人。
再怎么纨绔,骨子里也是老东海公亲自带出来的七公子。
李花儿并不害怕。
她两手一摊:
“七公子,我如今十四岁生日都没过,怎么可能认识十六年前的人?”
“七公子当日问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个吗?”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笑问:
“或者七公子想问的,是我爹认不认识姓关的人?”
沈珩咬着牙。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李花儿的性格,如此可恶?
“你可别忘了,如今是你求着我。”他气道。
李花儿反而笑了。
“我还没说完呢,公子就生气了,那这话,我可不说了。”
说罢,她真个闭了嘴,跪坐在那儿。
她是故意的!
沈珩看着她的样子,气得指尖都抖了。
可心中怒气上升的同时,恍惚间有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这丫头如此气人的样子……
怎么和京城的关三丫头,那么像?
都是噎得让人说不出来话的恼人样子!
想到了关三小姐,沈珩的心思,就突然软了一下。
只要想起关家,他总能想到关家大小姐。
他曾经心心念,发誓不以祖荫,而以战功换爵,迎娶的女子。
想着她,沈珩的气,顿时也就消了。
“好,你说,要是说得不好,我就不帮你了。”他对李花儿道。
李花儿一笑,这才开口:
“其实我本以为,我们家如此是天意,怨不得别人,靠自己挣命吧。”
“可偏偏,京里来的,见过大世面的七公子,说我的手艺,和姓关家的手艺很像,我才明白。”
“我的手艺是和我爹学的,那就是我爹的手艺和关家像,所以你想知道的,就是我爹是不是认识十六年前,死在平水州的那个关大人,对不对?”
沈珩沉默不语。
李花儿继续道:“所以,之所以有人憋着坏要害我家,大约就是害怕我爹真认识姓关的。”
沈珩看着她,不肯定,也不否定。
半天,他才缓缓问道: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将你们家灭门,让你们永远不能说话?”
就和当年,一命不饶,片纸不留一样。
李花儿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一拍手。
“因为他们怀疑,我爹手里有什么东西?想要把东西寻到了,再灭口呢?”
“不然,要是那东西落在别人手里头,可又怎么办呢?”
说罢,李花儿笑问:“七公子你说说,我说的,好不好?”
……
前世今生,两家的仇怨,被李花儿用这种近乎玩笑的方式说了出来。
可她的心里,却难过极了。
只是为了确保真个“片纸不留”。
杀了伯父与随从,却莫名冒出来一个李大。
那谁知道李大死了,不会又有张大、刘大?
所以,李花儿家的情景,都是因为自家。
若他们真是为自家而落入那样的境地,那她,更是必须扭转这一切了。
沈珩瞪着李花儿,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旋即又被隐去了。
他也觉得,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如果不是到了平水州,看见了李花儿做的东西,他也想不到,事情还有这种可能。
而当他着意追查起李大之后,这个念头,就越来越深了。
就如方才李花儿的话:雁过留声。
世界上,哪儿真的有片纸不留的事呢?
只不过,这个乡野丫头,也能看得这么明白,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想着,沈珩长长叹了一口气。
“好。”
他点点头:“你说得很好,这个忙,我来帮你。”
李花儿看着沈珩的样子,突然问了一句话:
“七公子,很在意这位关大人的死因吗?”
……
沈珩皱了眉头,不说话。
李花儿紧着又问了一句:“七公子流放在这儿,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沈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李花儿问了最后一句话:“七公子来这儿,是为了追查这桩旧案吗?”
沈珩终于忍不住。
“你的问题太多了!”他怒道,“事情我会帮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完全不顾掩面的逐客令。
李花儿突然有些想哭。
她心中,还是有些隐隐的期待。
大伯是沈珩的岳父。
今生,不管京城里到底有什么变故,沈珩到底是到了这里,并开始追查旧案……
只是,究竟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别的。
她希望是为了姐姐。
那起码可以说明,前世,姐姐那半世的情感,没有错付。
还有,前世的时候,太子来这里,是不是也是为了翻案?
却最终死在了这里。
而如今,沈珩的态度,几乎就是答案了。
李花儿忍住眼泪,认真地跪起身,行了个大礼。
为了前世的姐姐,为了今生的妹妹。
而后,站起了身,向外走。
“站住!”沈珩被她的大礼震得一呆,又没想到她真的走了,立刻叫了一声。
“你去哪儿?”
李花儿再看他时,内心的情绪已经平静了。
“回家,做枕头,赚钱。”她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沈珩皱着眉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思赚钱?”
“当然,”李花儿的语气,比方才吴小少爷还要理直气壮。
“我还打算将来哪一天,带着娘亲和妹妹,去京城开个木器铺子呢。”
沈珩气笑了。
“你有很多本钱吗?就要去京城开铺子?”他问。
李花儿一笑:“所以才要赚钱呀,不是吗?”
沈珩无言以对。
更像关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各自的主意
李花儿说起赚钱时候的语气,简直和京城里,那个恨不能把相府都换了钱的关三,一模一样!
“滚!”沈珩终于忍不住,对着李花儿爆了粗口。
李花儿看着她,唇边带笑。
只是说完了之后,他就后悔了。
毕竟李花儿和关三不一样。
关三是躺在富贵里还想富贵,而李花儿……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让她如何能不在意钱财?
“对不住,这个事情,我会帮你的。”他真心道。
李花儿这才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她起身,将背上的弓箭重新背好,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
沈珩刚刚压下的怒意,又上来了。
“像谁不好,像那个铁公鸡。”他嘟囔了一句。
……
吴大少爷看着李花儿离开了学堂。
他不知道李花儿同沈珩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想着自己的事情。
站了很久,他回到了课舍里。
吴小少爷了无生趣地趴在桌子上,盯着砚台发呆。
吴大少爷不理他,而是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对一个正在摇头晃脑地读《诗经》的同窗笑道:
“衡兄。”
同窗名叫魏丘,字衡。
“平章兄有事儿?”魏丘放下诗经,问道。
吴大少爷浅笑:“前次记得衡兄说过,彭县每到立春的时候,山茶正好?”
魏丘听见,立刻笑道:“正是,怎么?平章兄想要吃新茶?”
吴大少爷点点头:“是,最近有些烦闷,刚好想出去散散心,吃些新茶,不知衡兄,能不能安排一下?”
魏丘忙点头。
他本来就想和这个被太子赞赏过,还擒过拐子的秀才多多结交了。
他家里也是如此说的。
毕竟这个吴灵均看起来,是他们这群人里,最能金榜题名的人。
“自然能安排,平章兄何时有空?”魏丘心中盘算着,口中笑道。
吴大少爷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学里休息,就明天去吧。”
魏丘笑道:“好,要不要多叫些同窗?”
吴大少爷笑道:“看衡兄安排。”
说着,他微微一顿,又道:“若衡兄在家有相熟的好友,也都请来吧。”
魏丘听见,就明白了他是要广交朋友的意思。
而他也正好,可以炫耀一二。
是以,他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便如此说定了。”
而后,就开始招呼那学里相熟的人,一同商议。
吴大少爷心中舒了一口气。
他也想过,这凭证的来源,恐怕不是军中就是衙门。
两个地方他都没有门路,帮不上忙,去问也是添乱。
所以他就决定,从自己在意的方向,去查查钱掌柜的。
而他在意的,是两个事情:
为什么是钱掌柜?又为什么是李果儿?
若能查清这两个事情,再配合那凭证的真假,大约才能真的了结此事。
……
李花儿自学堂出来,并不立刻离开,而是等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小喜回来了。
李花儿忙上前两步,问道:“如何了?”
小喜停下脚步,脸上带着轻松。
“自然是没问题的,公主一听说,就让人去接了。”
果然。
她就知道温奴那性格,听见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插一手?
“如此,劳烦小喜先生了。”
她施礼道。
小喜忙拱手笑道:
“不敢当先生二字,只是李大姑娘如今回去,方便吗?”他问道,“或者我送送您?也免得那些人伤到你。”
李花儿笑道:“不会的,果儿只要在公主处,我就不会出事的。”
小喜笑道:“虽说如此,还是我去看看吧。”
想了想,他又道:“我也不到前面去,只在暗处躲着看,确定了无事,再说其他。”
李花儿知道他热心。
前世的时候她一个相府小姐,虽然好动好玩儿,但也不会和一个仆从相熟。
不过小喜她还是知道的,忠心胆识之余,也有些侠义心。
她不好十分拒绝,就笑问:“那你家公子处呢?”
小喜笑了:“我家公子在学堂,有人照料的。”
李花儿施礼:“那我就多谢了。”
小喜摇摇头,让李花儿先走,他好在后面跟着。
谁知李花儿刚走到城门处,就看见齐伙计急忙忙地自城外跑来了。
他跑了一脑门子的汗,神色异常紧张。
但却在看见李花儿的那一刻,突然就轻松了。
“你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齐伙计忙过来,紧张道,“我正要回城同掌柜说。”
李花儿笑道:“我是进城办些事儿的,齐兄弟找我有事?”
齐伙计道:“不是我,而是你家族人带了钱掌柜去你家,见你们不在,以为你们跑了。”
李花儿笑盈盈的,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昨儿就说好的,齐兄弟也听见了的。”
齐伙计继续道:“见你们不在,钱掌柜闹了好大的脾气,只说要到县里,告你们个逃妾的罪名呢。”
李花儿依旧笑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没事儿,我现在就回去了。”
齐伙计却拉住她。
“我看,你也还是先躲了吧。”
李花儿看着他。
齐伙计以为她已经藏好了李花儿,面上带着担心。
“既然藏了一个,就索性都躲了,我们掌柜的说了,这事儿,他能想办法。”
李花儿笑了,摇摇头:“我没藏果儿。”
齐伙计愣了。
“不怕的,回去就知道了。”她笑得开心。
……
待李花儿回到村子的时候,还没到自家门口呢,就远远地看见了一群人围在那儿。
还有柴氏那吊着嗓门的谩骂。
“那不要脸的浪娘,指不定和谁跑了呢!无信无义的臭丫头!和她爹娘一个模样!”
李花儿皱了眉头,走到人群之中,清了清嗓子。
“这是怎么了?都围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柴氏的骂声,一下子就被噎在喉咙里了。
众人突然听见李花儿的声音,也纷纷转过头,看着她。
人群自动地给她闪开了一条路。
李花儿背着弓箭,走到自家院门前,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们。
李义李孝脸色是黑的;刘氏脸色是阴的;柴氏的脸则是红的。
还有那个钱掌柜,面上的五官都扭曲了。。
刘氏手中捏了一张纸,一见她回来了,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似怒非怒地问:“花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吵闹
李花儿一脸的无辜。
“二婶娘说什么?”
她走进院子里,皱眉道:“怎么招了这么群人在这儿看着?”
附近的村民反而更热切地竖起了耳朵。
自从有了李家这些事儿,他们连戏都不看听了。
那柴氏早忍不住,劈手将刘氏手中的纸多了过来。
她咬牙切齿地过来,站在李花儿面前,把那张纸用力抖着。
薄薄的纸张,蒲扇着,好几次还打到了李花儿的脸。
李花儿却没有后退,脸色也更沉了点儿。
“你不是要看凭证吗?”柴氏怒道,“这就是凭证!果儿如今已经是钱家的人了,你又把人藏到了哪里?”
李花儿没有理他,而是看了一眼钱掌柜。
“哦,原来就是你呀。”她道。
说的是立春那天,见过一面的事儿。
那钱掌柜的背着手,显然对李花儿异常不满。
“这算是什么?你们家难道就是这等毫无信义的人家吗?”
李花儿依旧看着他:“钱掌柜这话,什么意思?”
钱掌柜拿足了气势,这才看向李花儿:“我听说,你也靠着做木器讨生活?”
李花儿不答话,依旧只是看着他。
一双英气的眼睛里,带着些微的寒意。
钱掌柜怎么会怕李花儿?
“工匠要有个诚心,你如此不讲信用,心中汲汲营营的,哪里还能做出好东西?”
他全然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着。
柴氏听见钱掌柜说,哼了一声,道:“一个臭丫头家,她会做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唬人罢了,也不知道仗着谁的腰子,天天妖里妖气,总往那下三滥的手段去,学得尖嘴尖舌……”
柴氏对李花儿,可谓是厌恶到了极点。
如今仗着凭证和钱掌柜在侧,自然要将心中别的话,一次骂个痛快才是。
刘氏也不阻拦,也不说话,只在一旁,提着嘴角,看着。
至于李孝李义二人,则在那儿抱着胳膊,讥诮地看着李花儿。
暗处的小喜和躲在人群的齐伙计听见,都皱了眉头。
这么下去,李花儿当真要吃大亏了。
想着,小喜就打算要上前。
谁料柴氏正骂得痛快呢,李花儿突然将背在身后的弓箭取下来,拿在了手里。
柴氏顿时住了口,还向后退了一步。
除了钱掌柜之外,李家其他的人,也都退了一步。
李孝已经开了口:“李花儿,你要造反不成?”
李花儿可是有前科的。
这死丫头疯起来,可是真敢动手。
……
其实,今早来的时候,只有李孝李义这对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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