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妃轻笑一声,“好事还需要偷偷摸摸地进去禀报呀。”
看到儿子皱起的眉头,又马上道:“你也别太忧心了,是什么事明儿一早就知道了,后宫里总不过两样事,一是子嗣,二是争宠,可真正说起来就是一件事儿。现在还是今上后宫妃嫔最少的时候,以后这样的事儿多着呢,慢慢习惯就好。”
今上自小没在内廷长大,对后宫阴私见得少,这些都还只是个开头呢。若是太后和皇后一直意识不到她们的不公不只会引发妃嫔的不满,还会增长她们的枉为,这样的事只怕还有得闹。
祁荣长吐一口气,知道自己是着急了,只不过,皇后无子后位不牢,这又确实是让后宫充满了变数。而这种变数最终会怎么样,他不管,他关心的是前朝。若是大臣们都眼睛盯着陛下的后宫,盯着陛下的子嗣,都想见缝插针寻找捷径,可就不是个好现象了。
“父王,您回来了?”
祁荣回过神见到珩哥儿乖乖巧巧地站在身边,抬起手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发丝,“手里拿的什么呢?”
珩哥儿举起丫鬟为他缝的小口袋,用最轻薄透气的月白纱缝成灯笼状的口袋,“父王,萤火虫。”
小小不过一合掌大的口袋里飞着五六只萤火虫,萤绿的光芒一闪一闪,让祁荣的心都柔软起来。“嗯,珩哥儿自己抓的吗?”
这个儿子聪明倒是聪明,就是太安静了一些,这样不是不好,只是缺了男孩子的活力和世家子弟的张扬。不过这样小小年纪也显得沉稳。这样一想,祁荣也知道该不该让儿子变一变了。
“嗯,给妹妹玩。”
祁荣笑着拉过珩哥儿抱坐在腿上,算了就这样吧,至少是个宽宏的性子,能友爱弟妹也是好的。那就让他做个守成的接班人吧,前面的路就让自己去走就好了。
“珩哥儿真乖。”
甄婉怡端着茶放在祁荣身前的桌上,祁荣拉着娇妻坐在身边,“快坐下歇会,这些小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有身孕的人呢。”
甄婉怡顺势坐下,拿了颗桔子剥起来,笑道:“哪就那么容易累着的,这都是第二胎了,您不用这样紧张,还有七个多月呢。”
剥好了桔子先递给了太皇太妃,太皇太妃摇了摇头,“你自个吃吧,我若要吃晓得剥。”
甄婉怡掰了一半递过去,“母妃尝尝吧,宫里今早赐下的,可甜呢。剥个桔子累不着人的,您和王爷都别把我当瓷做的,碰不得动不得的。太医说了,只要身体好,多动一动还好些呢。”
太皇太妃这才接了过去,“这还不因着你没过三个月吗?等过了三个月就让珩哥儿住回来。”
甄婉怡笑道:“我虽还不到三个月,可一点不适都没有呀,反而一天到晚的只想着吃呢。”
“能吃是福,多吃点好呀。”太皇太妃说完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眯起了眼,嗯,真是甜。
祁荣接话道:“这次去往各地选秀女的内侍都回来了,带了许多土仪,还有各地藩王刺史上贡的贡品,明天让人清理出来母妃和婉儿都尝尝,有些挺不错的。”
甄婉怡眼睛一亮,“好呀好呀,没想那些内侍们还挺有心的呢,知道带土仪回来。听说南方那边好吃的东西多着呢。”
祁荣睨了一眼,“再好吃的你也都尝过了吧,哪年的贡品你不是要吃食要得最多的,祁逸每每见了卫安都直接说他们还有什么东西多少多少的,卫安能拿多少多少的,可见卫安去得多勤了。”
甄婉怡有些不好意思,祁逸是瑜亲王世子,在内侍监任正五品的内常侍之职,祁荣从内侍监能拿到那么多东西与祁逸的放水分不开,当然祁逸能从正六品的内谒者监短短两年升级正五品的内侍监也离不开祁荣的提点。
内侍监是皇帝的近侍机构,专门管理宫廷内部事务,设有内侍监两人,一人对内管理内宫的供需,内侍监是宦官,一人对外,内侍监一般由宗室之人把持,负责宫廷的需求。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吃喝玩乐样样都有,还样样都好,而最让甄婉怡记挂的便是内侍监每个月各地上贡的吃食了。
珩哥儿突然冒出一句,“母妃,我给你好吃的。”
甄婉怡大喜道:“哎哟喂,娘的宝贝儿,不枉为娘生你一场呀。看来以后还是要靠儿子才行。”说完又抓着珩哥儿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亲了好几下,斜了一眼祁荣,满满的挑衅。
珩哥儿躲在父亲的怀里笑得那个欢呀,泠泠的笑声传出去好远。
☆、第四四六章 高 兴
中秋节翌日,皇帝急急退席的原因曝了出来:皇后小产。此消息一出众人哗然,都没听说皇后有孕的,怎么突然就传来小产的消息呢。
甄婉怡坐在梅园正房的西侧室里,诧异地问道:“难道皇后自己都不知道怀孕了?”
桂嬷嬷站在一旁恭敬地回话,“皇后娘娘月信紊乱没个定时,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来了癸水呢,为此还发了一顿脾气,等发觉不对劲叫来太医时就已经晚了。”
甄婉怡觉得不可思议,是多么粗心的人才会这样忽视呀,皇后可是做过娘的人了,再上这次小产她都小产两次了吧。“那查出了什么问题没有?”
桂嬷嬷摇摇头,“明太医还有院判大人都在凤仪宫检查,至今为此什么问题也没查出来,最后只是说皇后身子虚受不住孕。”
太医院的院判是专为皇帝看脉的,其她任何人都指不动他,除非皇帝陛下让他去,而能让院判把脉就不单单是看病了,更是陛下的一种恩示。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还真让太皇太妃说中了,后宫里出事不是为争宠就是子嗣。如今的后宫里才几个妃嫔呢,皇后就能小产,若是选秀过后,那后宫岂不是成天唱大戏了?
甄婉怡再一次庆幸她没住在那后宫里,也再一次感叹太皇太妃的不易。
“母妃,明儿让张太医来请平安脉吧。”
太皇太妃本是神情轻松地靠在大迎枕上,听见甄婉怡这样一说忙坐起身子,紧张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甄婉怡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着皇后娘娘出了这样的大事,儿媳不进宫去探望也不好,可进宫儿媳又不愿意,所以想让张太医过府给儿媳开个调养安胎的食疗方子。”
皇后若是没小产,她定进宫去恭贺一番,生珩哥儿的时候两人前后怀上的,又有着救命的情谊在,让皇后对她着实亲热了好久。可如今皇后正伤心,她若是进了宫去安慰,只怕皇后不但不会领情,反而会以为她这是在炫耀吧。
太皇太妃抿嘴一笑,“这主意甚好,明儿让张太医过府一趟,后日由我进宫去看望皇后吧,你就不要进去了,听说皇后要将身边的宫女全都棒杀了,若非太后阻拦只怕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都保不住。这种时候你不去宫里是最明智不过的。”
甄婉怡咂咂舌,这皇后还真是头脑不清呀,还没查个清楚呢,就要把身边的人全都杀尽,这种做为谁会真心替她卖命呀。而且马上要选秀了,她身边没得熟悉可靠的人以后要怎么办哦。
“那又要麻烦母妃了。”
太皇太妃摇摇头,笑容满面,“不麻烦不麻烦,只要你好好的为王爷开枝散叶,这外头的事儿呀,都不用你多想。”
珩哥儿刚刚两岁,这一个就揣在肚子里快三个月了,这种怀生的速度还要妾室干什么?女人一多是非便多,虽没拿到证据,可皇后小产这件事情里出现的手脚可不少呀,只是不知道陛下查没查到?
最终皇后小产事伯雷声大雨点小的落了幕,甄婉怡也闭门不出地开始养胎起来。
而外面各地的秀女并京城的秀女齐齐整整地进宫开始了朝晖帝的第一次选秀,参选秀女共五百八十六位,遍及全国各地。
历时一个月的初选复选,九月二十二日,朝晖帝在广极殿选了二十六位秀女充实后宫,连参选的零头都没得,也不知道这留下的二十六位小主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九月二十三日,一道道圣旨在乾明宫大殿响起,为肱骨之臣家的小姐公子赐婚。
其中刑国公长女曹英指给了卫国公世子为世子妃,中书侍郎许大人二女许欣妍指卫国公世子为良妾。许欣妍在选秀期间不知得罪了何人,御前失仪不等复选就被陛下送出了宫。而卫国家的女儿被指给了一位大将军之子。贤王府也进了一位美人。
不管别家高不高兴,反正这个结果出来甄婉怡是挺高兴的,对着祁荣笑道:“许二小姐怎么就御前失仪了呢?”
祁荣看着甄婉怡兴致勃勃的小脸蛋,挑了挑眉,“这后宫内院的事儿你问我?”
甄婉怡呵呵笑着挽上祁荣的胳膊,“我这不是高兴嘛。王爷您说话算话,说让许二小姐作妾就真让她作妾了,嫡妻还是刑国公家的长女,也不知道曹英的性子像不像她母亲。”
祁荣看着甄婉怡无骨一般地靠着自己身上的娇妻,伸出一臂揽紧了,“坐好,小心摔着了。别人家的事看着就好,反正该做的咱们已经做了。”
甄婉怡点点头,“嗯,我就是高兴嘛。”
祁荣眼神闪了闪,这已经是甄婉怡第二次说高兴了,一个许二小姐值得她这样记挂吗?“娘子究竟在高兴什么?”
甄婉怡两眼弯弯如弦月,皎皎生辉,“我在高兴王爷拒绝了陛下的赐下的美人呀。”说得理所当然,表现得坦坦荡荡。
让祁荣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话你在外头就不要多说了,别人若是问起你直接推到为夫身上就是。”
甄婉怡诧异地看着祁荣,“为什么?”
祁荣揉了揉甄婉怡的发丝,“刑国公夫人的前车之鉴娘子难道还不够让娘子警觉吗?”
甄婉怡嘟了嘟嘴,她知道京城有许多闲着没事做的夫人喜欢把她和刑国公夫人放到一起去比较,可是,她是刑国公夫人那种没品的到处喊打喊杀的人吗?
“刑国公夫人怎么能跟我比呢?刑国公到处叫嚣着要纳妾,而刑国公夫人则追着喊打喊杀的,我能那样没品吗?”说着睨了祁荣一眼,“王爷,咱们府上是您自己不想纳妾的是不是?”歪着头,眯着眼,一副你要好好说话的神情。
祁荣大笑着揉乱了甄婉怡的发丝,惹来甄婉怡一顿娇斥声,“王爷,我的头发又乱了。”
祁荣停下笑,可眼里的温情似乎要溢出来一般,直直盯着甄婉怡看,看得甄婉怡胸口“砰砰”直跳,仿佛揣了一只小兽一般。垂下眼敛,不敢对视,羞意染红了的耳根。
“傻瓜,世人多愚昧,善嫉妒,那些不好听的话听听便算了,不用放在心上。本王待你如何,你我心中明白便是,何需跟别人去解释?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的。”
☆、第四四七章 家 信
甄婉怡感动地靠在祁荣胸口处,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心下一片安宁,这个胸膛虽然不是特别的雄伟粗犷,可却有着山一般的沉稳海一般的宽广。在这里,可以不受外界风雨的干扰,可以安心守着自己的家园。
而且祁荣说的话也是那样的合乎她的心意,别人说什么有什么好去在意的呢,既不痛又不痒的,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哪有不被人说的,她们在背后议论她自然是因着羡慕妒嫉才会如此。
两人安静相拥,室内烛光静谧而安宁,散发着一种秋实的芳华。
“下个月修哥儿的乡试成绩便要出来了,我给了他一张帖子让他去拜访刺史大人,他竟说要凭自己的真实本事给你考个举人老爷出来。还说若这一次中了解元便直接参加明年的会试,到时再让我帮他寻位名儒大师指点一二,口气甚是不小。”
甄婉怡想到这个双胞胎兄弟,心里也泛起了柔情,笑着道:“八哥他长大了。”不再是在府试面前都踟蹰不已的稚气孩童了,现在的他竟想着考个解元出来,甄府也是耕读之家,只怕从第一代读书人开始就没出过解元吧。
祁荣点点头,语带笑意道:“志气也不小。”
甄婉怡自豪道:“那才是男儿本色,若是连想都不敢想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八哥敢开这个口说不定真能考出个解元来呢。当年贾珍不就是解元吗?”
祁荣挑了挑眉,不知何故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当年的主考官是贾老爷子的同科。”
甄婉怡一愣,这事她以前可没听说过呢,不过当年的刺史夫人与贾大夫人走得很近就是了。只是祁荣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呢?诧异地看了祁荣一眼,却见祁荣不自在转了转头,红了耳尖,甄婉怡突然想到那一科贾珍得了解元,可祁荣得了个第二名呀。
莫不是这人妒嫉贾珍了?想到此处,甄婉怡又觉得不可能,这几年祁荣处事极是沉稳,仿佛是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老者,任何事都一副手到擒来运筹帷幄的样子。时间久了,竟让众人生出一种他便是这样厉害的人的想法来,连甄婉怡都忘了他也不过是与甄明杰一样年纪的少儿郎。
许是因为压力过大,让祁荣不得不对外表现出强硬的一面,他没有背景没有强硬的势力,他能靠的只有自己,而现在荣王府在京城的地位都是他一个人打拼出来的。
想到此处,甄婉怡对祁荣是满满的心疼。“解元又怎么样?王爷才是最厉害的。”
祁荣听到甄婉怡满是自豪的称赞和毫不掩饰的情感,只觉得那双眸子比夜空的星还要亮,心里的欢愉像奔腾的岩浆,呼啸着,喧闹着。眼角眉梢尽是满足的温和笑意。
甄婉怡清楚地感受到祁荣的愉悦,也高兴得两眼弯弯。“那关于八哥的亲事,母亲可有话传来?”
八月九月的驿道都用来传递选秀和各府乡试的事谊,甄婉怡要送信八百里加急回清河城倒是简单,但清河城要送信过来少不得要与驿丞周旋一二,时间一久四太太也不大好意思总去麻烦人家。
所以书信往来大多是由甄明杰送出,一封信里夹着好几人的信。
听到甄婉怡的相问,祁荣便将信拿出来,甄婉怡将每人的信都一一看过去,六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只说了家里守制的情况道一切都好。八哥意气风发,一手行书写得龙飞凤舞,肆意张扬全不见守制应有的低调沉闷。
四太太的信从头到尾都是叮嘱,特别是对甄婉怡又怀孕的事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满满的注意事项就写了三大页。最后两页则说起与许家的亲事来,南麓书院的山长也给四老爷去了信,四太太对这门亲事倒没有不满意的,只担心女方家里会不会看不起修哥儿,让甄婉怡多打听打听那许家娘子和许夫人的性情,有时间多接触一番。
待放下信,祁荣便道:“你也不用着急,许夫人如今正帮着长子许琛在相看呢,许二娘子是入国公府做妾,不用等长姐出嫁便可出阁。所以修哥儿的亲事等春闱结果出来再说。”
甄婉怡注意到祁荣说的是春闱而不是秋闱,难道甄修杰打算一口气连过乡试和会试吗?“你这就般肯定八哥能高中解元。”
“他今年不中难道以后也不中?”
甄婉怡眨眨眼,“那许家小姐怎么可能再等一科?”
祁荣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么大个京城又不止许家有女儿可选。”
甄婉怡彻底懵了,不明白祁荣什么意思,只得“啊”了一声。
祁荣无奈的揉了揉甄婉怡的头发,这丫头还是乖乖在府里待着吧。“许家说要结亲咱们就非得要和她们结亲了不成?待修哥儿高中,咱们的选择范围便会越广,许家虽有官声,可魏家已是日薄西山,若这十年族中弟子还不出仕,只靠祖辈留下的清名怕不是够了。魏霆为什么会为许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