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这次珏哥儿是立了大功的,陛下会封为定远将军,翻过年让他去西大营里锻炼几年,等成长起来再说。”
甄婉怡听完心头的气性就散得差不多了,不管怎么样珏哥儿是安然回来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在上战场,这样她也可以放心了。“以后再出这样的事你一定要和我说,我虽然帮不上忙,可是珏哥儿是我的儿子,我应当知道他的一切。”
祁荣好脾气地点点头,“行,以后一定告诉你。”只不过什么时候告诉你就不能由你决定了。
甄婉怡不生气了,笑着问道:“珏哥儿不会再上战场了是不是?”
祁荣眼神一闪,“嗯,西大营没特殊情况是不会上战场的。”
心里却觉得不出五年,大周与大漠必有一场大战,陛下是明君更想效仿高祖,开疆拓土,大漠是大周的积瘤,迟早有一场大战,还有西部,西南。想来那个时候珏哥儿能成长起来吧,前程如何就要靠他自己去拼博了。
甄婉怡想着在京城待了二十年,也没见西大营参过战,最多就是拉出去换换防训练一下,珏哥儿待在那里一定是安全的。
送走张将军,张夫人带两个女儿提了好些补品又来了一趟王府,向甄婉怡致歉。
“前两日真是对不住,您瞧我这个眼拙的,打扰了您半天竟没发现王妃的喜事,如今几个月了?身子可好?瞧您这气色,也难怪妾身没发现您是个双身子的人呢?想当年妾身怀他们兄妹俩时,那个受罪呀,脸色跟那黄花菜干一般,哪像王妃您还跟十八的小姑娘似的,粉嫩嫩的犹如三月的枝头俏。”
今天甄婉怡穿了件墨绿的通袖袄,绣着大朵大朵粉嫩的桃花,更是衬得面如凝脂,白皙无暇。
甄婉怡抿嘴笑道:“才四个多月,这孩子听话不折腾人,估摸着知道母亲年岁大了心疼我吧。”
张夫人眼带羡慕地看向甄婉怡小腹,不管这一胎是儿是女,荣王府只甄婉怡一个王妃,其余的侧妃小妾全无,可孩子却不见少,快成人已有三儿一女,三十大几的年纪怀里还能惴一个,不得不说是好福气。
心里这样想着,口里便说了出来,“王妃真是好福气的,妾身看着都羡慕呢。”
“张将军长年领军在外,可张夫人也能儿女双全可见更是个有大福的,别家将军夫人只怕对你更是羡慕呢。”
甄婉怡这话倒是说在了张夫人心坎上,好些同年同际遇的夫人,要么只有一个孩子,要么抱的庶子记在名下,相对而言,她是好运气的了。
两人就着孩子的话题说了好久,等祁琼陪着张家两位小姐回来,张夫人才带着孩子离开。
待客人走后,祁琼给母亲沏了温水,“张将军这次把二公子三公子都带走了,独留下大小姐。最近张夫人出门都会带大小姐出去,只有今儿才把二小姐带过来。”
甄婉怡想了想道:“张家的三位庶子庶女都是在潼阳关出生的,也没送到京城来养,只不过张大小姐已经及笄,该说亲了,自然是想回京城来说门好亲,张将军如今正值壮年又得陛下看中,仕途无忧是个好说亲的。你这一说张夫人也是个大度的,二小姐与大小姐也不过是差了月份,可她竟只带大小姐出门应酬,可见是个心里敞亮的,性子很是不错。”
最近甄婉怡也在到处相看,想给珩哥儿找世子妃,只不过每每说到这事珩哥儿都让她自己做主,而珩哥儿这样一说,甄婉怡就觉得心里没底,对门当户对的小娘子一一挑选过去,却都是各有优缺点,如此一来,更是下不了决心了。
今儿见张夫人这样,倒觉得生女儿的好,带着女儿出去转一圈,表一表态度,自然有男儿上来求娶。而男子在外行走,结交的人多,祁家的男孩子更是多,可以说几乎不需甄婉怡出手,琼姐儿的亲事就能搞定。若不是祁琼早早地给自己定下煊哥儿,珩哥儿、珏哥儿和玑哥儿一定满京城地给琼姐儿找夫婿,压根不用甄婉怡烦恼。
可珩哥儿说世子妃,女孩子出门的时候少,大多被拘在家中,哪怕是在外见上一两次,也只能见个样貌女红,真实性情如何,根本就探不明白。女方怎么样会凭媒人一张嘴,要不是从亲近人嘴里打听出来的,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若不是世仇也没有人会故意说坏话破坏别人有姻缘。
☆、第五五七章 母 女
当初的许莉姿不就是其中的典范吗?家世相貌才情身形风姿样样不俗,走哪都会引来赞声一片,可最后却是那样一个目空一切心有所属的人,只一次,甄婉怡便怕了。对珩哥儿的亲事自是慎之又慎,不敢轻易下决心。
祁琼在一旁点头附合道:“听母妃这样一说,张夫人确实是不错的,难怪蕙娘性子比她大姐要讨喜得多。”
甄婉怡移了移身子,让自己在大迎枕上靠得更舒服一些。“怎么,不喜欢张大小姐?”
琼姐儿嘟了嘟嘴,语带不屑道:“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娘子罢了。估计是在潼阳关那偏僻地儿被人捧惯了,到了京城还没回过神来,端个架子比二公主还足,若不是蕙娘在一旁打掩护真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呢?”
甄婉怡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别什么事儿都扯上二公主,二公主日子可没得你这个郡主好过。什么事儿你让一让她就是了,别那么小心眼。”
琼姐儿不服气地拉着甄婉怡的胳膊摇了摇,“母妃,究竟谁是您女儿呀,女儿可从没主动招惹过二公主,是她小心眼儿,什么也要同我比。她及笄时戴的玉坠是陛下赏的,咱们府里也赏了一块,您送给女儿了,刚好女儿那日也戴了那一块,她就小心眼地恨上我了,什么东西都要跟我抢。您看她昨儿又让身边女官送了一匹银红的缠枝花纹妆花锦来,那不就是内侍省分发到咱们府上来的贡锦吗?她巴巴地送过来什么意思呀,不就是想说我有的她都有吗。
哼,孝舅舅他们什么时候回京呀?听说江南那边的绣娘又研究出了一种新的绣技,湘裙都可以做出十八幅的来了?孝舅舅说会给女儿带几个绣娘上京的。”
甄婉怡羡慕地看着神采飞扬的女儿,这是她从没有过的活力,琼姐儿就像一株太阳花,光鲜明媚,灿烂得仿佛世上没有一丝阴霾一般。
“快要回来了,最晚腊八前会回来的。”
琼姐儿高兴了,“那就好,腊八节宫里会设宴,听说那位被虏的大漠王子也被邀请了,二公主一向喜欢在这样的宴会上出风头,这次女儿就要穿孝舅舅带过来的衣裳,一定要把二公主比下去。”
甄婉怡摇了摇头,“你呀,宫里是陛下的主场,最该出彩的是陛下的妃嫔,你一个郡主去皇宫里争艳干什么?没得让人忌恨上了。”
琼姐儿长长的眼尾向上一挑,少有地露出一分艳丽之色,“母妃,不招人忌是庸才,您希望女儿是庸人吗?”
甄婉怡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母妃只希望你快乐无忧。”
琼姐儿仰起头,看着母亲十年如一的颜色,由衷道:“母妃,女儿希望能向您一样,整个京城谈荣色变,满京城的贵夫人小姐明里暗里都对您羡慕嫉妒,却又只能暗自羡慕嫉妒。”
甄婉怡一愣,认真地与女儿对望,笑道:“琼姐儿,你不用羡慕嫉妒任何人,因为你就是被人羡慕嫉妒的,二公主为何处处争对你,还不是因为你上有父母的疼爱,左右有兄长幼弟的维护,更有青梅竹马的表哥,你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娇人儿,根本就不用羡慕嫉妒任何人。
母妃的人生是母妃与你父王相伴走过来的,而你的人生需要自己去摸索去历练,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好事,日子都是人自己走过来的,只看你自己怎么走就是了,只要把握住初心就行了。你想过什么日子,就朝着自己的目标去奋斗,不要轻易改张易调,也不要被旁的诱惑迷花了眼乱了心忘了自己的初衷。”
甄婉怡认真地叮嘱,琼姐儿没经过什么事儿,看似懂事明理,可性子被养得太娇,受不了委屈。可人生在世,哪有不受委屈的。二公主身为嫡公主都有不可言说的委屈,都要去羡慕嫉妒琼姐儿,天之娇女尚且如此,琼姐儿又怎么会一帆风顺呢?
甄婉怡最怕就是琼姐儿在闺阁里的日子太过顺心,太过舒心,出阁之后反而受不了一点点委屈。所以她才默认了甄煊,至少四太太四老爷是真心疼爱琼姐儿的,琼姐儿嫁过去公婆就是舅舅舅母,煊哥儿也是相伴长大知根知底的。
可是甄府有千好万好却差了一个底蕴上面,不可否认以琼姐儿的身份满京城可以任选夫婿,就是公侯之家的长媳都能胜任,只是那公侯之家里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可内里糟心事儿却是俯拾皆是。甄婉怡担心琼姐儿现在年岁小,对煊哥儿的感情占了上风,可若是真嫁入甄府,以后结交的人群与现下相比差了可不是一个档次,就算琼姐儿有郡主诰命在身,可夫君是白身,她在以前的姐妹面前如何自处?
她那么骄傲的性子可受得了别人的嘲讽排挤?
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她会不会将怨气发泄在公婆和相公身上?
……
此类种种都让甄婉怡担心。
琼姐儿正了正身子,微微蹙着眉头,母亲这样正色的时候可不多,对她犹其是少。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这般严厉地与自己说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母妃,女儿知道了,女儿身在锦绣堆里身受父母恩宠,一定不会给父王母妃丢人的。”
甄婉怡苦笑一声,唉,一番话都白说了。
“行了,出去玩吧。”
祁琼一脸懵懂地往外走,又回过头担心地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脸色无大碍这才出去,心里直犯嘀咕,母妃是担心她与二公主闹矛盾吗?她平日里虽与二公主经常斗气,可她还是懂分寸的,两人最多就是斗斗眼神你扬一扬下巴我翻一个白眼,说话也只是阴阳怪气地刺两句,从不挑破。
因为她明白自个儿在家是得宠,可二公主毕竟是嫡公主,虽然宫里都传皇后娘娘不大看重她,可是怎么也轮不到她去欺辱?再说她可不是跋扈之人,别人不犯她她自然是不会去冒犯别人?
撇了撇嘴,琼姐儿决定这次腊八节上就大度一点不去压二公主一头了,省得母妃为她担心,父王说了母妃现在怀有身孕不能过于操劳。
☆、第五五八 腊 八
甄婉怡站在母亲和傅姑姑之间,听着两人暗藏机锋的话语,露出一脸懵懂样。最后还是四太太怜惜自家女儿,先起身告辞了。
回到寒香院的四太太对着黄嬷嬷皱眉道:“嬷嬷,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姑姑,这般傲性子,婉儿只怕是要受罪了。”
黄嬷嬷在一旁腆着笑,“那傅姑姑可是有把子手艺的,您也看到那双面绣的屏风了,那绣活您可还看得上眼?”
四太太思考了一下,按下了性子,“那绣活是没话说的,只是我担心她那样的性子把婉姐儿给带偏了。”
“四太太,你这是关心则乱呢,傅氏家族可是江南最大的织绣之家,能够赐与名字出来行走的都是出师的绣娘,每一个至少掌握了八种针法,不说这南边的家族,就是皇宫都重金求傅氏绣女进宫呢。”
四太太“哦”了一声,奇怪道:“那我们请的这个傅姑姑?”
黄嬷嬷笑了笑,“这个傅姑姑虽不是傅氏的嫡支,可也没出五服,并且绣法了得,最善双面绣了。只是这命不好,出嫁前就死了相公,便做了望门寡,与余家公子的牌位拜的堂,听说她那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傅姑姑只好出来做先生了。”
四太太一听,心里觉得这女子可怜,对傅姑姑的一点隔阂也消失了,“那傅姑姑倒也是个可怜之人。既然她不想回婆家,那应该会好好教我们婉姐儿吧。”
“太太放心,奴婢都打听过了,傅姑姑在清河城也教出好几个娘子,那知府家的千金就师出傅姑姑,听说那一手绣活在夫家可大大的露了一手。”
四太太脸上阴转多云再转晴,露出了笑脸,“那就好,那就好。吩咐喜儿,让她用心侍候傅姑姑。”
黄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亲自跑一趟芷兰院不提。
却说甄婉怡这边,至四太太走了后,甄婉怡就笑着给傅姑姑重新沏了碗茶,放在傅姑姑右手边,“傅姑姑,请喝茶。”
傅姑姑笑了笑,端起茶碗品了一口,放下,问道:“九小姐可用过针?会什么针法?”
甄婉怡摇了摇头,“都不曾学。”
傅姑姑点点头,走到绣架边坐下,“那我们先来学分线吧。”
于是一个下午,甄婉怡都在学着辟线和穿针引线。看着傅姑姑灵巧的手翻一翻拉一拉,手指转几转,一根丝线就分成了四股、六股、八股、十六股,那绣花针展开从粗到细十二根,最细的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甄婉怡再一次砸舌。
一个下午,甄婉怡都在单调的分线,抽线,分线,断,丢下,再重亲抽线,分线,再断再丢,再继续。不断的重复,甄婉怡心越来越静,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丝线,当第一根丝线被分出四丝来的时候,甄婉怡长吐一口气,看着手里轻飘飘没重一点儿重量的丝线,笑意染上了眉头眼角,大大的眼睛看向傅姑姑。
傅姑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真是个好孩子。
“好了,我们歇一会,等会再学穿线。”
说着就起身站了起来,甄婉怡也忙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九小姐,抬头动动脖子,看看四周的景致。”
甄婉怡照着傅姑姑的话做,一直聚精会神的低头分线,上半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这一放松才觉得胳膊和脖子都酸得很。摇晃着脑袋,伸手弯腰的活动了一会才舒服些。
傅姑姑看着更是满意了,真是聪明的乖孩子。
甄婉怡觉得傅姑姑看着温和却挺有距离感的,所以就把她当成老师一样的敬着,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不愿说的自己也不问。这样一来还正对了傅姑姑的味口,她本就是一个爱静的人,出来做教导姑姑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能找到这样一个静谧的地方呆着却也觉得不错。
晚上四房一起去长康院的路上,修哥儿拉着甄婉怡一个劲的问,“妹妹学了什么字,认识了几个?还有,可会绣花了?什么时候能给哥哥我绣个荷包呢?”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这绣花哪是简单的事,我一个下午才学会分出四支线呢,其他都还不会。不过,等我学会了一定给修哥儿做个荷包,你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自己学的书跟哥哥们学的都不相同,再说自己最主要是为了认字,有一个成人的灵魂在,怎么可能慢,只是若出说来也是引人侧目猜忌罢了,何必?
甄修杰被甄婉怡这一问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喜滋滋道:“我喜欢兰花,蝴蝶,还有鱼,莲花,”说完看了一眼眉笑眼开的妹妹,心里也很是高兴,觉得妹妹与自己这般亲近真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以前怎么就忘了妹妹呢?
“反正妹妹绣什么我都喜欢。”
甄婉怡心里暖暖的,看着跟自己一样高的胞兄,“那行,等我学会了就给修哥儿绣一个荷包。”
“八弟,九妹,你们在说什么?”
龙凤胎抬起头,甄修杰率先道:“六哥,妹妹说要送我一个荷包呢。”
甄明杰挑了挑眉,“妹妹就学会绣荷包了?”
甄婉怡羞红了脸,本想说个借口揭过绣荷包一事的,没想到修哥儿嘴这么快,都还没影子的事就嚷了出来。
“不是呢,我,”
甄修杰对着甄明杰皱了皱鼻头,稚气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意,有些生气自家哥哥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