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摇了摇头,“他们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东西都没有接触过,而且现在形势紧张,情况错综复杂,你就是让他们说也是说不到点子上的。”
说着,薛朗又疲惫的揉了揉头。
福九一看,赶紧站起来主动走到薛朗的身后,给薛朗一边揉头一边说道:“爷爷,不行,您就把我几位叔伯中的以为调回来吧。有他们在身边,很多事就有了章法。否则就凭您一个人,很多事都是照应不过来的啊!”
薛朗一边享受着孙女的按摩,一边闭着眼睛微微摇头说道:“现在哪里还有人能抽调回来?你四叔那里是生死未卜,你爹和萧韧熙他们又在四川苦战,你二爷爷那里就更是不用说了,他自己已经将下面几个小的都调过去征用了,怎么还会有人手给我去照顾朝廷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说着,薛朗又无奈的摇摇头。
福九听了,眉头微微紧蹙的说道:“爷爷,我二爷爷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我几个哥哥都过去啊?难道北昭的人太多了吗?”
薛朗摇头,微微睁开眼睛说道:“不全是。虽然,这次北昭在大量的朝着边境调兵,但是,咱们的兵力也不比他少多少,你二爷爷对这方面并不担心。而是苏缇这次的举动,他在无限的往前推进战线。我们两国的边境中间是隔着三十里的缓冲区,两边的驻军遥遥相望,泾渭分明。可是这次,苏缇已经将他们那边的防线无限制的往前推进,竟然已经距离我军只有十里地的距离。
你二爷爷因为这件事,已经派出先锋军和他们发生过一次大的冲突了,将他们逼退十里地,可是,你二爷爷不过前脚一收兵,当天晚上,那地方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竟然树立起了无数的丘陵和密林,而且,据你二爷爷说,现在周围的山上竟然被北昭全部给调整了,所有的地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时他派出的去勘测的人竟然根本就是有去无回,边境现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你二爷爷怀疑,苏缇是在布置巨大的阴谋,所以,他现在是全线防范,丝毫也不敢松懈。”
福九一听,手上的动作就停止了,盯着前面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朗一看福九不动了,就转过头来。看见福九担忧的神色,不由得懊悔的说道:“诶呀,你看看爷爷,好好的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啊!好了,好了,你不要想了,这些是和你都没有干系!”
说着,站起来就要拉福九的手,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临风变势,谋大格局者。建锋锐,藏杀机,制敌与先,诱敌深入,格天静物,无往而不利。”福九喃喃的念出一段话,然后立时拉着薛朗紧张的说道:“爷爷,你知不知道现在二爷爷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就是苏缇到底改了哪些地方你知不知道?”
薛朗不知道福九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孙女却一丝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就拉着福九走到那面巨大的地图前,指着上面的一些地方说道:“你看,这就是那条三十里的边境。现在苏缇已经把地势完全改变了,而且,有些地方站在你爷爷这边已经成了盲点。
还有,你看见这边的山了没有?根据你二爷爷的说法是以前这些山上的很多地方都是可以秘密通到北昭的,可是,这一次苏缇大规模的将这些地方秘密修改之后,所有的道路全部变了,甚至连在咱们境内的地方也已经变了。连你二爷爷以前完全知道的地方现在也走不通了,这让你二爷爷格外紧张,他现在不清楚苏缇到底要干什么。所以,才将我们薛家所有的人手都调过去。”
福九紧盯着面前的那副地图,“爷爷,你觉得苏缇这是在干什么?”
薛朗微微摇了摇头,“还是看不出来。如果说这是要偷袭的话,那也说不通啊,这么大的地方,全线已经让你二爷爷都布防了,他就是想声东击西的进来,也是枉然啊?”
福九立时摇头,“不对!爷爷,苏缇这不是要偷袭,也不是声东击西。他在布阵!他就是在下棋,下一盘很大的棋!”
薛朗一下子愣住了,“什么?”
福九转过头非常凝重的看着薛朗说道:“爷爷,你们没有人和苏缇下过棋。只有我知道,他这个人已经将所有事都变成了他面前的一盘棋,他的棋道之鬼,绝不是你们能想象的到的。爷爷,您知道,打仗必须要先了解地形地貌。可是,你看,苏缇将眼下所有的地方全部都更改了。看着虽然是在北昭境内做的,但是,您想过没有,他现在将防线布置的离我们这么近,如果他们开始挑衅我们,我们的战线都拉不开。又或者,他们打几下就跑,我们要是追过去的话,一定会瞬间就冲到那些丘陵当中。爷爷,这可是追兵大忌啊!那里面我们谁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一旦要是进去了,怕是想出来就难了。
而且以我对苏缇的了解,他绝不会只有这简单的这些东西。这些丘陵,这些树林,甚至是一个水坑,都可能是他的陷阱。
在我的眼里,他现在是将整个北昭防线变成了他的棋盘,他在和我们下生死局啊!”
福九的话让薛朗惊出一身冷汗,他越看面前的东西,越觉得凶险,不由得说道:“这是阵势。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摆成了阵法,这是要让我们自投罗网啊!”
“对啊!而且,爷爷,按照苏缇的想法,我敢说,他一定会用蚕食的方式将我们往后逼。如果我们硬战,必定掉落他的阵势陷阱里,如果我们不应战,一定不出几天,我们的城墙都会成为他的攻击我们的武器!”
“不行!我必须要告诉你二爷爷,绝不能让他轻易出战!”说着,薛朗用力砸了一下面前的地图,然后转身就去书案前给薛昆写信。
福九却依然眉头紧锁的盯着面前的地图,“希望一切能来得及!”
想到苏缇用兵的诡谲,她觉得这次二爷爷他们很难摆脱这个困局。
“爷爷,您觉得二爷爷手底下谁是比较擅长阵法的啊?”福九说着,转身走回书案前,默默的给薛朗研磨。
薛朗头都没有抬,“咱们薛家人从小就开始研读兵书,当然是对阵法都很熟悉。比起别人,这些年来的实战经验让你二爷爷基本已经碰不到什么敌手了,要说对阵法熟悉,当然是你二爷爷!”
福九摇头,“不是说那些拐子连环锁之类的,我是说那种阵法。真正的能陷人于死地的那种阵法。比如阴阳八卦五行之类的,谁熟悉?”
薛朗一听,抬起头说道:“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用到行军打仗里?那是不现实的。”
“这就是说,没有人理解这些东西了?”福九紧紧盯着薛朗。
薛朗沉吟的说道:“那要是说起这种东西,我们虽然知道一些,但是却都没有太多的研究。你也知道,行兵乃是走的正途,怎么可以和这些歪门邪道放在一起?”
“可是苏缇一定会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的!”福九说着,垂下眼帘,微微叹息的说道:“苏缇这个人,只要能赢,他什么东西都会用的!爷爷,你想想,为了下棋能赢我,他都已经在棋法上做了大文章,让我走火入魔。现在他用全部身家来和我们博弈,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忌讳的呢?”
薛朗一听,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小九,也许是你想太多了!打仗不是下棋,有很多事都是实现不了的,所以,你放心吧。苏缇就算是难缠,但是你二爷爷他们多年领兵在外,也绝对会有法子对付他的。”
福九听了,也没抬头,只是长长叹口气,“希望如此吧!”
薛朗一看孙女竟然如此担忧,不由得放下笔,站起来拉着福九安慰道:“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这些事都让爷爷来担心。我的小九只管安心养胎就好了。生个健康的孩子比什么都让爷爷来的高兴!”
福九微微一笑,“我知道了爷爷。没事,我就是瞎操心,我想那个苏缇也没有那么厉害。好了,爷爷,你也早点休息。记得吃点心,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薛朗点点头,将福九送了出来。
福九告别薛朗之后,脸上的笑容立时就消失了。
跟在旁边的秀儿赶紧问道:“怎么了?小姐,出什么事了?”
福九看了看秀儿,想了半天,才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可能是我瞎操心了。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从那天开始,福九便找到一切的时间和机会研究她的棋谱和珠串,而且还顺带着看了很多奇门异术的书,总之,废寝忘食的程度让薛鼎天都不高兴了。
“孩子还没生呢,就想让他当状元。我们小九这是被萧家给荼毒了!”说着,老爷子还极其不高兴的偷偷的骂了一顿萧秉承和那个小不省心的萧韧熙。
但是福九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一样,每天依然是陪完老祖之后就回去静静的看书,谁也不理。弄的大家都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怀孕怀傻了。
五天之后,阮凝过来接福九,但是薛鼎天拼死拼活的不让回去,还用小九天天看书有点傻为借口,必须要在家观察好了,等到不傻之后才能回去。
阮凝弄的很是无奈,最后还是萧亦云说,还是让孩子留在这吧,一是老祖心里能舒坦点,二是这阶段他和相爷要更加忙乱,带小九回去,怕是也让孩子觉得寂寞,家里人少,还是留在这里方便。
阮凝没办法,只好同意让福九继续留下,但是熙楚姐妹几个却给接了回去,免得在这太乱。
福九继续留在薛家,期间还去了一趟护国寺,本来想去拜见明心大师。但是大师却出游了,没办法,她只能将自己的问题留下,等大师回来解答。
直到第十天,萧韧熙的家书寄到。
“福九爱妻亲鉴:陌头柳色渐绿,离开爱妻已然将近三月,思君之情望眼欲穿,渴盼与妻重聚。得知身孕之事,为夫足大笑三日,恨不能立时飞身而回。然,战事焦灼,已然到了不可退却之地,三月之期,怕是要失约,望妻莫怪。
接到兵部之令,本应三日内拿下贵州,以解四叔之围。然,叛军彪悍,远超想象。王爷已然亲临战场三次,却始终无法突围。火油之攻,让我方损失惨重。
然,更甚者,有密谋者侵袭我军背后,虽然我努力探查,却始终不能将其擒获,以致我军三层夹击,情势危急。父亲大人随带兵神勇,但是却受到火灼之伤,正在悉心调养。
二哥已经与昨日率军出发,进行强攻,如若失利,将由为夫亲自率军上阵。刀剑无情,祸福难料。临行之前,特留书信与爱妻。如若为夫身有不测,还望爱妻万勿保重,切不可忧思过甚,以免为夫心痛难忍。
家里一切事物听母亲安排即可。小九之能,为夫并勿牵挂。只盼悉心教养孩儿,福寿延绵。
小九,安心养胎。如若我安然归来,此生定不离你一步,宠你爱你。如若漂亮哥哥不回来了,你也不要太过难过和思念,今生缘来生续,前世今生,吾爱唯你。漂亮哥哥亲笔!手此,敬颂 安好!”
福九看完信,脸色立时大变,拿着信就往外冲。
秀儿吓得赶紧跟了上去,“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这样的身子可不能跑啊!”
福九简直听都没听见,直接跑到了正厅。
此时,薛朗正在和薛鼎天、金羽西在小声说话,看见福九进来,立时不说了,齐齐的看着她。
金羽西一看福九的神色不对,赶紧走过来,扶住她说道:“小九,你怎么了?”
“爷爷,你告诉我?西南的战事到底是怎么样了?我爹和我漂亮哥哥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福九大步冲过去,拿着那封信紧紧握住,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
薛朗看着福九,然后立时去看了一眼薛鼎天。
“爷爷!你不用看老祖,您告诉我?我爹他们是不是出事了?”福九急的都要跳脚了。
薛鼎天看着福九的样子,对薛朗沉沉的一点头。
薛朗抬起头,面色不太好看的说道:“小九,你不要激动。你爹受了伤,被火油给烧到了。但是不是很凶险,只是再去打仗怕是要不行。你二哥被乱军给冲散了,现在还在寻找。”
“我漂亮哥哥呢?我漂亮哥哥怎么样了?”福九一下子抓到徐朗的胳膊,焦灼的问道。
“韧熙虽然没有怎样,但是却被困在了叛军设的一座孤城里,此时正在等待救援!”
“那就去救啊?怎么会救不出来?”福九紧拉着爷爷的袖子,整个人都急了。
“小九,你听二奶奶说,”金羽西赶紧走上来说道:“那两个王爷这次用兵实在阴险。看着是他们在全力围攻你四叔。可实际上,他们大部分的人马早就已经将贵阳围在他们身后,他们竟然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四川的边缘上。而且他们这次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的火油,喷射起来极其凶残,我们好多的士兵都被活活的烧死了。而且,他们借助对地形的熟悉,设下层层陷阱,这才使得你父亲和你二哥都吃了亏。
风祭夜想要去增兵,可是后面的粮草还离不开他,那股暗兵还是没有找到!我和你爷爷他们正在商量,不行的话,我们马上要增兵过去。否则,最后,四川那七万人马能不能保得住都说不准?”
福九一听,脑袋嗡的一声,不由得喃喃的说道:“现在形势已经这么险恶了吗?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诶呀,你这孩子,这样的事和你说什么啊,你这还是有身孕的人,怎么能告诉你这些!快到老祖身边来,没事的,有老祖在,一切都没事的!”
说着,薛鼎天竟然站起来,将福九拉到自己身边。
福九呆呆的坐在薛鼎天的身边,觉得脑子里乱极了,她甚至都不着调要怎么反应才是好的。
正在这时,薛文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老祖,大爷爷,我二爷爷的八百里加急!”
说着,薛文将手上的信件交到薛朗的手中。
“八百里加急?!”
薛朗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八百里加急的信是绝对不会发出来的。因为八百里加急的信都是和御赐金牌连在一起的,阻者死,逆者亡。
薛朗将信件迅速打开,里面只有两行字:“北昭绞龙阵锁兵魂,惑主将,我方已损兵三万,战将恐慌,入阵者非死即疯,速派悍将增员。
哥,老大被困,生死未卜,薛家儿郎损伤惨重。阵法诡异为平生仅见,我独自难撑。”
薛朗看完信,一下子就跌坐了下去。
“爷爷,你怎么了?”福九吓得赶紧过来问。
金羽西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扶着:“大哥,你怎么了?”
薛鼎天看着一向沉稳的儿子竟然这个样子,不由得也站了起来,担忧的说道:“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薛朗勉强镇定了一下,扶着额头说:“没事!没事!”
福九一看薛朗的样子,就知道这绝不会是没事的,顺手将薛朗手中的信件就抢了回去,看完之后转过身,直愣愣的看着老祖说道:“老祖,二爷爷说我大伯被困在苏缇的阵里了,薛家男儿损伤惨重,要求增员。怎么办啊?太爷爷,我们薛家没有人了!”
说着,福九哇的一声就大哭了出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薛文吓得赶紧跑过去将妹妹扶起来,然后顺道看了一眼信纸,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不好,抬头对薛鼎天说道:“老祖,孙儿请求去边境,支援二爷爷!”
薛鼎天看着所有人,然后伸出手将那信接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才缓缓放下。凝望着远方缓缓说道:“薛家的大劫来了!”
金羽西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