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锦出了门后,赵晟无声的喃道三个字,面具兄?然后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赵晟只说了两句话,却至关重要。
一,他不杀她表明他并不介意什锦知道真假皇子的真相,留这么一个活口,总会威胁到太后的地位,所以,他并不是太后的人。
二,时机未至,他现在与太后亲近,说明在太后那里还其他防备,而他接近太后亦是另有目的,赵伯伯说七皇子重伤与当初的模样不甚相同,焉知这面具又不是在挡太后耳目。
如今告诉她,却可能是需要她配合,免得她与赵伯伯过早拆穿太后导致其他后果。
所以,这个七皇子有七成的可能是真的。
皇子府的庭院中。
赵皐在认真的朝着树木比划,突然一道凌风从旁袭来,连忙转身抵挡。
什锦持剑,一把刺向赵皐,夸赞道,“反应不慢嘛。”
二人来了几个回合,什锦有意相让,赵皐拼尽全力,倒也不分上下,房内赵晟听到声音心头有些略略的躁动,最后还是忍不住放下书籍,带着腰间软剑,跟上前。
赵皐迎面挡剑,朝着什锦嘀咕道,“宁姐姐,你怎么不多陪皇兄一会儿啊。”
什锦纳闷儿,反手将他推的老远,问道,“我陪他做什么,我不是来陪你练手的吗?”
“你不是喜欢皇兄吗?现在可是接近皇兄的好时机。”赵皐朝着什锦使眼神儿。
看到赵皐的神情,什锦了然,忙收了剑,“此情非彼情,对七皇子,那是崇敬崇拜的喜欢,这份感情是不可亵渎。”这小子把赵晟当成神明似的,可别乱点鸳鸯谱。
听到什锦的话,虽然知道是胡诌,赵晟的嘴角也忍不住轻扬,却哪听什锦又得意的加了一句,“我呢,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顿时停住了脚步。
什锦说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天晚上,千钧一发之际,把她从赵昂手中救走的那个人。
赵晟沉下脸,刚要转身就被眼尖的赵皐发现。
兴冲冲的就跑到赵晟身边,看着他已抽出的软剑,道,“七哥,你要来陪我练一会儿吗?”
什锦一看七皇子都准备好了,不等他开口,望了望天色就道,“时候不早了,既然今天你有陪练,那我就先走了,明儿见。”
将木剑放在赵皐手上,人便直接翻过墙头离开。
赵晟垂着眸子,将自己的剑举起来,淡定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方巾,慢慢的擦拭着自己的剑。
“剑脏了,我出来擦擦。”
语气毫无波澜,赵皐看着锃亮的软剑,一脸疑惑。
什锦与赵皐约的是七日,这几日赵晟恰好闲的很,什锦来的时候赵晟便雷打不动的坐在书房里,跟个雕塑似的。
每回陪赵皐练手,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脊背连着发凉了好几日。
好不容易约定完成,什锦决定提前两日回宫。
☆、24 祸水东引淹了别家…
这几日宫内发生的事儿不多,锦瑟宫被禁足,这十日无声无息,几乎被人遗忘。
而太后却突然对怡安宫热络起来。
怡安宫住着苏贵妃,位处皇宫内碧波湖的湖心岛,往来皆需划船,遗世而独立。
从碧波湖出来,要路过锦瑟宫的宫门,玉笙不时出门探望,遇见贵妃车辇好几次,不得不跪下相迎,后面没再出门,也听到外头的车轱辘声一天至少也得有一回。
再禁足的第八日晚上,什锦悄悄的回了宫。
和田身子一缩,换上太监服,又成了原来的模样。
玉笙躺在什锦的寝宫里,刚闭上眼就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立马又坐了起来。
什锦左顾右盼,还没往床上看,小声的问道。
“玉笙,玉笙你睡了吗?”
“娘娘,这是在自个儿宫里呢。”玉笙走到灯盏前,刚起火。
“别点,咱们就这么睡吧。”什锦说着就拖着玉笙往床上滚,火折亮了一会儿,又落地熄灭,什锦就裹着被子把俩人带着裹到一块儿。
“累死了,玉笙,我好久没有跟你一块儿睡过了。”什锦懒洋洋的,将腿翘到玉笙的肚子上。
玉笙也是笑了,“娘娘,待咱们出了宫,有的是机会,只是现在还得小心。”
“嗯…”什锦轻轻的应了一声儿,腿却还是那样放着。
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什锦睡不着又转了身瘫在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儿。
“娘娘是遇着难事儿了?”
什锦立马将被子一掀,伸长脖子靠近玉笙,“玉笙,六年前你是跟着师兄在大祈是吧,你有没有救过一个人。”
正准备理被子的手一僵,玉笙淡淡道,“不止一个,救了很多人。”
“六年前,在大祈边地的那个。”什锦紧张道。
玉笙皱眉一想,摇摇头,“不记得了,那一年大祈有外寇生异,偷袭大业东疆,并且嫁祸于大祈,引发两兵相交,送来医馆的人很多。”
听到这个答案,什锦顿时失落,既是兵荒马乱,她不知道那人的名,那夜太黑,也看不清他身上可有什么显眼的记号,更不知道那人是大业的还是大祈的,哪儿能描述的清楚。
难不成她还能跟玉笙说,那人的眼神特别沉,那人的怀中特别暖不成。
“这几日宫内发生了些事儿。”玉笙有意转移什锦的注意力,将怡安宫的事儿告诉了什锦。
什锦听后果然奇怪了,她自进宫一个多月,现在将近两月,从没见过太后热络于怡安宫。
赵伯伯曾说过,太后甚是喜爱萧贵妃,多次提了让皇上立萧贵妃为后,却屡次被他以无子为由打回,后来反他反提立苏贵妃为后之事,太后却毫不犹豫的拒绝,理由是苏贵妃太过年轻,不堪国母重任,此后,太后再不相谈立后之事。
萧贵妃的哥哥萧阁与苏贵妃的父亲苏大将军在朝堂之上亦是不合。
思来想去,什锦却知这其中猫腻,光想是想不出来的,唯有一探。
皇子府内,赵晟取下面具重重的揉着眉心,似要将眉心那硬如干土的疤揉碎,深刻的五官轮廓分明,阖眼而憩,极度疲倦,夜已极深,却始终未眠,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至一只夜鹰扑棱而入,赵晟才睁开眼,从夜鹰的右翅下取出一纸卷。
上面仅有五个字:祸水已引东。
☆、25 现场捉奸贵妃一枚…
什锦让和田做了一张陌生面孔的人皮面具,贴在脸上,被禁足的第九日,天还没亮便从后门抄着一条无人的小道,朝着怡安宫溜达溜达。
这面具好是好,但是不透气,难以持久,所以这溜达也不能太久。
怡安宫在湖心小亭,这船只往来都有人,她可进不去,也只能在附近官网观望,索性碧波湖离这儿不远。
还未到跟前,什锦便听到男女轻诉的声音。
忍不住心底唏嘘,果然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猫下身子钻进旁边的树丛,小心翼翼的移动,防止碰到树枝颤动。
“阿清,天快亮了。”男子的声音从树丛中传来,低沉嘶哑,带着缠绵与不舍。
“子垚,再让我抱一会儿,下一次,也许就没有下一次了。”女子声音微哽,颇为绝望的说道。
阿清?子垚?
什锦蹙眉,这显然不仅仅是宫女与侍卫的私会。
“不会的,阿清,他答应过我们,要不了多久,我们一定能在一起。”
“我…我不确定,最近她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我虽然面上强装镇定,但我心里很害怕,子垚,我真的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女子语带脆弱。
不远处传来宫女私语。
二人皆是屏住了呼吸,最后男子重重的吻上女子的额头,“阿清,活下去,我在外面等你出来的一天。”
男子走的很快,不是不舍,而是再留恋,会害的自己心爱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什锦透过树丛,看到一张充满英气,眉间却被迫压上哀愁的女子面容,这容貌已有些年岁,不似二八芳华,周身萦绕的气魄并非来自一名普通的宫女,眼眸中深透决绝之意,此时俩人的身份已经清晰,虽然没有看到男子是谁,但是名为阿清的女子,还当真只有一个,苏贵妃苏清怡。
宫女不可触主子名讳,所有后宫女眷上了牌之后,宫女都得改名儿,在此之前,什锦是没有见过她的,听闻清高自傲,封妃送礼也是派了贴身丫头,如今看这语气绵绵,红着的眼眶,这清高自傲是假,不愿见人是真。
两个宫女走的稳妥,苏清怡在远处来到丫鬟的身上的衣饰便转身躲到了粗壮的树后,掩住身子。
“最近太后娘娘似乎特别喜爱苏贵妃,自锦妃被禁足以来,算上这回可是第十三回了。”一个宫女道。
另一个宫女小声回,“上回我听到我一姐妹说,有一回苏贵妃刚走,太后就把脸给沉了下来,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若是喜欢,可不会这样。”
二人说着,便到了湖边,从湖中拉起一条绳。
一叶扁舟顺着绳子缓缓而至,俩人上了船。
什锦静静的看着苏清怡掩藏的那颗大树,等了很久却没有看到再有人出来。
缓缓的直起身,主动开口,“苏贵妃,出来吧。”
武将之家,在归息运闻一向有自己的法门。
苏清怡会武功,也许并不在她之上,但毕竟将门虎女,此刻不出,定然是发现了她,并且在等她主动开口,想要化明为暗。
“小小宫女,敢当面拆穿本宫的身份,难道不怕本宫杀人灭口?”苏清怡从树后出来,红着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什锦,眉间亦是警惕之色。
什锦毫不怀疑,若是苏清怡此刻武功在她之上,或是此刻身份是贵妃与宫女,她肯定会被苏清怡杀人灭口,但现在她们旗鼓相当,她握着苏清怡的把柄,她下手不仅不会成功,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有句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把柄,她不要。
所以什锦笑道,“贵妃娘娘,来者是友无须警惕,今儿个,本宫是特地来帮你的。”
☆、26 用智商让虎女折服…
将门虎女,大家都是聪明人,什锦也不藏着,直接给出了足够的信息。
苏清怡没有轻易相信,只是淡道,“听闻锦妃娘娘国色天香,入宫一月便成了皇上的心尖儿宠,本宫身体不适,一直难以见上一面,如今一见却是强差人意。”目光却是灼灼的盯着什锦的脸。
什锦才意识到不妥,说要给足足够的诚意,可这人皮面具可没诚意。
摸了摸脸,赔笑道,“人皮面具,人皮面具,禁足期间得小心,还请娘娘海涵。”
苏清怡的神色放在什锦身上好一阵打量,什锦可纳闷儿了,这天可不早了,这么磨下去,可是会耽误事儿的。
“现在太后的人可在贵妃娘娘的宫门前等着,若是娘娘信任我,就到我宫里换身儿衣服,锦瑟宫离这儿不远,趁天色还早,这一路无人。”什锦开口提醒,果然是上了年纪的人,疑心多。
苏清怡这才动了,跟在什锦后头,一路左顾右盼,走的极为小心。
回到锦瑟宫,玉笙一眼便看见了什锦旁边的陌生女子。
什锦连忙吩咐,“玉笙,你快去找一身儿我还没来得及上阵的战甲给苏贵妃换上。”说着一边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来,清秀的娇容落在苏清怡面前,也忍不住感慨,还没上妆便是这一副清媚佳人,上了,那杏眼一钩,还不是绝代宠妃。
玉笙听后,赶忙照着吩咐就回房找了一身儿什锦还没穿过的新衣裳。
“战甲?”苏清怡蹙眉,满眼疑惑。
“我得披着它才能妖里妖气的去跟这宫里的一群老女人斗争,就跟战场上的护甲似的,你说,它不叫战甲叫什么?”什锦侃道,苏清怡被这好笑的形容给逗乐了,面上却是拉不下里子,她可比什锦大了一轮。
玉笙送来了一身儿衣服,料子是什锦封妃时宫内典送的份例,后来皇上送了更多更好的,这料子做好的衣服也就没动过了。
什锦摸了摸料子,玉笙刚拿出来便已觉不妥,蹙眉道,“这料子是封妃时辛子库送来的,贵妃娘娘的身份不止是担这样的料子吧,不如奴婢去换一声儿。”
“别,这身儿正好,这身儿料子是妃位以上的都有,你换了别的,有心人若看,这料子的的出处,时间,花样子,都能发现端倪。”什锦连忙制止。
苏清怡高看了什锦一眼,这丫头岁数不大,却比当年的她细心太多了。
她是在这宫里吃了多少苦头,才吃一见长一智,活到这个岁数。
心中莫名的松懈了一些,玉笙给苏情怡换了妆,什锦亲自去选了首饰,选的是她封妃时苏清怡送给她的其中一套,复又亲自给苏清怡戴上。
看着镜中的自己与什锦的对比,眼角的细纹更是明显,苏清怡只觉得悲凉,她也曾拥有过最好的时光与容貌,但是却不得不在这宫中独自望之变老。
换了一身应有的装扮,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身儿,想起了什锦的话,苏清怡出了神,为了她和子垚遥遥无期的未来,她不也披荆斩棘吗。
“湖心小岛四面环水,无人能窥,我以为它保护了我,却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日久弥深,它反让我成了瓮中鳖。”踏出门栏的时候,苏清怡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脱口而出,步伐却没有停下。
什锦从这话里感觉到了一丝极度消极的情绪,这让什锦不乐意了,既然活着,那就应当是快乐的,所有的忧愁都不算忧愁,因为活着本身就是幸福。
然后扭头就去找了和田。
苏清怡一个人朝着延禧宫走去,心中算计着到了之后又该怎样跟太后咬文嚼字,相互算计。
走着走着,手臂却突然被一只多出的手扶着,下意识的扭过头,一貌无颜色的粉衣宫女微微弓腰,扶着她的手,咧嘴笑道,“贵妃娘娘身边怎么能没有宫女服侍呢?”
☆、27 端倪的浮现…
这小丫头片子。
苏清怡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因为什锦来了,她要奔赴的战场好像不是她独自一人了,心情莫名的好了些。
延禧宫内,绣春立在门外等着两个去请苏贵妃的丫鬟回来,却不想远远的看见苏贵妃被人扶着来了。
“贵妃娘娘,您……”绣春有些诧异。
只见苏贵妃扶了扶额,“深得太后的眷宠,劳烦太后她老人家这些天大早上的让人过来,所以今儿个本宫一醒便主动来一回,好让太后她老人家贴回心。”正要进去,见绣春有些呆滞,疑惑道,“怎么了,难道今儿个来的不巧,太后她老人家还没起吗?”
“清怡,难得你有这份心了。”老太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绣春回过神,连忙请主仆二人进去。
太后正坐在帘子后,纱帘隐隐透出一个正坐礼佛的身影,苏清怡做下,什锦在一旁立着,听着二人叽叽歪歪了好一阵儿,无非就是问苏清怡难得大清早的就过来,想探些其他别的意思。
估计这老婆子也是嘴酸了,懒得说了,就一句,“突然想起清怡的字刚烈,一如你娘家将门之风,哀家今日想誊抄一本明王经,却总找不着合适的,不知清怡可有时间。”
于是,义正言辞的把苏清怡给留在这里给他做苦工。
什锦默默的翻了好多次白眼儿,要是她,她就会不小心喝茶烫了手,才不会乖乖的待在这里呢。
过了一会儿,萧贵妃宫里的涟漪端了一盅银耳莲子汤过来。
恰巧苏贵妃在,老太后就让盛了一碗给苏清怡,什锦觉着有些古怪,想暗示苏清怡别喝,却被苏清怡一个眼神给制止。
这银耳莲子汤熬的极稠,又甜又腻,苏清怡轻酌了一口便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