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闪闪,如繁星一般照着李陵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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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斩马(10)
李陵大笑着说道:“以我李陵一命,换了都尉如花似锦的前程,值得!”
“你的命哪有那么值钱!”刘屈牦扬起脸,面露讥讽之色:“你大约还想着王长久吧……他现今是朝廷重犯,自保尚且不能,怎敢胡乱攀诬他人。你以为将他藏起来,我便不敢处置你和霍光了?笑话!”
李陵说道:“你当然敢。那王长久也盼着我俩死哪,这样他才能得到封赏。霍光给他留了封信,写明了事情的经过,只要我们一死,王长久就会设法将这封信送到长安。都尉行得正做得端,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刘屈牦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说道:“一面之词,不足为凭!”
李陵冷笑道:“难为你做了这些年的官,居然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一面之词也要看谁信。如若是我说的,当然不足为凭,霍光说的可就未必。”
刘屈牦双眼微睁,问道:“谁信?”
李陵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说道:“都尉认为呢?”
刘屈牦温颜一笑:“你和霍光都死了,王长久为什么还要去长安冒死送信?商人么,无利不起早,两个死人能给他什么好处?”
李陵泰然地踱了几步,说道:“都尉说得很对,商人最重的是利。这东西不论都尉我或是霍光都不能给他,有人却能给。”
刘屈牦失声叫道:“他想做盐市令!”
李陵本来是顺着刘屈牦的话茬儿虚声恫吓,这时见他当了真,心里更加有底,心想:“原来这王长久野心还不小,盐铁官可是大司农手下最肥的缺,难道都尉答应过为他谋此职位不成?”他故意做出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轻轻地“哼”了一声,神色间讳莫如深。
刘屈牦也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李陵,你虽然机关算尽,结果却是白忙一场。到如今,我未接到有关王长久的任何讯息,我不信他还活着。即便他还活着,他能走得出这肩水都尉府的辖地么?我昨夜便已向各亭障烽隧颁下严令,没有我的手令,士民人等一律不得出关。你们只要将王长久藏在我的辖地之内,他就休想逃出去。”他又缓缓将手举起,说道:“李军侯,你的这条命对我无足轻重,更换不掉我的前程。你与霍光王长久沆瀣一气,置国家法令于不顾,贩卖兵器,从中渔利,又大闹都尉府,杀掉我大汉数百匹战马,情无可原,罪无可逭,安心受死吧!”
李陵望着四周亮晶晶的箭镞,心中一片茫然:“是啊,不管找不找得到王长久,只要他在肩水都尉府的辖地之内,便奈何不了刘屈牦。我输给他了……这一点我确是没有想到。那霍光呢?都尉杀了我之后,会不会杀霍光?依是他毒辣的性子,是饶不过霍光的……李陵啊李陵,你自作聪明,以为想出了万全之策,不料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笑可怜。”他颓然坐倒,心想:“都尉为什么不信我说的话?为什么要对付我?为什么要将那些马送到长安去?莫非他真和匈奴人有勾连?他到底想做什么哪?”眼见刘屈牦的手一落下,自己便会被乱箭射死,这些疑团是再也解不开了,他忽然有些不甘心。
“都尉!”陈步乐正要随着几个军士下去休息,忽然间住了脚,说道:“有件事……”
刘屈牦笑道:“陈遂长,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说。你为护马而被李陵剌伤,堪称楷模,我要大大奖赏你。”
陈步乐听了,越发吞吞吐吐:“都尉,昨夜接到你的命令之前……有个人拿着李军候的符传……从我那里出障了……”
“嗯?!”刘屈牦眼中精光暴露:“是真的?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陈步乐嗫嚅着说道:“属下也没看清,那人用粗布蒙了半边脸,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像是生怕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本来属下不想放他出障,但他拿了李军候的符传,而且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这边塞上流行的疫病是匈奴人传过来的,李军候要他去匈奴找郎中看病……听他这么说,我便放他过去了……”
九 斩马(11)
刘屈牦狠狠一顿足,脸上恚怒难当,阴森森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放走的是什么人么?”
陈步乐委委屈屈地跪了,说道:“当时都尉严令出关的手令还没到,按朝廷法令,持军侯符传的人是可以出隧的,属下只是个小小的隧长,军候上任不久便打了我一顿板子,我怎敢再去得罪他,望都尉体谅小人的处境。”
刘屈牦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思量了半天,脸色渐渐霁和,说道:“这事也怪不得你,是李陵有意害你的。但你无意中放走了重犯王长久,我就是想赏你,也不能了,你回去好生将养身体,这事以后再说。”
李陵心里感激万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冷冷地斜睨着陈步乐。陈步乐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李陵一眼,骂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说完,便恨恨地在几个军士地搀扶下走了。
刘屈牦满腹心事,慢慢地踱着步,那只下令放箭的手始终没再举起。
李陵冷冷地看着他,不知不觉向奴儿身边挪去,心想:“若是他下令放箭,我便将奴儿掷出,冲开个口子,再设法擒住他……这样或许可以保住性命。”
双方僵持着,众人细细的呼吸声隐约可闻,此外再外一点动静。
刘屈牦徐徐转过身来,神情带着几分恍惚,他朝四下看了看,忽然开口道:“众位兄弟,李陵这次胆大妄为,罪在不赦,但古有‘八议’之法,一曰议亲,二曰议故,三曰议贤,四曰议能,五曰议功,六曰议贵,七曰议勤,八曰议宾。陇西李氏威名赫赫,李广将军更是人人景仰,李陵是他老人家的孙子,也很有才干的,依着‘议功’、‘议能’这两条,我想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知兄弟们愿不愿意?”
众人轰然答道:“但凭都尉吩咐!”
“好!”刘屈牦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道:“李陵,这么多人保你,我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我答应你,只要你将逃走的重犯王长久抓获归案,我便保你个活命。”
李陵干笑了两声,心里骂道:“这老狐狸,明明是他想放我,却轻轻巧巧将责任全推到了众兄弟身上……要我抓王长久,却没定个期限,他分明是想不了了之,难道这事就这样轻易过去了?”
刘屈牦走到李陵身边,似笑非笑地说道:“李军候,我叫你戴罪立功,可是救了你的命啊,怎么?不跪下谢谢我?”
李陵向旁跨出一步,冲对面的军士们跪了,大声说道:“多谢都尉的救命之恩,这份心意李陵来日必有补报。我不会令都尉和众位兄弟失望,一定要将那个险恶卑鄙的小人揪出来,尽管……”他瞟了刘屈牦一眼,说道:“他位高权重,但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倒行逆施,必然日暮途穷!”
刘屈牦阴郁地盯着李陵,淡淡地说道:“好啊,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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