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秋又多瞧了她一眼,道:“我找这里的大夫。”
姑娘鼻内哼了一哼:“你找我家大夫?外面那么好些人都要找我家大夫呢,可也没见别人进来就往里闯的,你可是头一个。”视线下移,又道:“你领号牌了吗?没有号牌还请明儿再来,今儿我家大夫忙着呢。”说完,遂向竹帘内坐着人道:“我去请下一位进来了?”
还未等里面的人回答,李夜秋转面向着水玉道:“让外面的人都回去,还有,记得把号牌拿来给我。”话落又转回来冲着姑娘一笑:“这样就不必劳烦姑娘了。”
姑娘都呆了,见他生得一副好看的模样,咋就这么招人厌呢???
她回身,竹帘内有了些动静,片刻帘被掀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男子,着一身墨黑色长袍,黑发不扎不束随意散在身后,他身材修长,一双桃花眼,高高的鼻梁,面上暂无表情,浑身散发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站定,姑娘上前:“楼南,他。。。。。。”
楼南摆手指了指帘内:“你按照我所写的方子抓一幅药给里头的公子。”话罢,盯着姑娘的脸瞧了瞧:“识字?”
姑娘一愣:“识,识呀。。。。。。”头一偏关切问道:“你是不是得了失忆症?为何每每都要问我识不识字?”
“识呀。”楼南唇边一扬很快又放下向着她道:“那就别再给我抓错药了,听到没?”
楼南几不可见地一挑眉好似在说:再错一次,你就等着吧。
姑娘咽了咽口水,抖颤颤入了竹帘内,拿起方子上下扫一眼,再上下扫一眼,顿了顿,想想还是走出来,看着楼南道:“楼南,这是什么字。。。。。。”冷不防见楼南飘过来的眼神,她一怔,转身走到药柜前喃喃道:“我识,我识。”
楼南蹙着眉回过头来。
李夜秋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将颜落拉到身前:“瞧瞧她的眼睛,能治好吗?”
楼南先是看了看颜落,后又看向李夜秋,转身走了两步,他敛衣在前厅的桌椅旁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茶幽幽道:“我当是谁,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呢。”
李夜秋同楼南不算太相熟。
当初,府上的石伯染了恶疾,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最后是那小王子左森将楼南举荐给了李夜秋,也当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这便是两人的初见的一面之缘。
楼南有这能耐,只是与李夜秋合不上脾气,偶尔左森邀两人出来喝喝茶,不开口还好,但凡只要两人中有人说了话,不出一会,这周围便对不上味了。
现下,两人就这样面面相望,后面的姑娘不合时宜地插了句话:“楼,楼南,药柜里面好像没有白芍。”
楼南揉眉起身:“第二排第四格。”明明昨儿夜里,这药还是她自个放进去的。
颜落站着有点莫名其妙,她拽了拽李夜秋的手:“他要是瞧不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她觉得,这里的药味实在太刺鼻了。
楼南闻言眉头小小一皱,上前弯身瞧了瞧,他伸出手,只是还未碰到颜落,李夜秋便将人往后拉了一拉。
楼南抬首眉头比方才又多皱了几分,问:“是她要瞧眼睛吗?”
李夜秋回道:“是。”
楼南又问:“那你现在这是做什么?”
李夜秋肃容答:“那你碰她做什么。”
楼南想了想,再问:“往后她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李夜秋道:“我不会让她受伤的。”
楼南起身,向着后面的姑娘道:“徐药,送客。”
徐药放下手里头的药两三步跑过来:“送客?”见两人好像早就相识的模样,她现在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了。
楼南盯着徐药看了会,徐药没头没闹问:“怎么送?”看病的不都是自个走出去的吗?
楼南淡淡道:“当初那会你是怎么送我的?都忘了?”
顿时,徐药心领神会,转身,气运丹田,提提袖子,气势基本已做好,嘴微张,第一个字刚要送出口,水玉从外面拎着一大堆木牌走进来:“王爷,外面的人都走了。”
徐药听完一愣,可话已经收不回来了,脑中思了思,于是乎她灵巧地一转身,然冲着楼南吼了声:“滚蛋!!!”
楼南:。。。。。。
好得很。
徐药泪:这下真的完了。
第十五章:随和的人
徐药颤巍巍向着楼南小声道:“他,他是王爷哎,这样似乎不大好吧?”此时此刻,她满眼诚恳,在解释的同时还顺道恳求某人的原谅。
我真真不是故意的,你会明白的对不对?
见楼南向前一步,徐药往后退一步,正欲开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时,竹帘内的人轻咳一声笑出了声。
李夜秋朝竹帘处看了看,果不其然看见了声音的主人,世王李禄,笑得脸上五颜六色从里走了出来。
笑多了,他一阵猛咳,跟在他身后的小厮连忙递了块帕子上前,他接过后挥挥手,小厮便又退到了一旁。
李夜秋瞧了瞧李禄,大概已有三四月未见,上回见他还是在皇太后的寿诞之上,由人搀扶入了殿内,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李禄是二皇子,从小身子不好,面黄肌瘦,有时一天顶多只食一次饭,等大了,封了王,便离开皇宫住进了世王府,那之后,就很少见他再入宫。一年前,由太后做了媒,他娶了吏部尚书杨林的女儿,只不过至今未有子嗣。做媒的太后同杨林只当他是身子弱,想着兴许过些年便好了,但实则,这世王是个很轻浮的好色之徒,不入眼的女子他连碰都不会碰,想那不过才十七年岁的世王妃,迫于无奈嫁给了李禄,最后的下场,比宫里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好不了多少。
身子弱是真,好色也是真,可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
就好比现在,李禄嘴捂着帕走上前的模样,在李夜秋眼里,都觉得这其中必有几分故作姿态。
李夜秋客客气气地向前一步:“二哥可还好?”
李禄摆摆手,轻咳了咳,将帕子拿下笑向他道:“老毛病,不碍事。”话罢,他无意瞧了眼李夜秋的身后,那眼睛就跟突然陷入了泥潭里似得,挪都挪不开来,双目如钩,恨不得把烙在眼里的小丫头给揣怀里带走才好。
早就听闻祁王金屋藏娇,府里养着个胡人小丫头,这话传来传去,便把小丫头传得跟天仙下凡似得,原还不信,可今天这么一瞧,倒是不得不信了,虽还像是十三四未长开的稚嫩模样,可这样就已足够摄人心魄了。
李禄捂住帕子又轻咳了一声:“早就听说六弟府上有这么一个绝色的丫头。”再看了一眼:“当真很美。”
后面那四个字,话语较轻,约莫是心里想着的,可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口。
李夜秋眉头皱起,那神情有些厌恶,于是反手将颜落往身后挪了挪。
这个动作再明显不过,可李禄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刚巧,徐药将抓好的药交到了小厮手上,他见了便向小厮低低道了声“回府”,而后转面看了看李夜秋,轻笑着告辞离开,等踏出院,又回头瞧了一眼,眉微微轻挑,见李夜秋稍稍动了动身子,这才慢悠悠离开了药筑。
李夜秋对李禄本就反感,单说他风流成性这点,就已经够招人厌的了。
江离在祁王府里同李夜秋唠家常时曾说:“别看世王平时病怏怏的,可行床笫之欢时,都不知有多生龙活虎。”当时李夜秋听完皱眉瞧了江离一眼,江离用扇子敲了敲脑袋补了句:“臣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
李禄走了,院外的人也走干净了,这厅里厅外一下就安静了。
徐药从水玉手里将号牌拿回放入柜中,再抬头,她用手指在柜面上挠了挠,她是好心想打破一下僵硬的局面,哪晓得楼南却回头冷冷向着她道:“挠什么,你有空在这挠,还不快给我去把药材认认清。”
“可。。。。。。”徐药不服气地想反驳一下,见楼南又在那瞪她,鼻子一酸,小嘴撅得老高,转身朝着药柜开始小声嘀嘀咕咕道:“不就认药材嘛,能有多难。”打开柜瞅了眼,又关上,哼,下一个我肯定认得。
楼南揉眉,这徐药,除了名字里有药外,满脑子剩的都是浆糊,蠢得要死。
李夜秋那皱着眉头终于放下,他偏头看了看正歪脑眨眼的颜落,随后向着楼南道:“她这双眼睛生来便是如此,有法子吗?”
楼南压着脾气道:“法子可不是你这样问出来的。”
总觉得再多说一句,两人周遭的氛围又要变味了,于是,李夜秋勉为其难地将颜落拉至身前,楼南立了会,也勉为其难弯腰替颜落瞧了瞧,片刻后,他直身淡淡道:“她因生来便是目盲,普通治疗眼疾或明目的法子对她自是无用。”
李夜秋道:“没法子?”
楼南瞅了他一眼:“有个法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
楼南又瞅了他一眼:“我是大夫,不是神仙,如果你有更好的法子,大可不必来找我。”
徐药抖抖回头,这态度实在有够差劲的,小心被灭口了。
“徐药。”
“啥??”
徐药心中一颤,难不成他知道我在想他坏话?那他不成蛔虫了吗?正忐忑不安着,楼南头也没回地又道了声:“将金针拿来。”
哦哦,徐药赶忙从柜中取了针盒送来,并松了一口气。
在徐药松了口气的同时,颜落倒吸了一口凉气,取金针做什么?说到底,这不还是要扎她吗?
她往后退,做好要逃跑的准备,李夜秋顺手拉住她问:“怎么了?”
“你说好只是来瞧眼睛的,可他为什么要取金针?”颜落怕得声儿都在抖,但气势却不弱:“我觉得现在挺好的,看不看得见都没所谓,我要回去了,小八还在等我呢。”说完,往前刚走了一步就给李夜秋顺了回来,再往前走一步,又给顺了回来。
李夜秋柔声好好道:“听话。”
颜落道:“会痛。”
李夜秋安抚:“不会。”
楼南坐着将金针取出幽幽跟着道了句:“不会痛,那是骗你的。”
徐药连咳数声,用臂肘推了推楼南的胳膊,再冲他使了个眼色,接着转面笑道:“不会太痛,不会太痛。”
李夜秋完全没空搭理那楼南,他眼下只有空顾着颜落,拦着她,可这小丫头死活都不愿意待在这里,说什么都要回府,一下子,原本安静的药筑因颜落的小嗓子变得吵闹起来。
楼南拿着金针,脑门被那丫头吵得疼,再瞧瞧李夜秋宠那丫头宠得跟自家闺女似得,不由啧了一声。隔了会,他捏捏眉头起身,走过去,提起颜落转身放在厅中的椅子上,然笑面冷冷道:“真是吵死了,你要是再这么吵的话,我会用针把你嘴巴给缝上哦。”
徐药瞪大眼睛,好恶毒呀!!!
“楼南!”
李夜秋将颜落身前的楼南推开,蹲身再看向颜落,他微微一怔。
颜落不闹了,坐得端端正正,撅了撅嘴,鼻子用力一吸:“真的不会太痛吗?”说完好像想到了些什么,连忙用手捂住嘴将头搭在了李夜秋肩上。
这人好凶,比兰姨还要凶。
回首过往,徐药叹息,没事,习惯习惯就好了。
他,平时还是挺随和的。
。。。。。。
第十六章:可以试试
颜落稳当当坐着,楼南问:“疼吗?”颜落欣喜地摇摇头。楼南挑眉一笑,这才将手里的针慢慢落下。
。。。。。。
从药筑回府时,暮色已至,府里四处都亮起了灯。小八懒懒地趴在秋嬅院的屋门前半眯眼显得有些无趣。
李夜秋坐在床榻边,抬手遣了丫鬟只留下水玉,等屋内片刻安静后,他向着看似浑身乏力的颜落道:“好些了吗?”
颜落抱着膝盖低声道:“好些了。”
真的好些了,她都能感觉眼前有了少许变化,变得,越来越黑了。。。。。。
就方才,她差点以为只要咬咬牙,扎上一针就能治好生来的目盲,结果,扎是扎了,没什么特别的,倒是通了通经络。
抬手轻摸了摸被针扎过的眼角,颜落淡着眸子直接爬进了被子里。
她倒不是怕痛,只是有些怕大夫,就像在茗月楼里时,她倒不是怕鞭子抽在身上,只是有些怕兰姨,现在,她倒也不是怕被针扎了,只是有些怕楼南罢了。
他是大夫,又像兰姨那样凶,还会用针扎她,光想想都觉得很可怕,更重要的是,往后还免不了要往药筑跑。
颜落闷头在被子里心意已决道:“你还是让我瞎一辈子吧。”
水玉瞧着,颜落平时在府里很听话,不会吵,也不会闹,王爷宠着她,就差整天把她放在怀里护着,可,人总归还是会有怕的东西,她怕大夫,约莫是十岁那年积了食,成太医用金针在她手指上放了些血,虽说这一针应当不会痛,但从那以后,她就是怕了大夫。
李夜秋用手碰了碰颜落埋在被子里的小脑袋,心中轻轻一叹,那楼南纵然有些坏心眼,但确有这能耐,他想让颜落能看见,想让她不是只能辨得出黑色,想她哪天可以自己瞧一瞧这上京,而不是仅仅从他口中听得。
他将被子掀开,将颜落拉至身前用手轻揉了揉她的眼角,拍拍她的脑袋。
这笔账,等以后咱再同他好好算。
楼南说,每半月都需带颜落去一趟药筑,要帮颜落施针。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到了今天要去药筑了,颜落满脸不愿地躲在被子里,她是宁可瞎一辈子都不要再去那,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丫鬟好不容易把她从被子里哄骗了出来,又跟着她满屋子转悠。
赤着足,穿着里衣,从屋子那头窜到这头,哪像是目盲的人。
李夜秋入了长廊,正巧颜落踩着软榻半个身子已探出了窗外,李夜秋走上前,颜落鼻子一嗅,顿顿,身子想缩回去,却被抱出了窗外。
里衣本就轻薄,再加上颜落现在万般不愿地扭来扭去,这让李夜秋心中不禁跳了一跳,想将她放下,才发现她赤足,想让她稍稍消停一会,才发现手无处安放了。
即便她还是小小一只,可这样抱着,才会发觉,小丫头还是长大了。
颜落身子又一扭,圆圆的肩头若隐若现,李夜秋微叹,伸手给她理了理转身抱着进了屋。
坐在椅子上,先由丫鬟换了衣裳,再由水玉梳了发,最后吃过早饭后,在不甘不愿之下被李夜秋拉着上了马车。
祁王府离药筑不是很远,颜落嘴里还没嘀咕完,马车已停住。
颜落现下感觉很不好,耳边忆起那楼南的声音就会颤上一颤,李夜秋现下的感觉也很不好,这小丫头拽着他的手臂抱得紧,不光是那脸蹭在手臂上,还有某些不该蹭的也蹭上了。
李夜秋不动声色地将手抽离开来,拉着她进了药筑里。
现在时辰还早,药筑暂无人看病,楼南闲闲地坐在院中,而徐药站在他身旁,也不知望天想着什么,等听见有人入了院,低头一瞧,连忙推了推还坐在椅子上的楼南小声道:“那个祁王爷来了。”
楼南斜睨一眼,徐药歪了歪嘴角,只得自己上前唤了声,还有模有样的福了福身。
李夜秋停步在楼南跟前:“帮她施针。”
“不急。”楼南起身:“徐药。”
徐药,看着像楼南身旁的小丫鬟,实则,她就是楼南的小丫鬟,好使唤,无怨言,让她往东不敢往西,识药不行,但端茶倒水很在行。
“请用茶。”徐药给厅中三人沏了茶,但三个人却只用了一张椅子。
水玉站着,李夜秋坐着,颜落坐是坐了,不过是坐在了李夜秋腿上。
李夜秋按了按眉眼:“落儿。。。。。。”
颜落仰面,额头抵着李夜秋的下巴,两眼圆圆瞪大:“嗯?”
哎,原本想让她自个好好坐在椅子上的想法也只好作罢。
徐药瞧着,她好喜欢颜落,从上回初见就好喜欢,那张脸好看得不像话,真像上去摸一摸,揉一揉,最好是抱一抱,正遐想着,楼南的声音从竹帘内飘出来,听着似乎不大高兴,她抖抖,冲李夜秋干笑后转身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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