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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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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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豇豆气喘吁吁地:“货,货不卖了,我,我有钱了!”

  “你发了什么神经!”赵胖子讥讽地笑道,“你缠我买下这批货,现在你又从哪冒出来的钱?”

  “我,我的唐伯虎,我的唐伯虎有人要了!”瘦豇豆激动得语无伦次。

  “什么?!”赵胖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那幅假画卖掉啦!”

  “对。对呀!”瘦豇豆道。

  “哎咿,豇豆啊豇豆,你不要说翻脸就翻脸啊。”赵胖子蛮不讲理地翻了脸,“你的字画骗卖给谁我不问,这货,我可是买定了!”

  “我不卖了还不行吗?”

  “不卖也得卖。我买定了!”

  跟过来的乾隆看不过眼,说了话:“哎,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的东西不愿卖了,你不能强着人家卖啊。”

  赵胖子这时看见了乾隆,明白了:“啊,原来是你们在捣鬼啊!金师傅,字画是假的,这是你说的,你们骗了麻大人,又私下来收买,我要到麻大人那儿去把你们告了!”

  瘦豇豆掏出一张银票来:“胖子,闲话少说,这是你给我的钱,现在一分不少还给你,我俩一清二楚了。”

  “没那么容易!”赵胖子推了瘦豇豆一把,将眼一横,凶狠地道,“别忘了,这是扬州的地盘,你得问问我的弟兄答不答应。”赵胖子这边说着,那边他带来的杂工们已经围了上来。

  “看不出来,你还真横啊!”乾隆笑道。

  赵胖子咬牙切齿地道:“知道就好,今天爷爷连你一道教训了。来呀,上!”

  杂工们冲了上来,一场混战。赵胖子哪里知道,朝廷内务府的刑捕高手都在人群里呢?不消一袋烟的功夫,他的人全给打爬在地上了。

  乾隆的脚踏在赵胖子的脑门上,浅浅地笑道:“说,退不退货?!”

  “退,退。”赵胖子歪着脖子说,“小的听爷爷的。”

  乾隆掉头领人走了。

  赵胖子抹了下嘴角的血迹,不解地望着乾隆走去的方向道:“妈的,刚刚没见着一根毛影子,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人来,撞着神仙了?”

  2

  乾隆买下了唐伯虎的名画,心境格外的舒展,提出要

  往大明寺一游,金农只得陪同前往。乾隆笃信佛事,名画得手,天意所成,更有大明寺方圆闻名,理当还愿朝拜。一路穿行,天宁寺、真武庙、火星寺、昙花庵、准提庵、小司徒庙、九莲庵相联作伍,梵宇中间小径通幽,林木蔟拥,钟鼓声、诵经声隐隐传来,更增添了一份佛家圣地的肃穆。

  或许是到了佛地,乾隆猛丁想起了画僧石涛,关切地问道:“石涛的画作现在难得一见,他好吗?。”

  “大师年逾七十时手臂有疾,不便提拿物件,就辍笔荒耕了。”金农说。

  乾隆感慨万分:“他是一个不甘落伍的人哪!到这时候,也服了命了。”

  “人走到尽致,就什么都放得下了。”金农接着反问道,“德公子,你说呢?”

  “那是那是。”乾隆于雍正十三年归依佛门,是个地道的佛家居士,你说他什么不懂?“无而生有,无为而无不为。更何况大师根深叶茂,一代宗领呢?”

  金农闻之,诧异地看了乾隆一眼:“闻德公子所言,你不象个做生意的商家啊?”

  “不象?那象什么?”乾隆打着哈哈遮掩了过去。

  “冬心——”黄慎从他们身后追上来。

  “黄老瓢,什么事这么急?!”金农问道。

  黄慎抹了把满头的汗水,“我满城找你,你跑到哪去了!石涛大师快不行了……”

  “啊!”金农大惊失色。

  一行人掉回头,匆匆赶到天宁寺附近的大涤堂,此时石涛大师卧病在床。高翔、汪士慎跪在石涛的病榻前聆听石涛谈画论人。金农、黄慎、乾隆、允禧先后悄悄地走了进来,金农拿着唐伯虎的画轴《秋风纨扇图》欲上前说什么,被乾隆用手势拦住了。

  石涛问起了给麻三贵老母作寿图的事。

  “听小僧们回来说,你们几个给麻三贵家老太太画了寿庆图?”

  高翔小声地说:“那是被逼得没法子。不过,我们也不会让他白沾了便宜。”

  石涛告诫道:“画名重要,人名更重要。为好人解难,积善积德;为歹人作兴,天理不容。不要失了笔啊……”

  高翔说:“师傅你放心,我们会谨记的。”

  见石涛缓气没言语,金农将唐伯虎的画作递给高翔,高翔明白,展开了图给石涛看。

  “师傅,这幅图你还能看出是谁的吗?”

  石涛微闭的眼亮了起来:“这是从哪弄来了?失传二百多年了……正德初年,唐伯虎画完它,就被江西宁王朱宸濠弄到南昌去了。宁王谋反,唐伯虎出走,这幅画子从此失踪……”

  金农与乾隆、允禧对视,乾隆满意地点了点头。

  高翔说:“师傅,你看这是真迹吧?”

  石涛看了他一眼:“要不,老衲费这份口舌做什?”接着他缓了一口气,问:“板桥他没来?”

  高翔说:“板桥的小儿得天花过世,他回乡下安顿去了。”

  “哎,旦夕祸福啊……”石涛轻言叹说:“他今年要去京都赶考,老衲恐怕是送他不得了……”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在场的人抚摸的抚摸,呼喊的呼喊。一阵轻轻的佛乐、唱经声从天宁寺那边隐隐传过来,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石涛睁开了眼,气力不接地说:“跟他说,万事不可太要强……你们也一样……他表妹那件事,老衲为他想……将慧智移送到外地去了,迄今于心不安……你们,任何时候不要言称与老衲有何瓜葛……老衲……是前明皇室亲族……带累你们……死不暝目啊……”说着说着他静静地合上了眼。

  众惊而无语。乾隆与允禧对视了一下,没说什么。

  高翔静静地说:“先生归西了……”

  得知石涛大师的噩耗,板桥一边服侍因失子而卧病在床的郑郭氏,一边心绪不安地抓三丢四。

  细心的郑郭氏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从病榻上往起挣了挣,缓声地说道:“板桥,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好象有什么事瞒着我?”

  板桥长叹了一口气:“我实在不忍心跟你说。”

  “有事就别放在心里。”郑郭氏道,“是不是扬州那边要找你?”

  板桥沉痛地:“石涛师傅走了……”

  “啊!”郑郭氏惊讶地睁大了眼,“这么大的事,你还闷在心里不说。你赶紧去啊!”

  板桥快步到了床跟前,半蹲半扶,疚意万分地说:“淳儿刚走,你又病倒了,我怎么忍心……”

  “你真糊涂。”郑郭氏痛苦地说,“现在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有什么不好打发?去吧!”说着推了板桥一把。

  板桥往门口走了一半,回身道,“我让家侄过来陪你,你的病好了,就让他把你送到城里来。”

  郑郭氏感激地说:“你去吧,我会张罗的。”

  板桥马不停蹄从兴化赶到扬州城,找到高翔,请他作陪来到野外石涛的新坟,亲手将摇拽飘拂的招魂幡轻轻插在坟头上。看着哗哗作响,仿佛人语的招魂幡,板桥哭了:

  “先生,我来晚了,都怪我不好。您安息吧,您的心思板桥知道,板桥不会再惹事了,作安份事,做安份人。您安心地去吧,先生。”

  说完他趴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高翔轻声道:“先生临终还在说,那件事他说了你,到死都于心不安。”

  板桥知晓那是指的王一姐的事,泪水盈上了眼眶:“不,若不是先生一席话,我会沉溺酒色,贻误终生。先生……”他发自内心深处地轻唤了一声,头颅再次深深地叩到了地上……

  3

  石涛的后事操办的很简单,按佛家的礼规办理的。乾隆以佛家居士的身份捐赠给超度法事的大明寺五千两白银,寄崇敬之意。人生云烟,拂之即逝,干戈之怨,化之即了。就石涛抑郁之怀,乾隆不免唏嘘一番,过后也就淡忘了。细心的允禧有心让乾隆从纷繁的闹事中摆脱出来,有意安排了瘦西湖游事。

  画舫是临时租来的。一般的画舫长一丈多,宽约六尺,只有船头、船尾、和一个中舱。而这只画舫足有二丈多长,宽约八尺,除了中舱还带了一个后舱。中舱内摆有一张八仙桌,四张藤圈椅,游人可以在船上打麻将,也可以品茗。船上备有茶叶、炊壶、茶具,还有花生米、瓜子、点心碟儿。船头船舱里另放有四张躺椅,顺边躺下,可共赏湖光水色,也可对面躺,促膝谈心,恬静怡然。

  紧挨着码头,是一条曲折迂回的茅顶水榭,半在陆上,半在水中。长长的水榭临湖开窗,隐约可见榭内坐了不少的人,凭栏品茗听曲。悠扬的丝竹声,还有男男女女的歌声曲声。

  画舫停靠在码头边,船头有歌伎轻弹着古琴,幽雅舒展的琴声从她纤巧的柔指间淌出来。

  掌桨的船姑娘顾水仙上身着大红印花褂,下身穿藏青细纺布裤,围一条白色绣花围裙,脚蹬绣花直贡呢单鞋,皮肤皙白,眉清目秀,额头上刘海齐眉,一条长长的独辫子拖在胸前,辫梢子用西洋红头绳结扎,顶发两边用赛璐璐半圆软梳别着,梳背上发根内别了一排红黄间杂的小绒花,人显得格外的清秀。

  乾隆与顾水仙说着话,被她的美貌所倾,看着人家凝脂般的玉颈纤胸,目光竟然收不回来。

  允禧走近前唤道:“主子。”

  “嗯,金农他们来了?”乾隆道,眼光没怎么收回来。

  “没来。”允禧见乾隆心思还在撑船女身上,暗自笑了,说:“主子,外面风大,进舱吧?”

  “啊,不。”乾隆道,“风大好,湖光山色在外面看,一览无余。姑娘你接着说,这船是你家的吗?”

  “哪里,我只是个帮工。”顾水仙道,那只丹凤眼朝乾隆挑了一下,笑道,“老爷问这么多干什么?”

  “嗬嗬,我感兴趣的都想知道。”乾隆说着伸手到了顾水仙的后脑勺上,“别动,绒花插歪了。”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摸了一下人家的颈脖。

  顾水仙嗤嗤笑了:“老爷真是个……”

  “真是个什么?”乾隆盯着人家问。

  顾水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说了……”

  乾隆看着姑娘羞涩的娇姿,动情地说道:“人都说扬州美,确实是美,山美水美人更美啊。”

  “主子,金农他们来啦。”允禧从舱里出来,指着岸上说。

  湖岸上,金农匆匆往画舫这边走来。

  乾隆收回目光,对允禧吩咐说:“管家,给姑娘十两赏银。”

  允禧看了一眼乾隆,没多说,取了一锭银子给了顾水仙。

  顾水仙作礼道:“谢老爷。”

  乾隆笑道:“回家买个玉梳子别在后发稍上,人就更美了。”说完往船头迎金农,回头望姑娘笑了一下。

  允禧暗自好笑,便说:“主子,天底下什么力量最大?”

  乾隆不假思索地说:“水。水能载船,也能翻船。”

  允禧笑了:“似也不似。”

  乾隆反问道:“那你就说说‘不似’吧。”

  允禧诡黠地笑了一下:“下人以为是‘女人’。”

  “女人?”乾隆不解其意,“何以见得?”

  允禧回头看了撑船的顾水仙,神秘地说道:“嘿嘿,女人能把龙眼锁住,女人能把龙颈子扭弯啊。”

  乾隆悟了过来:“你好大胆子……竟敢戏弄主子。”

  允禧笑道:“佛偈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对空,何苦来哉。”

  正说着,金农与汪士慎、黄慎上得画舫,见到乾隆作揖连连道歉道:“我等家宅离此甚远,来晚了,请仁兄多多鉴宥。”

  乾隆惊道:“你们是走来的?”

  “是啊。”金农笑道,“乘轿舒服,可那是我们两天的饭钱哪!”

  “哦?几位师傅真是会过日子啊。”画师们这般贫穷,这是他乾隆万万没有想到的。乾隆心下暗惊之余,不露声色地打着哈哈道,“请请请。哎,还有一个高翔呢?”

  “我去找了,他家的铁将军把门。等不及了,算了吧。”黄慎说。

  没到高翔,画舫往瘦西湖莲花桥漫游而去。几盅酒下肚,在西园曲水长大的金农怀古之情大发:

  “德隆兄弟,看见那城角和它对面的小土丘了吗?那土丘叫扫垢山。清兵攻打扬州时,明将史可法在这儿守城,多铎亲王在扫垢山上架炮,轰蹋了城墙,冲入城里,史可法在小东门被乱军杀死。多铎亲王佩服师史可法的多智饶勇,派人将他的衣冠葬在梅花书院内,这就是有名的扬州史可法衣冠冢。”

  乾隆闻之点了点头。

  这时,板桥与高翔从瘦西湖的河岸上经过,突然他看见了什么……

  画舫上,金农与乾隆说着什么,他们身边站着允禧,还有汪士慎和黄老瓢。看见乾隆,板桥大吃一惊,脑海里浮现出皇上当堂审案的画面来。

  高翔问:“怎么啦?”

  板桥喃喃而语:“皇上到扬州了。你看……”

  高翔顺着板桥的视线看去,画舫上的金农正与乾隆说笑着,高翔“嗨”了一声,笑道:“你发什么神经?那是京都来的商人,麻三贵家闹寿庆我们还在一起呢。”

  “哎呀,你们都上当了。皇上亲自审过我的案子,看到吧,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就是我的好友,慎亲王允禧啊!我们在一起饮酒作诗,无话不说,就算皇上我看走了眼,慎亲王我不会认错啊!”板桥急得没了章法。

  见板桥如此认真,高翔相信了。“那,那如何是好啊?金农他几个不知究里,和他搅在一起,迟早要惹事。”

  “不就是这么说吗。”板桥道:“皇上微服出访,他金农一个大炮筒子,什么牢骚话他都敢说,弄不好在皇上面前犯了什么大忌,岂不是死路一条?”

  高翔着急地:“那怎,怎么办?”

  “怎么办,只有想法子把他们从皇上身边搞走。”板桥说,“你呢,到画舫去……”

  “啊!让我去?”高翔胆怯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去还是我去?”板桥明白高翔的心境,安慰道:“别怕,他皇上也是人,你装得跟没事一样不就是了吗?”

  板桥说完推了高翔一把:“去啊!”

  说着把高翔推出树丛,他害怕地又钻回树丛。板桥急了眼:“你想干什么?丢下冬心他几个兄弟不管不问了?”

  “你别说了,我去还不行吗?就当我不知道这回事……”高翔壮了壮胆,讪讪地走了。

  见岸上高翔姗姗来迟,金农大声嚷了起来:“阿翔,你跑哪去了?就等你一个人。”

  画舫靠了岸,高翔上船,心神不宁地看了眼乾隆。

  乾隆说:“就你一个人难请,来来来,罚酒三杯!”

  高翔不敢多说什么:“罚罚罚,我认了。”他的膝盖是软的,傻乎乎地只知喝,他在壮胆呢。

  黄慎笑他那蠢样:“阿翔,你跑到哪儿去了,我找你找的好苦。”

  高翔知道了乾隆的底细,愈发不敢正眼看他,结结巴巴地对乾隆身边的金农说:“冬心,我,我跟你说件事……”

  金农刚要起身走,被乾隆一把拉住了:“什么事当着我的面不好说?”

  “就是。”金农应声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德隆公子又不是外人。”

  “高先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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