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五妹笑了,羞涩难当地捂起了潮红的脸颊……

  第二天,饶家请来了村里的乡亲父老,按乡俗给板桥和五妹举办了简朴而热闹的婚礼。

  板桥不惑而惑,如此轻易得来一红粉知己,云里雾里一般,拥娇入怀才知为真。人生难测祸福,半辈子过来,酸甜苦辣说不尽道不完,没想到这人一下子顺了道儿,喝凉水也能喝出个蜜来,愈是珍爱倍至。

  小歇两日,不敢久留,携小娇五妹恋恋不舍辞别丈母娘一家人。饶臻和郑田才张罗好一辆马车在门前守候,有心的饶臻马车上贴了喜着了彩,马头上系了一朵红绸扎出的大红花。

  五妹想起自己给娘讨气的往事来,这会要走了,心里不是滋味,鼻子酸酸的,泪水汪汪的:“娘,您回吧,女儿走了。”

  五妹娘吸了一下鼻子,噙着眼泪含着笑什么也没说,点点头挥挥手。

  “哥,五妹走了,娘指望你了。”五妹这会儿似乎突然懂事了。

  饶臻拍了拍五妹的肩:“好了好了,不要假腥腥的了。少给郑先生讨气就行了,别丢了我们饶家的脸。”说着要扶五妹上马车。

  五妹打开了哥哥的手,假嗔地翻了饶臻一眼。“去你的!”轻快地搭着板桥的手上了马车。

  这一对饶家兄妹。板桥望着他们心里甜蜜蜜的。

  “叔,走吗?”郑田握着马鞭问。

  五妹看看郑田,又看看板桥。

  板桥说:“这是我的家侄郑田,小名三宝。”

  五妹开心地笑了:“你们叔侄俩一开始就骗我!”

  “我叔一开始就看上你了。”郑田笑话说。

  一家人开心地大笑,五妹娇嗔地擂起了板桥。

  板桥对郑田说:“还不快叫婶子!”

  年岁与五妹不相上下的郑田似乎还有些不习惯:“婶,婶子……”

  郑田挥响了马鞭,“驾——”

  声声马蹄裹着阵阵笑声一路北行动而去。

  2

  原野的早晨,太阳在天际显出它最初的辉煌,早霞映红了半边天。天地间染成了一片橙红色,乳色的炊烟与灰色的暮蔼交融在一起,一切景物都显得飘飘荡荡。农庄、原野安然恬静,早起的农人赶着马车、提着粪筐影影绰绰从村子里出来,显得懒洋洋的,不时有树上鸟儿的欢叫声、还有庄子里牲畜的混合声传过来……

  五妹慵懒地躺在板桥的怀里,睁开惺忪的睡眼,翻过身子看车外。

  板桥感慨地:“平原的早晨真美……”

  五妹轻声地说:“可入诗,可入画……”

  板桥有感于五妹的感悟力,轻轻抚着她的秀发,道:“你是一个小人精。”

  五妹复又仰过身子:“先生是什么?”

  “我是一个丑八怪。”

  两人欢声笑了起来。五妹乖巧地挪到板桥的身后,轻轻给他擂起了腰。

  “不用不用。”

  “一宿你没怎么睡,也不累得慌?”

  马车驶过,可以看到路边竖着一块青石界碑,上书:范县。

  五妹扳着板桥的肩膀,指着那块后移过去的界碑欢快地喊道:“快看,范县到了!”

  板桥点了下五妹的鼻梁:“看到了,小夫人。”

  五妹假嗔地翘起了嘴唇:“人家看到了跟你说,你看到了不跟我说。”

  板桥指着另一处惊乍乍地喊道:“哎,五妹你看,又是一块范县的界碑!”

  “在哪?”五妹什么也没看着。

  板桥引她上了当,好不高兴:“我让你看你没看着,过去了。这一下,是我先跟你说的了!”

  五妹悟了过来,捶打着板桥:“啊,你使坏,你使坏!”

  范县县城里,这几天格外地热闹,破旧的城门楼上披红挂绿,所有的店铺张灯结彩,通往县衙的一条街衢上搭了一道彩色的牌楼,好一派喜气洋洋。

  范县属曹州府辖,鲁西北弹丸小邑。人口十余万众,比起富甲一方的扬州来,这里是那么的荒凉、贫瘠。街市上围观的人群,衣衫褴褛,青菜一般的面庞上闪动着惊恐畏怯的目光,看了让人揪心。当板桥看到为了迎接他这个新任知县的铺张而不协调的场面,他的心禁不住紧缩了起来。不是说范县已经连续三年遭灾了吗,为何还有这份财力做这种排场?他思而不解。

  一对青年男女胆怯地从围观的人群中露出了头。男的二十四、五岁,他叫韩梦周;女的二十一、二岁,秀秀气气,她叫朱月娇,是韩梦周的未婚媳妇。看他俩丧魂落魄焦急顾盼的样子,似乎在胆怯地孕育着一次惊天动地。新县令的官轿出现了,这一对男女刚要挤出人群,两个凶奴从他们的身后用铁链子套住了他俩的脖子。

  “不,不!我要喊冤,我要喊冤——”韩梦周挣扎着呼喊着,惊乱了人群。

  官轿在街市上受阻。一见街市上闹哄哄的,板桥探头看了一眼,吩咐道:“停下停下!前面怎么回事?”

  “老爷,没什么大事。”师爷鲍根发说,他的目光似乎在躲避什么。

  从鲍根发的眼神里板桥看出他对他的戒蒂,心底升起一丝不快来,“什么人?胆子这般大,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乱抓人?”他就是没说迎接县令的*上有这等奇事了。

  “啊,啊。那是郎家的家奴,也许是他家的家佣犯了家规吧……”师爷的口气里有隐情。

  “郎家?郎家是干什么的?”

  “本地商会会长,知府大人的爹。”

  “啊……”板桥不再多问,喊了一声:“来人。”

  后面的衙役跑了上来:“老爷,有何吩咐?”

  “给我把那几个郎家的人带到大堂去。”

  衙役愣了下:“是,老爷。”

  “郑大人,这,这合适吗?”鲍根发的舌头根有些个打紧。

  板桥笑了:“他们都不认识我,让他们认识认识有什么不好?”

  3

  新来的县老爷抓了郎家的人,在小小范县炸开了锅。人们放下手里的活,涌到了县大衙门口,看新上任的县令怎么了却这桩官司。

  不知出于什么念头,大衙的门没进,板桥便令人将县衙大院墙凿通了上百个洞眼,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引起哗然一片。师爷不解其意,悄悄地问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板桥神秘地笑了一下:“这叫出气孔,让府衙里的脏气恶风从这里出掉它!”

  鲍根发捂上了嘴,知道新来的县令跟以前的不一样了,刚才他的话已经说多了。

  百姓们出了恶气,他们笑了,但很谨慎。

  板桥升堂,惊堂木下,朱月娇泪眼婆娑地供出实情:她的父母早逝,随其在县衙供职的长兄一起度日,其兄去年自杀身亡,孤苦无依的她被郎家老爷收留。郎家教书先生韩梦周看不惯郎家人对她的虐待,带她逃出了郎府……

  朱月娇的话没说完,衙门外一阵喧哗,堂上惊诧间,进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似乎无人敢阻拦。

  “他就是商会会长,知府大人的令尊。”鲍根发凑近板桥的耳畔轻声说。

  板桥放眼望去,郎启明七十来岁,滋润光泽的面孔一副和善相,身材适中,衣着一身杭绸长袍,仪态大方洒脱。

  郎启明来到大堂,两眼不看其他,朝板桥鞠躬行礼道:“老夫年朽,行动不便,大人到任,未曾出面迎候,请多多原宥。”

  “老先生不必客气,到场的人那么多,您去了我也认不识您啊。何苦来哉?”板桥平淡地说道,“你就是商会的会长郎启明先生?”

  “在下便是。”郎启明无法判断板桥嘲讽与揶揄交织的话意的深浅,站在那儿不敢有更大的动作。 “大人,本地商家齐聚,酒菜准备停当,就等你上座了。”

  “哦?这酒一定要喝,这饭也是要吃的。”板桥戏言道,“案子办完了再说,好不好?郎先生。”

  郎启明殷勤地奉承道:“那是那是,大人一心为公,这是范县百姓的福音啊!老夫一定在我儿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我儿子是本州的知府,大人是知道的喽?”

  “谢老人家格外的关照。”板桥说完,接着吩咐道“给老人家一个凳子。”

  衙役搬上去一个凳子,郎启明受宠若惊地说:“谢老爷赏脸。”

  韩梦周与朱月娇失望地翻眼看了板桥一眼,整个身子一下子萎了下去。

  鲍根发小心地问道:“大人,这案子还要审吗?”

  板桥冷眼看了下师爷:“你说呢?”

  鲍根发不可置否地笑了下:“小的听凭大人作主。”

  “本官审的就是这号角色。”板桥心想道,转而对下堂说:“郎先生来的正好,下方女子是您老家的佣人吗?”

  郎启明不屑一顾地看了眼朱月娇和韩梦周:“怎么不认识,他俩是老夫的家佣,私通教书先生出逃,我刚刚听说家人找到了她,未成想大人把她带到衙门来了。大人英明,这种贱货就是要让她尝尝大衙的滋味!”

  朱月娇嚷了起来:“你才是贱货!”

  “大人明鉴,他在血口喷人。谁跟谁私通了?”韩梦周叫屈道。

  “放肆!”板桥吼了一声,说:“郎先生就因为这个要把他们抓回去吗?”

  郎启明气鼓鼓地说:“岂止。为了葬她的兄弟,老夫借于她一百两银子。杀人偿命,借债还钱……”

  “你胡说!”朱月娇喊道。

  “住口!”板桥喝道,“本官没有问到你。”

  郎启明施礼道:“没想到她不识好人心。老爷,你在城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郎启明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本县的修桥铺路、救济贫困、放赈救灾……哪样我郎家不走在头里?”

  “你说,你说啊!怎么不说了,救济贫困?放赈救灾?你贪了多少,赃了多少?好你一个大善人,无耻!”朱月娇喊道。

  板桥愣了一下,莫非这背后还有什么故事不成?拍了下惊堂木掩饰自己的遐思:“放肆!再饶过你一次,如若再犯,重责二十大板!”

  朱月娇的眼睛里含着委屈的泪水。

  郎启明得意地笑了。“郑大人,你看,他俩我郎家可以带回去了吧?”

  板桥乜了郎启明一眼,“不急吧,郎先生。既然公堂审理了,还是按公堂的章程来,您老看呢?”

  “那是那是。”郎启明有些尴尬。

  衙门外传来百姓的喧闹声。

  板桥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衙役报道:“禀老爷,大堂外告状喊冤的百姓来了十几个,他们等不及了。”

  板桥与鲍根发悄悄耳语了点什么,鲍根发领意下大堂往大门而去。

  见师爷出来了,喊冤的百姓哄了起来。鲍根发大声地问道:“别嚷,别嚷!有资财诉讼的先进来。”

  债务人黄麻子拽着一个瘦老汉喊道:“俺!他欠俺的债三年了!”

  一个白发老太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上前:“俺的儿子不给俺养老,俺再也受不了……”

  鲍根发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们随我进大堂。”

  那几个有债务纠纷的讼客进了大堂,抢着给板桥跪下了,一个个争着喊:“大老爷,青天大老爷,为民伸冤讨公道的大老爷……”

  鲍根发喝声道:“别喊了!你们有完没完?!”掉头恭敬地对板桥轻声说,“老爷,今天就这几个。”

  板桥看了下堂一眼,指着一个麻子脸道:“你,姓什名谁,有何冤屈,从实说来。”

  债务人黄麻子叩了响头:“小的姓黄,从小死了爹娘,没名字,脸上有麻子,人家都唤俺‘黄麻子’。”

  板桥差点喷口而笑,但他忍住了。“你怎么不说了?”

  黄麻子咽了一下口水:“俺看老爷低了个头,以为老爷要问俺什么。”

  板桥苦笑不得:“你说吧,你状告谁?”

  黄麻子拽了一把瘦老汉:“俺就告他!他叫张老三,张老三欠了俺借了俺二十两银子,三年了,他就是不还,俺是一个做烧饼的,能有几个钱?前任的县老爷就是不给判,他张老三的小舅子是县里的衙役……”他找了一圈,指着一个衙役说:“就是他王小二。小二,你别怪俺把你供出来,啊?俺也是没法子了。”

  黄麻子磕磕巴巴说完了,见板桥不吭声,急了:“老,老爷,俺说完了。”

  板桥:“张老三,是这么是回事吗?”

  借债人张老三说:“回大老爷,这事与俺小舅子王小二没关系,您别听他黄麻子胡诌。若不是俺老婆的病拖着,这债俺早就还了。俺不是赖账,实在是无力还……”

  “嗯。”板桥转而问白发老人:“老人家,该你了。说说你有什么冤屈?”

  白发老人说:“青天老爷,俺叫金小娣,状告儿子不孝。俺十八岁守寡,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给他讨了媳妇,没成想,有了媳妇忘了娘,见俺老了不中用了,背着俺跑到朝城县媳妇的娘家去了。大老爷,俺的命好苦啊,求求大老爷,把俺的儿子找回来,媳妇俺不要,俺要儿子……”老人说着说着伤心地大哭起来。

  板桥轻声问鲍根发:“朝城在哪儿?”

  “朝城是临县,离这儿百多里地。”鲍根发应道。

  “案子审完了。”板桥宣布道,“让他们画押!”

  书吏拿起记录稿来到被审人跟前,让他们一个个画上了押。

  板桥轻咳了一声,道:“现在听本官判案。郎启明慈善为怀,好心救济朱月娇,但朱月娇不思报恩,反存心不良,私通韩梦周毁誉郎家。除归还所欠银两之外,另罚一百两纹银充公。收监囚禁半年。”

  说着发出一根令牌,衙役上来将大声鸣冤的韩梦周与朱月娇押走了。

  郎启明神气十足地笑了。

  板桥继续判道:“张老三老婆病体未愈,所欠债务由郎启明再乐善好施一次,代还银两二十两给黄麻子。”

  黄麻子感恩戴德,叩头称谢道:“谢大老爷了了俺三年的心病!”

  “哎,大人”郎启明喊了起来。

  鲍根发说道:“大人判案,别说话。”

  想到在朱月娇那里还多攒了八十两,郎启明爽快地应下了。

  “金小娣老人的不孝之子衙役当即去查访,可怜的老人暂且由郎启明接回奉养。”板桥继续判道。

  郎启明终于忍不住,叫唤起来:“大人,你怎么这么糊涂?我怎么能做她的儿子?”

  “是我糊涂,还是你糊涂!你不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吗?能救济朱月娇,为何不能给孤寡老人也救济救济?!”板桥责问道。

  这下郎启明急了,脱口兜出实情:“我没借钱给朱月娇!”

  “放肆!”板桥喝道,“白纸黑字已经记录在案,且已画押。莫非你想抵赖不成?”

  “大人!这么说,你今天就是治了我一个人?”郎启明悟过了神,阴沉地笑道。

  “知道就好。”板桥轻蔑地笑了,继而严厉地板起了脸:“当众撒谎,蒙骗本官,既然你说了实话,救济朱月娇的一百两是假,那么判罚朱月娇的一百两充公银就该由您老来付了!”

  “大人,你在胡闹!”郎启明气血冲顶。

  板桥冷冷地笑了一下:“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胡闹。来人!”

  衙役来了精神:“小的在!”

  “郎启明卖弄官家眷属身份,咆哮公堂,侮辱朝廷命官。”板桥说着丢出了令牌:“给我重杖五十大板!慢,看在郎启明年老的份上,改杖责为掌嘴。掌二十!”

  上来两个衙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