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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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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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大哥”传来一声梅子调皮而清脆的唤声。

  黄慎惊回首,梅子就抱着那只竹篮坐在她原来坐过的地方,朝着黄慎嬉皮笑脸地做着鬼脸。

  已有九分醉意的黄慎惊喜异常地:“梅,梅子,黄,黄大哥到,到处找你,你让,让我找,呃找……好,好苦啊!”

  说着他往梅子的身边走去,他刚刚要去拉梅子的手,梅子的幻影倏忽不见了。

  陪酒的板桥知道黄慎入了神:“阿慎,在想什么呢?”

  黄慎摇了摇头,醉眼惺忪地醉语道:“梅,梅子,你,你要往哪跑?……”话没说完就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一早,梅子没起床烧饭,她身子好重,想起起不来,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她静卧在床上,两只大眼睁着,失神的目光不知投向何处。屋子外隐隐约约传来叶阿祥忙碌的声响。

  “咣啷”一声脆响,把梅子闹得惊惊的,款了下身子倚在床栏上又难以自抑地倒了下去。

  后院的作坊里,叶老汉不停地收拾着作豆腐的工具,又忙着到锅下去烧火。他时不时地要停下来听听前屋里有没声音,阿雪平常不是睡赖觉的人,今日到现在也没个动静,老汉不好进姑娘的屋子去,只好用他特有的关照神态默默地留神着“那一边”。

  叶老汉有些奇怪地忍不住了,起身蹑手蹑足地走到梅子的房门口,侧耳听里边的动静。里边有轻轻的咳嗽声。他想敲门却又收回了手。

  “呔!”一声断喝,吓得叶老汉痉挛着转过了身。一块红布拦在了叶老汉的面前。

  “舅舅!是我!”饶五妹欢快地将手中的红布收了回去。

  叶阿祥假嗔地:“死丫头,吓我一大跳。今天怎么有空进城来?”

  “喏。”饶五妹举起手中的小竹篮说:“东门嫦娥园跟我预定的绢花。姐姐呢?”

  叶老汉这才想起不该在梅子的房门口大声说话,连忙拉了饶五妹到后院里去了。

  “舅舅,姐姐怎么啦?”来到后院,饶五妹急急地问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常这时候她早起来了。”叶阿祥皱着眉头说,“昨晚上她没吃饭就上床了,我让她吃饭,她就是不吃,说是不舒服……”

  饶五妹纯真地笑开了:“舅舅,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了!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准是女人家的事犯了。”

  “鬼丫头!”叶阿祥白了饶五妹一眼:“舅舅是过来人,什么不知道?”

  “真的生病了?”饶五妹将手中的竹篮递给了叶阿祥,说:“我去看看。”

  “嗳,五妹。”叶阿祥喊住了饶五妹,叮嘱道:“这闺女恐怕是想家了,心里不好受,你说话千万别提这一茬子事。”

  “知道。”饶五妹应着走了。

  叶阿祥长叹了一口气:“哎,苦命的人……”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饶五妹在喊:“姐姐,姐姐,是我,五妹!”

  梅子强起身,摇摇晃晃开了房门,一见梅子站不住的模样,饶五妹抢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摸了她的头,烫人。饶五妹急了,“姐姐,你怎么病成这样?!”说着慌忙将梅子扶到床上,一面回头惊惊地喊道:“舅舅,你快来!”

  梅子有气无力地说:“五妹,听我说,什么事也没有。我好象被什么邪魔缠了身,做了一宿的噩梦。我心里明白,早早的就想起来,可就是起不了床。”

  叶阿祥匆匆进了屋子,梅子坎了一下身:“爹,我没事。”

  “雪儿,你躺好。爹知道你心里老是闷着事,你就别说了。待会我就去找个郎中来……”叶阿祥心疼地说。

  “不用了,爹,真的不用。”梅子的眼睛里也盈出了泪花花,“花那个钱太冤枉了。”

  “好,爹听你的,看看再说,好吧?”叶阿祥答应了,继而吩咐道:“五妹,给你姐烧碗姜汤来!”

  饶五妹应道:“哎咿!”飞快地跑出房门去了。

  “爹……”梅子喊道。

  “什么事,你说。”叶阿祥见梅子有什么难言之处,轻轻地抚了下梅子的前额,道:“干爹又不是外人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条船退回给船家……”梅子吞吐地说,“我,我不想再去划船了。”

  “我当是多大的事呢。”叶阿祥慈祥地笑道,“不想划退给人家就是了!我这就去!”

  3

  瘦西湖的晨,漫地遍野迷漫着缓缓游动的雾氲,多情的太阳在树梢那头不紧不慢地露出了她温情的笑靥,林中的鸟儿欢快地鸣啼着,振着羽翅在水面、在林中、在屋宇间弹飞穿梭。不多的几只小蓬子船在瘦西湖缓缓地划动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安闲、静谧。

  背着画袋的板桥、黄慎踽踽而来,黄慎似乎没有洗漱,蓬头垢面,衣裳不整。看见梅子的那条船仍然系在那棵大柳树下。陡然来了精神,兴奋地跑去,一把抓着那根大铁链生怕跑掉了一般:“这条船就是她的。”

  “这回你没看错吧?”

  “错了,我再也不要你陪我。”

  叶阿祥扛着船桨匆匆走了过来,见板桥、黄慎模样,象似等候乘船的,便说:“两位先生要坐船,去找别的船家吧。”说着用钥匙打开了铁链上的锁。

  “老人家,这船是你的?”黄慎礼道。

  “不是我的,我家给别人帮工。”叶阿祥回道,一面上船系好了船桨。

  黄慎道:“哦。撑船的阿雪是老人家的女儿?”

  “你……认识阿雪?”叶阿祥吃惊地睁大了眼。

  “哦,不认识……”板桥怕黄慎说漏了嘴,抢过话头说,“昨天我俩问路问到了她,正巧今天乘船出门办事……”

  “真是对不住两位,这条船停租了,你们找别的船吧。”叶阿祥多疑地看了一眼那哥俩,道歉了一下划走了船。

  “都怪你,话怎么能那么说呢?”黄慎怪罪道。

  板桥睁大了眼睛:“那我说应该怎么说?你跟他阿雪是老相好?”

  叶阿祥回头见那两个还没离开,嘴里嘟哝道,“哼,就冲你们那个样,也瞄上了我家的阿雪,真是!算什么呀!”

  “怎么办?”黄慎望着远去的的小船,没了主意。

  板桥乐了:“你真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昨天你不是跟到人家家门口了吗?她就在那一带,还能飞到哪去?”

  黄慎嘿嘿笑了。那入痴的模样着实可爱,莫非痴情的人犯傻的时候恐怕都是这个模样?

  板桥随黄慎来到叶家附近,向几个坐在门口纳鞋底闲聊嗑的街坊大娘打听道:“请问老人家,这近邻有没个叫阿雪的姑娘?”

  一个心直口快的胖大娘地指着豆腐店的幌子道:“喏,看到豆腐店的幌子了吧?你说的那个阿雪就是那家叶老汉的干闺女。”

  “刚才叶伯还领了个郎中回去……”另一个热心的跟后补了句。

  谢过几位热心肠的大娘,板桥将黄慎拉到一边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了再说。”

  板桥在叶家徘徊了一会,见没人注意他,很快扒到窗户上掏开了窗户纸……

  屋子里,老郎中好着梅子的脉,看了下梅子的舌苔。

  梅子哀求地说:“先生,我没病,对不对?什么药也不用吃。”

  “听先生的。”叶阿祥宽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

  老郎中推了他鼻梁上的老花镜,诊断道:“阿祥,令爱脉相细微,舌苔泛白,乃内火攻心。因忧虑过度,大伤脾胃,所以茶饭不思,卧而难眠。我这里给她开药是一回事,问题在她,要是放不得心思,还是不能奏效……”

  板桥兴奋异常地来到黄慎身边:“阿慎!阿慎!……”

  “你怎么阿慎阿慎地就是不说话啊?!”

  “梅,梅子她就在这家!”板桥尽量压低声音,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似的。

  黄慎激动的嘴里一个劲地说着:“是吗是吗……现在该怎么办?你说呀,现在该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去把她认出来,带走,带到你的破草屋去啊!”板桥果断地说,“我看你拍人家姑娘的肩膀一身的劲,该你拍了,你又不敢上了,怎么回事啊!”

  “你说把梅子藏在我那儿去合适吗?”黄慎犹豫地说。

  “你怎么那么糊涂?”板桥说,“还有什么商量的?现在你不就势娶了她,还等到何年何月啊?”

  “板桥……她是你的……”黄慎说。

  板桥笑着擂了他一下:“你少给我假正经!你以为我陪着你来找她,就是要用她来接我表妹的位置啊?你把我郑板桥看成什么人?!”

  黄慎激动地:“板桥……”

  “好了好了。”板桥开朗地说,“板桥没有了表妹,什么女人也就不想了。来,我教你……”说完附在黄慎的耳边教他如何如何做,未了叮嘱了一句:“记住,只要进了门,事情就成了!”

  黄慎领意,凑近梅子的窗户有意将窗户弄响了。里边有人问:“谁呀?”

  正在这时,挑着豆腐挑子的顺子回来了,见到在梅子窗户前作贼一样的黄慎,丢下挑子一把将黄慎拖离了窗户。没等黄慎辩解就被顺子推推搡搡弄到了堂屋里。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毕竟偷窥,有些心虚。

  “我听你说什么?我听你说什么?”顺子不让黄慎作辩解,粗壮的大手不停地在黄慎的身上推来推去,“你说你说,你在窗户上扒着偷看什么?!”

  饶五妹从屋子里跑出来拦住了动手动脚的顺子:“顺子哥,你打人干什么?!”

  “打人?你问他,他扒在阿雪的窗户上偷看,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不打他打谁?!”顺子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我是来卖画的。”黄慎道,“听说豆腐店有个叫阿雪的姑娘喜欢画子,我就来了。”

  “画子呢?”饶五妹说道,“拿来我看看。”

  黄慎迟疑了,没拿出画子。

  “怎么啦?”顺子粗鲁地一把夺过了黄慎肩上的画袋,“你怎么不拿?你骗谁啊!”

  饶五妹从顺子手中夺回画袋,交还给黄慎:“没有画子,你就走吧。”

  “你以为我是在骗你?”黄慎一口气下不去,从画袋中取出了一幅画子来。

  梅子卧室里,老郎中开好了药单,叮嘱道:“一日四次,饭后服用,临睡前再服一次。”

  叶阿祥接过了药单朝门外喊了起来:“五妹,快来,到街上买药去!”

  老郎中起身收拾随身携带的物件告辞道:“姑娘多歇息,老身告辞了。”

  饶五妹展开了黄慎的《八仙图》,呆了:那画子上的何仙姑不就是阿雪吗?大是惊异地问道:“先生,你在哪见过我家姐姐?”

  黄慎施礼言道:“小姐,此话怎讲?”

  “哼哼……”饶五妹突然噤口不语,狡黠地笑了起来,“我会搞明白的!”说完往梅子的房中去。

  饶五妹正遇上叶老汉送老郎中出门,看见饶五妹,叶老汉怨责道:“五妹,怎么回事,我这么喊你,你没听到?”

  “听到了。”饶五妹应着,但没去接叶老汉的药单,却抱着画子跑到梅子的屋里去了。

  叶阿祥刚要发火,一眼看见了站立在一边的黄慎,这不是刚刚在瘦西湖遇到的书呆子吗?“谁让你到我家里来的?”

  饶五妹奔到梅子的床前:“雪姐,你跟我讲老实话,扬州画师里,你是不是有个相好的?!”

  饶五妹一语中的,令梅子大吃一惊,萎靡的神态顿时一扫而空,她从倚靠的床栏坎起了身子,瞪着大眼问道:“五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饶五妹从身后拿出了那张画子,抖动着说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看看这个!”说完将画子扔到了梅子的面前。

  一看《八仙图》,梅子灰死的心陡然狂跳了起来。

  饶五妹浅笑了下道:“他盯着你看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八次十次!他把你刻在心中了,要不然,他是画不出这样子的。”

  “他,他的人呢?”梅子急急地问道,也不问自己是如何地失态了。

  “哼。”饶五妹见梅子那样子,什么都明白了,鬼鬼地笑道,“我买了这张画子就让他走了。”

  梅子一下子泄了气,轻叹了一声:“他既然到了门口,就知道我在这里……”

  饶五妹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雪姐,现在我知道你害的是什么病了。”

  梅子刚要说什么,突然瞥见了什么,整个人僵在那儿了。

  叶阿祥领着黄慎进了门:“阿雪,啊,梅,梅子,黄先生看你来了。”

  梅子、黄慎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景况下再次相会,难免尴尬万分。

  叶阿祥招着手轻轻唤着“五妹,五妹”,五妹点了下头,叶阿祥推了把黄慎,与五妹出房门去了。

  黄慎走到床跟前,情深意切地说:“梅子,你找得我好苦……”

  梅子万千情结涌上心头,哭哭不出,笑笑不来,两滴泪珠挂在她的眼眶里掉不下来,就象悬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珠。

  黄慎挨着边坐到床沿上,不作声不作气地递过去一条手绢,梅子没接,黄慎小心地替她抹,梅子打掉了他的手,捂着脸号啕大哭了起来。黄慎无所适从,呆呆地望着她。

  叶阿祥、饶五妹、顺子三人听见里屋的哭声,都噤声不语了。五妹说着“我去看看”要往屋子里去,叶阿祥拉住了她:“傻丫头,你去干什么?”

  黄慎用手绢抹去了梅子的眼泪:“不找到你,我和板桥他们几个心里……就象压了块青石板。”

  梅子止住了哭泣。

  “好了,哭出来了,心里就畅快了。”黄慎暗下舒缓了一口气。

  “板桥大哥……还有金大哥、汪大哥、高大哥……他们都好吧?”梅子说。

  “好,他们都好。”黄慎想了想结结巴巴地说,“跟我走吧,梅子?”

  “不,我哪儿也不去了。”

  “我要娶你……”黄慎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鼓足勇气一把抓住了梅子的手,“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梅子苦笑道,“黄大哥,你说这话,你妻子知道吗?”

  是啊,黄慎一人且罢,但他上有老娘,下有老婆孩子,他们能容下曾身为歌伎的梅子吗?你黄慎一厢情愿有何用?

  黄慎心下明白梅子的话意,暗示性地说道:“我已书信去福建老家,说了我们之间的事。”

  梅子心底感动,但她嘴上仍不失惆怅地说:“你跟她们说了我身为歌伎的事?”

  “你已经脱身红月楼,还说这些做什么?”黄慎毫不隐瞒地说道。

  梅子暗忖:“不说清楚,就是祸根,强似没说。”想到这里,她佯装出一副笑靥道:“黄大哥,今天我们刚刚见面,说这些事做什么?”

  黄慎点了点头,无言可说。

  听见里边没动静了,叶阿祥叹了一口气。

  “舅舅,你说黄先生会带走雪姐吗?”饶五妹纯真地瞪着大眼问道。

  “这哪能晓得呢?全在阿雪自己了。”叶阿祥无奈地叹了一口说道。

  “舅舅,是你把雪姐救下来的,你要留住雪姐。”饶五妹着急了,“她不能走!”

  “傻丫头。”叶阿祥苦笑着拍了下饶五妹的脑袋说,“女大当嫁,何况她只是舅舅的干女儿。能留得住吗?”

  黄慎从梅子的卧室里沮丧地走了出来。叶阿祥没见梅子送客人出来,情知两人之间一准有什么龃龉事发生,连忙拿了黄慎放在桌子上的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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