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4

  衙役的锣响了起来。

  成百上千的观众从四面街衢朝扬州府大门口涌了过来。

  扬州府大门口的旗杆上,绑缚着将要被官卖的梅子,她的嘴里塞着手绢。在梅子的脚下,一溜摆着几张长条桌,上面放着板桥他们送来的将要被拍卖的画轴。

  一个衙役站在高台上宣读着扬州府官卖梅子的告示:“大家听好了,扬州府告示!扬州府主断官卖,官卖事项如下:红月楼歌伎梅子自愿从良,红月楼主事胡四姨自愿出让梅子从良,画师郑板桥、黄慎、金农、汪士慎、高翔自愿拿出字画二十幅,卖足一万两成交。官卖开始!——”

  衙役念完狠劲地敲了一下大面锣!

  锣声震天,人声鼎沸。

  板桥、黄慎等人,还有叶阿祥、饶五妹等人均在下面紧张地观望着。衙役们开始打开画师们的画轴,然后站到高台子去,在高大的院墙上一字儿排开挂起板桥、黄慎、金农、高祥、汪士慎的字画,李禅、李方膺留在小玲珑山馆的几幅精品也搬出来了:郑板桥的《松菊兰石四屏图》、《荆棘丛兰图》……黄慎的《执蒲钟馗图》、《荷鹭图》、《东坡玩砚图》……汪士慎的《虬松竹石图》、《墨梅图》……高翔的《兰谷图》、《深春卧雨图》……金农的“漆书”和《瘦马图》、《月华图》、《菩提古佛图》……李禅的《空香沾手图》、《柳蝉图》……李方膺的《双鱼图》、《花卉册》……

  人们大饱眼福,啧啧连声:

  “哎呀,不得了,几个画师把他们的最好的家底子都拿出来了!好好好,好啊,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上品之作。”

  “这个姑娘真是有福气,这么多的画师出面保她一个!”

  “看了这些字画,我不吃饭都行!可就是买不起呀。”

  “你见过这么多的上品吗?玲珑山馆那么财大气粗,一下子也收不走。”

  梅子两眼看着黄慎,还有那些一直把她当小妹的心地慈善的兄长们,说不出话来,头沉沉地低了下去,两滴珠子一般的泪水干干净净地砸在她的脚面上。

  钟文奎在两个护卫的护引下,来到扬州府对过“仙茗楼”二楼的临窗雅座。府衙前的瑰丽壮观的场面吸引了这位痴爱字画的老将军,他从一个护卫手里接过长筒望远镜,将那些精品一一扫过。看到郑板桥这些人的字画,钟文奎打心眼里佩服这些字画的精美绝伦,但同时他的心也揪疼了起来,想当年,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字画,害得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虽说那是自己仗义执言*上了身,今天想起这些往事,还是禁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妈的,莫非今天又会撞上鬼?!”

  “李禅、李方膺都是宫廷官员,他们的字画怎么也到了扬州?”

  没人应他的话,他这才反应过来周围没有能与他对话的人,实在有些扫兴。

  来了一个茶倌,一面抹着茶桌,一面饶嘴饶舌地献着殷勤:“老爷今天选中了这块宝座,真是不枉这份茶钱。扬州府今天官卖扬州最最标致的歌伎,老爷你瞧瞧,这位置多好?看得一清二楚!”

  钟文奎将望远镜从院墙上拿开,转向了被称之为扬州城最最标致的歌伎,这女子这么面熟!他的心底深处如同被蜂子蛰了一下……

  “茶倌,歌伎叫什么来着?!”

  “梅子,梅子啊!”听客官那么凶狠的口气,茶倌吓了一跳,惊讶地说,“客官连红月楼的梅子都不知晓?你是第一次来我们扬州吧?”

  护卫道:“废话少说!老爷问你什么,你就应什么!”

  “是是。”茶倌一面心里想这些人怎么这么横气,一面唯唯诺诺道。

  “这叫梅子的是何方人氏?”钟文奎盯视着茶倌问。

  “江西。呃,对,江西。”茶倌道,“我听人说她是被人贩子贩来扬州的。”

  “下去吧。”钟文奎的心跳加快了。

  茶倌没听真切,随口“啊”了一声。

  “下去!”护卫凶道。

  茶倌吓得连声道:“是是。”

  钟文奎招了下手,护卫甲贴近了钟文奎的耳边……

  官卖的锣声响了。官卖的主事摇头晃脑地唱道:“好了!你们都看好了,一边是红月楼的歌伎钟小梅,一边是郑板桥这些大画师的字画,卖字画的银两赎出当今走红的美歌伎,一买一卖,公平合理,由扬州府主办,谁先出起价?”

  “我!”一个年青的商人喊道:“我出五千五百两,统买了!”

  掌锣的衙役敲了一下锣。

  主事有滋有味地喊道:“五千五百两统买!还有谁出比这更高的价?”

  “六千两!”一个中年商人鼓足了底气喊。

  掌锣的衙役又敲了一下锣。

  “六千两!”主事一面唱,一面眼睛扫视着黑压压的人群。“有压过六千两的吗?”

  有两个广东过来的商人兄弟在一边合议着:

  “准备一万两跟他们拼。”哥哥说。

  弟弟说:“一万两拿得出,就怕家父他……”

  “怕什么?这些字画一年后就是二万两!”

  “阿哥你把着就是了。”

  “八千两!”钟文奎带来的人隐在人群中唱道。作为宫廷大员,便装的钟文奎不想把事情闹大,顺利的话,用一笔钱把女儿赎走,一了百了。话说透了,女儿遭了难,不能当众让受难的女儿再受什么意外的刺激。再说,女儿作了歌伎,露身份摆平这件事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赎银上了八千两,好戏出来了,顿时人声鼎沸。

  掌锣的衙役继续敲了一下锣。

  主事的嗓子也上了精神:“八千两!八千两还有人要吗?”

  那个小点的广东人说:“阿哥,超八千了……”

  “不管它。”哥哥道,“超它!”

  “八千五百两!”弟弟加码喊。

  锣声又响了。

  扬州府大门口唱价声不断。板桥他们在下面屏息等候着一万高价的出现,心里忐忑不安。

  “会卖到一万吗?”汪士慎几乎不敢看场面的事。

  “成败在此一举了。”板桥说。

  “扬州的商人有这么多的钱吗?”黄慎大惑不解。

  金农轻轻笑了一下:“哼,你们放心,我早看好了,今天这架势,会成功的。扬州商人猎奇斗胜天下闻名,此时不抖抖威风更待何时?他们会走火入魔的。”

  金农的话音刚落,钟文奎的人喊出的价扶摇直上:“一万两!”

  锣声响。

  “一万两!”主事同时跌破嗓子。

  广东老大气愤地骂了一句,说:“妈的,老子今天就要跟扬州人斗一斗,阿弟,彻底压倒他,开喊一万三千两!”

  弟弟还没喊出口,钟家人的匕首已经双双捅到了广东兄弟俩的腰眼上了。

  “一万两,还有没有?一万两,有没再要的了?好,一万两成交!”主事在喊,显然他的精神头也到了极限。

  掌锣的狠狠地敲响了定音锣!

  饶五妹高兴地跳了起来,和板桥他们一起涌到了梅子的脚下。

  钟文奎的人来到新师爷面前,将钟文奎的纸条交给了他。

  主事说:“这是一万两银票?我要验一下,你们再……”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原来那张银票上盖着的竟是赫赫江南道的大官印,主事哪见过这种阵势呢,额头上的汗水顿时就沁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少费话,我们要人不要画!快点吩咐!”

  “哎咿,慢,慢!”主事吓得脸早就变了色,他屁颠颠地跑到已被松绑的梅子面前,护住了梅子,对黄慎他们道:“你,你们不能带走她……”

  黄慎急了眼:“怎么回事?字画卖掉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带走人!”

  正说着,一大群扬州守备军冲入人群,把老百姓,还有板桥哥几个与梅子隔离开,如临大敌般将梅子保护起来。

  气喘吁吁的主事跑到衙门里议事厅,给静侯等喜的麻三贵递上了江南道的银票,凑近麻三贵一阵耳语,又指了指两位钟文奎的人。

  麻三贵大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目瞠口呆地望着吴子坤。吴子坤感觉到了异常,连忙从麻三贵的手中取过那张银票看起来。

  麻三贵和吴子坤匆匆忙忙跑出衙门,这时钟文奎在扬州守备的护卫下刚从茶楼上下来。

  “总督大人,扬州知府不知您大驾到了扬州,请恕罪。”麻三贵道。

  “总督大人,小的听候吩咐。”吴子坤道。

  钟文奎没去理睬这两个爬屁虫,望着被带过来的梅子,成熟的女儿变得更美,却有一种逼迫人的冷,女儿已经变的陌生,他几乎不敢去认她了。

  “梅……子,孩子……”钟文奎轻唤了声。

  梅子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静静看着这个在她心目中曾经格外高大的父亲,她在极力恢复年幼时的记忆。

  “女儿,不认识你的老爹了?”钟文奎亲情慈爱地望着梅子。

  经历过极限磨难的梅子百感交集。钟文奎近前梅子,慈爱地伸手抚着梅子的秀发。

  梅子终于难以抑制地喊了一声“爹——”扑进钟文奎的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钟文奎强忍着一股冲动,轻拍着梅子的后背说,他的泪水落了下来,落在女儿的发丛里,润了进去。

  当天下午,前来迎接钟文奎的官船纳彩展旗驶进了扬州的南码头,船头威风凛凛地竖立着“江南总督”的等招牌。码头前涌满了前来欢送的扬州府一干官僚和地方的豪商富贾。地方组织的民乐队锣鼓锁呐一起响,格外的热闹,格外的动听。

  打扮一新的梅子被护卫们带上了船。钟文奎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亲切地将她揽进自己的前胸。

  钟文奎的贴身卫士趋前轻声请示道:“大人,启锚吧?”

  “启锚。”钟文奎轻声令道。

  “不。”梅子从钟文奎的怀中挣出,道:“爹,你把女儿留在扬州吧?”

  “为什么?”钟文奎大惑不解。

  “女儿的心在扬州啊!”梅子急切地说道。

  钟文奎笑道:“好好好,你先随爹到金陵,剩下的事慢慢说来行不行?”

  “爹……”梅子无法拒绝。

  钟文奎再次发令道:“启锚!”

  “启锚!”

  船下的官员们、地方名流们纷纷作揖以别:“总督大人,保重——”

  钟文奎抱拳环面回礼。

  大船缓缓离岸了。

  “梅子——”远处黄慎一路高喊,和他的那帮好友们跑了过来。

  听见了这熟悉的喊声,梅子心悸,惊抬头。

  “黄大哥——郑大哥——”梅子喊道,要往岸下跳,眼疾手快的卫士一把抱住了她,梅子挣扎着。

  “梅子,梅子!”钟文奎生怕女儿出什么意外。“你要干什么?”

  黄慎冲动地跑到了水边,板桥和高翔一把没拉住,黄慎的一双脚踏进了水中。

  看着大船上可望而不可得的梅子,黄慎撕心裂肺,却又是那般的无奈:“你不能走,梅子——”

  梅子拼命从卫士的胳膊中挣脱,跑到船头,扑通跪了下去,两行泪水潸然而下,无奈地嘶喊着:“黄大哥,黄大哥——”

  这声音真真有穿透力,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和着她的只是一阵压过一阵的江涛声。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1

  乾隆是个喜好奇思异想的帝王,在他周围的人如果成天无所事事,他会觉得生活里缺了点什么,就象圆明园的莲花池,本当死水一潭,那天他心血来潮,要让池子里的水活起来,说来也奇,那水一活,莲花早开了半个月,迟谢了三十天,你就甭提乾隆的那份高兴劲儿了。总之,无论是治国安民,或是逗乐玩耍,他自己闲不住事小,他会让他周围所有的人都跟着他忙得团团转。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宫廷里的王公大臣成年累月深居简出,内廷生活不免单调乏味,闹个让他们体尝什么体尝廷外平民百姓游庙会逛集市的情趣多有意思?于是着令在圆明园福海之东的同乐园开设了一条宫中买卖街。

  按照乾隆的设想,宫中买卖街有古玩字画斋、当铺、茶店、酒肆、饭店、码头等,凡当时集市上有的珍宝奇货,在这条街上都能买到。买卖街的开店者,大都由宫中太监承担,也挑选城外各店铺中声音洪亮、口齿伶俐者充当。太监们可以在买卖街上化装成商人小贩、市民、夫役、有的推车挑担,陈市列货,开埠迎船;也有的说书卖艺,买卖商品;还有的在酒肆茶店内划拳行令,喝茶谈天;甚至有的太监还假扮窃贼,施展翦绺之技,然后当场被擒,由“司法”“监察”官吏将其扭送“监狱”;适时还表演民间婚丧嫁娶的场面。无奇不有,恰是一幅民俗生活风情图。

  宫里传话来说,今年是买卖街开市第一年,皇上乾隆亲临大驾,特赐王公大臣在乐园观赏过戏曲后,率众同来买卖街,竞相购买商品,或云集酒肆、饭店大吃一番,逍遥快乐,怡情悦意。令人称奇不绝的是,皇上御旨,他与王公大臣、皇亲宫眷们莅临买卖街时,街上的“行人”不许“大礼迎驾”,要象街市上老百姓的举止一般无二,倘有犯规者,将当众杖罚二十禁棍。这恐怕也是乾隆追求的那种“泄意放达”吧。到了嘉庆四年,乾隆皇上去世,他所特设的这个宫中买卖街才由此停止。

  时值新年正月,买卖街开市兴旺,吆喝声、报账声、核算声、讨价声……众音在沓,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乾隆此时有滋有味地假扮成一个算命道士扛着个幡旗在买卖街上东游西逛着,谁人也没在意他。

  买卖街“好客楼”临河而立,是个花亭式的建筑,很讲究。好客楼的掌柜是乾隆的贴身太监安宁假扮的,此时他抱着两个画轴进了后房,这里是料理烹饪的场子,显得有些凌乱、光线黯淡。

  “雅慧,雅慧”安宁喊着找着,烹饪师傅说:“雅慧在库房里。”

  安宁跑到库房:“雅慧我这么喊,你都听不到?”

  雅慧正在搬运着一个大菜缸,听见安宁的责怪,没好气地说:“喊,喊你的魂哪!”

  安宁立马拉着的脸就转好看了,嘻笑着凑上前去亲了她一口道:“嘿嘿,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

  雅慧是安宁的“菜户”,长得颇为风情,条子也好。何为“菜户”?宫女与太监在皇宫中地位最低下,尤其是众多的宫女,10多岁便被选入宫,除极少数幸运者被皇帝看中外,其余都从事着卑下的杂役。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然而宫中禁律森严,她们的自由受到极大的限制,整日生活在无聊寂寞之中,为了填补空虚的内心精神世界,寻求真爱,历代宫女们曾有过种种爱的方式。但宫中缺少真正男人的世界,就更不用说获得真正男人的爱了。于是宫女与宫女、宫女与太监之间便产生了一种畸型的*和情爱的生活方式,这就是“对食”和“菜户”。宫女之间自相结为夫妇称“对食”,宫女与太监之间结为夫妇称为“菜户”。

  安宁在雅慧的身上肆意地“蹂躏”着,雅慧任其所为,她的手由于搬运东西弄脏了,只好半举着。安宁的头拱到了她的胳肢窝挠到她痒痒了,她才半羞半嗔地推开安宁的拥抱:

  “好了没有?开市了,待会就有客人上门,前厅收拾好没有?”

  安宁没有尽兴,嘻笑着又搂了上去,这时传来乾隆的咳嗽声。

  安宁见门口站着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