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托帕尔城内炮兵的指挥官,房海滨有一部陈旧的炮队镜可以使用,这是许霖的望远镜之外,城里唯一可以望远的东西了。
因为金贵,所以房海滨并没有把他的炮队镜搬到城墙上来。叛军手里有英国快枪,射程比十二师士兵手里的汉阳造远得多,要是被乱枪打坏了可太亏了。
许霖倒没有房海滨那么小气,他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用手指着叛军营地后说道:“那是什么?”
“是炮。”房海滨是炮兵,对火炮可比许霖敏感多了,不用望远镜也能根据轮廓猜个**不离十。他皱眉说道:“多半也是七五炮,就是不知道是架退还是管退。”
许霖嗯了一声,十二师和关内部队交流的机会不多,军官们的战术理念普遍比较阵旧。不过架退和管退在射速上的区别还是知道的。最重要的是,托帕尔这座土城可禁不住火炮的轰击。
房海滨猜得到许霖的担心,安慰道:“放心,回子的炮未必能打准,只要耽误一会,我就能把它报销了。”
许霖嗯了一声,心中的忧虑却并不减少,他皱眉说道:“回子哪来的枪炮?”
这个问题就超过房海滨的能力范围了。他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说道:“咱们派出去求援的人应该到迪化了吧?”
许霖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十二师的马匹不多,迪化的部队要出城来救援托帕尔,最大的可能是出动步兵,二百公里的路程,全速行军还有两天,更不要说敌情不明,行进时还要保持战斗队形了,恐怕白老旺都撤退了援军还没到呢。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许霖说道。前几天听迪化过来送给养的人说,那边来了个中原的大官,说起来这倒是个稀罕人物,许霖猜不透中原的大官跑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干什么,但是想来好事也轮不到十二师。在这个节骨眼上叛军突然跑出来捣乱,只怕侯硕面子上会很难看,到时候为了显然军力,急功冒进来增援托帕尔的话,很可能会吃叛军骑兵的亏。
不过现在托帕尔已经被白老旺的骑兵围住了,就算许霖再担心,也不可能派人冲出去通知侯硕,也只能相信师长的判断了。
他看着远处在雪地上耸动的人头,向房海滨说道:“准备一下,估计一会要打一仗了。”
“你怎么知道?”房海滨有些惊讶。
许霖一笑,他跟着刘锦棠打仗的时候,房海滨还穿开裆裤呢。“他们这是在祷告,祷告完了,就该打了,要不然赶不上下一次祷告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一样,房海滨刚刚走下土城,城外的叛军就已经结束了祷告,从雪地里站起身子,挥舞着手里的枪械,向着土城叫嚷起来。人群后面,四门步兵炮被推了出来。
看着黝黑的炮身,许霖吐了一口吐沫,喃喃骂道:“tm的居然比老子还阔气。”
这话说得很对,叛军的炮火看起来的确比许霖要阔气得多,匆匆放列之后,就开始没头没脑的向着土城开火。
炮弹拖着长长的呼啸声飞过来,落在土城的周围,引起一片混乱。
许霖看着远近不同的炮弹,骂了一句,回头去找房海滨,还没看清房海滨在哪里,就听到身后的炮里也响起了一声炮响。
一枚炮弹越过城墙,远远落在了叛军阵地前方,掀起一片积雪。
叛军那边响起一阵笑骂声,然后立刻又打过来一轮炮弹,这次有一发炮弹落进了城里,砸塌了一间土房,看不出有没有人员伤亡。
房海滨又指挥炮兵打了一炮,这次炮弹落进了叛军的阵地里,可以看到几具破碎的尸体被掀上了天,叛军乱哄哄的队列被炸出一个缺口,附近的士兵下意识的四散逃开,就好像是被这一发炮弹炸出一片空地来一样。
许霖皱了一下眉,七五炮弹的覆盖范围有限,就算叛军士兵队型特别密集,一颗炮弹也炸不死多少人,反倒浪费了不多的炮弹。比起轰炸对方步兵,他更在意的是对方的炮兵。
很显然房海滨的想法和他一样,两炮之后,他就算校准了炮位,立刻指挥土城里的两门火炮进行了两轮齐射。
第一轮的两发炮弹就落到了叛军的火炮阵地上,飞溅的弹片放倒了两个炮兵。发现不妙的叛军炮兵指挥官顾不上还击,立刻命令转移火炮。
七五炮的份量虽然不重,那也是和其他大口径火炮比的,仓促之间正在发射的火炮那有那么容易挪动的,几乎是刚刚开始移动,房海滨指挥的第二轮炮火就砸了下来,爆炸声中,一只火炮的轮子高高飞了起来,落进人群当中,引起一阵惨叫。
第450章穿国防军服的叛军
回人叛军很少有识字的,对于他们来说,文化这种东西完全包含在经文和祷告当中,而经文的解释权则掌握到少数人手里,即使仅仅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他们的首领也不会愿意让更多的人学会自主思考。
这种传承方式有助于维护种族的稳定,心无杂念的士兵也更能发挥战斗力,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办法让战斗力随外界的进步而提升。
表现在白老旺叛军身上的,就是他们虽然会打炮,但是对于那复杂的计算和繁琐的操作不感兴趣。对于叛军的指挥官来说,打炮嘛,不就是轰轰轰吗?
于是在进行了三轮炮击,达成了两发炮弹落入托帕尔城内的成就后,叛军阵地遭到了房海滨指挥的炮兵的直接打击。
这是房海滨第一次进行实弹射击,虽然完全按照教科书上的打法,仍然不免紧张,炮手们的操作自然也不够熟练,架退炮在两次射击当中的误差也不小,两轮炮击之间的间隔更是较长,所以给了对手反应的时间。
但是炮击效果在叛军的配合下同样很明显,没有遵守炮兵守则的叛军把组装好的炮弹直接堆在了炮兵阵地后面,然后被来袭的炮火引燃,剧烈的爆炸不但摧毁了整个炮兵阵地,还波及到了附近的叛军阵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战马被吓得四散奔逃,即使骑兵们竭尽全力也约束不住。
一次炮击就消耗了一半弹药后,房海滨正忙着操作唯一的水冷机枪,准备应付接下来的战斗,然后就看到城外的叛军突然活动起来,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下乱跑,有一些居然向着城墙跑来。
十二营的士兵们散漫惯了,也不用听许霖的命令,看到便宜自己送上门来,纷纷举枪射击。乒乒乓乓的枪声当中,不时有被乱跑的战马拐带过来的叛军中弹落马。
白老旺对于火炮这种大威力的东西一向很忌讳,在他看来,任何撒手没的东西都没有手中的马刀实实在在,所以他的本阵离炮兵阵地有一段距离,这才没有被殉爆的炮火波及。
看着纷乱的骑兵们,此时他的脸都气白了,抽出马刀叫道:“我就知道英国人的东西靠不住,杀汉人还得靠咱们自己。大家跟我冲啊……”
他的话音未落,高举的手臂已经被身边的骑士抱住,那人用维语大声叫道:“现在不行啊,那是让真主的勇士去送死,您忘记之前商定的事情了吗?”
白老旺挣扎了两下,但是那人抱得太紧,并没有甩开。冷静下来的白老旺看着散乱的队伍,终于愤怒的叫道:“那就让这些汉人再多活一天。”
看到散乱的叛军骑兵,许霖松了一口气,知道今天算是撑过去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从城墙上下来,去看城内被叛军炮弹击中的地方,顺便评估一下叛军火炮的威力。
入夜时分,正在房间里合衣而卧的许霖被手下推醒,睡眼惺忪的爬上城墙,发现叛军骑兵居然在调动。
看到这些,许霖身上的瞌睡虫立刻就没了,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当中晃动的火把,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大家都没有夜视器材,夜间侦察基本靠蒙,值夜的连长要是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去急着叫他了。
几个军官凑到一起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清楚白老旺想干什么,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所有人都做好战斗准备,阵地彻夜。
结果这一熬就到了天亮,太阳升起的时候,许霖看着城外的叛军阵地,大吃了一惊,一夜的时间,白老旺的阵地上居然增兵了,而且还是步兵。
房海滨的炮镜倍数比许霖的大,这个时候也支了起来,看着城外阵地上正在集结的步兵,几个军官面面相觑,房海滨喃喃骂道:“这是怎么回事?”
出现在城外的步兵们赫然穿着国防军的冬季军装,从装束上来看,一点都不像是回人假扮的。
一个连长骂道:“这是哪个部分的龟儿子反水了?”
许霖皱着眉没有说话,十二师的部队就算要反水,也不会和回回搅到一起,但是面前这支部队又明显是正牌子的国防军。
他转念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身边的房海滨叫道:“是不是最近从关里来的部队?”
身边的几个军官也都想到了这个可能,心思转得快的不禁面上色变,关里来的部队和回回没什么仇恨,为了共同的目地凑到一起也不算稀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白老旺会带着人冒着冬季的严寒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唯一不清楚的就是这些人的目地。
许霖骂道:“乱说什么?关里来的部队怎么会和叛军一起打我们?”
身边的军官们虽然觉得这件事的确很难想像,但是被共和国丢在边关数年不闻不问之后,对于中央政权的不信任感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所以众人虽然没说什么,对许霖的话却也不以为然。
房海滨是建国后参军的,没有对比,自然也就感觉不到差距,皱眉说道:“那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几个军官都用看神仙的目光看他,许霖骂道:“你读书读傻了?别说是关里的部队,就是总统来了,想欺负咱们也得问问咱们手里的枪干不干啊。”
上午时分,重新集结起来的叛军在一种小口径速射炮的掩护下向托帕尔城发动了进攻,这是房海滨第一次见识到迫击炮,也对这种小口径火炮的灵活性有了深刻的印像。
下午一点左右,守军耗尽了炮弹和重机枪弹,土城也被炸塌了数处,双方开始在近距离内争夺城墙上的豁口,不时爆发出局部范围的白刃战。
人数和武器都处于劣势的守军很快就丢掉了正面的一段城墙,被趁势突入的叛军分割开来,在土城内展开了残酷的巷战。
房海滨握了一支步枪,灰头土脸的跟在许霖的身边。他的十二发炮弹早就打光了,配属的重机枪打光了子弹后,就只能转职成步兵了。
许霖亲自参加了一次白刃战,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失去的阵地也没有夺回来,只好带着身边聚集起来的士兵们且战且退。
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确定对面叛军中穿着国防军服色的人是正规军无疑了,这些家伙不但有小口径速射炮,还有可以连发的步枪和用手投掷的炸弹,在火力完全压制了守军。武器上的差距,让许霖就算想拼命也不可得。
他找了个机会,拉住房海滨,叫道:“别费劲了,把这身衣服脱了,想法子逃出去。”
房海滨正咬牙切齿的往步枪里压子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对面的步兵们可以连续开枪。听到许霖的话,愣了一下才叫道:“要死死一起,老子不当逃兵。”
“你混蛋。”许霖叫道:“一定出了什么事,你得去报告师长。”
这时一枚手榴弹飞了过来,冒着烟落到了两个人的脚边,许霖怪叫了一声,一把推开房海滨,手榴弹爆炸的硝烟当中,他的身子晃动着,看了看不远处跳出来的和自己穿着同样服色的士兵,低声骂了一句,翻身摔倒。
第451章准备战斗
很多人说起回疆,首先会想到的通常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和沙漠,但是事实上,至少在迪化附近,是有着大片草场的,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大型城市都是建造在有水源的平原上的,如果不是这样,一定有其特殊的原因。
除了草场之外,迪化三面环山,推进到托帕尔这一带,也并不都是平坦的地型,站在托帕尔的城墙上,就可以看到远处白雪皑皑的天山山脉。
在离城不足十里的一片丘陵上,一群裹着白布的军人正蹲在雪地里,举着手中的望远镜观察着托帕尔城中惨烈的战斗。
侯硕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军人,长得一点都不像猴,反而很壮硕。一生戎马,二十年戍边,在塞外风沙的磨砺下,侯硕有着很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和关节炎,按道理说,他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寒冷的雪地里。
但是现在他就在这里,不是因为身边那位年轻得过份的中将司令官,而是因为对面土城里的二百多号兄弟。
侯硕一把年纪,身体又不好,再加上朝里没人,早就没了升迁的动力,自然不会上赶去拍京官的马屁。
他年轻时见惯了厮杀和死亡,临到老了,反倒看不得手下士兵的损失,毕竟这些兵都跟了他十几二十年,几乎每一个人他都叫得出名字。
这时的侯硕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看着身边的中将说道:“吴司令,你要不想去,老子自己带人下去。”
吴畏身上也裹着白布,连头一起遮住,只露出脸来。脸上的胡子老长,消瘦得眼窝深陷,连颧骨都支出来了。他用很标准的蹲姿蹲在雪地里,双手扶着十六倍的德国造蔡司军用望远镜,一动不动的盯着土城附近的战场看,仔细对于叛军的攻击力似乎不感到意外。
听到侯硕的话,他身子不动,淡淡说道:“我追了他们三个月,横跨整个中国,知道这帮家伙有多狡猾,所以这次不会让他们逃掉。”
说完这句话,他伸手向身后摆了摆,低声道:“准备吧。”
在他身边冻得瑟瑟发抖的郑宇连忙从雪地里站了起来,弯着腰压低姿势往山丘下面跑。谁也不知道叛军当中有没有人注意这边,能晚一点暴露就能多接近一点,郑宇这次跟着吴畏三个月转战五千里,从中原腹地一直打到漠北塞外,吃的苦化成水都能开澡堂子了。比较起来,小时候跟着老爹出海打渔简直是跟玩一样。
他是吴畏身边的亲兵都遭了这么大的罪,下面的士兵们就更不用提了,要不是吴畏事先准备了大辆的摩托化车辆,早就伤病不堪了。
本来说好的公费旅游一样的护送任务变成了万里追逃,**团上下都憋着一口气,要不是叛军全靠脚量都还没累跨,吴畏这个中将司令官也一直身先士卒,大家早撂挑子不干了。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了全歼敌人的机会,都不用战前动员,丘陵下面等待的士兵就已经兴奋起来。
因为吴畏的要求,侯硕只带了十二师警卫营的士兵出来,做为侯硕的亲军,警卫营的人一向自视甚高,就算听说身边这支部队是名动天下的不败军神指挥的军队,也没觉得自己就差到哪里去。
特别是刚刚见到**团的时候,这支部队的样子甚至比长年驻扎塞外的十二师士兵还惨,不但身上的军装破旧肮脏,一个个人也都疲惫不堪,很多人脸上手上的泥垢都能盖住本色,不但胡子拉茬,皮肤上还都是干裂的小口子。
这些人洗把脸能搓下来半盆泥,走起路来也都东倒西歪的,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下绝不坐着,怎么看都像一群打了败仗的散兵游勇。
但是一出城,就看出这些人的不凡来,同样是骑兵,**团的斥候就像是粘在马背上一样,连夜行军,步兵走二百里,这些斥候得跑四百里,马都累得不肯再走,这些骑兵愣能换马不换人,虽然也累得话都不愿意多说,但是总能及时把情报传回来,遮断的侦察范围至少维持在部队周围五十里开外。
还有那些喷着浓烟的铁皮大车,不用畜力人力,光烧柴禾就能和马跑一样快,里面还能装二十多人。
在十二师警卫营的士兵们看来,有这么个遮风避雨的东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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