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愣了一下,皱眉说道:“你是满人?”
“怎么着?看不起满人爷们?”溥老四顿时不乐意了,看着吴畏说道:“我知道打不过你,不过你要这么说,爷这一堆一块交给你,也不丢这个人。”
吴畏一笑,摇头道:“大总统说五族共和,满汉一家,前些日子,我在前线和一位排长一起顶着毛子的子弹冲锋,还是你们镶黄旗的呢,打毛子一样是好汉子,谁敢看不起?”
溥老四一听这个,顿时高兴了,翘着大拇指说道:“镶黄旗算什么,爷还是黄带子呢,好汉子都是朋友,兄台怎么称呼?”
吴畏顿时有点傻眼,心说这哥们不会是缺根筋吧?这时候攀交情不嫌急了点?不过他把巡警们打得惨,总要找个帮忙说话的,当下通报了姓名,这才知道这个小军官名叫溥觉,居然是个宗室。
看着两个刚才还拔枪相向的人这么快就攀起交情来,连看热闹的忍不住要起哄,和溥觉一起来的一个士兵偷偷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示意他那边地上还躺着四个人呢。
溥觉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样,从口袋里摸出吴畏的手枪递过去,向吴畏说道:“吴大哥,兄弟今天这差事办砸了,你下处在什么地方,回头兄弟交割了差事,再来找大哥喝酒。”
吴畏看着他觉得好笑,心想这家伙看起来缺心眼,其实精明着呢,倒要结交一下,于是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总不能让兄弟难做,走吧,哥哥陪你交了这差事就是。”
第45章牢中妙人
吴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案子,要出动这么多人来捉,不过按他的想法,自己被官府捉了,就算不过一下堂,怎么也要录个口供,那个时候捉自己的理由当然就都知道了,而且他怎么说也是个军官,就算这个时代军民和谐,没有司法管辖权那一说,多少也要有些体面,没准还能混个保外什么的,反正他在北京里混了两天,总参的光一点都没沾着,他倒不介意半夜折腾一下那院子里的爷们。
没想到北京城里的巡捕衙门不按套路打,溥觉把他送到警察局里喝了半天茶才有个人跟着溥老四出来,一脸倦容的跟他说道:“老四,不是我说你,钱老二要捉人,你跟着站个场子对得起茶水钱算完,这么跑前跑后的是个什么意思?他妹妹让你睡了?”
溥觉从来就不是个安份的主儿,巡警局也是常来常往的,不是送人就是捞人,人头精熟,要不这都下班的点了,也不能找了人来。这个时候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就钱老二那样子,他有妹子也得倒贴钱还得看我愿不愿意,实在是今天不一样,被抓的是朋友,把钱老二打坏了,是具是保,你得给我个信啊。”
“哟呵。”那位一听来了兴致,“你老四的什么朋友这么厉害,捕头都敢打!不打算在北京地面上混了是吧?”
一面说,吴畏就看到一个猥琐汉子从门外转了起来,临进门还没忘了打个哈欠,多半是烟瘾犯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猥琐汉子一愣,看着吴畏脸色立刻就变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溥觉跟在后面,冷不防差点被他撞个跟头,一把拉住问道:“你干嘛去?”
汉子是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溥觉虽然说不上强壮,比他这个烟鬼体格可强上不知道多少套,这一拉之下,汉子当然挣不开,不由怒道:“溥老四,我看你是个朋友,才出来帮你,不带这么坑人的。”
溥觉一头雾水,只好苦笑道:“我也是让杨大麻子坑了,这个差事你不帮我谁帮我?明天宣德楼兄弟请罪,不去是孙子。”
那汉子看溥觉的神色,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再说溥觉也没道理坑他,于是看了吴畏一眼,也不进屋,拉着溥觉退出门外,也不知道又去嘀咕什么了。
过了一会,溥觉扎着手一个人从门外进来,挠头向吴畏苦笑道:“哥哥,这回事儿算是透着奇了,兄弟没能耐,恐怕要委屈哥哥蹲一回号子了。”
吴畏看刚才那汉子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有古怪,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埋怨溥觉,只是问了一下消息。
溥觉倒也不瞒他,北京城里地面邪,打满清那时候官场上就是瞒上不瞒下,清帝退位后政府里留用了不少原来的官吏,这个四下漏气的毛病也传了下来,溥觉一向不在这上面用心,所以不知道风声,刚才那汉子却是衙门里的老油条,而且最近新丧了媳妇,一直在打溥觉姐姐的主意,对溥觉倒是照顾,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原来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军人打了巡警局的人,偏偏这人的什么拐弯亲戚是个清流,早看国防军不顺眼,便拿这事做阀子,今天闹到政务院去要裁撤总参谋部,总理萧逸之很是费了一翻工夫才弹压了下去。
然后就有大佬给巡警局打了招呼,要捉这个军官回来给参谋部上点眼药,巡警局里的众捕头都知道这事沾包,纷纷躲了,结果落在一个平素里人缘最差的捕头身上。
所以刚才那汉子一看到吴畏这一身衣服,就知道坏菜,清流要和国防军掰腕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躲还躲不开呢,哪有自己往身上沾的道理?所以干脆连屋都不进,只让溥觉把吴畏送到牢里去,等明天上官来了再说。
吴畏听了大惑不解,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和巡警冲突了?总不会是认错了人?他仔细和溥觉打听了一下汉子的话,突然想起昨天救钟笛的事,当时那三个人都穿的便衣,总不会就是巡警?
想到这里,他笑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就让溥觉送他去牢里。
溥觉越发觉得吴畏这人临事镇静,是个做大事的人物,跑前跑后的越发尽心,亲自送吴畏到了巡警局后面的牢房里,关照着找了个单独的号子,又打发跟着自己的两个兵去找干净的被褥和吃食,要陪着吴畏过这一夜。
吴畏哪有心情陪这么个家伙秉烛夜谈?看看身边没人,向溥觉说道:“你一会出去,帮我办件事……”
溥觉一直等到手下的士兵送了被褥过来,又叫手下买了只烤鸭,打了一壶酒留下,这才告辞离开。
吴畏把烤鸭撕了一半,剩下的连酒一起都给了狱警,几个狱警很是高兴,一叠声的说溥四爷的朋友就是仗义,还邀请吴畏一起出来喝酒。吴畏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也就没答应,让狱警们自便,他一个人仍然坐在自己的单间里慢慢吃烤鸭。
巡检局的牢房还是沿用前清的建筑,木栅栏夹起来的围墙,地面上凌乱铺着一些稻草,不但阴暗潮湿,而且气味难闻。
吴畏在警卫营吃得挺饱,闻着牢里的气味,胃口自然好不起来,而且烤鸭这玩意另有一种味道,吴畏也不习惯,咬了两口就停下不动。
正想心事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叫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隔着一个空牢房,有人正在叫他,只是牢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于是站起来走到门边向那边张望。
那个看到他望过来,很是高兴,招手叫道:“好几个月没沾着荤腥了,给一口呗。”
吴畏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蹲多久,也不知道让溥觉去办的事能不能顺利,手里这块鸭肉还打算留着应急,不过看那人的眼睛盯着半只鸭子,都能冒绿光了,估计真是馋得狠了,于是把握着鸭肉的手从围栏的缝隙里伸了出来,打算给那人扔过去。
那人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关的也是单间,只不过不像吴畏这样和关着人的牢房之间有空间隔开。吴畏看着距离不远,倒没指望自己能正好扔到那人手里,想着就算掉在地上,那个也应该能够拿到。
没想到那人看着吴畏的动作,顿时叫道:“别扔别扔,我自己过去拿。”
吴畏一愣,心说你被关在里面,难道还能出来?然后就看到那人两只手握住牢门的锁头,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在锁眼里捅了几下,居然就把锁头拿了下来,打开牢房走了出来。
这一下吴畏彻底傻眼,看着那人走到面前千恩万谢的接过鸭子,倒是没问他要不要也出来溜溜。
牢里还关着不少人,看起来众人对这个汉子能自己开锁出来并不惊讶,反倒鼓噪着要那人分一点肉给他们。
汉子倒也不小气,挨个牢房撕了一块,至于僧多粥少,每个牢房里能吃到的人是谁他就不管了。
还没分完,在外面吃喝的狱警已经听到声音走进来查看,看到这个汉子在牢房外面溜达,居然也不吃惊,只是向那人骂道:“李鬼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鬼子”态度绝对好,麻溜自己回单间里关门落锁,那个狱警四下看了看,转身又走了出去。
吴畏看得稀奇,隔着牢门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咬了一口鸭肉,细细嚼了,才心满意足的说道:“这是正宗德聚全的板鸭,你要扔地上粘了土味,就没法子吃了。你那朋友是南城的溥老四吧?你和他关系这么好,他怎么不捞你出去?”
吴畏一笑,“还是说你吧。”
那人哈哈一笑,看吴畏不肯说他自己的事,也不回答吴畏的问题,自己退回到角落里吃肉去了。
吴畏觉得今天遇到的居然都是妙人,正琢磨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喧扰,一个狱警飞快的跑进来,一直跑到他的面前,用急促的语调低声说道:“吴爷,事不对,马大炮来查牢了,只怕是冲您来的。”说完也不等吴畏说话,转身又跑了出去。
第46章临死拼命
吴畏听得莫名其妙,正在想马大炮是谁,就看到一群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刚才给他报信的狱警提着一盏气死风灯侧身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说:“马爷,您小心台阶。”
跟在狱警身后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胖子,很魁梧的身材,穿了一件黑绸面的褂子,瑞福祥的布鞋,手里捏了两个铁球,一面走一面在手里叮当的转着。
众人一直走到关吴畏的牢门前才站住,那个狱警一个劲的向吴畏打眼色,眼睛眨得都快抽筋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吴畏不明白他的意思,干脆不理他,坐在自己的被褥上继续发呆。
这个胖子就是刚才狱警口中的马大炮,实际上这人姓马名大凡,不过他自己觉得这个名字太差,倒是觉得马大炮这个绰号朗朗上口,很鼓励大家叫他的外号,久而久之,原名反倒没人知道了。
有机灵的狱警给马大炮搬了一张椅子过来,马大炮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打量着牢里的吴畏,拉长了声音问道:“就是你打了巡警局的人?”
吴畏看了马大炮一眼,没理他。就听马大炮说道:“知道为什么马爷半夜三更的来看你吗?”
吴畏一愣,心说难道你这是来看望我的意思?说实话还真没看出来,光看见摆谱了。
正想着,就听马大炮喝道:“你他x的居然敢打我小舅子,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老子面子的人老子还没见过,所以要来看看什么人不给我面子。”
吴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是来找场子来了,心说找场子不是都见面就打吗?怎么这位这么话唠?于是抬头看了他一遍,轻轻送了他两个字,“***。”
马大炮耳力不错,居然听到了,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骂了,顿时大怒,喝道:“给我把他拉出来。”
几个狱警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迟疑着从腰上摸出一串钥匙,跟着马大炮来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一把抢过来,打开了吴畏牢房的门,走进来伸手就来吴畏。
吴畏看见那人伸手,右手一抬,已经叼住这人的手腕,用力一扳,这人啊的惨叫了一声,忍不住弯下腰来,同时伸左手想帮自己的右手一把。
擒拿手法里对于力量不够的人有个说法,叫双手拿单手,单手拿手指,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况。吴畏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坐在原地一伸腿绊在这人左侧小腿上,这个人身子顿时失了平衡,侧身摔倒,捧着手腕惨叫起来。
吴畏趁着这人摔倒的时候长身而起,两下里力量一凑,他已经把这个人的手腕拽脱臼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捧着手惨叫的人,抬头向马大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满人号称弓马传家,虽然到了末代这四个字基本成了笑话,倒是不耽误权贵们花大价钱招揽武师,反正自己行还可以拼门客。所以北京城里的武术高手从来没断过,各种武馆也层出不穷,马大炮年青时也练过功夫,拜在八卦名家董海川的弟子刘登科门下。不过他吃不得苦,所以也没练出什么名堂来,只落了个手腿轻健。
马大炮身手不行,眼界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吴畏的厉害之处,那时候不像吴畏穿越过来的后世,人体解剖图在书店随便卖,稍微用心点就能买到骨骼模型,医疗条件也要先进得多,基本上没有名家真传,是没机会学习擒拿卸骨的。
所以他一眼看出吴畏这是卸掉了自己手下那人的腕骨,立刻就知道碰上了硬茬子,他在京城地面做了一辈子牢头,黑白两道都有面子,当然不会因为吴畏露了一手就心存忌惮,双手一挥,喝道:“给我废了他。”
身边的几个人哄然答应,各自抽出身上的家伙向着吴畏冲去,几个狱警急得跺脚,顾不得惹马大炮不高兴,围在他身边一齐劝,可惜马大炮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吴畏当然也听到了马大炮的命令,都说好汉难敌四手,他要是让这些人围住也只有挨揍的份,当下也顾不得气度了,飞身上前一脚踹在敞开的牢门上。
这牢里既然是用木头做间隔,当然要选结实沉重的,吴畏一脚下去,牢门箭一般反弹回去,冲在前面的人手里握了一柄短刀刚刚进门,看到牢门撞回来,下意识的抬胳膊去挡,却根本挡不住这一下,不但胳膊被撞回来,短刀也戳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这一见血,众人就有些慌乱,被吴畏又打倒了一个人,抢过他手里的警棍,居然冲出了牢房。
这一下马大炮的手下都有些发傻,大家都是在牢里混饭吃,悍匪都见过,但是能悍到这个份上的人物还真是头一回瞧见,从前别说瞧,听也没听说过啊。
马大炮也急了,跳起来挥手把手里的两个铁球向着吴畏扔了过去。他这一手有个名目,叫做二龙赴水,如果真打到人身上,也能遭成不小的伤害,平日里那是被人奉承惯了的。可惜铁球这玩意份量既然不轻,扔出去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吴畏很轻松的就躲了过去,可见盛名之下,其实难附。
虽然刚才交手不多,不过吴畏出手凶狠,绝不容情的作风也足够显露出来,牢房里众人这才想起面前这人是国防军军官,多半是从战场上下来,杀人杀到手软,习惯的是以命搏命,可不是平日里敢拿把刀砍人就算厉害的市井老大,顿时你看我我看你,人人迟疑,再无一个敢向吴畏伸手的。
吴畏看了看面前众人,心想这里看起来是不能待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说不得今天要越狱,好在这巡警局的监狱修得简陋,倒也不用在后背上纹幅地图,于是握着棍子就往监狱入口那边转,看到他开始移动,本来挡在他面前的人立刻避开,再没有一个能撑住一点的。
马大炮看到吴畏的动作,立刻就知道要坏,在牢里怎么打都好办,如果吴畏跑了,自己这个锅就背定了,骂了一声,伸手翻开衣服,从裤腰里抽出一支手枪来。
监狱两侧的墙上本来就有油灯,马大炮身边举灯的狱警又够尽责,把马大炮的动作照得一清二楚,吴畏看到马大炮伸手从衣服里往外拽的动作,就知道这小子要掏枪。
从他的位置到通往监狱入口的台阶大概有五六十米的距离,吴畏可没信心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躲开身后的子弹,于是怒吼一声,向着马大炮扑了过去。
马大炮的手枪并不是国防军常见的转轮手枪,而是他刚刚托人花重金从德国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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