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自己也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离黄有为这里有点远,隔了差不多半个湖。
虽然黄有为说过要给他准备一组人来完善超限战思路,但是现在吴畏还是孤家寡人,基本上研究所里的人都把他当成了黄有为的副官,对于一个副官也能拥有单独的办公室很有一些意见,不过大家当年都是黄有为手下败将,虽然老黄倒霉了,余威还在,也没人跳出来触这个霉头。
吴畏这段时间是常来常往的,所以立刻明白黄有为有客人,于是老老实实站在门边等着。
很快房门就被拉开了,吴畏抬头望去,顿时愣住了。
开门的是一个美貌少妇,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下身是咖啡色长裤,脚下踩了一双高跟皮鞋。满头青丝盘在头上,鼻子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显得精明干练。
女人看了吴畏一眼,温声说道:“你就是吴畏吧?”她说道:“半湖让你进去。”
黄有为没有字,倒是有个号叫半湖,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给自己取这么个古怪的号,吴畏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黄有为。
向女人道了谢,看着她踩着六寸高跟沿着回廊走远,吴畏这才回过神来,心想这是谁?老黄的红颜知已?
他一面在肚子里八卦黄有为的情史,一面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黄有为正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看报纸,办公桌上散落着一些纸张,似乎是他正在写的什么东西。茶几上放着两个杯子,想来刚才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聊天。
黄有为这一段时间看起来精神不错,已经很少咳嗽了,不过还是每天两次喝中药。他这办公室修建得很有讲究,冬暖夏凉,很适合避暑。
吴畏走过来收拾茶杯,看到黄有为看的是现在京城里发行量最大的《京华时报》,不过看的既不是时事也是财经,而是上面的小说连载。
似乎发现了吴畏的目光,黄有为开口道:“你看过这个小说吗?”
“没有。”吴畏摇了摇头,他两辈子都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再说对这个时代的小说也不感兴趣。
“很有意思。”黄有为说道:“我也是才知道,这小说是楚白写的,读了两章,不愧是鬼才。”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吴畏可能不知道楚白是谁,抬头向他解释,楚白就是《京华时报》的主编,和他是老朋友,年轻时号称“青楼薄性客、才名动京华”,后来专心办报,算得上是一代奇才。
吴畏对青楼才子版的老帅哥没什么兴趣,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问道:“才知道?”
“是啊。”《京华时报》是八开十六版,逢双出版,每一期的连载大概只有三千字,所以黄有为已经看完了这一期,一面放下报纸去找下一期,一面说道:“肖媛告诉我的,你不认识肖媛?”
说到这里,他才哑然失笑,说道:“是我糊涂了,你怎么可能认识她?这个名字你总听说过吧?”
吴畏把残茶倒进窗台上的两盆虎皮蕉里,一面摇头说道:“没听说过,这人很有名吗?”
“看来你还真不看报纸。”黄有为说道:“她算是国内最有名的自由撰稿人,洋人办宴会都会请她去。”
“名媛啊。”吴畏感叹道。
这年头很多好词还没有被二次诠译,所以黄有为没听出吴畏话里的嘲讽,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接着说道:“她最近要写一篇关于军制改革的东西,我推荐了你,过几天她可能会拜访你,你选点有用的东西给她讲讲,别讲太深。”
吴畏答应了一声,到水槽连洗了茶杯,把它们放回柜子里,问道:“能讲到什么程度?”
“你在金水河那边干的事都不用瞒她,她知道应不应该发表,不过你最近做的事不要和她讲。”
“明白了。”吴畏说道:“就是说我不用提防她?”
黄有为愣了一下,这才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不过也对,至少不用提防她。”
吴畏点了点头,心说难怪肖媛可以这么容易见到黄有为,他感叹道:“原来是御用文人啊?”
黄有为有些吃惊,他停下手里翻报纸的动作,看着吴畏说道:“你哪来这么多词?”说完他又想了想,说道:“这个词倒也贴切,不过她要是御用文人,那也是共和国的御用文人。”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又向吴畏说道:“对了,明天开始,总参给全军将士授衔,正式实行军衔制,你作为前线代表过去参加一下,打扮精神点,总统也会去。”
这次轮到吴畏吃惊了,他看着黄有为问道:“我是前线代表?”
“你是战斗英雄嘛。”黄有为毫不在意的说道:“舒声也会去,有不明白的事情,你直接问他好了。放心,就是亮个相,照几张照片,没人会吃了你。”
听他这么说,吴畏就觉得更不放心了。
第67章授衔仪式
黄有为不愧是国防军中的元老,对于授衔仪式的无聊程度估计得一点都不错,吴畏觉得和他坐在一起的军官代表们没打呼噜真是军纪严明的体现。
因为他升少校的命令已经升效了,所以得以和舒声坐在一起,而且因为是前线代表,俩人还坐在台下靠前的位置,算是在高官们的眼皮低下,就算听高官们发言听得昏昏欲睡,那也只能挺着,相比之下,礼堂后排那此起彼伏的酣声真是让人羡慕。
主席台的国防军高官们他一个都不认识,只听说坐在中间的是总参谋长顾雨。舒声曾经借着鼓掌的机会提醒他注意在最右边坐的一个中将,虽然没来得及多说,但只是听说名字已经让吴畏心中一震,因为这个消瘦的中年将军名叫段祺瑞。
中午在食堂吃过了大锅菜,中级军官们没事干凑在院子里聊天,吴畏在舒声介绍下认识了几个青年军官,这几个人毫无例外都是新军体系出身,有一个姓蔡的年青中尉还读过军校,吴畏觉得这人的年纪应该没自己大,也不知道他几岁参军,可惜当时场面有些混乱,他也没来得及问这人的名字。
下午的时候情况多少有了些变化,大总统叶知秋出席了仪式,他入场的时候,全体起立鼓掌。吴畏个子不矮,奈何前面那个家伙更高,他又不好探头探脑,只是觉得这个在众人簇拥下走上主席台的大总统有点眼熟,想来是在部队里画像见得太多了。
叶知秋的发言很简短,听起来更有煽动力,所以结束的时候获得了军官士兵们自发的热烈掌声。
他是专门来参加授衔仪式的,顾雨也不敢耽误大总统太多的时间,把后面的发言都砍了,让代表们依次上台接受授衔,机关和部队里的军衔章和标志早就发下去了,只不过从今日起生效。
因为今天只对将官以下级别授衔,所以吴畏和舒声第一批上台,他并没有排在第一位,自然轮不到叶知秋来给自己戴肩章,但是没想到高官们走来的时候居然出了一点乱子,本来按顺序应该在一侧的段祺瑞突然抢先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意外让高官队伍中产生了一阵混乱,台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哄笑声。
被段祺瑞抢了位子的将军倒是好风度,愣了一下确定段祺瑞不是无意走错后,也没有出声争辩,自己就去补段祺瑞的位置了,所以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反倒是段祺瑞对于抢了别人位置这种事毫无自觉,泰然处之。
吴畏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发现他也在打量自己,要是还猜不出这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太傻了。
将军们自然可以随便一些,吴畏的两边都传来说话的声音,就连大总统叶知秋都在和排在队首的上校军官说话,偏偏段祺瑞板着脸就是不说话。
吴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也给他来眼观鼻鼻观口,目不斜视只当看不见。
好在大家也没有多等,礼仪女兵们很快捧着托盘走了过来,请总统和将军们给军官佩戴肩章和识别章。
段祺瑞拿起一个肩章,一面往吴畏的肩膀上套,一面板着脸开口说道:“你跟错人了知道吗?”他淡淡说道:“如果在我手下,你现在至少也是个中校,说不定就是上校了。”
吴畏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是来挖墙角的,他这些日子在军史研究所里听了不少八卦,知道在金水河边的事情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保密,甚至已经有人打听出自己从前炮手的身份。
他保持着立正的姿势,轻声说道:“我参军还不到一年,能到少校已经很知足了。”
段祺瑞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拿起另一个肩章,说道:“来滇军吧,我给你一个旅带。”
吴畏心里一震,当军官的哪有不想带兵的?更何况他的肚子里藏了一百多年的先进军事理念,都需要一支部队来进行摸索改进,以适应这个时代的战争。虽然现在他已经开始了这方面的理念探索,但是坐在办公室里和真正在部队里带兵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段祺瑞注意到了他的震惊,继续说道:“回头我就可以和顾雨要人。”
“多谢将军厚爱。”吴畏咬了咬牙,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是刚到北京的那个时候,他肯定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从前的鸡汤段子不是说人生总要有这么一次(才能真正体会窘迫是什么意思)吗?可是这一段时间和黄有为在一起,虽然两个人的处境都不尽得意,但是在不断的交流中,相互之间都受益良多。
黄有为身为站在国防军最顶层的几个人之一,又号称“缔造新军”,对于国防军体系中的种种制度最清楚不过,基本上吴畏与之有关的每一个问题都能得到清晰的答案,他实在有点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
而且就算段祺瑞也有黄有为的本事,想来以他一方重将的地位,也不可能有时间陪着自己一杯清茶聊一天,难道他一个小小旅长还能跑到司令部去打听军事配备?
所以他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向段祺瑞说道:“多谢将军厚爱,我不去。”
段祺瑞领会错了吴畏的意思,哼了一声,说道:“京城是首善之地,你自然不愿意离开,不过你一个穷军官,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走,包你一个前程。”
吴畏刚刚拒绝了一个诱惑,不管将来对错,起码现在心情正好,听了段祺瑞的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报告将军,钱我还真有一点……起码够花。”
今天在台上的将军们就算不是出身新军,也没有七老八十的人物,最少手脚都很利落,一个人对付一个军官,很快就做完了需要做的事,不过既然是军队,怎么也要统一行动,段祺瑞拉着吴畏说起没完,其他人也不好转身就走,只能都晒在台上陪着,这个时候开始纷纷交头结耳,打听这个能让老段感兴趣的人是谁。
叶知秋也已经做完了自己的事情,还很有兴趣的和面前的军官聊了几句,可惜这个上校在总统面前很是拘束,叶知秋看出他的窘迫,也就不再说话,发现还有人没走完程序,不禁也有点好奇,侧身向后看了看。
顾雨身为国防军名义上的最高长官,自然是要陪在总统身边的,他早就发现段祺瑞又起妖蛾子,心里暗恨新军这几个家伙都不给自己省心,脸上却笑着解释,“老段这几年一直备边,想打仗都想疯了,估计是打听东北前线的情况吧。”
叶知秋微微一笑,后退了一点,往段祺瑞那边看了一下,他是广东人,身量不高,隔着人多很难看清那边的情况,好在段祺瑞的个头也就soso,所以一眼就看到吴畏,不禁一愣,心说原来是他?
第68章授勋仪式
吴畏的名字注定了要在今天被很多人记住。段祺瑞掀起的波澜还没有消散,吴畏又一次走上台来,这次是为中俄战事中立下的功劳授勋,和他并肩上台的还有一个熟人,不是舒声,而是王启年。
王启年在金水河前线打得挺惨,负伤多处,据说移交阵地的时候全身被包成了粽子,在野战医院里连续作了十八个小时的手术,才把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完毕,他直接掌握的蒙古骑兵连更是全部战死,他自己要不是运气好加上护兵忠勇,也早就横尸金水河畔了,身为上校团长,打到这个份,谁也没办法说出什么来,虽然战后颇有一些人置疑他擅起边衅的举动,不过知情人都知道他贯彻的是叶知秋和总参的意图,所以这次借着授勋仪式,也算是对王启年的调查给出结论。
直到这个时候,吴畏才知道自己居然和王启年一起获得了这次授勋中唯一的两块一级宝鼎勋章,这种勋章只奖励在战争中做出杰出贡献的指挥员,共和国成立后到现在,算上这次的两块,一共也只发出了三块。
给王启年和吴畏授勋的依然是叶知秋和顾雨,虽然叶知秋是给王启年佩戴勋章,但是毕竟站在一起,吴畏终于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大总统,心里忍不住嘀咕,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而且绝对见到的是真人,不是挂在墙上的。
顾雨也是这个时候才把吴畏和他的名字对上号,想起因为这个年青人,自己被黄有为当众骂了一顿,也忍不住苦笑。顾雨是谦谦君子,又不开糗百,自然不会和吴畏提起这种事,温言勉励了他几句,就准备进行下一个项目,没想到叶知秋和王启年握完了手,侧头和吴畏打招呼,“你还认识我吗?”
吴畏一直都在苦苦思索什么时候见过叶知秋,就连刚才和顾雨说话也有点心不在焉,这时看到叶知秋看他的神情,心里一个印像突然闪了出来,啊了一声,脱口道:“燕京大学?”
叶知秋淡淡一笑,知道他是记起了自己。他就是吴畏第一次见到钟笛时,两个站在胡同口的人中年长的那个。
他看到吴畏把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笑道:“新武也在,你要是一会不急着走,可以来见他一面,他一直说你的拳脚功夫不错,可惜太过暴烈,遇刚易折。”
顾雨和王启年这才知道吴畏居然早就见过叶知秋,而且身手还很得叶知秋身边的贴身保镖南北大侠杜新武赏识。
主席台上当然不是聊天的时候,叶知秋看起来也对吴畏的事情很感兴趣,叮嘱顾雨一会散会后带吴畏来见自己,这才放两个人下台去。
王启年养了两个多月伤,才算好了个七七八八,他右腿上有一道刀伤很重,差点伤了命根子,现在还没有完全愈合,走路有些吃力。吴畏陪着他慢慢从主席台的台阶上走下来,听到王启年说道:“听说你现在给黄公当副官?”
“你听说过我的事?”吴畏有些奇怪,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名人了?
王启年笑了一下,“偶然听说。”他说道:“不过今天之后,你就也算是名人了,你在金水河北干的事实在惊艳,连德国顾问都在打听你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听说打你主意的可不只老段这一个。”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走下了主席台回到人群里。在这里就不好再多说,王启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干吧,别给咱们东北军丢脸。”
吴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们东北军只要摊不上“少帅”这样的人物,倒也丢脸不到哪里去。
他现在对国防军中的派系也算是知道得差不多了,黄有为带兵进京,算是从龙之功,他自己虽然下场堪忧,新军系却是国防军主力,根基再不可能动摇。然后就是前清改编的旧军队,主要是收编的北洋一系,叶知秋为了笼络人心,把北洋的很多重将都放在北京养了起来,这些人权力不大,架子不小,不顺心的时候闹上一下,也是很让总参头痛的。
除了这两个主要派系外,还有就是驻扎在边远地区的几支杂牌军队了,其中就包括段祺瑞的滇军和广东的粤军,说起来,这些部队当中也只有段祺瑞的滇军战斗力较强,所以虽然不是嫡系,却负担着西北方面的边防重任。
现在驻扎在东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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