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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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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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三步远的地方伏侍着的内侍们都吓呆了,两个小内侍扑了过来,几乎趴在地上,摆着手道:“太孙殿下,您看看,这可是晨曦公主,是皇上的晨曦公主哇,动不得,千万动不得。”
  须知他们跟着李昱霖久了,最知道他的脾性,虽说平日里斯文冷漠,但真正惹到了,杀人不眨眼的,尤其女子,于他来说就好比一块脏帕子,拎脖子都嫌脏手,一剑提起,捅穿心窝的死法。
  但这是皇帝最疼爱的公主,真杀了,以皇帝的冷酷性子,只怕皇太孙的前途,和他们的性命,都得完蛋。
  夏晚也给吓坏了,她常听人说李昱霖残酷暴虐,冷酷无情,但往昔见他,总还是温柔和睦的,甚至于,他还曾给甜瓜请过杨喜来看脑疾,这样的人,夏晚没想到不过转眼之间,他就能把长剑架到她的脖子上。
  眼看就要入肉。
  这地方隐蔽,倒是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夏晚尽量缓的,从李昱霖疾剧跳跃着的面颊上拿开自己的手,在她的手中,赫然是一枚干了,翘开了的豆荚。豆荚壳的尖儿很锋利的,所以,就在李昱霖抓到夏晚的手后,那豆壳尖儿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口子,此时往外流着血。
  “豆荚可以包裹着豆子,叫它满满长大,还可以作柴引火,当然,若是用之不慎,也会划破哥哥的脸。哥哥,您是储君,该学的是驭臣之术,而非把所有的权力,都拢到自己手中,您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四海之大,能看得过来吗?”
  所以,她想说的是,孔家的兵权也不要总是想着去黜,去夺,身为天子,他该学着像李极一样去驾驭孔家,这才是做为一个合格的天子的基本。
  李昱霖缓缓抽回了剑,道:“姐儿说的真好,这话也要让内侍们记在本子上,哥哥好时时翻阅。”
  他表面真诚无比,言辞恳切,倒叫夏晚分辩不出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总之,夏晚给李昱霖吓坏了。
  恰此时,文安走了过来,拽着夏晚的袖子悄声在夏晚耳边说道:“年姐姐,只怕今儿我不该叫您来的,要不,哪边您就别过去了,妹妹陪您先回家去,如何?”
  一听这话,夏晚便知那边定然是发生什么与自己有关,但又不好的事儿了。
  跟着文安一起跨度出林子,便见阳光照耀的草地上,一群姑娘们或拿扇子遮着日光,或遮着面,全都转过身来,格外好奇的望着她。
  而文贞就坐在最中间,白衣素发,清丽的像那枝头的梨花一般。孔成竹僧坐在她对面,俩人不知说的什么,聊的正欢。
  孔成竹当是极会哄小姑娘欢喜的那种成年男子,高大斯文,眉温目和,举止亦足够儒雅,盘膝而坐,恭敬却不卑服,忽而放声大笑,倒是惊的林间飞出一阵麻雀。
  夏晚对文贞笑了一笑,道:“即我来了,又是来参加茶宴的,怎能不与姐妹们坐坐就走?”
  恰方才,文贞正在和孔成竹聊天。他虽是男子,却不同于别的男人一般总是要叫人伏侍,驾车烹茶,伺候女子,无一不是精通。
  “孔先生昨夜宿在何处?”文贞捧过茶杯,挑眉故意问道。
  孔成竹道:“还能在何处,热孝之中,自然是在孔府。”
  文贞笑的欲言又止,格外调皮的伸了伸舌头:“那晨曦郡主昨夜召侍寝的人,大概就不是先生了。”这一句,声音非但不低,还格外的高。
  一起吃茶聊天的姑娘们立刻停止了闲聊,虽不曾凑过来,那耳朵却全都竖了起来。
  须知,固有的风俗,慢说不曾下嫁,便下嫁了的公主,因为礼节故,一般都是不会招驸马侍寝的。偶尔招驸马侍寝一回,也是为子嗣故,那还是要记在本子上,呈到宫里头,给宫里的皇后,太皇太后过目的。
  晨曦公主尚未婚嫁,居然就招人侍寝,这可果真是应了长安城的流言,乡里蛮妇,乍然富贵,不知廉耻。
  孔成竹不欲说这些,伸手摘了一朵梨花下来,道:“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郡主正是天真烂漫时,很不该总跟大人们间这种闲话,须知,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就该跟这梨花一般,荼荼白白,不染尘杂。”
  他坐在一众小姑娘之间,像个年长位尊的大叔叔一般,说话也是极尽慈爱。
  文贞抽了抽唇角,道:“所以,因为姐姐是成年人,仗着皇耶耶的宠爱,就可以放下廉耻,为所欲为?”
  按理,昨夜晨曦公主惊天一句要招郭侍郎侍寝,叫文贞如此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孔成竹心里也不舒服,便不跟着文贞一起说几句难听的,也该要变脸色的。
  毕竟一直以来,他从未遮掩过自己对晨曦公主的欣赏和爱慕,以及想娶公主的决心,为此,他甚至不惜代父亲整体上缴孔府的兵权。
  所以此时虽他两道浓眉依旧笑的温弯,但唇角已在时不时的抽搐,一双老辣深沉的利目,越过文贞,远远盯着树林之外的浮云楼。
  文贞是背对着浮云楼的。当然,三层高的楼,皇帝和郭嘉皆是席地而坐,她们从下面便想看,也是看不到的。
  她一双无神散漫的眸子也不知盯着何处,慢悠悠说道:“孔先生分明是爱晨曦公主的,嫉妒,仇恨,厌恶郭侍郎,甚至鄙视他,想不通以他的人才,何德何能,能叫天下无双的公主殿下死心踏地的喜欢他,脱下华裳,洗手为他作羹汤。分明,徜若您娶了公主,慢说羹汤,便阳春水,也绝不会叫她的十指沾到一丁点儿,您会把她疼到心眼儿里去。”
  她愈说愈犀利,每一句都直击孔成竹的心坎。
  但孔成竹依旧儒士之风,笑的斯文内敛:“以文贞郡主的建议,孔某要怎样做才能得皇上赐婚?”
  一只蜜蜂飞过来,在文贞鬓侧那簇怒艳的梨花上旋得几旋,嗡嗡飞走了。
  文贞从茶席上拈起一块山药糕,以袖挡面,轻轻咬了一口,道:“叫你父亲还朝,并将关东大营四品以上武官全部调回,调到关西去。关西的指挥使全部调入关东,整个岗位调换完毕,你就可以娶到晨曦公主了。”
  四品以上的武官全部调走,关东基本就成一盘散沙,李昱霖的人再进驻,这兵权,轻而易举的就易到他手上了。
  孔成竹似乎极为感兴趣,微微往后靠了靠:“就怕晨曦公主到时不肯答应。”
  文贞道:“既位封公主,她肩负的,就不仅是荣华富贵,还有国家的稳定和康宁,以及,孔先生您的终身幸福。”
  孔成竹放声大笑:“郡主得亏生成女子,徜是男儿,只怕长安城中十万男二,也无一人能敌您的心机。”
  这算得上极高的夸赞了。
  文贞正笑着,便见夏晚和文安两个走了过来。孔成竹顿时起身,上前问道:“公主可是倦了,要孔某送您回去?”其实是因为文贞方才当众说夏晚昨夜召郭侍郎侍寝,他怕别的小姑娘们悄声耳语,要惹夏晚难堪,所以想及早带走她。
  “你叫什么名字?”夏晚忽而侧首,问席地而坐,就在她脚边的少女。
  那少女敛衽道:“小女刘春娇,见过公主。”
  夏晚冷冷盯着,直到那叫刘春娇的少女席地而跪,给她磕头了,犹还冷冷的笑着,走的时候也没命这刘春娇平身。
  文贞顿时红唇大张,一幅叫夏晚这粗言鲁语给吓坏了的神情,然后,再投以方才那位少女以十分抱歉的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晨曦公主太粗鲁,咱们是长安贵女,且容忍容忍她吧。
  夏晚随即坐在了文贞对面的蒲团上,同样一身素服,到底比文贞身量高,挺肩蜂腰,面似芙蓉,笑道:“据说在座的姑娘们,没有一个是成过亲有家室的,概因咱们文贞郡主说了,处子之手烹出的茶,才配这粉淡香清,欺桃年华,可是如此?”


第140章 
  诸闺秀们皆笑了一笑,低眉浅笑着。
  那刘春娇依旧跪着,公主不宣,便不敢起来。
  夏晚取出自己带来的黑茶碗,先端起来,给文贞和文安等人看了一圈儿,笑道:“这是吉州窑黑釉木叶纹盏,据说传到扶桑,人们称其为天目,只因这黑瓷之中注入清茶,观之,便如上天的眼睛,在凝望着苍生。”
  说着,她见炉子上水已沸,拿帕子垫着亲手提了下来,将几只茶碗均匀烫过,这才开始洗茶,冲茶,嗅香,然后递了一盏给文安,又道:“比不得瓜片、雨花等名茶。这是前几年浮云楼初建成时,皇上亲自摘的梨花,和着洱海贡来的普洱,一起储在这园子里的梨树之下,藏过的红茶,诸位妹妹们尝尝,味道如何?”
  文安尝了一口,赞道:“梨花清雅无香,不抢普洱的香气,但留口回香弥漫,姐姐煮的这茶,清雅之极,确实好吃。”
  茶宴是文安的主意,但终归,还是文贞叫她办的。
  文贞深知夏晚不懂茶道,偏要叫她到这些贵家女子们面前,好羞上一羞,叫大家笑话笑话她这个公主,虽不能离间皇帝对她的宠爱,但总归能出口恶气。
  不过夏晚现学现卖,方才李昱霖怎么作的,她便照着做而已。至于这普洱,当然也是普通的普洱,全非什么皇帝采的,加着梨花的茶。但夏晚原来是做生意的,深知人们的心理,一只馒头,你说它是馒头,味道普普通通,你说面是西施揉的,火是貂蝉烧的,水是杨玉环添的,那只馒头虽仍是普通的馒头,但吃起来,味道就不同了。
  所以,本来大家还有几句想要为难夏晚,取笑她的话,因她这轻飘飘的一句,竟是无一人敢接话。
  “荡/妇,淫/妇,本公主听见刘姑娘方才居然在这样说本公主,您既不怕本公主听见,故意说的大声,何不说说,本公主荡在何处,又淫在何处?”
  本来还笑的春风和沐,也不知怎的,公主忽而就发怒了。
  余的姑娘全都垂下了脑袋,恨不能即时扣条地缝扒进去。那刘春娇抬头去看文贞,见她稳稳的坐着,手中一只团扇几欲撕烂,给她个眼神,却是示意她直言。
  刘春娇于是鼓起勇气道:“小女也是听人说,公主还未婚嫁,就招男人侍寝,大魏国中,没有这样的先例。”
  夏晚道:“怎的没有婚嫁,我与郭侍郎拜过天地,拜过祖宗牌位,皇上不承认是他的事,郭侍郎的父母承认,本公主的父母承认,我们就是夫妻。”
  刘春娇大着胆子顶道:“您好歹是公主,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便真是驸马,您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招他侍寝的。”
  夏晚心说奇了怪了,她道:“刘姑娘可知你从何来?”
  刘春娇抬头,愣在哪儿。
  夏晚勾唇一笑,道:“就从你父母的浪荡而来,男女夫妻,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的事情,试问没有男欢女爱,哪里来的你们?”
  世间女子,自然都是羞于谈性的,那怕成了亲的妇人们偶尔私底下会跟交好的闺中好友们说上几句,但没人敢把这话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普天下间,能把男欢女爱说的这样直白的,大约也就夏晚了。偏她声音高亢,脸上也全无羞涩,一个个的盯着,直到把方才咬牙说她坏话的姑娘们的脸全盯红了,看着她们抬不起头来,才收回了目光。
  再回过头来,夏晚直勾勾盯着文贞,一字一顿道:“孔家乃是我大魏的开国功臣,文贞可知道关东意味着什么?那是国之门户,就像关西破时死伤百万,狼烟千里一般,关东若破,同样百姓要遭殃,军人要浴血沙场,一场战争,于繁养生息了二十年的朝廷来说,是一个极为沉重的破坏。
  若非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不懂那种破坏于人,于家,于整个边防有多恐怖。
  而在你眼中,将军是色中饿鬼,为女人可以舍弃将士们的生死,国门的安全。兵权也不过称盘上的交易,可以拿自己的姐姐去换得。你就真的觉得,你姐姐我比关东几千里的边防线,边那地方数十万的百姓,比孔家二十多年,在关东经营成固若金汤的边防更重要。把关西将领换到关东去,兵权倒是稳在皇家手中了,可是关西将领如何统率关东的兵,关东的将领,又能不能指挥得动关西的兵,你可曾想过?”
  因夏晚的声音太过响亮,浮云楼上的皇帝也是听的真真切切,他自己尝试着想要站起来,但尝试了两番,终究腰用不上力,没能站得起来,最后是郭嘉扶着他,他才站了起来。
  “这话,是年姐儿说的?”李极犹不敢相信,转而去问郭嘉。
  郭嘉侧眸望着梨花交映中的夏晚,笑道:“不瞒皇上说,臣也不敢相信,拙荆能说出这番话来。”
  李极扶着窗台,道:“关东的将领,指挥不动关西的兵。关东的兵,不会听关西将领的指挥,因为一个公主,兵权会归到皇帝手中,但在得到兵权的同时,他也失去了固若金汤的边防堤线。”
  郭嘉道:“并非臣不想自己的妻子落入他人之手,大至国,是这么个理儿。不过,做为皇上最忠实的臣子,臣这些日子来,没少在收兵权的事上花过心思。”
  李极摆了摆手,道:“此事暂缓,容后再议。”
  郭嘉笑道:“臣遵命。”他侧过头去,便见文贞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开了。而孔成竹坐到了文贞方才坐的位置上,背对着他,正不知与夏晚说着什么。
  夏晚端起茶碗,忽而低眉一笑,梨花如雪一般的衬映着,她那是笑给孔成竹看的,也不知孔成竹说了什么,哄她笑起那样。郭嘉气的险些要跳起来,但此时还不能,因为,按他的推算,文贞此时该进浮云楼了。
  把文贞叫进浮云楼的是梁清。
  文贞与梁清明面上并没有太多的往来,不过,这些年来她总托梁清替自己办事情,所以,俩人私底下的交情一直都在。
  比如说,梁清和郭嘉关系好,文贞回回要替郭嘉换鞋垫,或者给他换香囊,她自己是不敢的,以他的脾性,只要她换了,立马就给她扔出去。
  那人就那么个臭脾气,冷的要命,也倔的要命。
  于是文贞只得私底下劳累梁清,让梁清替自己照顾郭嘉。
  在夏晚确定已死的哪两年,梁清帮过文贞多回,当然,主要是帮郭嘉。于是渐渐儿的,郭嘉就很神奇的发现,自己衣柜里的香囊哪怕永远不会,它也会带着淡淡一股清香,鞋子永远不换,也不会变臭变脏,衣服更是,只要在宫里,无论穿得十天还是半月,依旧干干净净。
  文贞叫夏晚当面斥了个没脸,也因为夏晚的一番话,只怕连孔府的兵权都要失,正生气着呢,忽而想起来,自己差梁清替自己打问的事情怕是有眉目了,遂跟着梁清就进了浮云堂。
  这浮云堂一楼高大疏朗,只经过简单的分割,是留着皇帝带着群臣们宴饮的地方。二楼正中供着先太子李承筹和李承业的灵位。
  梁清带着文贞一路上楼梯,就在楼梯的拐弯处时止步,道:“文贞,你要这东西,不会害年姐儿吧。”
  文贞见梁清手里拿着一捋子头发,瞧着乌黑秀密,应当就是夏晚的,一把夺了过来,笑道:“都说多少回了,我准备拿我们姊妹三个的头发搀上金丝,绣一幅寿星象,在皇爷爷七十大寿时,给他祝寿用的。
  发绣,源自于江淮之地。
  人的身体发肤,皆受自于父母,当然也就不能轻易抛弃。而人身上掉下来最多的,就是头发了。于是渐渐便有了发绣,拿从黑到灰,再到白的头发经过挑捡,搀之以银线金线,绣出来的神佛之象,据说比之于泥塑金身,因有人的灵气在里头,格外的灵验,所以文贞这话很能说得过去。
  梁清似乎很不放心,欲要夺文贞手里的头发,又不敢,犹豫良久,道:“文贞,咱们皆是好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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